不怪秋月栖过于小心谨慎,实在是前世历经的种种,令她不得不行一步看三步。
“是与不是,又能如何呢?”出乎秋月栖意料的是,郁风凌对此倒是一副云淡风轻的模样,“我这般做的最终目的,不是为了拉拢大皇兄一方的势力,而是为了阻止二皇兄的谋划。一旦刘阁老出事,牵连甚广,朝堂势力定将洗牌。”
“能用出此等手段针对刘阁老,向来二皇兄已经有了趁势安插己方势力的计划。想要阻止他把控朝堂,第一步就是先把刘阁老从舞弊案中摘出去。”
秋月栖听着郁风凌的耐心分析,渐渐了悟。
勤王和刘阁老是不是真心相助不重要,郁风凌的本来目的就是阻止安王的计划顺利实施。
勤王有刘阁老相助,郁泓熙的身后还站着手握兵权的护国公。
两方正面交手,谁输谁赢还不好说。
所以当务之急,是先连手铲除了最大的威胁——安王。
“他背后的势力和他的身世,不管是对父皇还是朝堂,都是一把悬于头顶的刀,”郁风凌面色凝重道,“父皇当初没能要了他的命,纵容他存活至今,就是给自己留下了‘把柄’。等他的身份被揭开那日,必定会引起朝堂动荡,皇位不稳。”
说句大不敬的话,当今圣上本就是个优柔寡断的性子,于国于民又无太大建树。
登基至今,他也未曾颁布过什么有利于民备受歌颂的政策,反倒是听信士大夫之言,时常增役增徭,赋税也逐年增加。
虽然不至于到闹出民怨的地步,但百姓生活并不十分富足,对皇帝也没几分真心爱戴。
一旦安王的身世被揭开,就成了一道攻击皇帝的口子,影响皇室威信,引发朝廷动荡。
哪怕是明知这将是能拿捏安王的最大把柄,郁风凌也不可能轻易去揭开这个盖子。
想明白了这其中弯弯绕绕的关键点,秋月栖眉心紧蹙,对皇帝的嫌弃之意在这一刻到达了顶峰。
优柔寡断耳根子软,毫无治国手段和身为皇帝的威信力,如同一个提线木偶一般,被朝臣左右政策。
也亏得邻国暂时没有吞并之心,否则把国家安危压在这样一个庸碌无为的国君手上,怕是迟早玩完。
如此看来,昏庸无能的皇帝能生出郁风凌和郁泓熙这般聪明多智心有七窍的儿子,真算得上是歹竹出好笋了。
秋月栖无奈叹息,深以为然:“八殿下日后还要继承大统,确实要保证朝堂稳固。”
这本就是皇帝自己惹出来的麻烦,一旦安王身世曝光,不但会影响到皇帝自己屁股底下的皇位不稳,还会给继位者留下一个难以收拾的烂摊子。
“这叫什么?”秋月栖咂摸了片刻后,语出惊人,“果真是‘色字头上一把刀’啊!”
郁风凌:“……”
*
得知郁风凌把一切都安排的妥当无忧,秋月栖难得不再焦虑,轻轻松松的继续忙碌着研究做生意。
秋盛旭也顺利从国子监请到了假,整日里都想着要溜出府去玩耍,奈何有秋月栖交代护院和门房看着,坚决不给他出府的机会。
秋盛旭本就不是个耐得住的性子,出又出不去,整日里在自己的院子上蹿下跳,一刻不停歇。
偌大的秋府中,时不时就会响起他不甘寂寞的“哀嚎”声,似是在借此发泄被迫禁足的不满。
秋月栖任由他叫唤,同时还不忘吩咐护院,多派几个人守在秋盛旭的院子外,让他连院门都不必出了,一日三餐都由大厨房做好后送过去。
既然请假的理由是“闭关学习考秀才”,那就闭的更彻底点。
此举自然不出意外,引起了秋盛旭的更大反抗,估摸是吃得太饱了了,没事就要扯着嗓子呜呼哀哉哭嚎一番,着实吵闹。
这种鸡飞狗跳的日子,直到秋启荣拎着竹鞭往秋盛旭的院子里走了一趟后,才有了好转。
被狠狠教训了一顿后,秋盛旭乖觉了不少,虽然偶尔还是会无病呻吟的哼哼几声,到底是不如先前那般如同打鸣一般吵闹不休了。
秋月栖闻听消息,便果断起身,去了秋启荣的院子求见。
知子莫若父,秋盛旭那同夫子请长假的理由,别说夫子了,秋启荣都觉着十分可笑。
但他却没有阻止,甚至在秋盛旭不甘被关在小院中禁足时,直接武力镇压。
秋月栖打从让秋盛旭去请假的伊始,就在等着爹爹的问询。
结果等到现在,秋盛旭都挨揍了,秋启荣竟还能耐得住气,一句都不曾来过问。
他沉得住气,秋月栖却已经沉不住了。
想要成事,不光是上下嘴皮子一碰,说说就能达成的。
招兵买马,哪一项不需要银钱?
前世章祈安费尽心思,先从秋月栖身上下手,后又直接设局扳倒了秋家,目的就是为了秋家的家财。
今生章祈安压根就没有靠近秋月栖的机会,秋月栖更不可能再让他摸到秋家的哪怕一个子。
从龙之功固然好听,但若是想助郁风凌和郁泓熙成事,秋家总得拿出诚意,付出点什么。
秋月栖本想借着秋盛旭请假并被禁足在府中一事,引起爹爹的关注后,在他过问时再顺势同他深入提起此事。
但奈何爹爹心海底针,这场关于耐心的较量,还是秋月栖输了。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秋月栖边往秋父的院子方向走,边小声嘀咕,“这是吃准了我肯定先扛不住主动啊。啧啧,人老成精啊。”
黛翠:“……”
有这么说自己亲爹的么?
黛翠神情复杂的看了一眼自家小姐的背影,无奈摇头,转头先瞪了青萼和几个小丫头一眼,警告她们莫要多嘴,就当什么都没听见。
好在如今被挑到秋月栖身边伺候的,都是老实本分的,一个个垂着脑袋低眉敛目十分乖顺。
青萼更是用双手捂紧了嘴巴,瞪圆了眼睛看着黛翠,用行动表示自己绝对不会多嘴的。
黛翠:“……憨货。”
黛翠失笑,但想起先前备受秋月栖依赖宠信,却干出了背主之事的红桃,她嘴角的笑纹旋即消失。
憨货有憨货的好,总比心思太多,背刺主子的人强。
比起不淡定的秋月栖,秋启荣对她的到来倒是丝毫不意外。
秋月栖踏入明间时,秋父正慢悠悠的用小泥炉煮着新茶,桌面上还放着几碟秋月栖喜欢吃的茶点,一看就是故意等着她自投罗网送上门呢。
秋月栖:“……”
“坐,”秋父头也不抬,悠哉悠哉的提起小茶壶倒了两杯茶,冲秋月栖示意了一下,“南边刚送来的新茶,说是新培植的一株花香茶,你有口福了,来尝尝。”
秋月栖沉默着在秋父对面落座,双手捧起秋启荣推到她面前的茶盏,先嗅了嗅香气,随后才轻吹热气,抿了一口。
“茶味清淡,还有一丝……茉莉花香?”秋月栖不甚确定的低头又品了一口,方才确信,“就是茉莉香。”
宋国人多爱喝浓茶,即将茶团捣碎后,加入葱、姜、红枣等物一起煎煮。
偶有饮食喜清淡的人家,煮茶才会只放茶团,不加其他食材。
但这带着花香,不加任何东西的清茶,秋月栖还是第一次喝。
口味清淡不涩,入口顺滑,咽下后口齿留香。
茉莉香味萦绕不散,却没压住新茶的芳香,相得益彰,唇齿留甘。
放在嗜好浓茶的人面前,这花茶的口味怕是有些寡淡了。
但若是将售卖重点放到女眷之中,怕是极容易打开局面。
如今定武侯府的唐二小姐同秋月栖算是合作伙伴,哪怕一个成衣坊就让定武侯府借势赚了不少,但大抵是办宴成了习惯,定武侯府仍旧三五不时就遍寻名头广邀众人赴宴。
届时将这花茶举荐给唐二小姐,聪慧的唐二小姐一定能立刻领悟她的意思。
只要在定武侯府的宴席上,将这花茶介绍给一众女眷,便能迅速在整个汴京打开销售局面,届时绝对不愁卖……
只是品了两口茶,秋月栖的思绪就不自觉飞远,连后续销售和跟进生产的问题都想到了。
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就见秋启荣正含笑看着她,好似已洞察了她的一切想法一般。
秋月栖倏地回神,脸上腾起两朵红云,连忙低头戳饮了两口茶水,以作掩饰。
“陛下的政令正在推行,”秋启荣倒是不介意秋月栖的走神,给她又斟满了茶水,解释道,“近来不能再往域外市货,家里的生意受了些影响。这花茶,就是你堂叔折腾出来的新东西。对外销售受阻,总得想方设法在宋国内增加销路。”
南城距离汴京距离不短,能送到秋启荣跟前来的,定是堂叔等人做出反复改良试验,最终定下的最合适的成品,好让他们品评,决定是否可以销售。
“这花茶的想法不错,”秋月栖点点头,给予了肯定的建议,“若是能保证后续大批量制作出来的茶团都是这种品质,在汴京定不缺销路。哪怕初品时略显寡淡,但后味余甘还带着花香,女眷应当是能最快接受的。”
“嗯,分析的不错,”秋启荣点点头,给予了肯定,“你现在真是越来越有做生意的样子了,颇有我的风范。所以,你同四殿下和八殿下定下盟约,是否许诺了你能给他们什么,他们又能回报你,乃至秋家什么?”
猝不及防的秋月栖:“……”
您这话题是不是拐的太快了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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