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1章 海的女儿(36)
“哦!我要痛死了……”被抬放在小镇唯一法官家里的亨利不断的呻吟着, 即使他的手臂已经被木板绑了起来,但那一摔让他连带着脚也扭伤了,甚至头上也磕破了一块, “您一定要严惩那个可恶的女人,她就像怪物一样把我甩飞了出来……我怀疑她是被巫婆附体的家伙!”
他的头也被包裹着, 看起来狼狈了极了,但这一点儿也不影响那双眼睛里的贪婪和狠厉。
“可我听说是你调戏她在先的。”有些年迈的法官喝着有些甘甜浓郁的可可,摸着胡须斟酌道。
可可的香气溢散着,不仅让待在这里的人不自觉的盯向他的杯子,更是让亨利都不自觉的抽动着鼻子。
“我只是想要帮她提起沉重的背篓而已。”亨利在那一声提醒的轻咳后回神道, “我是个多么善良和乐于助人的人,可是那个心灵黑暗的女人却十分恶毒的将我推在地上,扭断了我的胳膊,磕伤了我的头。”
“可是我听说的是你想跟她上床。”法官将可可一饮而尽,可是看着其中残留的, 还是没忍住舔了几口。
但即使这个杯子不算大,人类的舌头也是有限的, 这让他思索了一下, 还是将手指伸了进去,而那甘甜的滋味明显让他的情绪十分的愉悦。
“哦, 那样一个丑八怪, 我怎么可能会想跟她上床。”亨利有些不耐, “你知道,我有很多情人, 并不会缺那一个。”
“那你想怎么样呢?”法官将问题抛给了他。
“至少要将她关到监牢里去。”亨利有些兴奋了起来, 这样的情绪甚至让他忘记了喊痛, “然后她需要赔偿我受伤的费用, 如果她无法赔偿,把自己抵给我我也是可以接受的。”
“哦,亲爱的亨利,天还没有黑,现在还不是做美梦的时候。”法官将可可全部舔进了口中,捋了捋胡须打算终止这场闹剧,“那个尊贵的少女是艾默德子爵的妹妹,得罪了尊贵的贵族,我想该进监牢的是你。”
“哦!这不可能!”亨利因为这样的判决叫出了声来,甚至让他从地上站了起来,“她只是一个卑贱的女人而已!”
“很可惜,她不是。”法官起身耸了耸肩膀道,“所以请你进监牢里反省一下吧。”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原本围守的士兵将亨利抓了起来。
“放开我!肮脏的家伙,我不相信!一定是你垂涎她的美色!”
“你收受了他们的……”
亨利的话没能说完,就被堵住嘴押着进了简陋的地牢里。
“哦,布兰德先生送来的可可真是不错的东西。”法官听着声音的远去,拿起那个杯子赞叹道,“就是量太少了。”
这样浓郁的充斥着热量的甜品,只有贵族才有拥有,这是毋庸置疑的。
“或许您可以向他再购买一些。”随从说道。
“那可不是我的薪酬能够消费得起的。”法官伸了个懒腰道,“好了,我们去尝尝蜂蜜吧。”
“或许他会看在您保护好了那位的贵族份上,多送您一些。”
“如果是那样,那可真是太棒了。”
日暮落下时,小镇逐渐恢复着安静,卡罗尔背着已经装满的背篓进了家门,这一次她倒是瞧见了那些好像总是悄摸跟着她的家伙,不过他们在她留意到时就迅速转身离开了,这让卡罗尔有些不解,只能进门时牢牢锁上了门。
出门一天的成果是显著的,卡罗尔整理清点着,在发现所需要的全部买到了后将它们一一放了起来,准备着自己的晚餐。
只是即使在家里,窗外好像也总有一些微妙的动静。
“难道是来偷鸡的?”卡罗尔猜测着,将鸡窝的栅栏锁的更紧了一些,这才放下心,一边吃着晚餐,一边记着账目。
虽然海底有很多人类的金币和宝石,但行走在外用的最多的还是铜币和银币,想要学会人类的经验和东西的价值,还是需要经常将开销记录下来。
账目,日记,清洗挂起的衣服在太阳落下时宣告着一天的结束,只是小人鱼睡觉时即使锁好了门窗,好像也一直听着屋外有什么动静。
这让她的夜晚难免睡得不太实,但屋里没有动静,还是让她平安的度过了一晚,只是在第二天清晨的时候,听到了敲门的声音。
“谁?”卡罗尔隔着门询问道。
“尊贵的小姐,我们是桑尼镇的士兵,昨晚在您家的附近抓到了几个盗贼,请您放心。”有些粗矿的声音汇报道。
“哦,非常感谢您。”卡罗尔从门缝里看了出去,在看到那相对整齐划一的盔甲和其上的标识时微松了一口气,她数过人数,打开门上的门洞递出了几枚银币道,“这是请你们喝酒的钱。”
“多谢您。”门外的士兵十分欣喜的接过,连声音都比之前有力了很多,“您可以放心的居住在这里,不会有人来打扰您的。”
“谢谢。”轻灵曼妙的声音说道。
这让士兵们不由得竖起了耳尖,但再曼妙的声音都无法抵得上他们收到的报酬,不要肖想不该肖想的,用实在的金钱去喝一顿美酒,才是聪明人的做法。
他们告辞离开,卡罗尔关上门洞时有些思索。
盗贼?
她难道做了什么让盗贼上门的事吗?
这让小人鱼有些不解,也如实的记录在了日记里,被备注需要问一问布兰德先生。
卡罗尔如常生活着,只是为了避免之前的麻烦,她不再出门,而是在食物短缺时趁着夜色进入海洋中摸一些鱼和贝类海胆上来。
这样的日子无疑是快乐的。
只是她不知道的是小镇上因为亨利的被关和盗贼的被抓热闹了好一阵子,很多人也对那座别墅有些讳莫如深。
贵族,得罪贵族可绝不是一件好事,因为他们跟商人不同,不仅有财富还有军队。
小镇一如既往的热闹且……太平,海洋的深处,艾默德却在跟父母做着告别。
虽然他们彼此在人鱼历险记讲完之后已经有些“相看两厌”,但是在告别时,双方还是流露出了不舍的情绪。
“我接下来应该会回到自己的海域,你们如果想念我的话,可以去那里找我。”艾默德说道。
“那得跨越好几片海域了。”埃琳娜说道,“你为什么不能就近抢一片海域呢?”
“这附近没有合适的,唯一合适的就是你们的。”艾默德轻动着鱼尾道。
双方对视,然后默契的移开了视线,显然不想在分别的时候还打上一架。
“那你们快出发吧。”埃琳娜说道。
“不过你们可以考虑在我的海域附近抢一片海域,这样就能够经常吃到洒满香料的烤鱼了。”艾默德发出了邀请。
而这对于尝试过烤鱼的人鱼们无疑是一个巨大的诱惑。
“我们会考虑的。”兰森开口道。
“再见。”艾默德沉下了气息道。
“再见,如果有兴趣的话,可以经常带布兰德回来。”埃琳娜说道。
“好,再见。”许愿等在一旁闻言笑道。
“我们走了。”艾默德轻动尾鳍,揽住了许愿的腰游离了那里,只是在游出一段时,还是没忍住回首瞧了一眼。
而那对人鱼夫妇还停留在原地。
“你想回来的时候我们可以再回来。”许愿看着眸中流淌着不舍情绪的人鱼道,“或者再留几天。”
“不要,那告别不是白告别了。”艾默德表示拒绝,虽然不舍,但人鱼在拥有伴侣之后真的不适合长期生活在同一片海域,因为双方都很不方便。
他的父母对他的耐心也几乎只能忍到现在了。
许愿笑了一下,没有再说话。
别离这种情绪只能沉淀在心里慢慢消解,其他人能够帮到的忙十分有限。
有的人鱼向往人类世界的文明与繁华,对那里充斥着好奇心,有的人鱼虽然感兴趣,但心存戒备,比起陌生的环境,他们会更喜欢自己身处的海域。
熟悉的风景,熟悉的伴侣,海洋的博大也有着属于它自己的浪漫和繁华。
而这靠近冰层的海域不仅人迹罕至,还有着北海巨妖这样天然的屏障,人鱼并不畏惧它,但那样的巨物对于人类而言却是极大的威胁,连船只都不敢轻易靠近。
艾默德的父母不会轻易的离开那里,他们喜爱那里的生活。
但那片海域却装不下对大千世界好奇的人鱼,分离是必然。
“不知道卡罗尔过的怎么样了?”艾默德游向那片光线昏暗的深海时说道。
“她还有很多人类的规则需要掌握。”许愿笑道。
艾默德看着他,眸中有着迷惑:“你想让她做什么呢?”
他总是不太明白布兰德的目的。
“这要看她自己想做什么。”许愿笑道。
艾默德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做那些呢?”
“可能因为心底善良。”许愿翘起唇角道。
艾默德只觉得这种时候他的人类伴侣一点儿都不讲人类含蓄的美德。
所谓含蓄,就是外表要十分的谦和,一脱去衣服,就会变成十分恶劣的坏家伙。
……
他们的返程并没有遇到什么风波,卡罗尔也在独自生活的第二十三天等到了这座屋子主人的回归。
许愿不是没有进入过海洋,却是第一次在那里生活了那么久,久到他甚至能够体会到人鱼上岸时的感觉。
有些发干,身体好像重了一些,从海洋到陆地,环境的变化天差地别,没了海水的不断流动和光线肉眼可见的变化,整个世界都好像踩到实处而清晰了起来。
他们回来,卡罗尔明显是很高兴的,不仅忙前忙后,更是准备了十分丰盛的晚餐用来迎接。
她是个十分安静的姑娘,但这一次却好像有着说不完的话。
“我已经全部用了铜币,为什么还是会引来盗贼呢?”小人鱼明显很是不解,捧着她的日记本一一问询。
“因为你购买的东西都超过了它本身价值的三到五倍。”许愿看过她记录下来的账目笑道,“普通的人类并没有贵族那样奢华的生活,即使是铜币,也是很珍贵的,财不外露,会避免掉一些麻烦。”
“那为什么我已经全身都遮挡起来了,还是有男人想要跟我……谈爱情呢?”小人鱼斟酌着合适的措辞。
“这一点不是你的原因,因为总有心怀恶念的人会去欺负弱者。”许愿说道。
这个混乱的世道尤其严重。
“那要怎么避免呢?”小人鱼兢兢业业的询问。
“你已经做到了极致,没办法再避免了。”许愿看着她期待的目光笑道,“卡罗尔,你有兴趣学一些剑术吗?”
卡罗尔的手指有一瞬间的收紧,她看着那双金色眸中温柔的笑意,莫名的想到了布兰德先生轻描淡写的宰掉那两个试图抢劫者的画面。
当避无可避时,就要学会反击吗?
“我怕我做不到。”卡罗尔有些无法想象夺去一个人类生命的样子。
“学剑术并不是为了屠戮,而是为了保护。”许愿温和道,“当对方的刀挥来时,你要有自保的能力。”
“自保……”卡罗尔轻喃。
“只有保护好自己的生命,才有可能追逐到自己想要的东西。”许愿说道。
“是。”卡罗尔认同了这一点。
因为她当时与海巫婆的交换,看似是声音,其实是以生命为赌注的,她还没有看清很多事,就那样贸然的去赌了,布兰德先生是让她要珍惜自己的生命。
“在这之前,你要不要回去看一看?”许愿询问道。
卡罗尔微怔。
“我接下来跟艾默德会返回神庙那片海域,你可以回去看看你的亲人,然后再去那里。”许愿笑道,“你觉得怎么样?”
“谢谢您。”卡罗尔有些难以掩饰自己的高兴,因为她真的有很多很多的话想要分享给她的亲人们。
“不客气。”许愿看着几乎跳起来去准备的小姑娘轻笑了一下。
才不过十六岁,在让她独自出行之前,还是需要多告诉她一些东西。
出行在即,卡罗尔直接在告别后跳进了海中,化为一抹银白色的人鱼消失不见,许愿他们走的也是海路,只是需要先乘小船前往大港,再在那里换上大船前往神庙。
出行二十多日,沿途的冰已经彻底消融,虽然海路不比陆地繁花似锦,但是没有大型怪物的时候,那些跃出水面的鱼和海鸥,足以提供很多的乐趣。
比如夜泳,海钓。
虽然艾默德觉得这种方式不如直接下去捉鱼来的快,但每次起竿遇到不同的鱼的乐趣还是很好玩的。
小船几乎每港一停,艾默德并不熟悉那些城市,但偶尔听水手讲述海上的生活,还是了解到了一些。
“我们这次回去会经过巴罗那王城的海港,伯纳都会不会察觉什么?”艾默德询问道。
“换了大船之后,只在伊斯达尔城停泊就行。”许愿笑道,“一座王国的威力没有那么大。”
即使他能够查到伊赛格庄园,也不会因为所谓的爱情去贸然出兵。
“唔。”人鱼轻应了一声。
许愿看着不远处的海岸,视线却蓦然被探过头来的人鱼遮挡住了。
“怎么了?”许愿视线转近,看着那双绿眸中探究的情绪笑道。
“最近总感觉你好像有心事。”艾默德看着那瞧起来毫无异样般的金眸说道。
“我当然也会有一些拿不定主意的事。”许愿抬手摸了摸他额边的发笑道,“需要反复斟酌一下。”
“一个人揣着很多秘密,不会觉得累吗?”艾默德看了眼空荡荡的甲板,抱住了他的腰身询问道。
“有时候会有一点。”许愿坦言道,他瞧着那微微亮起的绿眸笑道,“不过有的秘密透露一丝,就有可能被聪明的人鱼全部挖掘出去,所以不能说。”
人鱼眉梢轻挑,松开他轻哼了一声:“我又不是为了探究你的秘密。”
“有些事情不能随便说。”许愿从身后抱住了他轻声道,“能告诉你的,我都会告诉你的。”
艾默德略微侧眸看向了他,在看到那双金眸中温柔的视线时,略放松身体靠在了他的怀里。
他所不知道的,都是他不能说的。
如果说了,会招致什么不好的后果吗?
艾默德思忖着那些神奇的药剂,人类的传说中有巫婆,也有神明,一个充斥着秘密的布兰德,或许身上也有着什么禁忌,让他不能开口。
“我只是想要帮你分担,没有想让你为难。”艾默德轻声道。
“我知道。”许愿轻吻在他的颊边道。
海上的传闻很多,关于海港的传闻同样不少,比如,魔鬼的森林。
“据说那里住着龙。”
“龙是什么?”人鱼好奇。
“就是一种长的像山一样,会飞,还会吐火的大家伙。”水手毫不吝啬的讲着自己的见闻。
艾默德对长的很大没有什么反应,但会吐火,那可是妥妥的属于人鱼的克星,连北海巨妖见到那家伙都有可能望风而逃的。
“火装在它的肚子里,它自己不会觉得烫吗?”人鱼询问道。
水手有一瞬间的卡壳:“额,可能因为它们是从岩浆里诞生的,会吃硫磺,本身就是火的化身,所以不会怕烫。”
“听起来真危险,我们会经过那里吗?”人鱼有些忧虑,即使他能掀起海浪,但火焰本身就是很可怕的存在。
“那座森林就在您要换乘大船的洛格城外。”水手瞧着这位贵族坐直的身体说道。
“那要怎么办?”艾默德一点儿也不想靠近那里。
“放心吧,它好像被什么巫术困在了那座森林里,只要没有人进去,就不会出来的。”水手在艾默德的神经绷到极致时呵呵的笑了出来。
“巫术能困的牢吗?不会冲破逃出来吗?”艾默德并没有因此而放松。
水手怔住了:“应该不会吧。”
应该两个字对于人鱼而言听起来真是十分的不保险。
但从北往南,能够换乘大船的港口也只有洛格城了,再远就得到伊斯达尔城。
大船换乘,倒不费什么功夫,只要资金到位,买一条大船的手续十分的快。
只是船只抵达时已经到了黄昏,再想启航必须得等到第二日的早晨,毕竟夜晚行船是相当危险的。
大船固定在港口,看着夕阳飞鸟,船只往来,十分的热闹。
即使未入城,站在船上远眺,也能够看到那是一座十分繁华的城市,虽然建筑稍微有些古朴,像是长久未翻新过,但却没有什么损坏的痕迹。
“看来龙真的没有入侵过这座城市。”艾默德远眺着道,“会不会只是传闻?”
“要不要进去看看?”许愿看着扶着围栏的人鱼道,然后得到了十分果断的拒绝。
“不要。”
“即使龙真的飞出来,你也能用海水泼它。”许愿瞧着警惕的人鱼笑道。
“想用海水泼它,也得离海岸很近才行。”人鱼聪明的很,一点儿也不上钩。
“那就在船上休息,明早启航吧。”许愿看着那映在夕阳中的城池笑道。
“它真的很漂亮。”旁边传来了人鱼的喟叹。
“什么?”许愿转眸询问道。
“这座城池,感觉跟其他城池都不太一样。”艾默德赞叹道。
它整个沐浴在夕阳下发着红光,虽然艾默德很怕火,但这样的暖色让人鱼看着都觉得心底暖洋洋的。
“所以你真的不进去吗?”许愿笑道。
“不去。”人鱼坚定拒绝。
“其实龙也不怎么可怕,它们没吃饱饭的时候是吐不出火的。”许愿说道。
“谁能知道这条龙它有没有吃饱。”人鱼环着臂,十分的谨慎。
“嗯,说的也有道理。”许愿笑着拍了拍他的头。
谨慎一些是好事。
艾默德瞟过他含着笑意的眸,看向了那座沐浴在夕阳下的城池眸光轻动,其实他没有说的是,他在看到这座城池的时候,有些莫名的亲切和紧张,不仅仅是因为这里有那头龙的原因。
夜幕降临,繁星压空,沉甸甸的好像能挣脱天幕掉到水里去似的。
大船虽然抛了锚,也在随着水波轻晃着,像是摇篮一样送人入梦,温暖的手抚过沉睡之人的脸颊,随后起身掀起帘帐离开。
港口停下了忙碌,洛格城在夜晚却没有变得冷清,这里的店铺仍然忙碌,酒馆的酒水能够弥漫出很远,行人匆匆,从大船上下来的人影入了城,却只是压低帽沿与行人错身,穿过了主街道,朝着那传说中的魔鬼森林而去。
“又是一个冒险者。”守着城门的士兵看着对方没入城外夜色的背影道。
“总有人觉得自己会是成功的那一个嘛。”另外一个士兵嗤笑了一声道。
第112章 海的女儿(37)
夜空无月, 道路却不怎么漆黑,只是即使繁星点点,光芒似乎也难以压入那片枝叶交织密布的丛林。
魔鬼森林, 从前有无数的人追逐着其中的宝藏,但后来渐渐的没有了, 只留下那幽深而遍布荆棘的丛林和隐藏在黑暗中的无数双眼睛。
但今日,这块密地却通出了一条星空密布的小路来,高大修长的身影从其中穿行而过,屏障中的无数只眼睛似乎在盯视着,蓦然伸出的爪尖似乎想要触碰, 却通通被一道无形的屏障阻隔了,只能嘶吼或垂涎的注视着那道身影的通过。
星光蔓延枯叶遍布的小道,延伸向的却是那花朵遍布的草地,又一年的春天,又一次草地繁盛, 繁花似锦,在星空下美的像幻境一样溢散着光芒。
虽然似乎因为缺乏人的打理, 枝叶有些旁斜逸出, 却一点儿也不影响那里的美。
只是它渐渐的好像失去了跟森林的边界,连那古朴黑暗的庄园都爬满了爬山虎, 几乎全部被遮掩在了树叶之间。
“呼……”一声轻轻的喷气声响起, 那在黑暗中蓦然睁开的巨大龙瞳冰冷的看向了闯入这里的人类, 却在看清时竖瞳眨了眨,从趴着入睡的地上站了起来, 带来地面的略微震颤。
“好久不见。”来人的手摸在它的嘴侧, 温柔的金眸在夜空下有着映着一整座星空的美丽。
“呼……”巨龙又喷出了一口气, 扇动的翅膀虽然吹落了不少花瓣, 探的更近的头却在表露着它的喜悦。
“你做的很好,这段时间麻烦你了。”夜空下的人影浅笑着说了一句,然后收回手走向了那座庄园的近处。
杂草丛生,他的步伐并不快,每每走出一段距离,巨龙才会迈出一步,却紧紧的跟随在他的身后,直到他停下脚步,站在了那庄园近处的墓碑前。
那里开满了鲜花,层层的铺叠开来,几乎能够将小巧的墓碑掩埋在其中,让人有着无处落脚之感。
星光洒落,停在那里的身影并没有说话,连巨龙都停下了脚步,甚至停下了吐息小心的瞧着重新返回这里的主人。
一座坟墓,一个活人,似乎在隔花对望一般,只是青苔和草叶爬上了墓碑,站在对面的人未语,这片星空下似乎都染着夜色的寒凉和寂寥。
终于,站在那里的人动了,他解下了腰间配着的剑,将剑柄连同断裂的剑放在了花丛之中,看着它被花朵掩住,然后转身离开。
巨龙有些不解的喷气扭头,却在对上那走向来路的人眸底的微凉时小声支吾了一声。
“抱歉,我不能放你出去。”那停留在通道前的人类温柔的询问道,“你愿意继续看守这里吗?”
巨龙的瞳眨了眨,鼻中喷气谨慎的点了点头。
“那么那座后山里的财富和金币都属于你了,你要看好它们,不要让人类来抢夺,那可是相当有损你龙族的威严的。”人类眸中的微凉消失,笑着抬手摸了摸它后转身离开。
遍布着星空的通道因为他的离开而缓缓消失,就像是一场幻境一样。
树林合拢,荆棘仍然围绕着这片星空低垂的天空,虫鸣声不断响起,风声吹过,只是再无了人声。
“你没有进去那座魔鬼的森林吗?”士兵在看到那位冒险者返程时有些惊讶道。
“已经见识过那里的可怕了,我可不想搭上自己的性命。”冒险者轻笑着递出了入城的费用,然后离开。
“真是个聪明的家伙。”士兵在他离开时说道。
“来一趟,或许他回去以后也能够跟别人吹嘘他曾经进入过魔鬼森林,且毫发无伤的出来了,我想行会对他的评级会更上一级。”
“啧……”
士兵的对话穿过城中的人并没有听到,只是去了一趟,主街道上的光芒要比之前晦暗了很多。
【宿主,这件事不告诉艾默德吗?】小巧的猫趴在他的肩头小声的询问道。
【告诉他只会让他不断的去思虑这件事。】许愿看着街道两侧,停在了一家已经半掩着门的武器铺前敲了敲门。
“今天已经歇业了!”有些不耐烦的粗矿声音从其中传了出来。
“我可以付双倍的价钱。”温柔的声音直接将夜晚的躁动抚平,那道身影轻轻推开门进去时笑着问道,“可以吗?”
“如果你愿意,我当然没有什么意见。”正在切割着皮具的店主说道,“您需要些什么?”
“三把剑。”来人说道,“一把质重较长的,两把轻剑,适合初学者的。”
“稍等。”店主起身,抱来了一大把,“请随意挑选的吧。”
“谢谢。”许愿上前笑道。
挑选几把剑并不是为难的事,在夜色愈发漆黑,只有几家酒馆还开着门时,许愿穿过城门上了大船。
大船轻晃,落在甲板上的脚步声刻意放轻,帘帐掀开,星光窜入其中,蔓延向那正躺在帐篷里熟睡的人鱼胸口处停下,然后重新放下,系带重新系上,只有些许的光芒随着风的吹动变幻着位置。
三把剑放在了地上,许愿脱下斗篷小心躺下时,却察觉了身旁的异动和拥入怀中的身体。
“我吵醒你了?”许愿揽住拥过来的人,在黑暗中看着那微睁的眸轻声道。
“睡着睡着发现你没在就醒了。”艾默德拥在他的怀里道,“你去哪里了?”
“去见了一个人。”许愿轻声道。
“为什么大半夜偷偷摸摸的去见?”人鱼仰头,剔透的眸凑近盯着他。
“没有偷偷摸摸,你要是想去,我也可以带你去。”许愿轻笑着抚过了他的眼尾笑道。
那双绿眸微顿,埋入了他的怀里打了个哈欠,声音也有些轻:“你傍晚想让我进城就是想去见他吗?”
“不是,只是想让你看看有没有什么感兴趣的东西。”许愿摸着他的发丝轻声笑道。
“唔,为什么不多留几日?”艾默德思绪渐沉问道。
“这不是因为某条人鱼怕龙吗?”温柔的声音在夜色中轻笑道。
并成功引起了人鱼的不满抬头轻嗤道:“谁会怕它!我待在海里它可烧不到我。”
“是我的缘故,见过一面就可以了。”许愿垂眸,将人揽在了怀里温柔道,“不生气了,早点休息。”
见一面就可以了吗?
艾默德重新在这份温暖中沉下了气息,其实他能够理解布兰德拥有很多的秘密,因为他过去的人生他并没有参与过,人类的数量比人鱼要多得多,按照布兰德的性情,有很多认识的人也不足为奇,只是他不认识而已。
过去无从参与,但未来他们会在一起。
“你以前来过洛格城吗?”艾默德记得,布兰德之前在编造他的身份时提过这座城池。
“以前在这里居住过。”许愿轻声道。
“那巨龙的传说是真的吗?”艾默德抬头道。
“是真的。”许愿扣住他的后颈,轻抵着额头笑道,“还有什么想问的?”
“它们真的会守着大量的财富还会抢公主吗?”人鱼好奇,瞌睡甚至完全一扫而空。
“它们是真的喜欢金币和宝石那些,不过审美应该跟人类不太一样,没听说过抢公主这一说。”许愿笑道,“就算是抢公主,也应该会吃掉。”
“那勇士打败恶龙拯救公主是杜撰的吗?”艾默德有点小小的失望。
人鱼对人类世界还处于探究的过程,对各种各样的传说反而是最感兴趣的。
“也不一定,或许也有抓了公主想要换取财富的恶龙。”许愿轻笑道,“又或许是一些故事的引申,传着传着就变了味道。”
“什么故事?”艾默德询问道。
“一个被关在高塔上被叫做莴苣的女孩的故事。”许愿看着人鱼好奇的神色轻声道。
“她是被恶龙关在高塔上的吗?”艾默德问道。
“不,是巫婆。”
“为什么?”
“因为她的父母偷吃了巫婆菜园里的莴苣,用她作为了交换,可以随意吃那里的莴苣。”
“真是糟糕至极的父母,然后呢?”
“然后巫婆将她抚养长大,只是在她十二岁的时候将她关进了高塔,只有她长长的头发可以通向塔顶。”
“哦,再然后呢?”艾默德好奇问道。
“再然后我也不清楚,或许会有勇士会去救她。”许愿笑道。
“她自己不能通过长发逃走吗?”人鱼沉思着问道。
“可能她从来没有接触过那样的思想。”许愿略微思索道,“所以很难兴起那样的念头。”
“只是等待别人来救,想起来有点糟糕。”艾默德抱着他的腰身,觉得心气有些不顺,“但是把巫婆换成恶龙就合理多了。”
许愿微怔轻笑道:“是。”
“想想龙好像也有点可怜。”人鱼道理通了,气也顺了,“我不应该惦记它的财富的。”
“你想要龙的财富吗?”许愿垂眸,询问着怀里轻轻阖着眸的人鱼道。
“那样就可以把海洋里的王宫建的更大一些……”阖着眸的人鱼轻喃着,“不过算了……”
他的吐息逐渐恢复了平稳,原本的力道也在那双眸彻底阖上时有些微松,许愿看着那平静的睡颜,在那睫毛随着呼吸颤动时眸中露出了温柔的情绪,随后将人更深的揽入了怀中。
大船在朝阳升起时启航,告别了那映在橙红中的洛格城,只是在平稳的大船上,被鸡叫声吵醒的人鱼翻身坐起沉着脸诉说着自己的要求:“我要炖了那只鸡!!!”
“咯咯咯!!!”抓在围栏上的大公鸡在海风中被吹拂着羽毛,在众人的夸赞声中十分花枝招展的再叫了一声。
然而它打算再叫一声时却在帘帐蓦然掀开时一溜飞起,连声咯着跑出了很远。
“真不愧是尊贵的贵族养的鸡,真有活力!”水手们称赞着。
人鱼的指骨捏的咔哒作响:“我想拔光它的羽毛。”
“我有一个比拔光它的羽毛更能让它长教训的方式。”许愿看着大船推开的水波笑道。
“是什么?”人鱼认真求知。
“等我们定居下来我再告诉你。”许愿笑道,“一定能让你解气。”
“嗯?”艾默德语调微扬,看着那嚣张跋扈的鸡暂时打消了炖了它的念头。
大船经过伊斯达尔城,并没有在巴罗那停泊,只在布鲁诺进行补给后一路驶向了坎那城。
大船停泊,人烟匆匆,两人并没有在坎那城停留几日,而是直接买下了离那里有一段距离的森林密布的海湾。
海湾水深,却相对平静,很适合鱼群生活,也很适合在其中建造一座用金玉堆砌的王宫。
艾默德的动手能力是很强的,只一天的功夫许愿就在海底见到了那堆砌的像小山一样的金币和宝石。
而为了慰劳这么辛苦筑巢的人鱼,许愿买来了一只母鸡。
人鱼不解:“这要怎么让它长教训?”
“母鸡可以下蛋,然后孵出小鸡,这样你就可以用它的后代炖汤,做海胆蒸蛋,小鸡炖蘑菇,烤鸡。”许愿搭建着鸡窝列举着。
“哦!”人鱼恍然大悟的同时脸也埋在手臂里小心的瞧着他的伴侣。
不愧是凶残的人类。
他的目光瞟过那正在咯咯啄石子吃的小花,蓦然对其升起了些许同情来。
只不过这样的同情仅维持到人鱼吃到海胆蒸蛋之前。
刚捞起的海胆配上刚从窝里摸出来的鸡蛋,即使没有佐料,也是人间最顶尖的美味。
小花的好日子也因此维持了一段时间,直到人鱼再度知道母鸡不需要公鸡也能下蛋……
【可是没有公鸡,鸡蛋是没办法孵出小鸡的。】小巧的猫看着站在树干上与人鱼对峙的大公鸡说道。
【再过一段时间再告诉他吧,它确实有点吵。】许愿笑道。
猫猫眨了眨眼睛,默默抱好自己的尾巴证明自己一点都不吵。
日子在鸡飞狗跳中度过,海底的王宫在一点点堆砌完善着,陆地上的小木屋也在一点一点的搭建着,在卡罗尔寻到这片海域时,那被围起来的篱笆里已经养起了第一批被孵出来的小鸡。
黄澄澄,毛绒绒,叫声清脆又可爱。
“好可爱,这是艾默德阁下的新宠物吗?”卡罗尔眼睛亮起询问道。
“这是储备粮。”艾默德毫不犹豫的回答道。
“嗯?!”人鱼公主见识到了人鱼的凶残。
……
海边的日子是十分舒适的,丛林围绕,一圈围上了荆棘,并没有什么人过来搅扰,海底的王宫以珊瑚为底,金玉堆砌,海岸边的木屋也在不断拓展,周围不仅养起了鸡鸭,还有牛羊,加上海鱼,养活一个人类两条人鱼并不是什么问题。
其余的便是垂钓,阅读,偶尔兴起时亲自给屋子里添置一些家具,一起探海,一起打猎。
当然,一些日用品不足时也会出行,两匹马或是一艘小船,足以带回足够的生活用品,又或是觉得长久居住,也会去陆地上远行。
卡罗尔是在这附近的海域居住到第三年的时候离开的,她虽然是一个沉静的小姑娘,学东西却很快,对人类的热爱更是促使着她去不断的学习着人类社会的各种规则,就像是那广博的海洋一样,能够容纳下无尽的海水。
当她足够明晰基础的规则和能够自保时,也是她独自远行的开始,而除了天空,陆地水域,她无处不可去。
“你交给她的工作是什么?”艾默德趴在光滑的礁石上看着那一闪而逝的鱼尾询问道。
“记录下所有的见闻。”许愿笑道。
“那样她就能够获得不灭的灵魂吗?”艾默德的鱼尾轻拍着海面询问道。
许愿微怔转眸,看着那双剔透又聪明的眸笑道:“不一定,但至少那是她愿意去做的事。”
听过许多,不如自己去见闻,她所向往的人类文明,她所向往的高山沙漠,她所喜爱的人类,亲自去看一看,即使没有得到最终的目的,也不会留下遗憾。
“生命的意义是找到自己想做的事吗?”人鱼的唇轻启,说出了这样的答案。
“你觉得它是,它就是。”许愿摸了摸他的脸颊笑道。
“有时候我觉得你好像什么都知道。”艾默德扣住了他摸在颊上的手仰头道。
“我也不是什么都知道的。”许愿笑道,“就像万事万物都有自己的答案,不会因为我一个人而定义。”
“但你在给她指一条可行的路不是吗?”人鱼轻撑着礁石靠近,微凉的唇轻喃笑道,“心地善良的布兰德先生。”
许愿轻笑,被那从海中涌出的人鱼吻住了。
岁月像一位画师,在春日时装点嫩叶繁花,在夏日时布上烈日炎炎,在秋日时挂上硕果累累,在冬日时涂抹一片雪白。
坎那城附近的四季并没有那么分明,但并不总待在那里的一人一鱼自然有足够的时间去看遍春夏秋冬。
四季往复,岁月匆匆,不经意间就会在人类的眼角眉梢画上几条皱纹,留下属于自己的痕迹。
只是它格外的疼惜人鱼这个美丽的种族,即使数载数载的度去,人鱼也一直保持着最美丽的样貌。
“这次是见到了什么吗?”许愿看着再一次前来海岸的人鱼公主问道。
她仍然是银发银尾的模样,只是模样长开了很多,蔚蓝的眸仍然像大海一样干净,其中却沉淀了沉静知性的味道。
只是这次来,却似乎陷入了某种思绪之中。
她在听到问题时有一瞬间的迟疑,然后开口道:“我这次出行时见到了伯纳都。”
她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曼妙轻灵,却比初见时更多了属于大海的韵味。
“他似乎将巴罗那治理的还不错。”许愿笑道。
“是的,他是一位出色的政治家。”卡罗尔笑道,“他的人民一如既往的爱他。”
那个一个理性的人类,即使巴罗那王城至今还流传着谁用巫术将曾经的伯纳都王子揍了一顿的传言,也并没有影响他的治理。
他是作为王位的继承人被培养出来的,博学,亲切,长袖善舞,只是生长在那样的环境下,也似乎注定了他的好色和多情。
好色,其实生物都是喜欢漂亮的面孔的,连她也不例外,她最初也是想要用容色去吸引他,甚至误以为那是爱情。
“那有什么变化吗?”许愿眺望着波光粼粼的海面问道。
“他有了后代,样貌也跟以前有些不太一样了,我见到他的时候几乎没认出来。”卡罗尔沉思道,“他跟很多国王的样子很相似。”
“他已经是一位国王了。”许愿笑道。
“是的,我发现如果不是再见到他,我几乎要将他遗忘了。”卡罗尔笑道,“时间好像抹去了很多东西,可以让一个人变得不再特殊。”
“不仅是时间,是因为你的心里装了很多东西,他所占据的份量就会降低。”许愿笑道。
卡罗尔蓦然抬眸看向了他,半晌后笑道:“我觉得您说的对,爱情其实没有那么重要。”
它只是在一个时间里,激情澎湃的占据了所有的精力,所有的情绪都因为它而牵动,所以好像是生命的全部一样,但其实不是,当看过更大的世界之后,它好像也被挤压在了世界的一角,像一滴水一样无足轻重,甚至会随着时间而淡忘。
“但也不是无足轻重的。”许愿笑道。
卡罗尔手指微顿,看着那温柔的金眸笑道:“您跟艾默德阁下的感情一直很好。”
一段好的爱情,是要彼此重视的。
它存在于这个世界上,只是很难寻觅。
想要灵魂契合是很难的事,但它的确存在着。
就像亲情一样,它美好和互相抚慰的时候,即使远在千里也是惦记着的,并不会因为时间而褪色。
但那些恶劣的感情,的确需要埋在记忆深处不断冲淡,直到有一天不再牵动任何心绪。
“谢谢您,我险些走入另外一个极端。”卡罗尔诚恳道。
“能帮到你就好。”许愿说道。
“谢谢您,我很快就要再次出发了,您有什么需要我做的工作,或者需要带的东西吗?”卡罗尔已经隐约能够明白布兰德先生当年让她独自出行的目的。
百年的工作看起来是工作,其实不是,只是借着工作的名义,让她去认知人类的世界,知道它的黑暗与光明,了解它的善良与丑恶,当她知道所有时还一如既往的热爱,才好像沉甸甸的累积了下来,不再浮于表面。
“如果碰到什么稀罕有趣的东西,可以带回来给我瞧瞧。”许愿笑道,“至于其他的,你可以自己拿主意。”
“好。”卡罗尔微怔,然后笑了出来,“您跟当年好像一点儿变化都没有。”
不管是性情还是样貌,就好像时光在他的身上停驻了一样。
第113章 海的女儿(38)
“是吗?”许愿笑道, “可能是因为没有被辛劳的工作加身吧。”
卡罗尔眨了眨眼睛,唇边露出了浅笑:“艾默德阁下呢?”
“他在研究药剂。”许愿说道。
“是让人鱼能够上岸的那种吗?”卡罗尔有些惊讶的瞪大了眼睛。
“或许是。”许愿给出的答案并不确定。
“砰!!!”
一声剧烈的爆破声从不远处的小木屋里传来,烟雾滚滚蔓延, 直接吓了卡罗尔一个激灵,可那鸡笼里的鸡却似乎已经习惯了一样, 只有数只仰头瞧了瞧,然后继续低头啄着饲料和谷子。
卡罗尔从海面探出,瞧向了那冒着烟的小屋,看着淡然坐在海边的布兰德先生道:“那是什么?!”
“可能是药剂。”许愿笑道。
“药剂?!”人鱼公主愣愣的看着他。
她现在可以确定那不是传说中能够让人鱼上岸的东西了。
“您不过去瞧瞧吗?”卡罗尔看着那漫出的烟雾和随着海浪灌进去的海水有些担忧的问道。
“我想他的实验还没有结束。”许愿笑道。
卡罗尔有些不安的沉下了心绪,然后在一日内接二连三的听到爆破声, 看到那弥漫的烟雾时明白了布兰德先生这么淡定的原因。
那种药剂总觉得吃下去会很危险的样子。
不过想想海巫婆制作药剂的模样,感觉好像又能接受了。
“艾默德阁下会什么时候结束呢?”卡罗尔看着那随着鱼竿提起,被放进鱼篓中的鱼询问道。
“不确定,他一进入实验的时候就容易废寝忘食,如果你想见到他, 可以在这里住一晚。”许愿笑道。
“哦,不用了, 其实我只是想要过来打个招呼。”卡罗尔的鱼尾轻轻拨着水面笑道, “我已经约好了前往沙漠的驼队,回来的时候我会再来的。”
“好, 路上请注意安全。”许愿笑道。
“是, 谢谢您。”卡罗尔笑了一下, 挥了挥手看了那偶尔还是会飘出烟雾的小木屋一眼,随后没入海面, 银色的流光一闪而逝, 那条人鱼已经消失的无影无踪。
日光描绘着树荫, 分割出重重凉爽的阴影, 夕阳将落时,许愿提起鱼篓进了屋子,洗干净手打开了那个满满的包裹。
因为是人鱼公主一路捧来的,所以十分的干爽。
【这里面装了什么?!】猫猫扒在肩膀上好奇探头。
【你没有探查吗?】许愿解着其上的结轻笑道。
【那样不就没有惊喜了。】小巧的猫轻勾着尾巴。
许愿将包裹打开,一人一猫在看到其中的东西时都是怔了一下。
许愿从里面拿出了那个块状根茎的物体轻笑道:“土豆?”
【还有辣椒!!!】猫猫惊叹。
【看来可以吃香辣味的东西了。】许愿笑道,【土豆炖鸡。】
【呜……】猫猫只是想想那个味道,都觉得口水都在流,【宿主万岁!】
【不过第一茬先不能吃,得先种下去,才能一直吃到。】许愿看着呆滞犹豫的猫笑道,【这叫可持续发展。】
统子失望,不过瞬息又觉得期待了起来。
满地的土豆,满地的辣椒。
土豆炖鸡,香辣鱼,香辣虾,剁椒鱼头,辣子鸡丁……
小巧的猫美的几乎能够摊成一滩猫饼,许愿却在看着包裹里从未在这片大陆出现的作物。
大船建造,海路畅通,物产也在飞速的流通交换,经济上行,文明开化,世界变化,有些东西也会发生天翻地覆的变化。
夕阳完全落下时,亮起烛火的木屋迎来了它的另外一位主人,一位发丝上滚落着水珠,衣服微潮,眉眼微阖浸透在凉凉夜色中的人鱼。
许愿起身接住了那几步进屋,拥在怀里懒洋洋的青年笑道:“今天爆炸的次数比昨天少了很多。”
埋首在他肩上的人鱼没有抬头,只是侧着脸瞧了他一眼,喉中轻出了一声懒洋洋的声音道:“还是没有找到能够稳定下来的办法。”
“慢慢来,不着急。”许愿揽着人道,“先吃点东西。”
“唔。”人鱼轻应,这是隔了半晌才懒洋洋的动身,走到灶火旁时却是瞧到了放在一旁的包裹,“这是什么?”
“这是卡罗尔带来的礼物。”许愿看着他从包裹里捻出的一枚辣椒,将晚餐放在了桌上笑道,“那叫辣椒,很不错的调味品,现在种下,过几个月……”
许愿的话没能说完,只在抬眸时静静的看着将辣椒送到唇边一口咬下的人鱼,沉下气息时看到了那不可置信瞧向了辣椒的绿眸。
“呸!”人鱼跳脚,并吐出了舌头,“疼疼疼……”
他不断吸着气,哪里还有之前困的整条鱼都要打摆的模样。
“喝点儿水,我瞧瞧。”许愿倒了凉水递了过去,看着那双绿眸眼尾沁出的泪花笑道。
艾默德将水直接咽下,张口吐出了舌尖,不太灵便的说道:“你看看是不是受伤了?我觉得上面好像着了火。”
“是被辣到了。”许愿看着那微微泛红的舌尖笑道,“下次别什么东西都往嘴里放。”
嘴馋的人鱼有点心虚,但理不直气也壮:“你说它是一种很不错的调味品!”
“我可没说谎。”许愿看着那略带谴责的绿眸,垂眸吻上了那因为辣意而泛红的唇。
“喂,你也不用这样……”艾默德的话没能说完,就已被扣住腰身深吻住了。
分离一日,单独相处时的吻也似乎格外的缠绵躁动。
一吻轻分,许愿看着眸中疲惫尽散,漾着水光的人鱼笑道:“同甘苦,共患难。”
“……谢谢。”艾默德眉头轻动,才不信他的鬼话。
“不客气。”许愿笑道。
艾默德牙齿轻磨,觉得自己当初就不应该相信人类所谓的含蓄:“卡罗尔呢?”
“她已经回去了,说是预约了驼队要去沙漠。”许愿摩挲过他的唇角道,“还疼吗?”
“唔,不怎么疼了。”艾默德轻抿了一下舌尖,眸光轻动,松开手臂落座道,“听说沙漠里严重缺乏水。”
“熟悉那里的驼队会做好准备,往往有适合行进的路线,虽然是沙漠,但里面也有绿洲的存在。”许愿给他递过了筷子。
“她真是一条勇敢的人鱼。”艾默德还是不由得称赞道。
“的确。”许愿赞成道,“你也是一条勇敢的人鱼。”
艾默德瞧向了他道:“你说的不会是吃辣椒这件事吧?”
那双金眸轻动,人鱼的牙齿磨的嘎吱作响,声音随气息压的极低:“布兰德!”
“我都没说话。”
“你眼睛里都是这个意思!”
“看来勇敢又聪明的人鱼也学会了读心术。”
“你夸我也没用……”
烛火远去,涛声依旧,漫天的繁星笼罩,其中的温暖却并未因为岁月而抹去。
……
【系统提示:恭喜您完成人鱼公主的愿望,获得世界反馈绩点一万。总绩点:三十六亿五千七百六十三万。】
这条系统提示是在卡罗尔去过沙漠的第三十年后弹出的,而彼时,她已经跨越了无数的国家,并将所有的所见所闻整理成册,并刊发了出来。
笔者有述:生命的意义在于不要无知无觉的活着。
即使它最终湮灭,也曾经长久的存在于一片天空下。
……
人类的社会是不断发展的,从船只的启航,到新的大陆的发现,新的物产带来了更为丰盛的食物,更多的人口,更多的黄金和更为先进的武器,只是也同时带来了更多的问题。
人们争夺着土地,倡导着文明,对黄金拥有着无与伦比的渴望,沿海的国家在大力发展着,无数的船只从海外带来了比山更高的黄金,然后又转化为了更为强力的船只。
只是欲望似乎总是很难被填满的,它就像是黑洞一样,吸收了一点儿,就会变得更大。
曾经的洛格城已经换了新的统治者,魔鬼森林的传闻也一直延续着,曾经无人敢入的地方,这一次在外围却堆满了火药。
“哦,天呐,他们要炸掉那个地方吗?”
“那片森林据说并不怕火。”
“可是炸药连城墙都能破坏掉。”
“那里面的宝藏终于要重见天日了吗?!”
“据说当年连罗拉王国的骏鹰都折在了里面……”
“那是多么久远的事情了。”
无数的火药看着就觉得骇人,即使居民们热议着,也恨不得离那里越远越好,因为一旦爆炸,里面的金银或许没事,但冲天的火焰一起,极有可能将整片森林都烧掉。
所有人翘首着,那里的引线也在一个平静无波的白日被点燃了,它嗤嗤燃烧着,一瞬间的引爆却是震得整个地面都有一种摇摇欲坠的感觉。
火焰一如所料的冲天而起,即使其中巨大遍布着毒刺的荆棘飞速生长着,也在这样的火焰中被迅速吞没。
似乎有什么生物在其中飞过,却是被迅速焚烧了羽毛,吞噬在了其中。
漆黑的森林似乎终于打开了一个缺口,这让原本紧张的统治者似乎终于放下了心,眺望着那燃烧着熊熊火焰的森林,心都好像要跳到了嗓子眼。
“魔鬼森林也没有什么可怕的!!!”他兴奋的向士兵们说明着。
而这样事实摆在面前,对士兵们的士气无异于一场巨大的鼓舞。
他们欢呼狂叫着,举起自己的武器刺穿着从其中飞出的小型怪物,渴望能够见到那座宝藏的真面目。
这让他们的热血沸腾着,呼吸也变得粗壮,血液挥洒,虽然有一些漆黑的血液腐蚀着地面,但这丝毫不能消磨他们的斗志。
黄金黄金黄金!
“吼!”一声仿佛来自旷古的吼声让这场狂欢好像一瞬间静止了下来。
“是什么声音?!”士兵们左右谨慎眺望着。
“地面好像在震……”
“难道这里面真的有龙……”说出这话的士兵并没有来得及说完所有的话,他的头颅就已经在那巨大的兽首从森林中探出时消失了。
血液一瞬间喷洒,像是献给烈火的颂歌一样,让所有士兵几乎都呆滞在了原地,可就在那道尸体倒下的下一刻,另外一个士兵被那兽首抛至了空中,直接掉进了那张口的巨口中。
“啊!!!”
“救命啊!!!”
他们终于得以反应了过来,转身就跑,甚至顾不得听从周围的所有声音。
可那巨兽高吼了一声,却是从口中喷出了水注,一瞬间便将所有的火焰淹在了其中。
浓烟滚滚,水汽蒸腾,几乎看不见前路,又有无数的惨叫声伴随着血液飞溅响起。
“是水怪!!!”
“是龙啊!!!”
“巨龙,是巨龙,请饶了我,请饶了我……”
“我再也不敢了……”
他们疯狂逃窜求饶着,可惜怪物们并不能听明白他们的话语,冲天的嘶吼声也伴随着无数的血腥,证明着这片森林从未丧失它的力量。
它是魔鬼的居所,是怪物的聚集地,但它终究还是让一些人得以逃脱,这并不是他们本身的速度有多快,而是因为当那巨大的头颅几乎要探出森林外时,便像是被看不清的屏障阻隔了一样,再也不能探出分毫。
那巨大的兽首似乎有些不甘心,却只能在一众人吓得瘫软在地时朝他们喷出了巨大的水柱,又埋进了那片森林之中。
火焰和烟雾退去,巨大的荆棘再一次将它包裹的严严实实,只留下湿漉漉的士兵们狼狈颤抖的吞咽着口水。
“我说过那片森林不能随便进去吧。”有人在瞧见那狼狈回归的士兵们幸灾乐祸道。
“很可惜他们并不相信,总觉得自己能够征服一切。”
“我越来越好奇其中到底隐藏着什么了。”
“真的有龙?!”
“到底是谁在那里设下了那么强大的屏障呢?”
“千万别被人破坏了,我可不希望里面的怪物逃出来。”
龙……存在于传说中的生物。
它强大,好战,据说身体像山丘一样,能够吐出火焰,这样大的怪物每一次出现造成的损伤都是无与伦比的,却很少有人真的见过它的模样。
“或许是因为见过的都死了。”
“那家伙好像是以人类为食的。”
“依夫还真是不自量力,能够封住一头龙的森林,他也敢去破坏。”
“他已经为他的狂妄付出了代价,据说他直接被咬下了头颅。”
“能够将一头龙彻底封住的巫术,真是太了不起了。”
“人类对巫术好像没有以前那么讳莫如深了。”绿眸轻抬,在从帽沿边缘透进的光芒中泛着比宝石更加莹润漂亮的色泽。
“这是宗教与政治分离带来的一系列反应。”骑在另外一匹马上的人笑道,温柔的声音在和煦的日光中有着让心脏跳动灼烧的力量。
红棕色的骏马前进,带动着那帽沿上羽毛的跳动,像是轻拂过光芒一样引人侧目。
行人匆匆,即使一眼就能够看出来那两位马上的年轻人非富即贵,也仍然忍不住将余光投诸过去,因为他们实在生的太出色了。
“你懂的很多嘛,不会变老的布兰德先生。”左侧马上的青年红唇轻勾,语调轻扬,他用手上镶嵌着宝石的马鞭柄顶了顶头上略显宽大的帽子,露出了那张漂亮的能够夺去所有目光的面孔,略微侧身靠近笑道。
右侧的青年金眸微顿,其中露出了一抹带着笑意的无奈:“我的错,你想要什么补偿?”
“那你告诉我,我们这次为什么要去罗拉王国?”漂亮的青年夹着马腹,在缓缓行进中低声问道。
“你不是猜出原因了吗?”右侧的人拉着马缰跟上轻笑道。
那双绿眸微顿,流淌过恍然般的水光:“……是像卡罗尔一样的原因吗?”
“是。”那双金眸中划过赞赏的意味,然后给予了肯定。
他们双双前行,虽然话语并不为人所知,可那样亲切交谈赏心悦目的画面还是被很多人一眼便刻在了心底。
“我想他们一定是贵族。”
“现在富有才是最重要的……”
“他竟然有一双罕见的绿色眼睛,比我见过的所有的绿宝石都要漂亮。”
“对了,魔鬼森林的传说中不是也有一位绿眸红发的青年吗?”
“你是说数百年前的那位国王的伴侣?那是多么久远的事情了,我想一定没有眼前的这一位漂亮。”
国家之间虽然有战乱和纷争,但城市仍在,且因为工业和经济的发展,让它更一步扩建和翻新,想要寻觅一间旅馆居住并不是难事。
哥特式的建筑以繁华美丽著称,新建的旅馆虽然延续了以往的建筑风格,却在原本的基础上做了筛减,也让那像别墅一样的旅店看起来更加的宽敞和舒适。
马匹被牵进了马棚,两位年轻俊美的客人在侍从的惊叹和依依不舍中进了房间,在那位温柔的客人给出小费时,侍从十分恭敬的离开了。
许愿关上了门,只是转身打算摘下帽子时,却被并未离开门口的青年凑近拦在了门口,只能随着他的逼近背部抵在了门上笑道:“还有什么想问的?”
“这次的是谁?”凑近的青年伸手按住了他的肩头扬唇询问道。
“你总会见到的。”许愿脱下了此刻有些碍事的帽子轻笑道。
“不能说吗?”那双绿眸中划过了一抹揣度和了然。
许愿未答,思忖的青年却是靠的愈发近了些道:“所以那些秘密你说出来不行,但被我猜到可以?”
那双金色的眸中笑意微深:“真是聪明的人鱼。”
“为什么?”青年略歪了一下头有些不解,“因为被人下了诅咒吗?”
“不是诅咒。”许愿回答道。
“那是有什么规则束缚着你吗?违背了会怎么样?”艾默德心神微微提起询问道。
“违背了规则当然会有制裁。”许愿笑道,“任何世界和国度都是这样的。”
“那你……”那双绿眸微顿。
“不用担心,不能说的,即使你问了我也不会说的。”许愿轻点了一下他的鼻尖笑道。
“你……”艾默德有一瞬间的迟疑道,“你是神明吗?”
“我是人类。”许愿直视着他回答道。
“一个获得不灭灵魂的人类?”艾默德沉吟道。
“其实在拥有寿命后,灵魂灭与不灭,并没有什么区别。”许愿笑道。
“怎么获得的?”艾默德有些好奇。
许愿眸光轻动,却是未语。
“唔,看起来不能说。”艾默德手臂轻压在他的肩上凑近道,“最后一个问题,这个问题你一定能回答。”
许愿看着那逼近的绿眸笑道:“你问。”
“你今年到底活了多少岁?”人鱼的眸中全是好奇。
“记不清了。”许愿略微沉吟后回答道。
“不可能,你的记性非常好。”艾默德不能相信有人记不清自己存活的年岁,一年一年的记下来,怎么都会有个数的。
“亲爱的艾默德阁下,你还记得你活了多少天吗?”许愿轻笑问道。
“当然,八十……”那双绿眸微怔,陷入了思索。
可他正在试图乘以并加减时,却被落在唇上的轻吻打断了一瞬间的思路,偏偏那轻吻过的人在一吻初分时不等他的恼意上升,再度吻在了他的眼下笑道:“你先算着,我去整理一下这里的床铺。”
轻吻温柔,让那些许的恼意就像是湿木上刚刚点燃的火星,不用浇水,自己就灭的一干二净了。
艾默德看着从身侧离开,脱下帽子挽起袖管的人类,再次细算着自己所活的天数,却在将得出答案时眉头蓦然微蹙,看向了那十分平和的人类道:“亲爱的布兰德先生,你不会真的记不清了吧?”
以年岁来算,他觉得很清晰是因为很短,一旦换成天数,就会觉得十分的漫长,没有人会去记录那样大量的数字变化,人类往往觉得太难记,就会进制,或者觉得不太重要,就只会记个大概。
艾默德的手指轻动着,然后在他的爱人抬眸转身时得到了肯定的答案:“我没有对你说谎。”
这样的答案让他的眉梢轻跳了一下,一个记不清自己活了多少年岁的人类,难怪他最初见他的时候总觉得他跟普通的人类不太一样。
“哦……”青年绿眸平直,给出了这样的回复。
许愿失笑,让铺平的床单自然垂落,落座道:“很不能接受吗?”
“不,这是一件好事。”艾默德朝他走了过去,将腰间佩戴的剑放在了一旁,牵住了那伸出的手,跨坐在了他的怀里,被那温暖的气息包裹时垂眸道,“你不知道当我知道你可以活很久时有多高兴。”
他的恋人并不像普通的人类一样慢慢衰老,岁月流淌,却像是将他遗忘在了时光深处一样,无法在他的身上留下痕迹。
第114章 灰姑娘(1)
艾默德最初是不敢置信的, 他甚至怀疑是自己太想让伴侣能够长久陪伴自己而产生的错觉,或许只是才过了几年,所以才会没有什么变化。
但事实却是在一起的日子太过无忧无虑和快乐, 总是会让人忘记时间的流逝。
每日一起迎接日升,一起用餐, 饲养那些鸡鸭牛羊,偶尔迎接新生命的诞生,翘首以盼着,觉得新奇又有趣,偶尔会有惊喜, 或是宝石雕琢的领扣,或是布兰德亲手编织的发带,他的手指十分的灵巧,总是能够将他从海底带回来的觉得不认识的东西变成有趣又实用的模样。
生活在一起的日子很安静,很温馨, 虽然他总是藏着满肚子的坏心眼,又或是训练他的剑术和药剂时偶尔会让他觉得太过精益求精, 但那些都是十分美好的记忆, 些许的恼意也会在每晚的相拥中被轻轻抹去。
时间太快,快的艾默德觉得只是一眨眼的功夫, 就过去了几十年, 快到让他担心布兰德的老去, 死去,曾经做下的心理准备在过快的光阴中好像也有些不足。
但也是在那样的光阴中, 他确定了布兰德身上停留的秘密。
他似乎并不会像普通人类一样衰老, 他的岁月被时光停留住了, 一丝一毫的痕迹也没有留下。
艾默德曾经想过是不是药剂的作用, 但得到的答案是没有那样的药剂,即使有,也会以寿命为代价。
那么就是他本身,布兰德没有惊讶,就那样坦然的好像一早就知道一样。
艾默德也突然明白了他所说的一些话背后的意义。
他们还有很长的时间可以共度,长到他从前不敢奢望,如今又像惊喜一样摆在了他的面前。
“我知道,当时你在我怀里翻身,整夜整夜的盯着我瞧。”许愿扶着他的腰身眸中浮现了极温柔的情绪。
他虽然不是时时刻刻盯着他看,但伴侣巨大的情绪波动,不可能一无所觉。
“早知道你不能说,我那个时候就应该点破。”艾默德抱着他的肩膀轻叹道。
“或许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许愿笑道。
“唔。”怀里的青年未置可否,却是食指微曲轻抬起了他的下颌凑近道,“那我们来谈谈现在的事,你这么久远的岁月里到底藏了多少秘密?”
许愿神色微顿,对上伴侣审视的目光略微思忖笑道:“其实很久远的事情已经记不清了,时间太长,会抹去很多东西。”
“那你……”艾默德薄唇轻启,却没了后续。
“什么?”许愿问道。
“没什么。”艾默德到唇边的话又咽了回去问道,“我们这次要去罗拉王国的哪里?”
关于长生,其实有很多的问题,比如他过往的经历,从什么地方来,他说他是人类,又是怎么变成这样的?他曾经所有的一切。
曾经艾默德觉得那段过往应该很浅,用余生总是能够了解完他的一切,但现在却发现它深到没有底,度过无数岁月的人必然有着充沛的经历,所以他才能给予卡罗尔引导,让她寻觅属于自己的路,所以他才无所不知,所以他才会说爱情没有那么重要。
在他漫长的人生中,它所占据的份量无论如何想,都不算重。
这让他甚至在想,布兰德到底喜欢他什么?他只是大海中一条稀疏平常的人鱼,虽然对人类心存向往,也曾追逐过他的伴侣。
但布兰德漫长的人生中,总不可能再没有人对他这么痴情。
“还不确定。”许愿只是收到了来自于罗拉王国的祈愿,时间在未来,地点应该在王城的附近,但还需要确定的地点。
他看着青年微微沉思的眸,轻扣住了他的后颈,抵住额头笑道:“你问的话不一定能得到答案,但不问,就只能自己揣测答案。”
那双绿眸轻抬,手臂重新环住了他的肩膀,有些释然道:“你为什么会喜欢我?”
许愿眸光轻动,略摩挲着他的后颈笑道:“当时我向你告白的时候不是告诉过你吗?”
人类略高的体温从后颈处不断的蔓延进心尖,艾默德轻抿了一下唇,压下那样的躁动道:“可你以前也应该碰到过很多有着相同性情的人。”
“人的外在性情相似在所难免,但心灵都是不同的。”许愿沉吟笑道,“每一个人都不同,就像是世界上没有完全相同的两片叶子一样,相似不代表相同,或许别人也有同样的炙热,但有那么一点儿偏差都不一样,你对我而言是独一无二的。”
“如果……”艾默德的心脏像被点燃般灼烧着,在对上那双眸中蔓延出的温柔的情意时抱住他的肩颈埋首在了他的怀里笑道,“没有如果。”
如果别人也刚刚好,但没有那么刚刚好,相似不代表相同,他们只是刚好遇上,刚好相爱,以如果去论断,那也有太多的如果了。
如果他们没有相遇,如果他没有去找他,没有找到他,如果别人也能像太阳一样进入他的内心,如果他遇到的不是布兰德而是其他人,如果是跟布兰德相似的人……
独一无二。
他所拥有的结果就是最好的,他与心爱的人在一起,他爱他的同时,他也爱着他,会回应他的心意,会亲密的亲吻拥抱,会以温柔的视线注视,会相拥而眠。
会说:“我爱你。”
那双金眸微动,然后轻扣着后颈温柔的吻上了他的唇。
而明明已经在一起很久了,每一次的亲吻,艾默德仍然会为之心动不已。
至于人类所说的七年之痒,牵手就像左手摸右手一样,那是不可能存在的。
布兰德的温度永远都能够轻易的点燃他心头的火焰。
“我们会不会有七十年之痒?”一吻轻分时,人鱼还是有些小担忧的问道。
许愿略微沉吟笑道:“不清楚。”
他也没有跟一个人在一起那么长时间过。
艾默德薄唇微抿,小担忧有隐隐扩大的趋势时却蓦然察觉了颈侧的轻吻,他的手指略微收紧,视线颠倒时迎上了对方的深吻和答案:“不过现在没有。”
艾默德心尖波动,然后陷入在了那亲密的吻中。
啊,管他的,谁又能说的清未来会是什么样子的。
海域领主一向心大,最不喜欢的就是杞人忧天。
……
夕阳陷落,空旷的夜色中一抹烛火却像是大海中的一座灯塔一样,牢牢的点亮着一方天地。
烛光并不刺目,遮掩在垂落的帘帐旁更是让深陷床上的青年一无所觉,漂亮的红发解开散落,漂亮俊美的眉目略藏在阴影中,温热的掌心在颊上摩挲过时,睡熟的青年呼吸未变,却似乎在睡梦中也仍然下意识的会追逐这样的温度。
许愿眸光轻动,捋过了那垂落在颊上的发丝,略撑在枕上弯腰,在那略微泛着血气的颊上落下了一吻,然后将那相对于人体而言略凉的手臂放进了被中。
放入盆中的毛巾清洗搭晾在一旁,许愿看着那豆大跳动的烛火,却没有熄灭,而是直接上了床将熟睡的人揽入了怀中。
或许是相拥太久,即使熟睡,怀中的青年也会自动寻觅着让他契合的位置。
七年之痒?
其实许愿也思索过这个问题,以人类的寿命而言,七年是一个相当漫长的时间,甚至可以占据到人生的十分之一,当伴侣成为一种习惯,激情退却,爱意消磨,会出现一些问题似乎也是在情理之中的事情。
而他与艾默德能够在一起的时间要比人类长久的多,排除没有相遇的二十年,他们可以在一起近三百年。
三百年是一个相对漫长的时间,它能够经历一个王朝的全过程,可以见证无数人的延续和死亡。
一份喜欢能够维持多久,许愿自己也不能确定,人类的七年之痒在他这里或许不会发生,或许会延长到一个相对于人类而言更加漫长的时间点都是未知的事。
爱情似乎是永恒的,可人类所爱的通常都是它的轰轰烈烈,曾经舍生忘死的人,也有可能挨不过之后的平淡如水。
就像这次的祈愿者一样。
在一起并不是终点,在一起才是一段关系真正的开始,考验着两个人的三观,性情,底蕴,灵魂……
“布兰德……”怀中的人呢喃轻唤着。
“我在。”许愿垂眸看着那轻动的睫毛轻声问道,“要我做什么?”
“……在发光……”轻声的有些不清。
许愿失笑,轻声问道:“你到底梦到什么了?”
“唔。”睡熟的人鱼没给出回答,许愿略微转眸看向了床头的烛火,将其熄灭后重新躺了下来笑道,“好了,光灭了。”
夜色微凉,人鱼的体温也有些微凉,但即使长久的离开海岸前往内陆,他的发丝上似乎也萦绕着属于大海清爽旷远的气息。
未来的确是未知的,他们也会面临未知的考验,但从前和此刻,怀中熟睡的人扎扎实实的住在他的心里,让人期盼能够跟他共度更长的时间。
……
时代在发展,这片大陆上仍然是王国林立的局面,只是曾经的病痛带走了太多的劳动力,工业和资产上行,传统的庄园制经济受到了很大的冲击而有所没落。
劳动力缺乏,薪酬自然上升,社会处于动荡,传统的贵族也失去了以往高高在上的神圣,当然,能够完成资产累积延续下来的贵族仍然能够延续他们富裕的生活,王室也仍是荣耀的,因为他们拥有着军队,但军队也是需要雇佣和薪酬的,谁也不知道这样的荣耀能够延续到几时。
相比而言,富人的生活却比从前好了很多,他们的存在总是能够拉动国家的经济,所提供的税收成为了王国收入的一大来源,他们让资产得以扩张,同时也拥有了租赁田地和兴建工厂的权利。
即使是曾经以驯服骏鹰而闻名的罗拉王国,似乎也无法避免这样的情况。
它与许愿第一次见到它的模样有了很大的区别,不仅是衣饰和建筑,还有分布在王城周边的工厂,大量的纺织工人在其中劳作着,无数的生丝运入,又有无数的丝绸运出,然后被制作成华美的服饰。
“我记得从前的衣服很多都是灰,白,黑色的。”艾默德打马经过时看着其中的运输的粉色布料道。
“色泽更艳丽,也更加美观。”许愿笑道。
“人类的发展真快。”艾默德感慨了一句,略拉紧马缰跟上,眺望着树林掩映道路的前方道,“好像快到王城了,我们要去哪里找你要找的人?”
“不确定。”许愿看着近在咫尺的恢宏王城道。
“那他有什么特征吗?”艾默德询问道。
“一个女孩子,长的很漂亮。”许愿沉吟道,“名字不清楚。”
时间线并不确定,许下祈愿的姑娘只是在继母来了之后才被赋予了“辛德瑞拉”这样的称呼,所以很难确定她是不是叫这个名字。
艾默德看着他,等待着他的后续,在半晌没有听到时询问道:“没了?”
“没了。”许愿无奈笑道。
至于其他的世界线是不能说的,只有特征属于打听范围内可以说明。
“唔。”艾默德眸光轻动,轻夹着马腹轻挑起眉梢道,“让你做这些事的人真的不是在为难你吗?”
“当然不是,我会做一定是出于自愿的。”许愿笑道。
艾默德微怔,然后在思及卡罗尔时绿眸中浮现了笑意:“好吧,我帮你找。”
如果布兰德没有选择帮忙,他无法想象卡罗尔的结局会是什么样的,或许她能够明白一切,但却是以生命为代价的。
不像现在,巴罗那已经换了国王,卡罗尔仍然好好的在进行她十分富有趣味的旅行。
所以即使看起来好像很难,但愿意去做,总能够遇上的。
许愿眸光微柔笑道:“那我们得在这里定居一段时间了,你可以挑选一下居住的地方。”
“好。”艾默德拉紧马缰,扬起唇角时夹了一下马腹道,“走了!”
马匹加快,蹄声哒哒的响在道路上,宽大的衣襟冽冽,那帽子上极为漂亮的羽毛也在随风招展着,许愿握紧马鞭轻抽了一下跟了上去。
……
春光明媚,万物复苏,即使是处于内陆北地的罗拉王国,也进入了一片葱郁繁荣的景象。
作为曾经十分强盛的王国,它的底蕴自然还在,恢宏的王城,宽阔的道路,丛林树木密布,繁花盛开,马车来往匆匆,虽然道路两旁仍然避免不了有流浪的乞丐,却比其它王城要少上很多。
租赁制度盛行的情况下,即使身上没有流淌的贵族的血液,只凭着金钱也能够挑选到十分不错的房屋。
双层带院落的屋子,屋前林木环绕,树上开满了十分漂亮的杏花,屋旁环绕的院落十分的宽敞,似乎曾经在其中养殖过什么,还残留着一个有些陈旧的木头小屋,草地葱郁,溪流经过,即使是在那里牵上马匹小跑一圈也是绰绰有余的。
“你想要找的这个姑娘是贫穷还是富有?”艾默德将马牵到了那片草地上,解下了缰绳,抓了抓它的毛发询问道,“这个能说吗?”
许愿无奈道:“不确定。”
他并不知道那姑娘现在有没有被欺负,或许她还穿着漂亮的衣裙,有着母亲的疼爱,如果是这样,或许他可以去瞧瞧对方的病能不能治好,这件事从源头上就可以杜绝一些事情。
但如果不是,她将会踏入生命的严冬,无论哪种,都需要尽快找到她。
艾默德看向了他,手指轻点思索道:“那我们即使找到了王室关于居民的档案,恐怕也没办法找到她。”
“她的家里是很富有的。”许愿略微沉吟道。
“那你说……”艾默德的话语停下,对上了他的目光时眸中有一瞬间的了然,“那这样范围就能够缩小很多了。”
家里富有,她本身却不确定。
即使人类已经不再试图阻止女性出门,也不再随意的污蔑她们是女巫,但受到欺负的女孩子,还是很难反抗很多的事情。
他不知道布兰德是怎么知道这些事情的,但的确有去做的必要。
“是,居民档案从行会应该能够拿到一部分,其它的信息还需要收集。”许愿说道。
“拿到档案的事你可以交给我。”艾默德清理着马背上的草屑道,“那我们找到她以后是要把她偷出来吗?”
许愿检查着篱笆的手指一顿,看向了那轻撑在马背上看过来的青年无奈笑道:“拐走女孩是犯法的。”
“比起待在一个受欺负的地方,或许她会愿意更加自由舒适的生活。”艾默德说道。
“但在她看来,我们只是陌生人。”许愿说道。
“看来我们的确得在这里多待一段时间。”艾默德放弃了之前的念头,重新梳理着马匹的鬃毛道。
他更喜欢简单粗暴的解决问题,但做成一件事,需要想到的东西却有很多。
就像布兰德曾经所说的莴苣姑娘,她一开始没有迈出高塔的想法,后来却有了迈出高塔的勇气,但即使没有,也并不是她的错。
从小被关起来的人,是很难走出束缚的牢笼的,所以需要给出指引和选择。
但人类一般又是很难相信陌生人的,也不知道她到底有怎样的遭遇。
……
罗拉王国的王城很是漂亮,即使站在街道上,也能够看到繁盛的丛林,各处敞开的花园更是能够从街道就看到其中的鲜花,春天的到来也引来了人们的出行,或许是因为它抹去了一冬的雪白,让世界富有了色彩,又或许是因为它变得温暖了起来,在冬天只能躲在壁炉旁的人们终于能够从那温暖的屋子里走出来,松一松筋骨。
也因此除了绿叶红花,那些绣着各种花纹的衣料也成了春日里十分靓丽的风景线。
女性的裙摆,男性身上烫金般的颜色和红色的天鹅绒交织,各色的羽毛帽子甚至有着连花朵都无法比上的色泽。
“瞧瞧我新得的这把匕首……”
“我想还是枪的射程更远一些,即使从天空中射下鹰也不是什么问题。”
“瞧瞧我这条珍珠挂饰怎么样。”
“真漂亮,但我想去喝一杯咖啡。”
“那样的饮料有可能毁掉你的裙子。”
“没关系,我有很多件……”
他们各自热议着,让这场春日里的聚会十分的热闹,只是当有人的目光游离此处久久未动时,也同时吸引了其它人的目光。
繁花似锦,青年打马穿行,即使他只是穿着十分轻便简单的宽袖上衣,容颜似乎总是会被那恼人的枝条所遮掩一些,可那优美修长的身形和树枝掩映间十分漂亮的侧颜却足以在一瞬间夺去所有人的目光,让它们像胶水一样紧紧的黏在他的身上。
而这样直直注视的目光似乎终于吸引了那位马上骑士的一分注意力,让他在疾行时绿眸轻瞥,其中不含任何情绪的光芒却似乎拥有着让所有人心脏一紧的力量。
可他也只是那样轻描淡写的一瞥,便似乎无甚兴致的收回了视线,马匹未停,直到那红发随着疾行的马匹离去了很远,才让一些人勉强收回了视线。
“那是谁?”
“我好像从未在王城中见过他。”
“他将我的心都要带走了。”
“真希望能够再次见到他。”
“他是哪个国家的王子吗?”
“不清楚。”
艾默德的样貌无疑是引人注目的,即使到了王城和行会也是如此,只是对于他本人而言,与其为了避免那些目光而戴上那十分厚重的兜帽,还不如……
“您好,请问您需要些什么?”行会的接待者在看到那干脆利落的下马,几步踏入的耀眼青年小心询问道。
“一份居民的档案。”青年也给出了这样干脆利落的答案。
“呃……”接待者有一瞬间的迟疑。
“很难办到吗?”青年漫不经心的抬眸,虽然唇角扬起,却瞧不出太过友善的味道。
“哦,不难,请稍等。”接待者谨慎恭敬的转身,即使他并不认识这位青年,却绝对不想得罪这样非富即贵的人。
档案被匆匆取来推了过去,青年垂眸看了两眼,接过转身时指尖清脆的声音弹起,接待者下意识接过,在看到其中的一抹金色时瞪大了眼睛,抬起视线时看到的却是那十分夺目的青年出门上马的画面。
那漂亮的身姿几乎吸引着所有人的目光,可他的眸却只是落在马上,轻笑着摸了摸它的伙计,然后十分干脆利落的打马离开,丝毫不在意那些眷恋不舍的视线。
“我觉得他会让所有人为他着迷的。”接待者小心收好了金币感慨道。
“伙计,你刚才可是被他吓到不敢说话。”旁边的人打趣道。
“你不能理解直面那张漂亮面孔的冲击,当然,我不是同性恋……”
作者有话说:
故事梗概:
灰姑娘的故事是小姑娘的母亲在冬天死了,死前告诉她要善良,上帝会保佑她。然后春天的时候她爸又娶了个老婆,带了两个漂亮的妹妹,是的,是妹妹。
两个女儿抢她的衣裙,把她赶到厨房干各种各样的活,还把扁豆和豌豆一起倒进灰里让她挑出来。她也住在灶旁的灰里,叫灰姑娘,灰姑娘音译就是辛德瑞拉。
有一天她爸去集市,问她们要什么,两个妹妹要了珠宝首饰和漂亮衣服,灰姑娘要了一根碰到她爸帽子的树枝,插在了她妈妈坟前,然后长成了榛子树。
灰姑娘每天三次在树下哭泣祈祷,每一次树上都有白鸟落下,她要什么给什么。
然后国王举办宴会给王子选妻子了,全国漂亮姑娘都可以去,继母不让她去,让她挑豆子,她找了鸟儿帮她,挑了两回,还是以她没有衣服不让她去,然后她找了小鸟要了金丝银线织成的华丽舞裙,所有人都以为她是外国的公主,继母没认出,王子找她跳舞。
然后她逃到自家鸽棚里,王子让她爸找,她爸想着不会是灰姑娘吧,然后把鸽棚劈了。
灰姑娘把衣服还回去了。
三天舞会,第二天她躲在自家梨树上,她爸想着不会是灰姑娘吧,让人把树砍了。
第三天王子学精了,台阶上涂了柏油,把她纯金的鞋子沾走了,然后王子拿了鞋到灰姑娘家里,说哪个女儿能穿上就娶她。
大女儿削了脚趾头,王子误以为她是,榛树上的鸽子说不是,回去了,二女儿削了脚后跟,王子又以为她是,鸽子又说不是,又回去了。
这次叫灰姑娘穿上了,王子仔细看了她的脸说她是。然后他们举行婚礼了,两只鸽子各啄瞎了那两个姐妹的一只眼睛。
第115章 灰姑娘(2)
罗拉王国的王城来了一位十分漂亮的青年的消息在富人之间隐隐流传时, 许愿不仅拿到了富人们居住的档案,出行的人鱼甚至十分贴心的绘制了这座王城的地图,在其上标上了各个地点。
“这样会不会好找一些?”艾默德轻撑靠在他的桌旁询问道。
“是。”许愿看着上面详细标注的各个地点, 抬眸看向了面前有些悠闲的青年笑道,“你怎么去的?”
“放心吧, 我在探查的时候还是将发色遮掩起来了。”艾默德捏着自己的发梢,将其甩到了肩后扬唇道,“不会让人觉得是盗贼在踩点的。”
“不愧是聪明的人鱼。”许愿笑道,“辛苦了。”
“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做?”艾默德侧眸看向他询问道,“要去参加贵族的宴会吗?”
“你想去吗?”许愿询问道。
“不想。”艾默德环着臂直接拒绝道, 他对那种很多人围绕上来的环境一点儿兴趣都没有。
“咖啡馆。”许愿笑道。
艾默德转眸看向了他。
罗拉王国虽然处于内陆,相比于沿海王国的物产飞速流通相对慢一些,但它仍然是紧跟着时代的步伐的,不仅拥有工厂,富人们中风靡的咖啡馆, 甚至还有了流传过来的银行。
对此虽然很多人还处于观望的态度,不太放心将自己的金钱全部放在另外一个人的口袋里, 但不得不说它的建筑十分的恢宏和豪气。
“如果它足够诚信, 我也不想整天带着大袋的金币满街跑。”艾默德坐在咖啡馆的极为靠内的一角,透过窗户看着斜对面看起来十分忙碌的银行道。
天知道带着大袋的金币和宝石行走, 连马都会比只驮着人时累的快一些。
“那就还需要等它再发展稳定一些。”许愿能够理解他的这种不便。
即使有打火匣, 自己身上带着的金银币还是会沉甸甸的。
但纸币的发行并不是那么容易的, 尤其是在这样动荡的时期,拿在手上的金属货币反而是最保值的。
“您好, 二位的咖啡和热可可, 以及苹果派。”店员恭敬的端来托盘, 将两杯十分浓郁的饮料各自摆放, 并放上了一块热腾腾的苹果派。
“谢谢。”许愿笑道。
“请慢用。”店员略微弯腰恭敬离开。
许愿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眸光落在坐在对面的青年身上时,将面前散发着甜香味的热可可端了过去,同时接过了那杯看起来黑乎乎的咖啡。
“我不能理解。”艾默德端起自己的可可饮了一口,看着对面的人面不改色的喝下那一看就很苦涩的咖啡下意识拧了一下眉头。
不管看了多少次,他都不能理解人类为什么会喜欢喝那种苦的令他头疼的汁水,即使它的里面可以加上牛奶和糖果,但这并不能掩盖其中苦涩的味道。
而布兰德每次喝它的时候甚至不加糖和牛奶,这让艾默德一直记得曾经喝过一口时那种可怕的味道。
“或许是因为它能够提神的缘故,就像人类对于酒水的喜爱一样。”许愿笑道。
只是从前它刚刚流传之时还没有这样的讲究,人们只觉得那些红色的果实煮水能够提神,但当它进一步精致烘培时,也成了贵族之间风靡的饮料。
“果然有它在,我的思维也会更活跃。”咖啡馆中的人称赞道。
“这真是一种神奇的饮料。”
“每次喝下的时候,都让我的身体觉得很轻松。”
“我想我需要加一点糖,哦,真是罪恶。”
他们的声音并不洪亮,似乎是因为到了这个优雅响着音乐的地方,想要维持自己良好的仪态的缘故,言谈之间都是轻声细语的,但即便如此,以二人的耳力仍然能够听到几乎所有人的言谈。
“你上次不是看到一块红色的衣料吗?”
“我想我的著书一定能够得到大量的刊印。”
“哦,别提了,那块衣料被可恶的葛瑞丝抢走了。”
“她不过是一个富人的夫人而已。”
“好了,不必跟那些人去争抢,她们的眼睛里只有金钱,说不定哪天就会破产。”
“我选到了一件金色的。”
“你的烟丝很不错,从哪里……”
各种各样的交谈错乱,人员也十分繁杂,只是其中有用的消息却没有太多。
许愿未动声色,艾默德也只是手指轻轻敲击着,知道这恐怕是一场相对持久的事情。
毕竟他们总不能不打探消息,而是一一按着地点登门探访,那恐怕要引起整座王城的恐慌了。
“如果……”艾默德将要开口。
“听说王城里来了一位十分漂亮的青年。”
“哦,是的,听说他就像天神一样美丽,一笑就能够让花朵都为他盛开。”
“真的吗?”
“是的,他绿色的眼睛比所有的宝石都要漂亮。”
“真希望能够见到他。”
艾默德话语顿住,略微压低帽沿时对上了对面含着微妙笑意的视线。
“这不关我的事。”艾默德略微侧眸轻轻抿唇道。
“如果能跟他有一段缘分就好了。”隐约带着期冀的话语传来。
让那双绿眸轻抬,肩膀沉气:“那是她对她的婚姻不忠诚,我不会跟你以外的人有任何缘分。”
许愿看着那直视过来有些郁闷的眸笑道:“我相信你,如果什么?”
“如果这里无法打探到消息,你预备怎么办?”艾默德轻撑着颊放松了气息询问道。
“那就只能一一登门拜访了。”许愿笑道。
“哪天夜里去?”艾默德语调微扬,来了些兴致。
“白天去,送礼物的那种拜访。”许愿端起了杯子饮了一口咖啡笑道,“亲爱的艾默德先生,你的那种方式会被抓的。”
艾默德的视线直直盯着他道:“我只是在想你每次散出去的财富应该很多。”
“因为它其实是最简单粗暴的一种手段。”许愿笑道。
“葛瑞丝那家伙真是好命,即使带着两个女儿,也能够嫁给富人。”
“因为她的丈夫似乎也有一个前妻留下的女儿,或许是觉得她有经验。”
“真是可怜的小家伙……”
“我知道,金钱能够解决……”艾默德打算开口,却在留意到对面的人若有所思的神色时略微转眸瞟向了那几个正在议论的人。
“我想她应该不敢太放肆……”
“也未必,她也有一些身家,否则不可能带着两个女儿还能维持她的美貌。”
“该死,我又想起她抢走我的衣料的事。”
“别计较那些……”
艾默德略微压低了自己的帽沿,在对面的男人在桌上放下钱币时拿上了自己的剑起身,二人低调而来,也匆匆与所有人擦身而过。
只是即使有帽沿压低,那样高大的身影路过时,还是让人忍不住的抬眸。
“欢迎二位下次再来。”店员清点着结账与小费道。
“天呐,快瞧!”
“什么?”
“那就是你所说的那个人吧。”
“另外一位也十分的出色。”
“我想他们应该是贵族没错了……”
“是王城这边发生了什么事,邀请他们来的吗?”
“或许有宴会也说不定。”
出了店门的两人上马,艾默德用马鞭顶了一下帽子道:“葛瑞丝嫁给的是商人阿扎德,他们住的离我们并不远。”
他们挑选房屋的时候,就很靠近富人的居住区,一是因为宽敞,二则是因为环境,至于第三点,或许布兰德一开始就是打算居住的近一些很方便。
“走吧。”许愿笑道,“我们得去确认一下。”
“登门拜访吗?”艾默德跟上了他询问道。
“先不那样做。”许愿思忖道。
“啧……”艾默德轻啧了一声,挑起了眉梢。
“容易打草惊蛇。”许愿笑道。
在没有确认情况前,贸然的前去接触并不是一件好事。
“你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我听你的。”艾默德并不想改变他的行事方式。
因为他所了解的情况跟布兰德所了解的情况绝对是大相径庭的,作为协助者,就要有协助者的觉悟。
而有一点偏差,都有可能影响一个人的命运。
……
富人居住的区域十分的宽敞,屋舍豪华,森林环绕,更是有专人打理着那些漂亮的花园,只是即便常常修剪除草,也没办法阻止那些旺盛的草芽穿过篱笆的缝隙,沿着大树虬结的根部往里面蔓延。
春日里的阳光并不烈,温暖的穿过刚刚长出枝芽没多久还显得有些稀疏的树枝,一道道的洒落下来,映在那趴在小小的坟头上痛哭的小姑娘身上,明明是很温暖的光芒,却似乎无法温暖她的心一样,让那一滴滴染着痛苦的泪水掉落在坟墓已经干涸的土地上。
许愿步行来到此处的外围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画面。
她看起来还很小,虽然穿着漂亮的裙子,漂亮的金发用宝石做的发夹扎了起来,却似乎一点儿也不在意它们会染上坟墓土壤的泥泞,就好像花园前的屋子并不是她的归宿,这块小小的墓地才是让她觉得安心的地方。
哭泣有些无声,只是掺杂着偶尔的抽气声和哽咽,这让她看起来有些无助,但她还是渐渐的收起了眼泪,就好像干涸了一样,抬起头愣愣的看着这块小小的坟墓。
“妈妈,父亲娶了一位新的妻子。”她微微蹙着眉头,像是抑制着鼻头的酸涩一样,“她长的很漂亮,还带来了两个女儿,她们也很漂亮,父亲说他有了新的妻子,就有新的妈妈能够照顾我。”
她小小的声音带着些许孤寂诉说着自己的经历,可是回应她的只有花园中穿过枝头树梢的风声。
“可是我很害怕……”她终于吐出了这一句,却是又抱紧自己忍不住落下泪来。
“别怕,不会有人伤害你的。”温柔的声音从林间响起,带着像阳光一样的温暖和煦,却让那正在哭泣的小姑娘有些警惕的抬起了头来,四下看着。
“你是谁?!”
“我是游荡在这片花园中的精灵,受到了你母亲的委托。”许愿藏身在树后轻声道。
这样的话语让在不远处牵着马的青年微微挑起了眉梢,却让有些受惊的小姑娘略微松了口气,眸中的害怕也转为了期冀仰头道:“她还好吗?”
“她进入了天堂,一直在那里注视着你。”温柔的声音带着安抚的力量,“你的每一次诉说,每一次哭泣她都能够看到。”
“真的吗……”小姑娘这样问着,却是忍不住又捂住眼睛哭泣了起来,“她真的能够看到吗,妈妈……”
她那样哽咽着,却似乎不再像之前一样无助。
“是真的。”温柔的声音给出了答案。
“那为什么之前没有精灵来呢?”
“我一直在,只是那时候还没有说话的能力。”
“谢谢你,精灵。”小姑娘略微吸着气说道,“谢谢你接受了母亲的委托。”
“不客气。”许愿说道,“早点回去吧,地上的湿凉气会损伤你的身体。”
“这是妈妈让你转达的吗?”小姑娘抬起还沾着泪水的眸问道。
“是的,她时时刻刻都在关心着你。”许愿温声道。
“那我回去了,我明天再来看您,再见妈妈。”小姑娘从地上站起了身,拍了拍裙摆上的尘土,转身时却有些迟疑道,“精灵,你明天还会在这里吗?”
“或许会,我偶尔也会有外出觅食或是睡觉的时候。”那道温柔的声音道,“但当我空闲下来的时候就会来的,也会将你妈妈说的所有的话都转达给你。”
“谢谢,请一定要来。”小姑娘一瞬间深吸了一口气,终是按捺下了那种不安跑向了那座看起来十分宽敞华丽的屋子。
她的背影消失,半晌后,两道马蹄的哒哒声交错着跟随着牵着它们的青年而来。
“精灵先生?”青年的绿眸中升起一抹趣味,将马缰递了过来道。
许愿从树后离开,牵过马缰上马时笑道:“是,艾默德阁下有什么愿望吗?”
“唔,暂时没有。”艾默德同样骑上了马,目光扫过了那片花园道,“你要代替她母亲的身份吗?”
“不。”许愿笑道,“她缺乏的并不是母亲的那个身份,而是爱。”
无论是父爱还是母爱,足够的爱是不拘泥于身份的。
艾默德一时有些沉吟,他的目光眺望向前面的道路,如果是最初与布兰德相遇的时候,他一定很难理解这样的情感,因为他有着爱他的父母,难以理解一些脆弱的诞生。
但在陆地上生活,总会看到很多。
如果失去父母一方,但仍然得到了足够的关爱,或许会难过,但不会那么无助的一个人在坟墓前哭泣,好像被世界遗弃了一样。
“看来她的父亲没有给她足够的爱。”艾默德收回视线说道,“不过她的衣着看起来还不错,应该不会过的很艰难。”
丝绸的质地,虽然看着有些旧了,但应该是衣食无缺的。
“或许吧。”许愿眸光轻敛道。
艾默德若有所思的看向了他道:“我可以调查这一家的情况吗?”
“当然。”许愿抬眸看向他笑道。
……
阿扎德是一个很富裕的商人,当然,或许他在罗拉王国并不算是最顶流的商人,但他所获取的财富也足够令他十分舒适且富裕的度过余生了,甚至他还有几家工厂日夜不休的为他赚着钱。
这样的人甚至不用如何打听,许多不算秘密的事情就足以知道的一清二楚。
比如他的妻子是在去年冬日的时候病死的,只留下了一个女儿,大雪覆盖过了一个冬天,他在春日的时候娶了新的妻子,对方还带了两个比她的两个女儿小上一些的女儿。
目前她们是相安无事的。
艾默德已经习惯了一些人类的心变得很快这件事,几个月的时间……不,只需要很短的时间,甚至一天之内他们就能够斩断一段感情找到下一段。
这样的认知从前也会让他对身为人类的布兰德会不会也是变化很快的小担忧,但他是不同的。
而人类,或许是因为生命的短暂,讲究着往前看,所以在一方已经逝去时再寻找新的伴侣,其实也是可以理解的事情。
只是就艾默德调查到的情况而言,布兰德能够做到的似乎只有陪伴,让她走出那段失去母亲的伤痛?可如果有一天他离开了呢?
“妈妈,我今天有好好吃饭。”站在坟墓前的小姑娘认真的诉说着,并展示着自己的裙摆和发丝,“我还自己换了裙子,将头发编起来了,厉不厉害?”
“她说你很厉害。”温柔的声音穿过了树梢间的阳光,让沐浴在其中的小姑娘笑了出来,可是她笑着笑着,却又忍不住的落下泪来。
“是遇到什么让人难过的事了吗?”那道温柔的声音轻声问道。
“我……我觉得我在家里像个外人。”小姑娘这样轻声说着,眸中有着苦恼,“那里看起来像别人的家。”
“怎么会,你也是那个家里的主人。”温柔的声音说道。
“可是……”小姑娘低下头抓了抓自己的裙摆。
“如果你觉得无法相处或者很难过的话,可以尝试着把自己的感受告诉你的父亲。”许愿轻声道,“他或许能帮上你的忙。”
“真的吗?”小姑娘有些期冀的询问道。
“我也不能确定结果,但这是一种可以尝试的方式。”许愿说道。
至少在他帮她带回树枝前,对她还是有爱的,至于有多少,并不能确定。
小姑娘有一瞬间的沉默叹息,那种无助感似乎又笼罩在了她的身上。
“我该怎么称呼你呢?”许愿轻声问道。
“妈妈没有告诉你我的名字吗?”小姑娘有些疑惑。
“她对你是很亲密的称呼,但我对你来说还是一个陌生人,那样称呼会有些冒犯。”许愿笑道。
“没关系的,叫我格洛丽亚就可以了。”小姑娘说道。
格洛丽亚,光辉与快乐。
许愿笑道:“希望你能像你的名字一样快乐。”
“谢谢您,精灵先生。”小姑娘带了些后知后觉道,“我应该怎么称呼您呢?”
“就这样称呼就可以。”温柔的声音笑道。
“精灵先生,谢谢您在这里,我先回去了,明天见。”小姑娘的情绪好转了很多。
“明天见。”许愿说道,在花园中的脚步声消失时从那里离开了。
【宿主,不会找错吗?】小巧的猫扒在他的肩头问道。
【找错了也没关系。】许愿轻轻沉下气息笑道。
他持续关注着这座王城,即使找错了,这样的遭遇也无法视若无睹。
……
夕阳将落时是罗拉王城最热闹的时候,因为几乎所有人都要赶在天黑之前回到家里,毕竟夜路是十分不好走的。
艾默德踏进那个放着数个烛台的屋子时,看到却是正在桌前忙碌做着什么的人。
他将门带上,在那抬眸看过来的人的视线中近前,从他的身后撑在了他的肩上探头,在看到那在烛火下用木头做成的像鸟一样的东西时询问道:“这是你做给小姑娘的玩具吗?”
“算是吧。”许愿将雕琢好的翅膀安上笑道。
“我想她可能更喜欢布娃娃一类的玩具。”艾默德从他的身后伸手过去,碰上了那看起来十分精巧的鸟时却蓦然发现它的翅膀好像动了一下。
伸出的手指蓦然收回,艾默德有些惊讶的看向了布兰德,却见那轻托着鸟的手移开,而那分明是木头做成的鸟已经拍打着翅膀飞了起来。
“这是什么?!”人鱼的眸中有着惊叹和稀奇,看着它围着自己飞了一圈问道。
“传音鸟。”做出它的主人笑道,手指轻勾时那只看起来不受控的鸟乖巧的落在了他的手指上,甚至低头啄了啄自己的羽毛。
“没听过。”艾默德看着那只鸟,再度伸手过去时被它轻啄了一下,让他不由得捻了捻手指。
“这属于巫术的一种。”许愿略微抬指,那只鸟儿扑棱着翅膀落在了艾默德的肩上,在他侧眸时,精巧的嘴巴张开。
“这属于巫术的一种。”
不仅话语复刻,连声音和语调都是一模一样的,只是那温柔的声音从一只鸟儿的口中吐出,着实有一种既稀奇又诡异的感觉。
“你想把它放在那个花园里吗?”艾默德伸手戳了戳那只鸟,转眸看向了面前的男人道。
“我这么大一只天天出现在那里,很容易被人发现的。”许愿略有些无奈笑道,“不过这只是应急之策。”
“我这么大一只……”传音鸟的嘴巴张开。
“这句话不用传。”许愿眸光微顿。
那正瞧着传音鸟的青年却是蓦然笑了出来,眼角眉梢都洋溢着笑意,语调轻扬道:“这么大一只。”
“好久没做了,配合还没有那么好。”许愿伸手,本意是让鸟儿落下来,可是落入掌心的却是青年的手,双方视线对视,许愿握住了置于掌心的手,转过身将人抱了过来,瞧了眼那只能落在手腕上的鸟笑道,“不过既然做了,也该取个名字,就叫……”
他的话没能说完,就被坐在怀里的青年眼疾手快的捂住了嘴。
作者有话说:
辛德瑞拉好像是灰姑娘的音译,原名应该不叫这个。
第116章 灰姑娘(3)
格洛丽亚家里的晚餐很是丰盛, 面包,苹果派,甜玉米, 奶酪土豆浓汤以及热可可在长长的餐桌上散发着热气。
这个家里的主人阿扎德坐在首位,其他人围坐, 每个人的面前都放着餐盘,其中有着各自分到的食物。
“亲爱的,感谢你为什么带来这么丰盛和美味的食物。”那美丽的新妻子挨着阿扎德坐着,说着这样甜美称颂的话。
“感谢爸爸,爸爸辛苦了。”坐在她旁边的小女儿凡妮莎眼睛亮晶晶的说道。
“感谢爸爸为我们带来食物。”大女儿爱德拉同样翘起了嘴角, 很是亲切的称赞着。
而这样称颂的话语无疑是让阿扎德感到熨帖的,他一边分着食物,一边对自己的新妻子道:“你照顾孩子们也辛苦了。”
“这都是我应该做的。”葛瑞丝露出了温婉的笑容,目光扫过餐桌时拿起了两尖的叉子将分割好的食物送进了口中,看起来既美观又得体, 一点儿都不会损坏她的妆容,让她本就漂亮的样貌看起来像一副艺术品。
“哦, 凡妮莎, 不可以用手抓,作为优雅的女性, 应该从小培养自己的用餐仪态。”她在进食了一些食物后轻声开口道。
“好的, 妈妈。”凡妮莎被她小心的擦过手指, 拿过了叉子学着她的模样。
“格洛丽亚。”温婉的声音响起时,也让原本正在进着食物的格洛丽亚蓦然抬起了头看向了那十分漂亮的新妻子, 她下意识捏紧刀叉, 然后听到了这位新妻子从红唇中吐出的十分温柔的语言, “坐直一些, 这样才符合贵女的仪态。”
“是。”格洛丽亚挺直了腰背,慢慢的吃着自己的食物。
她是为自己好的,即使看起来还有些陌生,但她应该是一个温柔善良的人,格洛丽亚这样想着。
“女孩子就应该这样。”阿扎德对于这样充斥着贵族礼仪的进餐十分的满意,也对自己的新妻子十分的满意,甚至忍不住亲吻在她的脸颊上,也让她的笑容变得娇羞了起来,看起来十分的恩爱。
分食的勺子轻碰着餐盘,格洛丽亚看着从自己面前舀走的食物道:“这是我的玉米!”
她的声音很轻,可这样突然响起的声音还是打断了那里亲密娇羞的氛围,让两个大人齐齐看了过来。
“哦,凡妮莎,你怎么可以从姐姐的盘子里舀玉米吃,这样实在太不应该了。”葛瑞丝蹙起了眉头轻声训斥道。
“可是我看姐姐盘子里的甜玉米还有很多,我担心她吃不完所以才帮忙的。”凡妮莎有些委屈的皱起了眉头,眼泪在眼眶里打转,看起来可怜极了。
“是这样吗,格洛丽亚?”那位美丽的新婚妻子温柔的问道。
烛火照着黑暗中的餐桌,所有的一切好像都不太明晰,只是所有人的目光好像都聚集在了她的身上,她们的喜怒哀乐十分明显,只有她缩在那个小小的黑暗的角落里。
“不是,我可以吃完……”格洛丽亚面对着那样的目光小声的说道。
“哦,真抱歉,我代凡妮莎向你道歉,她不应该这样擅作主张。”那美丽的新婚妻子说道,“你可以原谅她吗?”
“哦,亲爱的,没关系,不过是一些玉米而已。”阿扎德揽住了她的肩膀开口道,“格洛丽亚,你是姐姐,应该大度一些让着妹妹。”
可是……可是那是她专门留下想要最后吃的甜玉米。
可是继母已经道过歉了。
“对不起,你可以原谅我吗,姐姐?”凡妮莎眼泪汪汪的说道。
作为姐姐,应该让着妹妹,应该善良不要与人相争。
“是。”格洛丽亚轻抿了一下唇,握紧了自己的勺子道,“我知道了,父亲。”
“嗯,这样才是乖孩子。”她高大的父亲很满意,满意的进食,满意的在餐后亲吻过他的新妻子后起身离开,在所有人的赞成声中去休息了。
因为他为这个家庭带来财富和食物,让她们能够在这里安逸的生活,他的休息是理所应当的,不该被任何人打扰。
“你说对吗,格洛丽亚?”那美丽的新妻子温柔的说道,“我想他忙了一天是该好好休息的,有什么事明天再说好吗?早点睡吧。”
“是。”格洛丽亚仰头看着她唇角的笑容,然后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
她要做一个善良的人,不应该去打扰父亲的休息。
……
坟墓前的阳光很暖,坐在那里草地前的小姑娘却在默默的掉着眼泪,直到那道温柔的声音再度响起时,她才抬起了有些红肿的眼睛。
“发生什么事了吗?”他那样温柔的问道,带着关心和怜爱。
“精灵先生……”格洛丽亚轻声的呢喃道。
“有人欺负你了吗?”那道声音温柔的问道。
“没有……”小姑娘轻轻抓紧了裙摆。
明明没有人欺负她,她却不明白自己为什么那么难过。
“但你一定受了委屈,可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吗?”那道温柔的声音耐心的问道。
“我觉得不应该去说其他人的坏话。”小姑娘眉宇间有着愁绪。
“不是坏话。”那道声音轻笑,却没有丝毫谴责她的意思,“只是让你将事情转述出来,即使不能解决,跟人说说话也能够让你的心情好上一些的。”
同样是温柔的话语,格洛丽亚却更喜欢精灵先生的,不太喜欢继母的,这样的思维让她觉得自己有些卑劣,她在排挤父亲的伴侣。
可是她真的很不舒服。
“凡妮莎抢了我的玉米,但她向我道歉了。”格洛丽亚轻声道,“我想我或许不应该那么计较。”
“你很喜欢玉米吗?”那道声音询问道。
“是的。”格洛丽亚轻声道。
“她抢了你的东西,是她不对。”那道声音道。
“可是她道了歉。”
“道了歉不代表伤害不存在,不代表你就要原谅,她有把玉米还给你,表明下次再也不会抢你的东西,并给出补偿吗?”那道声音问道。
格洛丽亚有些微怔:“没有。”
“那么她的道歉并不诚恳,只是做做样子而已,所以你不想原谅她是很正常的。”那道声音说道,“并不是你不够大度和善良。”
格洛丽亚从未听过这样的话,这让她怔怔坐在原地,甚至忘记了去抹去从眼眶中滑落的眼泪。
她在想如果妹妹真的像精灵先生所说的那样诚恳的道歉的话,她一定不会想要责怪她,因为她看起来比自己小,失去了父亲一定是一件很难过的事情。
可是凡妮莎没有,她只是那样轻巧的抢走了她的玉米,毫无诚意的给出了道歉。
“可是继母也向我道了歉,如果我再那样要求,会很过份。”格洛丽亚轻蹙着眉头道。
“你的父亲对此是什么态度呢?”精灵先生这次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温柔的询问道。
“他说……作为姐姐要让着妹妹。”小姑娘的语气中有着失落和难过。
【这不就是一家人都在一起欺负她吗?】小巧的猫磨着爪子一语道破。
看起来是道歉,其实是逼迫,让她不得不低下头。
【软刀子磨人最厉害。】许愿垂眸轻声道。
打着为人好的旗号,一点儿一点儿的打压和试探底线,反抗会被说成性情带刺,在破坏和谐的家庭,不反抗会被说成懦弱,然后一点儿一点儿的让人变得不敢反抗和阴郁。
“亲爱的格洛丽亚,没有这样的说法。”许愿开口道,“你们都还是需要被照顾的孩子,没有谁必须要让着谁。”
“可是妈妈说人要善良,她才会一直注视着我。”格洛丽亚说道。
“但不能保护自己的善良不是善良,是懦弱,你一直在被欺负的样子,你的妈妈看到也一直很伤心。”那道温柔的声音说道,“你每一次受了委屈的哭泣,都让她的心像被刀绞的一样。”
格洛丽亚闻言紧紧攥住了自己的裙子,她知道她得保护好自己,才能让妈妈不要那么担心。
“可是我该怎么做呢?”格洛丽亚眸中有着惆怅,“我不能打扰父亲的休息,他每天都在很辛苦的工作,我不想让这样的事令他烦心。”
“不要有这样的想法,他是你的父亲,从你降生的那一刻起,他就该为你上心的,如果你不告诉他,他或许什么也不知道。”许愿看着丛林的深处说道,“那个家里,他是你唯一可以请求的庇护者。”
“是这样吗?”格洛丽亚小声的问着,这样的话让她的体内升起了一些勇气,或许她应该去求助于她的父亲。
“当然,除了求助于他,你也要保护好你自己。”许愿说道,“在你的父亲不在的时候,尽量不要与她们起冲突。”
“这不是懦弱吗?”格洛丽亚轻眨着眼睛问道。
那道声音轻笑道:“不,这叫隐忍,你的力量还太弱小,很难对抗成年的人,但也不能一味的让人欺负。”
格洛丽亚眸中有一瞬间的迷茫,却是轻轻收紧拳头道:“我会去尝试的。”
“加油。”那道温柔的声音轻声道。
格洛丽亚轻轻沉着气,从地上站了起来道:“谢谢你,精灵先生。”
“不客气。”那道温柔的声音道。
小姑娘缓缓离开,带着犹豫和踌躇,走向她的家的背影格外的慷慨和沉重。
“我想她很难对抗那样精明的母女。”艾默德略探头看着,在小姑娘的背影进了门时轻声说道,“她的父亲也未必会保护她。”
他虽然没有调查到十分详细的家庭氛围,但只从刚才的对话就能够听出那样的氛围有多么的窒息和糟糕,唯一能够给予她庇护的人对她的处境并不能感同身受。
“但她得学会自己反抗,除了她自己,没有人能够庇护她一生。”许愿从树后离开时轻声道。
艾默德微怔,跟上了他的身影笑道:“我想你说得对。”
除了自己,没有人能够一直庇护另外一个人,亲人尚且如此,陌生人更是不能依附。
“那除了让她反抗,我们其他的什么都不做了吗?”艾默德环着臂走在他的身侧思索道。
“当然不是。”许愿扶上了他的后背笑道,“只是暂时没有那么着急。”
艾默德有些疑惑的看向了他,这一次却没有得到答案。
……
格洛丽亚只在每日的傍晚能够在家里见到她的父亲,因为他总是很忙,不是有工作,就是有各种的事情需要应酬。
只有傍晚的时候他才会返回家中,共进晚餐,但即使是见面,他也不再独属于她。
不会再像妈妈在的时候,每天回来都会亲吻妈妈的脸颊,再抱抱她,他亲吻的人换成了另外一个,共进晚餐的也变成了一大堆人。
餐桌上的餐食跟昨日有些变化,只是仍然有一道甜玉米,那位美丽的新妻子在分食的时候,更是特意多分了一些给她:“格洛丽亚多吃一些。”
她看起来温柔又美丽,甚至像妈妈一样摸了摸她的头发,这让格洛丽亚不由得的犹豫了起来。
“你真是一位温柔的母亲,将她们交给你,我实在太安心了。”阿扎德搂住了他的妻子称赞道。
“这都是我应该做的,我真不希望你在外面有一丝一毫的烦心事。”葛瑞丝温柔的说道,“我爱你,亲爱的。”
“我也爱你,能够娶到你真是我的幸运。”阿扎德眸中有着欣慰和赞许。
“父亲……”格洛丽亚迟疑着,还是开口呼唤道。
而这样的呼唤无疑让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了她的身上,这让小姑娘不由得紧张了起来,她不明白为什么爱德拉或者凡妮莎称呼爸爸的时候,她们不会被所有人盯着瞧。
“什么?”阿扎德的兴致有一瞬间被打断,但还是耐下性子询问道。
他的问题让原本显得有些热闹的餐桌瞬间安静了下来。
“格洛丽亚,有什么话饭后再说好吗,淑女在饭桌上都讲究少说话,这样才能保证优美的仪态。”葛瑞丝开口温柔笑道。
“我赞成妈妈的话。”凡妮莎毫不犹豫的说道。
“可是你们也在说话不是吗?”格洛丽亚心底发虚,却还是顶着那看起来十分温柔的目光开口道。
“哦……”葛瑞丝的话语有一瞬间的卡壳,她用戴着宝石戒指的手捂住了嘴道,“抱歉,我真是太失礼了,我只是想着在家里应该时时叮嘱她们的礼仪,抱歉,阿扎德,我这样很难看吗?”
“哦,不会,亲爱的,你是最美的。”阿扎德怜惜的看向了她道,“你没有错,不用在意小孩子的话,格洛丽亚,向你的母亲道歉。”
“她不是……”格洛丽亚捏紧叉子反驳道,却看到了那位美丽的新婚妻子震惊且受伤的眼神。
她做错了吗?
“格洛丽亚,你令我太失望了,向她道歉。”阿扎德蹙眉呵斥道。
“哦,不用,她只是个孩子,或许她没有那么容易接受我。”葛瑞丝痛心又温柔的劝道。
“那她也应该知道是非,而不是像现在这样没有教养。”阿扎德看向了坐在那里的女儿道,“格洛丽亚,道歉!”
“对不起。”小姑娘愣愣的坐在原地轻喃着,语气中却毫无情绪。
这让阿扎德的情绪不由得的恼怒了起来,重重的拍了一下桌子站了起来道:“我想你需要好好的反思一下自己。”
“好了,亲爱的,不要生气,都是我的错。”葛瑞丝梳理着他的胸口劝道,“我下次会注意的。”
“你不需要注意,需要注意的是她!”阿扎德恼怒道。
“好了,去洗个热水澡,喝杯热可可吧,你忙碌了一天,不应该再为这样的事情烦心。”葛瑞丝温柔阻拦着道,“我会好好教导她的,别生气了。”
她温柔的语调终是让阿扎德的肝火平复了下来,选择听从她的建议,并在离开前亲吻了她的脸颊,向她致歉他的怒气不是朝着她后大步离开。
烛火因为那离去身影带动的风而轻晃,那位美丽的新妻子注视着他的离开,然后缓缓在烛火的映照下回过了头,美丽的面孔一半遮挡在黑暗中,明明脸上是带着笑容的,却让格洛丽亚有一瞬间的毛骨悚然。
“高傲的公主殿下想向父亲告状却失败了,真可怜。”爱德拉擦着自己的嘴巴,跳下了椅子笑道。
“哦,爱德拉,不可以说这样的话,快向姐姐道歉。”那位新婚妻子制止道。
“对不起,亲爱的姐姐。”爱德拉转身说道,只是她高高昂起的下巴却让格洛丽亚感受不到丝毫的歉意。
但这些她却有些无心理会了,因为这些都比不上父亲呵斥她的那一瞬间的木然,她的脑海一瞬间是麻痹的,想不出任何的语言,只是那样呆呆的看着疼爱她的父亲,听着他说着让她全身都觉得疼痛的话。
想哭,眼泪却流不出来,只能感觉到手脚的麻木和心脏的痛苦。
她好像失败了。
没有人会保护她。
她觉得自己好像快要死掉了,她自己根本无法保护好自己。
“喂,跟你说话呢。”有人似乎在耳边说着,甚至推搡着她。
“像根木头一样,真不配穿这样漂亮的裙子。”
“好了,去玩吧。”
她们好像说着话,然后离开了,只剩下冰冷的餐桌和在一角轻晃的蜡烛,可它并不明亮,就好像把她一个人丢在了黑暗中。
……
坟墓前再一次落下了眼泪,她不停的哭着,虽然没有声音,却好像要将毕生的眼泪都哭出来一样的伤心,甚至问出了那样的问题。
“为什么,为什么不带我一起走呢?我实在太难过了!难过的恨不得死去!”
阳光那么温暖,她的身上却似乎包裹着浓浓的阴郁,满脸的泪水甚至打湿了她的衣服。
【那些家伙为什么一定要欺负一个小姑娘呢?!】小巧的猫不能理解。
【因为没有人保护她,即使欺负了也不会怎么样。】许愿说道。
【没有其他办法吗?】小巧的猫也有些惆怅,【比如直接偷出来。】
【这是违背规则的。】许愿揉了揉它的头轻声道,【不要跟艾默德学这个。】
虽然那样的方式简单粗暴,但她未必愿意离开她的父亲和她的家,甚至这里还有她母亲的坟墓和她熟悉的一切。
正是因为有感情,所以才会这样的伤怀。
【可是宿主不能教训那对夫妇吗?】小巧的猫询问道。
【确实是个方法,那样他们就会友好的对待她。】许愿说道。
猫猫点头。
【她的生活也会好过很多。】许愿说道。
猫猫继续点头,简直是美好的未来。
【然后她就会对他们心存希冀,觉得他们是十分好的父母,一辈子无论去哪里都无法拒绝和反抗他们。】许愿看着那哭的十分伤心的小姑娘道。
猫猫本要点下的头僵在了原地:【那可真是噩梦。】
一辈子都无法拒绝和反抗,那样的未来实在是太可怕了。
与她原本的结局相比,几乎不遑多让。
期冀着有人救赎,但当救赎者不再愿意付出时,她甚至连独自生存和保护自己和孩子的能力都没有。
依然只能让人欺负,就像一个轮回,而她所希冀的,也是拥有能够保护的能力。
小姑娘的悲泣到底是停下来了,不是因为她不难过,而是因为她趴在那里,好像累极了,再也没有力气哭出来。
“亲爱的格洛丽亚,你真的想要死去吗?”温柔的声音响起时让那双湿漉漉的眸轻动了一下。
“是的。”格洛丽亚这样轻声道,她已经太累了。
“即使死去也无法见到你的母亲,也一样想要结束自己的生命吗?”那声音即使问着这样的问题,也令人有着如沐春风般的和煦。
“为什么无法见到妈妈?”格洛丽亚不由得坐了起来。
“因为你并没有做什么能够上天堂的事。”那温柔的声音像是在宣判着她的结局一样,“而自杀者永远无法上天堂。”
它就像一把锁链一样,直接将这片花草繁盛的地方都锁在了一片冰凉阴影中。
“那我该怎么办呢?”格洛丽亚抱紧了自己,她浑身都在发凉,“我实在太难过了。”
“每个人活在世上本来就会遇到各种各样的难题,或许有一帆风顺到底的,但更多的是遇到各种各样难题的人类。”许愿温和道,“士兵会面临与人血拼,农户会担心庄稼的长势,工人会担心自己失业无法吃饱饭,即使是国王,也会惆怅国家的领土会不会遭到别国的入侵,我知道你很难过,但遇到问题以死亡去逃避,只会让伤害你的人快意,因为这就是她们的目的,你要让她们称心如意吗?”
第117章 灰姑娘(4)
“不想……”格洛丽亚心中像是有着一团火焰在燃烧着。
就好像看到了她的继母和妹妹对着她的尸体嘲笑的画面一样, 她们会非常高兴她离开了那个家,然后抢走她的父亲,她的家, 她所有的一切。
“可是我无法对抗她们……”格洛丽亚感到愤怒,可是她没有办法对抗她们, 也无法将她们赶出她的家,因为父亲很喜欢她们。
“人类的行事都会有各种各样的目的。”许愿看着那心怀期冀的小姑娘道,“如果你能弄清楚她们的目的,她们的每一个举动其实都是为了达成它,当你知道她们想要干什么的时候, 就能够一定程度上避免顺着她们的路去走。”
“目的?”格洛丽亚在思索着,“她们并不喜欢我。”
“她们想要从心灵上打压你,一点儿一点儿的让你的父亲讨厌你,觉得你是一个需要被教导的坏孩子,然后霸占那个家和你所有的一切。”那温柔的声音笑道, “从这个角度去看,她们的手段是不是很清晰?”
甚至很拙劣, 但对付一个年幼失怙的孩子却足够有效, 尤其是在她的监护者对她没有那么上心的情况下。
“是。”格洛丽亚的心灵被震撼着。
那些曾经让她无助的经历就好像以旁观者的视角去看一样,她们在其中演绎着, 每一步都在将她跟父亲推离。
或许也是因为心灵受到了震撼, 心中的痛苦反而减少了很多。
“可是即使我在那个家里, 也不会对她们造成什么影响?”格洛丽亚仍然不明白为什么她们的心肠那么恶毒。
“是有影响的,就像你父亲如果带回来四个苹果, 那么你们一人可以分到一个, 但夺走你的那一份, 她们每个人还能再拿到三分之一。”那温柔的声音跟她拆解着其中的目的, “苹果只是举例,还有各种各样的食物,衣裙都是一样的。”
“每个人平分不好吗?”格洛丽亚为此而震撼苦恼。
“不是每个人都有这样的善良的。”那温柔的声音说道,“尤其当他们发现争夺却不用付出任何代价时,就会变本加厉。”
“他们难道不担心下地狱吗?”格洛丽亚问道。
那温柔的声音轻笑,这让小姑娘一瞬间有些局促了起来:“我说的不对吗?”
“人总是很难考虑很久以后的后果,就像你不会担心几十年后才会面临的衰老死亡一样。”他给出了这样的答案。
“您说得对。”格洛丽亚能够理解了,那对她而言,还是相当遥远的事情,“那我该怎么样才能让我的父亲喜欢我呢?”
她在努力想着办法,却发现心脏还在因为父亲的训斥而抽痛着,这让她觉得委屈想要哭泣,甚至很难去寻觅那一份来自于父亲的爱。
他好像不再爱她了。
“虽然眼睛和动作也能够传递感情,但话语其实才是最直白的。”那温柔的声音说道,“如果可以的话,它可以传递你的很多感情和情绪,请不要吝啬你的爱语。”
“就像凡妮莎她们对父亲说的那样吗?”格洛丽亚询问道,“可是我觉得那有些虚伪。”
她们并没有那么爱她的父亲,她们在平时根本不会那样乖巧,只有当父亲在时,才会伪装起来。
“可她们的目的达成了不是吗?”温柔的声音轻笑道,“而且你的父亲很爱听,他甚至感到情绪愉悦,而你的爱并不比她们少,却让你的父亲觉得它好像很少。”
格洛丽亚怔怔的坐在原地,她的思绪在经受着巨大的扭转,这让她的心脏有些痛苦和紧张,但却好像不像之前那样无助了。
手段,目的,她不想在爱里掺杂那些,可是被无缘无故的训斥真的很难过。
或许那真的是可以尝试的办法。
“谢谢您,精灵先生。”格洛丽亚轻声说道。
“不客气。”那温柔的声音给予了回应,似乎在哪里看着她一样,给出了温柔的道别,“明天见。”
“明天见。”小姑娘拎起裙摆缓缓离开了。
许愿收回目光,跨过那处篱笆走向了回去的路。
【那不是一种讨好的方式吗?】小巧的猫扒在他的肩上抬头问道。
【正确的顺序确实应该是父母给予足够的爱,然后引导孩子去表达爱意,这样才会不断建立更加紧密的联系。】许愿看着从树影中透下来的阳光,摸了摸它的脑袋,看着猫眯成一条缝的眼睛笑道,【但这是她在没有能力独自生活的情况下,独自对待失职者最有效的手段。】
人类的爱是需要表达的,越缺乏表达越缺少,彼此的间隔也会越深,感情需要维系,父母子女是这样,伴侣也是。
人类倾向于彼此舒适的关系,而她的继母其实就是在利用这一点。
长久的关系真心很重要,但手段也不能少。
鸟雀拍打的声音传来,许愿伸手时,那只精巧的鸟儿穿过光影落下,缓缓落在了他的手指上,脑袋左右打量着,十分灵动的张开嘴巴,口中传出了属于青年好听微扬的声音:“亲爱的布兰德先生,该回家吃饭了。”
“亲爱的艾默德阁下,马上就回来。”许愿轻点了一下那张开的鸟喙,扬手时那只鸟儿展翅高飞,穿过了树梢光影,飞向了不远处的屋舍。
它飞的极快,快到许愿不过跟着走了几步,就看到了那从门内出来,依靠着看过来的青年。
“你的马上还真快。”青年倚在那里抱臂挑眉,唇角轻勾起了笑意。
“想要见到你,所以就迫不及待的赶回来了。”许愿上前轻笑道。
“嘁……”青年口中轻出一音,手指轻点的速度却比之前快了很多,“那里的事情解决了?她今天还有哭吗?”
“还有哭,她的父亲可能训斥了她,让她有些绝望,不过她是个很坚毅的孩子。”许愿握住了他的手,在那微抿的唇上轻吻,在那双绿眸莹润轻动时牵着他的手进了门,“不用担心,我会看着她的。”
“唔。”艾默德再度轻抿了一下唇,随手带上了门道,“那我什么时候才能将那些家伙拍到土地里去?”
许愿回眸看向了他,轻笑道:“不要着急,很快,罗可你已经用的相当熟练了。”
“那当然,不看是谁给它取的名字。”艾默德翘起了唇角,看了眼那落在鸟笼上探头探脑的小木鸟道,“对了,你当时想给它取什么名字来着?”
说起这个,艾默德还是有些好奇的。
“确定要说吗?”许愿回眸问道。
人鱼颔首。
“小木头。”许愿笑道。
“因为是木头做的?”艾默德的眸微眯着瞧他。
许愿笑着颔首:“你不觉得这样很贴切很好记吗?”
艾默德有一瞬间觉得好像真的很贴切很好记,但是下一刻他就从脑海里甩出了那个想法,十分冷酷道:“不觉得。”
“我也觉得你起的名字更好听。”许愿轻笑。
人鱼轻眨了一下眼睛,绿眸中有一瞬间的不知所措和羞涩味道,却是语调微扬:“你的其实也还可以。”
“谢谢。”许愿笑道。
“不客气。”人鱼牵着他的手走向了餐厅。
【我觉得美人在撒谎。】猫猫探头,小木头这个名字怎么听都不是很可以。
【这不是谎言,这是爱。】许愿轻笑道。
当彼此出自真心时,称之为手段的,也不过是想要传递心意的技巧。
猫猫兜头吃了一大口狗粮,顿时觉得有点噎,甚至不想待在这个家里!
……
格洛丽亚回去的时候拎起裙摆,小心的跨过台阶,放轻脚步进了她以往十分自在的家门,她的视线打量着,在没有看到那坐在客厅里的继母和玩闹的妹妹时轻松了一口气。
即使知道对方的目的,父亲没在的时候,她还是很紧张,因为这个原本温馨的家莫名显得十分空旷,只有自己的屋子里才是最安全的。
她轻声的踏上了楼梯的台阶,在走到自己的房门口时却发现它竟然是打开的,而里面竟然传来了嬉笑的声音。
“哦,我喜欢这个!”
“我觉得我戴起来真是美极了,戴在那个公主身上真是一点儿都比不上我。”
“她一点儿都不懂得搭配,真是浪费了这么好的东西。”
“给我戴一下。”
“那不是还有吗?”
“我也喜欢这一个。”
格洛丽亚走过去时看到的就是那两个妹妹打开她的首饰盒和衣橱从里面肆意翻找的画面。
那一瞬间就好像连最后安全的地方都被人入侵了一样令她愤怒和恐慌,精灵先生说的一点儿都没错,她们想要霸占她的家和她所有的东西。
“你们在做什么?!”格洛丽亚握紧了拳头出声。
那两个正在挑选着首饰和裙子的妹妹因为这样的动静停下动作看了过来,却皆是不屑一顾的继续着她们的动作。
“我们只是看到了这里有漂亮的首饰。”
“这么多的衣服姐姐肯定穿不完,我在帮你的忙呀。”
她们高傲的扬起下巴,丝毫不在意她的存在,甚至直接用鞋子在丢在地上的裙子上踩过,在注视到她的目光时也只是十分随意的说道:“哦,对不起,我没有注意。”
她这样说着,鞋子却没有从裙子上移开。
“请你们从我的房间里出去!”格洛丽亚胸膛起伏道。
可她的愤怒却引来了两个妹妹轻蔑的嘲笑:“我们就不出去,你能拿我们怎么样?”
“哈哈哈,你真的以为自己是高高在上的公主吗?”
“你根本就不配穿这样的裙子,这些迟早都是我们的。”
“请出去!”格洛丽亚因为这样的话语刺痛极了,因为她们的每一个举动都在诠释着她们的目的。
她们想要侵占她的家,她所有的一切,包括她的父亲。
愤怒充斥着格洛丽亚的脑海,她不想让她的妈妈看到她这样被欺负!
“就不!”凡妮莎看着怒气冲冲走进来拉扯她的人尖叫道,“你要做什么?!”
“出去!”格洛丽亚试图将她们拖出自己的房间。
“你敢打我!”凡妮莎同样愤怒的揪着她的衣服叫嚷着,“爱德拉,快来帮我!”
“你竟然敢打我们!”爱德拉从身后揪住了格洛丽亚的头发,三个人几乎瞬间挤成了一团。
“哦,又出什么事了?”葛瑞丝漫不经心的声音从楼下传来,这让格洛丽亚的眸中划过一抹恐慌,却让两个妹妹的眼睛里扬起了一抹得意。
“啊!!!”一声痛呼声随着脑袋磕在桌角的声音传来,让整个场面有一瞬间的寂静。
“哦,我的天呐,你们在做什么?!”葛瑞丝的身影出现在门口,但在看清其中的画面时有些惊慌的走了过来。
“妈妈,她想打我们!”凡妮莎飞速的跑到了她的面前说道。
“妈妈,是她先打我们,我们才还手的。”爱德拉同样说道。
可葛瑞丝此刻却有些顾不上两个看起来安然无恙的女儿,而是看着那从桌角上缓缓抬起头,露出额头上一片青紫的姑娘露出了惊恐的情绪。
“哦,天呐,你们都做了什么?!”葛瑞丝有些慌乱的上前,看着那难以遮掩的伤痕有些手足无措,“抱歉,格洛丽亚,她们不是有心的。”
格洛丽亚坐在地上,捂住了额头难以抑制眼睛里的泪水,却是第一次见到继母这么慌乱惊讶的神情:“她们闯进了我的房间……”
“哦,我让她们向你道歉,爱德拉,凡妮莎!”葛瑞丝回头有些着急的呵斥道。
“我不要,我凭什么向她道歉!”凡妮莎不忿的说道。
“我也不要,明明是她先动手的!”爱德拉反抗着。
“难道你们想被赶出去吗?”葛瑞丝靠近两个女儿,弯腰压低了声音有些狰狞道,“快点!”
“我不要!我绝不可能向她道歉!”凡妮莎胸膛起伏着,也是大声的哭了起来。
“妈妈你偏心,明明她才是动手的那一个!”爱德拉直接滚在了地上哭闹着,绝对不想对那个可以随意欺负的人低头,“你明明说她可以随意欺负的!”
“住口!”葛瑞丝在听到这个话语时没忍住一巴掌挥上了她的脸,可这并没能阻止她哭泣,反而让哭泣声响在整个房子里。
“好了,别哭了!哦,将她们抱下去!真令人头疼。”葛瑞丝向佣人下着这样的命令,手忙脚乱的带着两个哭泣的女儿离开了这里,只是在她最后离开前看了一眼正捂着额头的格洛丽亚一眼,带上了房门。
房门关上,哭声好像被隔绝了一样,格洛丽亚放开了捂着额头的手,却默默抱紧了自己低声哭泣着。
既是在哭泣自己的遭遇,也是在羡慕着那两个妹妹,她们即使闯了祸,她们的妈妈也会护着她们,就像她以前哭泣的时候,妈妈也总会温柔的哄着她一样。
低低的哭泣声不断响起,好像整个世界都只剩下了她一个人,而不知道这样过了多久,她才听到了窗外马车响起的声音。
父亲,是她的父亲回来了!
格洛丽亚抬起头,努力从地上爬了起来,跨过有些凌乱的地面,在略微黑暗的环境中打开了卧室的门。
“哦!这是出了什么事?!”阿扎德在进门时惊讶道。
“抱歉,亲爱的,今天三个孩子起了些矛盾。”葛瑞丝的声音带着歉意,“是我没有及时发现。”
“怎么会弄成这样?”阿扎德看向了两个孩子时听到了楼梯处传来的脚步声和呼唤声。
“父亲。”
女孩儿穿着有些皱巴巴的裙子,满脸泪痕的下来,漂亮干净的脸蛋上有一道看起来十分严重的青紫磕痕,这让阿扎德一瞬间皱了一下眉头。
“是姐姐先打我们的!”凡妮莎开口道。
“不是,是她们闯入了我的房间……”格洛丽亚试图靠近,却在门打开的夕阳余晖中看到了凡妮莎和爱德拉脸上和胳膊上的伤痕。
它们像是被掐过和重重打过的一样,看起来严重极了,而这样的伤痕让格洛丽亚惊讶的同时呼吸都要凝滞住了。
“爸爸,我们只是想找姐姐玩,她就把我们推了出来,还打了我们。”爱德拉抱住了阿扎德的大腿,仰着满是伤痕的小脸,哭的满脸都是泪痕。
“爸爸,我们会被赶出去吗?”凡妮莎同样哭泣道。
“哦,不会的,不会的。”阿扎德摸了摸她们的头,看向了自己的女儿,“格洛丽亚!”
“亲爱的,只是孩子之间起了个小矛盾而已。”葛瑞丝松开了扣紧的手,上前温柔的安抚着他的情绪道,“请不要谴责格洛丽亚。”
“如果我不教训她,她今天能够将两个妹妹打成这样,明天还指不定做出什么样的恶事出来。”阿扎德愤怒道,“别拦着我!”
“不是我……”格洛丽亚心脏都在收缩,却在尝试着解释着,想让她的父亲相信她。
“打了人还不承认,难道她们身上的伤痕是自己掐出来的吗?!”阿扎德深吸了一口气,眸中有着失望,“格洛丽亚,你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你让我太失望了!”
可他没有,他用那样冰冷又失望的眼神看着她,就好像她是一个陌生又坏的家伙,她再一次好像一个人站在了一角,再一次感觉自己好像快要死掉了。
“真的不是我……”她的心在发麻着,脑海好像受到了巨大的冲击,甚至好像无法操控自己的身体,“真的不是……”
她该怎么办,目的,目的……
“罚你今晚不能吃晚饭!好好反省自己!”阿扎德沉着气息道,“回自己房间去!”
他那样愤怒,可依偎在他怀里的两个妹妹却转头露出了十分得意的笑容,就好像所有人都在凝视着她的狼狈,让她和父亲离心。
“是她们,是她们闯进我的房间里……”格洛丽亚忍着心痛和眼泪磕绊的说道,“是她们想要打压我,让你讨厌我,然后抢走你,抢走我的一切!”
她的眼泪滚落了下来,在那突然清晰的视线里看到了父亲蹙眉的神情和继母惊讶到惊恐的神色。
“怎么会?”葛瑞丝在对上阿扎德的神色时有一瞬间的磕绊,她的指甲几乎掐入了掌心才勉强抑制住自己的紧张道,“我从来没有那样想过,我是真的很喜欢格洛丽亚这个孩子,很疼惜她这样小的年龄就没了母亲……”
她的话语越说越顺了起来。
“或许是她没办法接受我们,觉得我们会抢走她的一切,才会这样抗拒和抵触。”葛瑞丝看向了格洛丽亚温柔道,“很抱歉,格洛丽亚,让你产生了这样的想法,我们以后会更加注意的,如果你不喜欢,我们离开这里就好了。”
她看起来难过极了,就好像所有的心思都被辜负了一样。
“妈妈,我们真的要离开这里吗?!”凡妮莎惊讶的哭了出来。
“我不想离开!”爱德拉也同样露出了惊恐的神色。
“放心吧,我不会让你们离开的。”阿扎德对这样的画面有些头疼,他看向了自己的女儿,想着她刚失去母亲对一切事情的抵触道,“今天的事就这样算了,格洛丽亚,没有人想要抢走你的东西和伤害你,好了,吃饭吧,忙了一天累死了!”
“快把餐点摆上来。”葛瑞丝连忙招呼着,她接过了丈夫手上的斗篷交给了佣人,用漂亮的帕子擦去了两个女儿脸上的泪痕轻声谴责道,“看你们弄得,满脸都是伤和眼泪,擦干净才允许去吃饭。”
“是,妈妈。”两个女儿明显对她是听从的,“我们真的不用离开了吗?”
“是的,擦干净手陪爸爸一起吃饭吧。”葛瑞丝招呼着她们,直起腰时看向了静立在一旁的女孩道,“格洛丽亚,一起去吃饭吧,不吃晚饭对身体不好。”
她的脸上有着十分温婉漂亮的笑容,可在格洛丽亚看来却莫名的有些可怕,就像是从她的身上伸来了一张网,密密麻麻的将她笼罩在了里面一样,无论如何都无法挣脱。
她不想去吃饭,因为那里一定有她不想看到的画面,她的父亲没有那么爱她。
“爸爸今天辛苦了!”这是凡妮莎的声音。
“一会儿让你妈妈给你擦点药,这伤的真是严重。”她的父亲那样耐心的说着,“下次不要打架了。”
他们瞧起来才像是一家人,格洛丽亚不想去表达她对父亲的爱,因为她很难过,心脏不断传来绵密的痛楚。
可是如果放任,他真的会被越推越远。
她要保护好自己,不让妈妈担心。
眼泪从眼眶中涌了出来,格洛丽亚忍耐着那种从心口蔓延出来的酸涩,走向了餐桌旁坐下,在父亲的眼光看过来时开口道:“爸爸今天辛苦了,爸爸……我爱你。”
她的心痛的快要死掉了,却看到了父亲惊讶缓和的神色和继母她们惊讶难看的脸色。
第118章 灰姑娘(5)
“哦, 格洛丽亚,我也爱你。”阿扎德有些叹息的伸手过去摸了摸她的头,看着她额头上的伤痕, 语气变得缓和了些,“疼吗?”
“疼……”格洛丽亚感受着落在头顶的触感, 看着父亲像往日一样疼爱的眼神,视线却在一瞬间变得模糊了起来。
“哦,别哭了,一会儿上点儿药。”阿扎德看着那掉落的眼泪安慰道,“还有, 下次不要再跟妹妹们打架了,她们并不会抢走你的任何东西,作为姐姐也应该让着她们。”
“可是……我们都是孩子,没有谁应该让着谁这一说。”格洛丽亚心里有些不舒服,没忍住说道。
“谁教了你这样的话?”阿扎德的眉头蹙了起来, “难道这就是你打她们的原因吗?”
“不,不是……”格洛丽亚看着他蹙起的眉头有些心慌, “我没有打她们, 父亲,我爱你。”
“这不是你逃避责任的理由!”阿扎德深深拧起了眉头看着自己的女儿, 她满脸泪水看起来可怜极了, 好像浑身都在颤抖着, 可是这样的品行却令他烦躁。
品行一旦坏了,无论如何都扭转不过来。
“哦, 亲爱的, 别生气, 或许是谁在我没有注意的时候教唆了这些话。”葛瑞丝适时的按住了阿扎德的肩膀说道, “格洛丽亚还小,或许是谁不想看到我们家庭和睦才这样讲的。”
“你将家里的佣人都清理一遍,我不希望以后再听到这样的话语。”阿扎德到底给了她面子,只是沉着气坐了回去,冷漠的看了一眼呆呆坐在原地的女儿,不明白她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从前的她乖巧伶俐,脸上总是会有笑容满面,现在却总是一片阴郁无法沟通的模样。
“好,我会好好教导她的。”葛瑞丝看了那呆坐的小姑娘一眼,心里却在思量着家里的佣人。
这里是她新来到的地方,即使已经调动了一些佣人,但难免还有曾经忠于先前那一个死去的女人,要不然凭格洛丽亚自己,绝对不可能说出这样的话,她可不会机灵到能想到这些,险些让她都有些措手不及。
但为了避免再发生这种情况,还是需要尽早将那些人都辞退掉,换上新的属于她的人。
“辛苦你了,如果再有今天这样的情况发生,你可以教训她。”阿扎德蹙眉说道。
他的话语让格洛丽亚有些仓皇的抬起了头,连葛瑞丝都有一瞬间的惊讶,但她很快整理好了自己的面部表情道:“教导是应该的,教训还是算了,我只希望她能够成长为优秀的姑娘。”
“你真是一位善良又温柔的母亲。”阿扎德没忍住夸赞道,面向那不听话的女儿时却是直接开口道,“听到了吗,格洛丽亚,要好好听母亲的话。”
他的神情冷漠又嫌弃极了,就好像她不是她的女儿,而是让他感到麻烦的东西,格洛丽亚呆呆的看着他,心却好像沉在了谷底里,这让她的眼眶酸涩,一时间好像看不清东西,只看到继母在笑。
“别哭了,我又没有说什么,你就只会掉眼泪吗?!”阿扎德有些心烦的看着那掉落的泪珠道,“你自己做错了事就知道哭,哭难道能够解决问题吗?!”
他的声音让葛瑞丝的两个女儿都吓了一跳,格洛丽亚更是浑身一颤,呼吸不断抽动着,却无论如何都无法抑制眼泪的掉落。
她的视线不断模糊又变得清晰,能够看到父亲嫌恶的眼神,可是尽管她都要有一种哭的将要晕厥过去的感觉,却一点儿也看不到他眼中的爱和怜惜。
她无比思念着自己的妈妈,那种心痛的恨不得死去的感觉好像一瞬间再度占据了她的全身,她想要面对困难,可是实在太难过了,为什么别人那么坚强,她却一点儿也不能坚持下去吗?
但是她不能死去,因为自杀的人不能上天堂,她将永远不能见到自己的母亲了!
“哦,别哭了,格洛丽亚。”葛瑞丝开口说话了,她轻声谴责着自己的丈夫,“亲爱的,她还只是个孩子,你吓到她了。”
“就是应该让她长教训,否则永远都是这样欺善怕恶。”阿扎德烦躁的看着那不断哭泣的女儿道,“如果你不想吃东西的话就回到自己的房间去,不要影响别人吃饭的兴致!”
格洛丽亚浑身都在颤抖着,她好像听到了那些钻入耳朵中冷酷的话语,以至于心脏都在收缩。
精灵先生告诉她的明明是父亲应该会爱她的,可是他一点儿也不爱她!
“明明……”格洛丽亚小声抽泣着,话语却因为急促的气息几乎说不出来。
“什么?”阿扎德询问,餐桌上有一瞬间的静谧。
“明明您应该……应该在我降生的那一刻起……就对我上心的!”格洛丽亚绷紧了浑身的力道,抓紧裙摆努力说道。
她满脸泪水,好像在诉说着最后的诉求,整个餐桌有一瞬间的静谧,阿扎德的眉头却紧紧蹙了起来:“你觉得我对你不上心吗?”
“哦,天呐,格洛丽亚,你怎么会有这样荒诞的想法?”葛瑞丝惊讶的捂住了唇道,“你的父亲可没有亏欠你什么,他将你带来这个世界上,养育你长大,你却在指责他吗?”
“格洛丽亚,我不知道你为什么会有这样理所当然的想法。”阿扎德的胸膛起伏着,“你竟然觉得我亏欠了你!我告诉你,这个世界上只有子女亏欠父母的,从来没有父母亏欠子女的!如果你不能扭转你这种荒诞的想法,可以从这个家里出去!”
他的声音大极了,脸上也带上了完全的恼怒,格洛丽亚的眼泪再度从眼眶中滑落了下来,只是已经不再像之前那样颤抖,只是无声无息的,像是将自己的心脏搅碎了一样,其中的血液随同着眼泪一起掉落了下来。
周围的一切好像都不存在了,世界只剩下了一片空茫,让她的唇颤抖着却说不出话,她不敢去问父亲是不是不要她了,只是一直哭着,一直想着自己为什么还没有心痛到死去。
“就知道哭,你没有什么话要说吗?!”阿扎德拍案而起,直接心烦的离开了,“累了一天还要在这里看着你哭!这个家你爱待待,不爱待就滚!”
他留下了这样的话,割在心上的时候却好像已经感觉不到疼痛了。
格洛丽亚垂眸看着自己的心口,惊讶于自己还能动。
她努力在想着自己的妈妈,努力想着精灵先生的话,可是都无济于事。
她的想法是荒诞的吗?真的是她亏欠了父母吗?要不然他不会那么生气。
“还真是高傲的公主殿下,一点儿不顺心遂意就哭哭啼啼。”凡妮莎的声音在嘲讽着。
“就是,明明首饰和衣服都是爸爸买的,一点儿都不知足。”爱德拉吃着餐盘中的玉米说道。
她们的脸上分明还残留着拧伤的痕迹,却又那么的洋洋得意,就像胜利者一样。
格洛丽亚觉得自己失败了,即使她知道她们的目的,知道她们的手段,也无法抵御,因为她亏欠了唯一能够庇护她的人,她不应该再向他索取什么。
格洛丽亚没有回答她们的话,她只是默默的爬下了椅子,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一步一步回到房间的,只是看着狼藉的室内走了进去,关上了门。
楼下好像还有声音传来,但都跟这个漆黑凌乱的房间无关。
……
“我想她失去母亲,性格是会有些怪异,你不要生气,这样会影响到自己的身体的。”葛瑞丝一路跟着她的丈夫,耐心的安抚道。
“可是我没想到她会变成这个样子。”阿扎德蹙着眉头道,“我辛辛苦苦的工作养育她长大,她却觉得我亏欠了她!”
“孩子总是很难理解父母的辛苦。”葛瑞丝给他顺着气道,“或许是因为她一直生活在十分优越舒适的环境中,不知道你在外面有多么的辛苦,才会说出这样的话。”
“确实是我从前对她太好了,她一点儿也不知道钱有多么的难赚。”阿扎德沉着气息,觉得她说的有道理,“或许应该让她知道这一点,才不会觉得所得到的一切都是理所当然的。”
“我想可以让她承担些家务你觉得怎么样?”葛瑞丝笑着问道,“而且她学会了那些,未来嫁人的时候也不会手忙脚乱,不知道如何服侍她的丈夫。”
“哦,你真是个聪明又体贴的母亲。”阿扎德拍了拍她的手道,“就按你说的做吧,这样她也能体谅我一些,不会去整天学着撒谎。”
“好。”葛瑞丝答应了下来,笑着起身道,“你还没有吃多少东西,需要什么我帮你拿过来。”
“哦,你真是体贴,有你在我真是比以前舒心很多。”阿扎德脸上露出了笑容。
“因为我很爱你啊。”葛瑞丝笑道。
房间里灯火通明,笑语宜人,却无人注意那一动不动停在窗棱上的鸟。
……
无论夜晚如何的漆黑,阳光洒落下来的时候都好像能够驱散所有的黑暗,即使是身处在丛林密布的地方,星星点点的光芒也能够从那里穿透下来,落下丝丝缕缕,洒落在叶梢花瓣上。
许愿在树荫后等了很久,在临近午后时才看到了那一步步走到坟墓边的小姑娘,她仍然穿着裙子,只是在其上蒙上了一层灰色的围裙,像是累极了,只是趴在墓碑前静静的坐着,像是看不到一点儿关于未来的希望,唯有那青紫的伤痕在苍白的小脸上格外的醒目。
“谁打了你吗?”那温柔的声音在丛林间响起,让小姑娘的眼睛轻动了一下,但她没有说话。
“疼吗?上药了吗?”那声音接着问道。
明明不是多么长的话语,却让格洛丽亚的眉头轻轻蹙了一下,眼睛里无法忍受的湿润了起来:“还没有……”
“我想你应该上些药,那样的撞痕不上药会很疼。”许愿看着那额头上青紫的痕迹问道,“你有药吗?”
“没有。”格洛丽亚的眼睛被眼泪淹没了,明明之前都没有哭,也说好了不会再哭了,但她现在却怎么都忍不住。
“罗可,去取些伤药来。”许愿轻拨着肩头的鸟儿说道。
“罗可?”格洛丽亚下意识默念着这个名字。
“是我的一个小伙伴。”那温柔的声音解释了一句,然后问道,“你的伤是怎么来的?”
格洛丽亚心中有着的迟疑,然后小声道:“是爱德拉和凡妮莎,她们将我的头磕在了桌子上。”
她明明说的是真话,心里却莫名有一种好像在撒谎的心虚感,或许精灵先生会相信她所说的话,又或许不会。
“你的父亲没有批评她们吗?”许愿略沉下了气息道。
他虽然听到了一些话语,但并不是全部,但即使不是全部,也能够推出很多的事情。
“因为她们的脸上也有伤痕,可是那些并不是我打的,我不知道它们是怎么出现的。”格洛丽亚的情绪略有些激动,心中好像有着期盼。
“可是你的父亲并不相信。”许愿轻声说道。
“是。”格洛丽亚的眼泪模糊了眼眶,她攥紧了裙子,抑制着自己的哭声道,“您会相信我吗?”
“我相信你。”许愿轻声道,“你是一个善良的孩子。”
即使它有时候显得有些懦弱,将希望寄托于他人,但不论是世界线记录,还是与她的言谈交际,她都不是一个坏孩子。
“谢谢。”格洛丽亚的哭声一瞬间泄露了出来,这让她不得不捂住自己的脸,却无法抑制住眼泪的溢出,“谢谢您相信我……”
她实在太难过了,好像所有人都不相信她,可是妈妈是相信她的,精灵先生也是相信她的!可是为什么父亲不相信她呢?!
“为什么父亲会选择相信她们呢?”格洛丽亚抽泣着问道,“是因为我索要的太多了吗?”
“亲爱的格洛丽亚,你可以将昨天发生的事情完整的转述一遍给我吗?”许愿轻声问道,“我没能看到昨天发生的所有事,无法为你给出精确的解答。”
格洛丽亚轻轻抽泣着,心口仍然是酸涩的,却好像已经不像昨天那么疼了:“您愿意听我说吗?”
“是的,我愿意听你说。”许愿接过了飞回来的鸟笑道,“不过在这之前,你应该先上药。”
“什么?”格洛丽亚眨着迷蒙的眼睛,却在光影之中看到了一只从天而降的小鸟。
它长的实在精巧极了,羽毛是十分漂亮的色泽,就那样扑棱棱的落在了她的掌心,将嘴上叼着的小木盒放在了她的掌心,尖尖的嘴巴在其上笃了两下,然后再度飞进了树影之中。
“它就是罗可吗?”格洛丽亚捧着那个小木盒眨掉了眼中的泪珠下意识询问道。
“是。”那温柔的声音笑道,“你可以将那个木盒上面的盖子抽开,用无名指沾取一点儿涂抹在伤痕上。”
格洛丽亚依言小心打开,将其中的膏体小心的涂抹,在察觉微凉的感觉时轻出了一音:“有点凉。”
“这是药物在作用,不用担心。”那声音轻笑安抚道。
“谢谢您,精灵先生。”格洛丽亚涂抹好后,将盒子小心合上道,“我该怎么还给您呢?”
“不用,你记得每天涂抹一次,过几天就会好的。”那声音温柔道。
“谢谢您。”格洛丽亚垂着眸,又开始忍不住眼中的酸涩。
“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那声音极缓和的问道。
这让格洛丽亚觉得有些心安,一点儿都不会觉得心急:“昨天我回去自己房间的时候……”
她小声的诉说着自己所看到的视角,即使有的说着说着才想起来,但却依言说的很详细。
“……我真的没有掐她们,那些伤痕也不是我弄的。”格洛丽亚十分委屈。
“看来是你的继母担心你父亲训斥她,才给她的女儿弄出的伤痕。”许愿轻声道。
格洛丽亚有些震惊:“可是那些伤痕一看就很痛。”
许愿在听到她的话时眸中微柔笑道:“因为她其实是很担心被你父亲训斥赶出去的。”
这个时代,女性的地位并不高,她们无法拥有土地,婚后财产也会从个人转移到丈夫手中,而本身财产不足够者很难负担得起女儿的嫁妆。
所以会顺从丈夫,很担心被赶出去。
也因此在最初跟格洛丽亚接触时,她不会做的太过份,底线都是一点一点的试探和降低的。
“她也会担心被父亲赶出去吗?”格洛丽亚惊讶又恍然道。
她回忆当时的情景,好像突然想明白了葛瑞丝一切的行动是为了什么。
“我想是的,要不然她不会那么做。”许愿说道。
为了利益和生存,她能够让女儿们砍下脚趾和脚跟,做出这样的举动有极大的概率。
“明明大家可以和睦相处,为什么一定要多争那三分之一的苹果呢。”格洛丽亚轻喃道,只是这次不用解答,她已经有了答案。
因为欺负她并不需要付出什么代价。
“我觉得有点糟糕。”格洛丽亚轻声道。
“你想怎么做呢?”许愿轻声问道。
“我不知道。”格洛丽亚说道。
她无法改变她们,因为即使她说了和睦相处的话,恐怕也会被她们嘲笑,她连自己都无法保护。
“后来呢?”许愿换了个话题问道。
“后来父亲训斥了我。”格洛丽亚整理着思绪倾诉着,“因为爱德拉她们伤的很严重,他觉得是我做的,然后我说出了她们想抢占我的东西的目的!”
许愿眸光讶异轻动:“然后呢?”
“然后继母好像吓到了,但她很快说了什么,父亲又觉得是我太担心了。”格洛丽亚身上有着浓重的沮丧感。
那种感觉就好像无论她怎么努力,都无法成功。
“再然后呢?”许愿继续问道。
事实上小姑娘一开始就很难是一个成人的对手。
她没有足够的阅历,没有独自生存的能力,而应该给她庇护的人,却对她并不上心,才让她孤立无援。
“然后我说了……”格洛丽亚有些犹豫道,“爱爸爸的话,他一开始很高兴,可是他仍然让我让着妹妹,我就说了没有谁该让着谁的事情,他很生气。”
“因为他不认同。”许愿看着委屈的小姑娘有些无奈道。
他说那些话一是因为自己认同,二是因为想要宽解她,但发生冲突的时候,这么小的孩子当然是有什么说什么。
“那些话不对吗?”格洛丽亚询问道。
“你觉得哪些话更能让你觉得舒服呢?”许愿不答反问。
格洛丽亚轻抿了一下唇,她的确不明白自己为什么要什么都让着妹妹,她一点儿也不觉得舒服:“可是对的话,为什么不认可呢?”
“或许他有他认为对的逻辑。”许愿轻声道。
对与错原本就不是非黑即白的,就像他自己所说的话,其实也不全是对的。
“就像他不认可父亲应该对子女上心这样的话一样吗?”格洛丽亚攥紧了手指询问道。
“你这个也对他讲了?”许愿转眸看向她无奈问道。
小姑娘委屈的点头:“嗯……不能说吗?”
“也不是不能,只是有些人很难面对直对自己的指控。”许愿沉吟道,“然后恼羞成怒,他还对你说了什么吗?”
“他说是子女欠了父母的,是我索取的太多了吗?”格洛丽亚小声问道。
“真是糟糕啊。”许愿喟叹了一声轻声道。
“什么?”格洛丽亚有些紧张了起来。
“我是说你的父亲。”许愿看着丛林中新生的枝芽道,“父母的确有生恩,但在你年幼无助无力偿还之时以恩情相挟,是一种欺凌打压。”
年幼之时是最需要照顾的,因为人都有年幼无助之时。
因为知道她无力反抗,所以肆无忌惮。
“为什么?”格洛丽亚因此而难过了起来。
“因为你只能依附于他,因为你无力反抗。”许愿轻声道,“但我不建议你将这些话讲给他听。”
“是。”格洛丽亚已经明白了将那些话讲出去的后果,因为他对不认同的话会发火,她不想再去面对那样的怒火,因为心脏很痛,“那我该怎么办呢?”
“格洛丽亚,我可以教你暂时应对的做法,但你要记得一件事。”许愿说道。
“什么?”格洛丽亚抬眸询问道。
“如果你的父亲愿意给你足够的爱和庇佑,她们是不敢欺负你的。”许愿轻声道,“他才是你一切境遇的罪魁祸首,你也要记住,千万不要在他的面前表露出这一点来。”
格洛丽亚呼吸微滞,心脏紧紧的收缩了起来,她想说不是的,却发现自己无法反驳。
第119章 灰姑娘(6)
格洛丽亚家里的晚餐如期进行, 黄昏的日光落下,烛火照耀着宽敞的餐厅,可即使点了数支, 也因为仍然有着照射不到的角落而显得有些昏暗。
餐桌上有些安静,爱德拉和凡妮莎例行的说过了辛苦慰劳的话, 安静进食着自己的晚餐,只有葛瑞丝偶尔会为阿扎德的杯子里添些酒水,然后在被分到食物时诉说几句爱语。
可即使看起来跟往日没有太大的区别,餐厅里还是好像比以往多了几分沉默的氛围。
格洛丽亚也在静静吃着自己的食物,只是她此刻的衣着不像白天的时候, 在父亲回家之前,她的继母就已经让她解下了围裙。
可即使她同样说了爸爸辛苦了这样的话,她的父亲偶尔扫过来的眼神还是冰冷中透着嫌弃。
这让格洛丽亚不自觉的捏紧了勺子,垂着眸不敢去对视,因为她很担心自己忍不住去伤心和怨恨。
明明他应该是她最亲近的人, 却亲手将她推进了这样任人欺负的深渊。
爱德拉和凡妮莎没有说话,却几乎不约而同的投来了幸灾乐祸的神色。
格洛丽亚垂着眸, 轻抿着唇, 终于沉下了气息放下了手中的叉子,默默拿过了用来分食的勺子, 将盘子中的玉米舀起, 放在了凡妮莎的盘子里道:“凡妮莎, 给你吃。”
安静的餐桌上这是十分显眼的举动,只是来的太突然, 以至于刚才还在幸灾乐祸的凡妮莎有着十足的惊讶, 一时间竟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她有些求助的看向了母亲, 葛瑞丝也有一瞬间的错愕后回神笑道:“凡妮莎, 快谢谢姐姐。”
凡妮莎的眉头微蹙了一下,有些不情不愿的说道:“谢谢姐姐。”
“不客气。”格洛丽亚默默的吃着自己餐盘中的玉米。
“这才像话。”阿扎德的脸色明显和顺了一些,看向葛瑞丝笑道,“还是你教的好。”
葛瑞丝神色微怔,却是转瞬间露出了体贴的笑意来:“是格洛丽亚比较听话,只用教一下就知道让着妹妹了。”
“妈妈,我也想吃更多的玉米……”爱德拉左右看着,看了眼凡妮莎餐盘里明显比她堆砌的更多的甜玉米,目光落在了格洛丽亚的餐盘上。
只是那里原本就剩的少,不过三五口的样子,转瞬间就被格洛丽亚几乎要吃光了。
“呃……妈妈分给你好不好?”葛瑞丝神色微微变化着,从自己的餐盘中舀着。
“不要,我要格洛丽亚的!”爱德拉蹙起了眉头。
“哦,格洛丽亚那里已经没有了。”葛瑞丝神经绷了起来耐心安抚道。
“我这里还剩一点儿。”小姑娘的声音伴随着最后一点儿甜玉米落进爱德拉盘子里的动作响起,“都给你吃。”
只是即使舀进去了,也比凡妮莎那里少很多。
葛瑞丝的眼睛却因为这样的动作几乎瞪圆了,她看着一副乖巧模样默默吃东西的格洛丽亚,却已经来不及阻止爱德拉不满的声音:“凡妮莎那里有那么多!”
“我给你。”葛瑞丝安抚着。
“我不要你的,我就要她的!”爱德拉叫了起来。
“凡妮莎,你分一些给姐姐好吗?”葛瑞丝的气息有些乱,她已经能够感觉到身旁男人蹙起的眉头。
“我不要!”凡妮莎直接拒绝了,这令葛瑞丝一瞬间感到了十足的头疼。
“那些……”爱德拉接下来的话没能说出来,就被葛瑞丝一把捂住了嘴巴抱离了座位。
“她实在有些吵闹,我去跟她讲讲道理,你们先吃。”葛瑞丝抱着女儿对阿扎德歉意笑道。
“去吧。”阿扎德蹙起的眉头微微松开,继续吃着自己的晚餐,只是目光不再落在格洛丽亚的身上。
而在有些漆黑的过道转角,葛瑞丝放开女儿时收到了来自于她的大声控诉:“妈妈偏心!!!”
“安静一些,爱德拉,你们都中了格洛丽亚的诡计了。”葛瑞丝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巴蹙着眉头道,“她就是想让你和凡妮莎产生矛盾,然后让爸爸将你们赶出去!”
她的声音压的极低,却足以让爱德拉颤栗的压住了哭的声音,只是她仍然不愿意屈服:“爸爸才不会上格洛丽亚的当。”
“哦,亲爱的爱德拉,他现在还没有那么疼你们。”葛瑞丝叹息道,“你们必须得讨好他,不能让他心烦,否则还是随时有可能发生变数知道吗?”
爱德拉轻咬着唇有些倔强,却是在她的蹙眉示意下轻轻点了点头:“我知道了。”
“乖孩子,妈妈同时爱你们两个人,你们是姐妹,格洛丽亚才是那个外人,你们应该齐心协力将她赶出去。”葛瑞丝擦拭着她的眼泪,将她揽在怀里拍了拍道。
“是,我知道了,妈妈。”爱德拉同样抹去了眼泪。
“好了,笑一笑,去向爸爸承认你刚才不懂事让他心烦了,以后不会再这样了。”葛瑞丝拍了拍她的肩膀笑道。
“嗯。”爱德拉点头,擦干眼泪,脸上挂上笑容走向了餐厅,欢快的给出了笑语,“爸爸,刚才是爱德拉不懂事,请您不要心烦……”
“哦,没关系,我知道你是个懂事的孩子。”阿扎德看着扑到面前笑的十分乖巧的女孩儿,刚才那一瞬间因为争执而起的心烦消失,摸了摸她的头道,“快去吃东西吧,爸爸的玉米可以分给你。”
“谢谢爸爸!”爱德拉露出了惊喜的神色,欣喜道,“我最爱你了,爸爸。”
“爸爸,我也要!”凡妮莎有些不甘示弱。
整个餐桌上只有爸爸餐盘里的甜玉米是最多的。
“来,也给你一份。”阿扎德并不吝啬将那些玉米分出去,因为他每次都多得吃不完。
“凡妮莎,要先谢谢爸爸。”葛瑞丝看着这一幕,笑着走过去时目光落在了那安静坐着的格洛丽亚身上,眸中有一丝凝重划过。
阿扎德讨厌一切令他心烦的事,他并不耐烦处理家里的一切事情,所以纷争和指责都会令他的好感下降,即使他看起来十分疼爱她的两个女儿,但一旦她们之间发生争吵,他也同样不会太客气。
格洛丽亚从前并不知道这一点,她只是很愚蠢的以为只要她去诉说她的委屈,就能够得到怜爱。
但事实却是她越那样做,越会令阿扎德感到心烦,他喜欢一切不用他费心就能够维持好的家庭关系,而格洛丽亚明显是不符合这一点的。
可她却偏偏好像无心的分了玉米,不再跟阿扎德进行冲突。
这让葛瑞丝不得不去思索到底是谁教了她这样的方法,去挑起爱德拉和凡妮莎之间的争执。
是以前的那些佣人?可她几乎排查了所有,也没有发现。
“格洛丽亚,也分给你一勺玉米吧。”阿扎德没有遗忘坐在原地十分安静的女儿,即使他的心里因为之前的话不太舒服。
“谢谢您,爸爸。”格洛丽亚闻言将盘子推了过去,轻压了一下唇道,“谢谢您为我们带来食物,昨天的事我知道错了。”
她垂着眸,连话语都显得有些安静,阿扎德将玉米放在了她的餐盘中,心里的那口气好像微微松了些:“知道错了就好,以后要好好听你母亲的话知道吗?”
他对葛瑞丝一天就能够扭转格洛丽亚的想法是十分满意的,也更加能够确定之前的话一定是哪个坏心的佣人教坏了她。
“是,我知道了。”格洛丽亚略微收紧手指,拿过自己的餐盘道,“谢谢爸爸。”
“嗯。”阿扎德有些满意的轻嗯了一声,转眸看向了葛瑞丝笑道,“还是你教的好。”
“哦,这都是我应该做的。”葛瑞丝及时调整了神色,坐在他的身边笑道,目光落在格洛丽亚身上时其中的凝重却并未削减半分。
鸟雀拍打翅膀的声音在夜色中响起,即使偶尔划过枝叶,也不足以引起任何的警觉。
它从一家飞出,又悄无声息的飞进了另外一家亮着烛火半开的窗户,在那烛火下伏案书写着什么的人旁边的鸟架上落下,在其抬眸关窗时开始重复今晚的话语。
语言是绘声绘色的,即使没有看到那样的场景,也足以想象那发生在餐桌上的故事。
抵在纸张上的笔触始终未停下,只是那站在鸟架旁抬手轻晃了两下,让静立的鸟儿拍打着翅膀换了个地方的青年侧眸道:“你教那小姑娘分化葛瑞丝的两个女儿?”
“是,孩子的情绪控制没有那么稳定。”伏案桌前的人闻言停下了笔尖抬眸笑道,“继女犯错造成的影响,只会比亲生女儿更大。”
即使阿扎德看起来很疼爱她们,那也只是因为没有造成冲突,一旦造成冲突,那薄弱的感情基础瞬间就会土崩瓦解。
“那为什么一开始不教她?”艾默德捏了一下那躲闪的鸟喙,在被轻啄了一下后捻了捻手指,又戳了一下那处腹部,唇角扬了起来。
“一开始教她,她未必会去做。”许愿轻声道。
她被教导的善良,却又被投入地狱,从前的那一套行事作风只能对待纯善的人,但在这样不经意就会吃人的世道是不适用的。
如果不能扭转想法,就只能任人欺凌宰割。
“葛瑞丝不是好对付的人。”艾默德又被啄了两下,放弃了去招惹这只劳苦功高的鸟儿,从身后撑住了男人的肩膀道,“我猜她已经猜到有人在教那小姑娘了,等她排查完家里的佣人,就该往你这里查了。”
他的轻语响在耳迹,带着属于大海的微凉气息,许愿侧眸,握住了他垂落在胸前的手笑道:“所以我得给他们找点儿麻烦。”
“你不打算把葛瑞丝赶出那家吗?”艾默德还是更偏向于快刀斩乱麻,绝了那样的后患。
“以阿扎德的性格,没了这个妻子,他也会找另外一个。”许愿笑道,“他的性格不变,同样的场景就有再度上演的可能性。”
人性是有可能受到环境影响的,当欺负一个人不用付出任何代价时,一次不经意,二次就有可能持续纵容,即使没有身体上的,也会有心灵上无意识的欺凌,即使是善良的人,也很难完全规避。
“他的性格……”艾默德略微思索轻嘲道,“他的性格即使选个善良的妻子,也可能被他欺负,他们俩倒是刚好。”
两个坏家伙,也别出去祸害别人了。
许愿抬眸失笑:“是这样的。”
“嗯?那接下来的计划是什么?”艾默德看向了他一直在书写的计划书道。
“大人的事情由大人来处理。”许愿放下笔,翻开了最初的那一页笑道。
“你不继续教她怎么对抗那个家里了吗?”艾默德看着他的计划询问道。
“一直陷在那样的泥淖中并不是好事。”许愿垂眸轻声道,“浸淫太久,保持本心就会变成一件很困难的事。”
“唔。”艾默德看着那温柔的眸,轻笑了一下抱紧了他的肩颈询问道,“接下来我能做什么?”
“我需要忙碌一段时间,你有没有兴趣成为另外一只精灵?”许愿笑着询问道。
“你就不怕我教坏了她?”艾默德略有些惊讶的询问道。
布兰德教的都是徐缓图之,他教的很有可能都是简单粗暴的方式。
“不怕。”许愿反手摸了摸他的脸颊轻笑道。
他的人鱼看起来处事好像很急,但其实做什么都是会深思熟虑的。
“唔,既然你都这么说了。”艾默德翘起了唇角。
教人类啊,感觉很有趣。
……
“我不想要这个,那个才是我喜欢的!”爱德拉的声音在餐厅响起,带着急切。
“可是那个发夹只有一个,是凡妮莎先问我要的。”格洛丽亚有些安静的说道。
“她先问你要你就给她啊?明明是我先看上的!”爱德拉不满的叫了起来,在迎上凡妮莎洋洋得意的目光和拿着发夹向她示意的手时几乎压不住扭曲的脸色,“那是我先看上的!”
“我先要的!”凡妮莎扬起了下巴,并将那个十分漂亮的宝石发夹夹在了发丝上扭了扭头。
而这得意的姿态无疑让爱德拉怒火中烧,甚至想要从凳子上跳下去直接去抢:“你给我!”
“好了,不过是一个发夹,你们两个轮换着戴就行了。”葛瑞丝有些心慌的看着争执的两个女儿蹙眉示意,但奈何她们此刻根本无法领会到她的意思,更无法注意到阿扎德已经蹙的很深的眉头。
“不行,那也要我先戴!”爱德拉被抱住时拼命的挣扎道。
而她用尽全力挣扎的力道即使是葛瑞丝也一时间没能抱紧。
“妈妈,你就知道偏心妹妹!”她大声嚷嚷着。
“哦,没有,只是事情要分个先来后到。”葛瑞丝有些忙慌的拉着她道,“妈妈跟你到旁边去说好吗?”
“我不要!”
“爱德拉,请不要生气,你可以去我那里挑两个发夹,它们虽然没有那一个漂亮,但是……”格洛丽亚开口道。
“凭什么?!”爱德拉的情绪还没有来得及平复,凡妮莎闻言先嚷嚷了起来,“我也要两个!”
葛瑞丝下意识危险的瞪了格洛丽亚一眼:“好了,先不要闹,格洛丽亚……”
“砰!”一声拍在桌子上的声音终止了餐桌上所有的声音,几乎让所有人都下意识的抬起了头。
“亲爱的……”葛瑞丝的语气有些迟疑,却是率先开口了。
“乱七八糟的,吃饭都不能安宁!”阿扎德的语气很沉,也让原本正在闹着的两个姐妹瞬间肩膀颤了颤。
“爸爸,是因为格洛丽亚……”爱德拉试图开口,却被葛瑞丝捂住了嘴巴。
“对不起,我也没想到格洛丽亚会在餐桌上送发夹。”葛瑞丝努力沉下气息笑道,“让她们闹了起来。”
“爸爸,因为我之前都在做活,实在没有时间回房间去取发夹。”格洛丽亚开口道。
这让葛瑞丝一瞬间的头皮都是发麻的,她对上丈夫审视的目光,脑海里急剧思索着,看向了格洛丽亚笑道:“哦,我只是交代你学会就行了,你怎么能做一天呢?是家里的佣人不干活都推到你身上了吗?”
她的话语温柔极了,格洛丽亚却在瞧着她颤抖的嘴唇,这样的场景让她的心里是快意的,甚至想要将她和两个妹妹直接从这里赶出去。
但是不能。
她的一切是父亲造成的,赶走了这一个,也会有下一个,他不可能不娶妻,她也不可能一直赶走他的妻子。
或许会有善良的人,但她们不应该被父亲欺负。
“可能是活太多了,我做的有点慢。”格洛丽亚轻轻抿唇道,“对不起,爸爸。”
“抱歉,我只是想教她的东西太多了。”葛瑞丝面对那样审视的目光有些气虚,却也意识到自己有些太着急了。
她得再慢一点儿,才能让他慢慢忽略掉这个女儿。
阿扎德不置可否,只是蹙着眉头,看着混乱的场面心烦的起身离开了:“不要再让我看到这样的事。”
“好的。”葛瑞丝轻舒了一口气,看向格洛丽亚时却见她已经吃完了餐盘里的东西,从椅子下去向她行了礼。
“妈妈,我上楼休息去了。”小姑娘十分平静道。
“好的,请好好休息。”葛瑞丝心绪起伏着,却仍然保持着得体的笑容看着小姑娘从楼梯那里消失。
“别忘了要给我的发夹……”爱德拉始终心心念念这件事。
“给我安静!”葛瑞丝蓦然加重的声音却打断了她的话语,甚至让两个女儿的肩膀齐齐颤抖了一下,看着那阴沉到甚至狰狞的脸色,没有一个敢出声。
“都跟我过来!”葛瑞丝下着命令,也让两个女儿默默的爬下座椅,屏着气走向了她。
“妈妈……”还是凡妮莎极其小声的唤了一声。
“跟我来。”葛瑞丝沉着脸色带着她们离开。
她必须得重新教导好她们,一旦这样放肆任性下去,她的婚姻就要完了,一旦被赶出门,她们三个的人生也要完了!
“如果你们不能听我的话,不用爸爸开口,我也能把你们丢出去,去过贫民窟那样的生活!”这是葛瑞丝开口的第一句,直接让两个女儿吓得哭了起来,只是下一刻她们连哭声都止住了。
因为她们的母亲呵斥道:“不许哭!否则现在就给我出去!”
她们颤抖着,却不敢再哭一声出来。
“听好了。”葛瑞丝看着哭泣的女儿,到底蹲了下去道,“不要再被格洛丽亚挑拨了……”
隐蔽的房间里有着密语,餐厅里一片混乱,格洛丽亚坐在已经收整好的房间里,正在看着自己已经缺失了一些的首饰盒。
那里面有很多漂亮的首饰,都是妈妈从前在时为她准备的,她那样的爱她,为她准备漂亮的裙子,为她准备漂亮的发夹,曾经他们是和谐的一家人。
可是当她离开后,一切都变了。
如果不能保护自己,这些曾经的东西都会全部失去,那么提前用这些可能失去的东西去做反击,才有可能保留下一些。
而当她做到的时候,才发现爸爸原来真的没有那么爱继母和她的两个女儿,而他当然也没有那么爱她,他只是在心情好的时候,才愿意给予一点儿怜爱而已。
心里泛着微凉的滋味,好像缓缓的蔓延到了全身,格洛丽亚从首饰盒前起身,从窗户眺望出去看向了树林。
幸好还有妈妈,还有精灵先生一直陪着她,她一定可以继续坚强的活下去。
……
阳光很暖,洒落在坟墓前的墓碑上,鸟雀的叫声隐约从树林间传递出来,偶尔会有从眼前飞过的。
它们有着漂亮的色彩,灵动的歌唱着,好像没有任何的烦恼。
格洛丽亚跪坐在墓碑前眺望寻觅着,第一次没有哭,只是即使阳光洒落在皮肤上的暖洋洋,似乎也无法驱散心头的凉意。
“妈妈,我又来看你了。”格洛丽亚轻轻抚摸着墓碑,抚去了上面掉落的叶片道,“我会过的很好的,请不要忧心,如果再有人欺负我,请您悄悄的进我的梦里来,告诉我她们犯下的错误和上帝终将对她们的惩罚,我就能够继续支撑下去。”
树叶轻动,光影有一瞬间的变化,格洛丽亚轻轻捏紧了衣角,在那温柔的声音响起时才松下了一口气。
“她已经走了。”
“她竟然真的追来了这里。”格洛丽亚回眸看向了来路,掌心中的汗水一时未能消失。
她一边震惊着继母的警觉,一边也在惊叹着精灵先生的未卜先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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