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章 灰姑娘(7)
“她是一个很聪明的人。”许愿轻笑道。
如果不是聪明, 她很难带着两个女儿在这样的世道中活的很好。
格洛丽亚难以否认这一点,因为对方总是能够十分快速的想到合适到令她无法反驳的措辞,让她在回想时都觉得心惊肉跳:“可是她还是没有您聪明。”
她在尝试过那些方法后, 已经没办法不去赞叹精灵先生的智慧。
如果是精灵先生处于她的位置,一定能够应对的非常好。
“也未必, 只是我十分明晰她的目的而已。”许愿笑道,“而且她有一个致命的缺点。”
“是什么?”格洛丽亚端坐起来询问道。
“狠毒。”许愿眸光轻敛,“伤敌一千,自损八百,为达目的, 不择手段。”
“这是缺点吗?”格洛丽亚攥紧了手指轻声问道。
“对待非常的人,下手的确需要未雨绸缪,当机立断。”那温柔的声音说道,“但依靠自损来达成目的,又或者对良善之人赶尽杀绝, 最终会反噬己身。”
再良善的人也是人,被逼到绝境无路可走, 也会拼死反抗。
“反噬己身……”格洛丽亚轻轻念着这样的结果。
“有一句话叫做害人之心不可有, 防人之心不可无。”那温柔的声音说道。
“您担心我变得像她那样吗?”格洛丽亚捂住了心口轻声道,“我不会的。”
“我相信你。”那温柔的声音给予了信任, “我只是不赞成你一直陷入在跟她们的争斗中, 每天都想的是要如何战胜她们。”
格洛丽亚轻动着唇, 眸中有着诧异的情绪,因为她的确是不断在想着这件事情, 只要葛瑞丝的两个女儿闹起来, 她就能够获得安宁, 爸爸会对她们不耐烦, 也能够令她的心灵愉悦起来。
“那样做是不对的吗?”格洛丽亚询问道。
“让恶人受到惩罚当然不是一件坏事,但如果你一直将视线投在她们的身上,你的世界也会变得很小。”那声音轻声道,“与其将时间留给她们,不如留给自己,去欣赏春日的景色,去看看花鸟鱼虫,跟你的妈妈分享一些快乐的事情,会比一直沉浸在那些事情中快乐很多。”
格洛丽亚一开始还不太明白世界很小这件事,但当她听到那些美好的描绘时,却发现心灵好像开阔了起来。
在想到继母和两个妹妹时,她的心情总是很糟糕,总是很难思考事情,总是会想起心痛的事,即使胜利了,那些心痛好像也不会彻底抹去。
原来那是因为她的世界太小了吗?
“我该怎么去做呢?”格洛丽亚有些期待的询问道。
“你有什么喜欢的东西或是事情吗?”许愿询问道。
小姑娘微怔,然后沉吟思索了起来:“漂亮的裙子算吗?”
“当然。”那温柔的声音笑道。
他的话语就像是树叶间裹挟着阳光的轻风一样,不急不躁的,即使是面对一些格洛丽亚重复或是自己都觉得愚蠢的问题,也从来不会谴责她,而是好像在认真倾听着她的每一句话,认真思索着,然后给出建议和答案。
即使不能看到他的样子,格洛丽亚也喜欢跟他交谈,她可以将心中所想的一切都告诉他。
“我还喜欢好看的发夹。”格洛丽亚喜欢将自己金色的发丝梳理好,然后夹上漂亮的发夹。
虽然妈妈曾经说过不要夹太多,否则会有些太过累赘,但它们夹在能看到的地方,在阳光下闪闪发光的模样,每一次看到都会觉得心情很好。
“还有花朵和树林,蝴蝶和小鸟……”格洛丽亚思索着,也放松着心神一一列举着,她快乐的像一个最普通的无忧无虑的小姑娘,“还有妈妈以前为我亲手缝制的布娃娃,以前她每晚都会为我读故事……”
她的语调有些轻沉了下来,垂下的睫毛也有了些许的湿气。
“你喜欢读故事书?”那响起的声音唤起了睫毛的轻抬。
“是。”格洛丽亚回答,唇角重新扬了起来,“里面有很多很有趣的事。”
“都有什么?”许愿问道。
“有长鼻子的国王,出去冒险的士兵,他们会遇到一些牧羊人,还有神明假扮的人,只要善良的给予帮助,就会得到同样善意的报答……”小姑娘津津有味的诉说着。
许愿并没有去打断,只是聆听着那些零星话语拼凑起来的世界。
虽然给予善意并不一定能够得到善意的报答,但内心保留善意,本身无错,只是要去区分救的是仙鹤还是毒蛇。
“很棒的故事。”许愿在她的话语告一段落后轻笑道。
“是吧,我也觉得很棒!”格洛丽亚的心好像飞扬了起来,“如果您想读的话,我可以将书带过来。”
“好啊。”许愿笑道,“你所有的故事书都读完了吗?”
小姑娘原本飞扬的神色有一瞬间的低落道:“是的,从前父亲带回来了很多。”
但妈妈过世之后,他们就好像突然变得陌生了起来,几乎没有交谈,也再也没有新的故事书了。
“那我也带来一些,我们交换阅读怎么样?”那温柔的声音轻声询问道。
“真的吗?!”格洛丽亚露出了惊喜的神情。
“真的,不过你的认字情况怎么样?”许愿估摸她的年龄只有十岁左右。
“认识了很多。”格洛丽亚用手指轻蹭了蹭脸颊,有些不好意思道,“还有很多不认识。”
“没关系,不认识的我可以教你。”许愿笑道。
“真的吗?!”小姑娘惊喜出声,“谢谢你,精灵先生。”
“真的,只是我的时间没有那么充沛,平时的话你可以让你的父亲为你聘请一位家庭教师。”许愿说道。
格洛丽亚惊喜的情绪又一瞬间沉了下去,不是低落,而是有些安静的轻轻蹙眉,她每次一想到父亲,心脏都会很痛,她已经不想再去向他提什么要求了。
比起总是依附他,她更想快点长大,不要再给他添什么麻烦,也不必受他的呵斥。
“他不一定会愿意。”格洛丽亚轻声道。
比起让她读书,他或许更愿意让她学习一些活计和优雅的贵族礼仪,那样才能够服侍好她未来的丈夫。
可是那对于她而言,也是很遥远的事。
“但精灵先生说的话,我会尽量去尝试的。”格洛丽亚深吸了一口气道。
“如果被拒绝了,也请不要着急。”许愿看着她有些为难的神色沉吟道。
她能够对继母她们使手段,是因为本身没有什么感情,但对她的父亲,无论是心痛还是怨恨,都是因为有着极深厚的感情,而当那个人欺压她时,才会十分的痛心。
那是一种不可轻易避免的情绪,即使失望,血脉带来的亲缘也很难轻易扭断。
“嗯?”格洛丽亚有些疑惑。
“我可以帮你解决一些你父亲带来的问题,但很多事情还需要你自己留意。”许愿笑道,“希望你接下来的日子能够过的充实又快乐。”
“您要走了吗?!”格洛丽亚闻言,却是有些仓皇的扶住地面想要站起来。
“不,只是我最近有事要忙,让我的朋友来跟你玩一段时间好吗?”许愿轻声问道。
他的话语出来,格洛丽亚原本高高悬起的心有些放了下来:“您要做的那些事对您会有损伤吗?”
所以才会有一段时间没办法来。
“不会,只是需要占用一点时间。”许愿笑道,“不用担心。”
“好,请您一定要好好保重自己。”格洛丽亚轻攥着胸口的衣襟说道。
她真的不希望再有什么亲近的人永远离开自己了。
“你也是。”那温柔的声音笑道。
他们的告别是在午时,阳光略微有些烈了,许愿沿着林荫道行走着,小巧的猫趴在他的肩头,有些懒洋洋的轻晃着尾巴:【宿主,这样说不定她会对你产生依赖感的。】
【那是很正常的情绪。】许愿说道。
孩童因为无助而容易对释放善意的人产生依赖感,需要情绪的给予,只要它不会扭曲成极度排外的占有欲,就属于正常情绪。
得到爱的人,才会学会并有足够的心力去释放爱,他力所能及能够给予的,倒也不必太过吝啬。
猫猫轻晃着尾巴,睁开眼睛瞧着总是很温柔的宿主,在被摸脑袋时轻压了一下耳朵,听到了那温柔的询问:【看什么?】
【没什么……】统子将下巴放在了交叠的爪垫上。
它觉得宿主好像比以前更温柔了,但好像又不是。
从前是收养很多孩子,即使是宿主也没办法一个人掰成无数份,现在只是一个。
【小猫咪也有心事了?】许愿侧眸看向它轻笑道。
【没有。】猫猫抬头。
【哦?那我就不做美食慰劳你了。】许愿沉吟思索道。
【嗯?!】猫猫蹲坐而起,伸爪道,【我有,我有心事!好多心事!大心事!】
【有什么心事?】许愿问道。
猫猫瞬间卡壳,耳朵抿了抿:【这个其实……】
不是它不想说,而是说不清楚。
【看来不太好说。】许愿收回视线笑道。
猫猫点头:【词汇难以表达!】
【那就等你能够整理好词汇再说吧。】许愿没有再问。
小巧的猫爪却是伸缩了一下,细软的声音期待提醒:【美食……】
【就吃猪排怎么样?也是好久没做了。】许愿轻笑着询问道。
【好!!!】猫猫欢呼,尾巴勾动着碎碎念。
猪排猪排猪排,猪排可是比牛排还要难做的食物,但特别美味!
小巧的猫沐浴着阳光,眼睛闭了起来,林间星星点点的碎光像是坠落的星屑一样洒落在金色的眸中,也让其中的思绪一闪而过便没了踪影。
与以前略有不同吗?
许愿却觉得自己没什么变化。
……
格洛丽亚进家门的时候意外又不意外的在客厅里见到了正坐在桌后喝着咖啡的继母。
即使父亲没有回来,她也穿着十分漂亮的裙子,无论是端着杯子的动作还是坐在那里的姿势都十分的优美,即使格洛丽亚并不喜欢她,也无法否认这些事实。
她的手指轻缩,同时也伴随着心脏的微缩行礼道:“妈妈,中午好。”
“外面的天气很热,快去休息吧,一会儿就要吃午餐了。”葛瑞丝露出了温婉的笑容道。
即使她的笑意不达眼底,格洛丽亚也轻轻松了口气,即使她好像胜利了两三次了,也仍然对她有着畏惧。
因为她盯着她的模样,总会让她想到故事书里讲到的蛇。
精灵先生说虽然她的父亲是罪魁祸首,但不代表着葛瑞丝和她的两个女儿就是无辜的,她们并不属于善良的人,一定要提防。
“谢谢妈妈。”格洛丽亚提起裙摆上了楼。
她的身影消失,脚步轻轻踩着楼梯的声音不断传来,直到楼上关门的声音传来时,坐在原处的葛瑞丝才沉下了嘴角,将手中拿着的扇子丢了出去,胸膛不断起伏着。
她当然不相信有什么入梦之说,如果真的有,那个死去的女人也不会看着她们欺负了她这么久才出现。
但佣人审查了一轮,赶走了一些也没令她发现端倪,坟墓那里同样没能发现什么踪迹,比起相信死去的灵魂,她更愿意相信是她们逼的太紧,才会让格洛丽亚敢使出这样的手段想要反抗。
因为这样的手段并不高明,如果真的想将她们彻底消灭,应该投毒,但即使不高明,也令她十分的生气。
因为她必须暂时放缓步调,以一种更加细微的方式去令她失去反抗的意识,让阿扎德厌恶她。
时间延长,真的一点儿都不愉快!
前妻的女儿,更是怎么看都觉得碍眼!
……
阿扎德在今日用了一顿十分不错的晚餐,美丽的妻子温柔的迎接,三个女儿除了大女儿看起来有些安静,其他两个都十分的伶俐乖巧,但即使略有不足,也足够让他在忙碌了一天后感到舒心了。
夜晚浪漫温柔的缠绵之后,睡眠也变得格外的实,人躺在柔软的床榻上不断的陷落,却舒适的不想挣动身体的任何一寸。
只是窗外看起来是暗的,有些像黎明时,却能够看到比之更加深的树影。
翅膀拍打的声音响起,一只鸟的影子站在了颤巍巍的树梢上,收拢起了翅膀,然后张开了口。
“如果你不能善待格洛丽亚,将会失去一大笔的财富……”
它的声音很近,好像就在耳边,可是又很远,好像是从天际传来的一样。
它在重复着,也令阿扎德想要去将它击飞反驳,可是当他想要动起来时,却发现自己似乎无论如何都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
他好像能够看到室内的一切,身体却像是钉在了床上一样不听他的使唤。
窗边的声音仍然在重复着,就像是幻觉一样令人恐惧。
他被控制了还是梦?!又或者是巫术?神明的神谕?
阿扎德不断猜测着,挣扎着,当这场挣扎好像毫无止境时,那只鸟儿蓦然拍打着翅膀离开了。
阿扎德蓦然睁开了眼睛从床上坐起,伸出了手道:“站住!”
声音在空旷的室内十分响亮,以至于阿扎德看向自己的手时听到了身旁有些惊讶的问询声:“亲爱的,怎么了?”
“没事。”阿扎德能够感受到浑身的汗水,他的气息剧烈浮动着,看向窗外时却发现那里关的严严实实,只是已经天亮了。
“哦,你看起来很不好,是做噩梦了吗?”葛瑞丝温柔的贴在他的身上询问道。
“说了没事。”阿扎德收回了思绪,看向脸上带着担心的新妻子起身道,“起床吧。”
“好的。”葛瑞丝没有再问,只是默默推开被子起身笑道,“我去帮你看看早餐怎么样了。”
“好。”阿扎德应了一声,穿着衣服,脑海中仍然在思索着。
他从未有过这么清晰的梦境,以至于好像连其中树枝的分布都记得,当然也记得在梦境中重复了好多遍的话。
善待格洛丽亚?
他难道有哪里没有善待她吗?他供她的吃穿用度,让她不必挤到贫民窟里去担心吃不饱肚子,甚至供她买了漂亮的裙子和首饰,担心她没有母亲照顾,还娶了新的妻子照顾教导她,世间简直没有比他更加称职的父亲了。
可即使做到这样,难道还是有人不知足吗?
阿扎德做着这样的猜想,临出门前看了眼刚刚下楼的格洛丽亚,轻蹙了一下眉头后离开了。
损失一大笔财产?他可不会受这样的威胁。
他接过了葛瑞丝递过的斗篷,上了马车离开,而在他离开后,不论是爱德拉还是凡妮莎都向那呆呆站着的格洛丽亚投去了幸灾乐祸的眼神。
“不知道这位公主又怎么惹到爸爸了。”爱德拉嘲讽道。
“或许她长的就不讨人喜欢吧,呆呆的像个木头一样。”凡妮莎路过时揪了一把她的头发。
格洛丽亚吃痛,可看着洋洋得意离开的凡妮莎,却拿她毫无办法。
她不能再跟她们发生争执,因为她的继母会令她们的身上多上伤痕,然后再向父亲告一状,他已经厌恶她快要到极限了,他不会维护她的。
格洛丽亚的心里泛着凉意,也只是揉了揉头走向了餐桌,听着旁边的嘲讽,静静吃着自己的早餐。
“我们可不会再上你的当了。”
“阴毒的家伙,竟然能够想出那么险恶的招数,我就应该把你的计谋告诉爸爸。”
“爱德拉。”葛瑞丝出口制止道。
“知道了,妈妈,我不会说的,我可不是向爸爸告状的坏孩子。”爱德拉轻哼道。
“她就像死人一样不说话哎。”凡妮莎语调上扬道,看起来一副天真的模样。
“就是,阁楼里的老鼠都比她活泼。”爱德拉嘲讽道。
而这些话语,葛瑞丝是不会制止的。
格洛丽亚在心里默念着不要总把心思放在她们的身上,可是听到这些话语,她的心灵仍然很难受。
“哦,她又要去见她死去的母亲了。”
“永远团聚难道不比天天跑去见好吗?”
“直接埋进土壤里更好吧。”
那些恶毒的声音随着格洛丽亚的跑动变得小了一些,可它们并未消失,就像是如影随形一样,始终环绕在耳际。
其实那些话语并不是最刺骨的,她已经不会再为她们的话而轻易落泪,让格洛丽亚难过的是父亲早晨离开时的眼神,冰冷的像是在看一个寄生虫。
格洛丽亚以为自己已经不会再失望了,麻木的心脏也不会再痛了,可是当她看到坟墓,跪在那里的时候,泪珠还是不可抑制的从眼眶中掉落了下去,心脏酸涩难忍。
她告诉自己不要难过,可是却怎么都抹不干自己的眼泪。
“谁欺负你了?”像碎裂的水珠般微凉的声音在这片森林中漫不经心的响起,令格洛丽亚的眼泪一瞬间止住了,却又有些惊慌失措的看向了四周。
“是谁?!”
那声音传来一声气息轻动道:“精灵先生的朋友。”
格洛丽亚紧张的心微松了一下,却是带着些踌躇道:“您好。”
“你好。”那悦耳的声音没有什么温柔的情绪,反而十分的干脆利落。
跟精灵先生听起来是完全不同的性格。
这让格洛丽亚有些不习惯甚至紧张到后背都有些微微冒汗。
“谁欺负你了?”他询问道。
虽然没有质问的感觉,但还是让格洛丽亚未曾放下心神:“是我的两个妹妹……”
“她们怎么欺负你了?打你了?”
“没有。”格洛丽亚说道,“她们说我是公主……”
“这不是赞美吗?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你的确看起来像个小公主。”他的语调轻扬。
格洛丽亚有些惊讶的抬眸,明明是同样的词汇,从这位精灵先生的口中说出却一点儿也不令人难过,听起来真的好像赞美:“您以前就见过我吗?”
“见过,她们还说了什么?”那轻扬的声音问道。
“她们说我像木头一样……”格洛丽亚的心低落了下去,“连阁楼里的老鼠都比我活泼。”
“你没有骂回去吗?”那声音轻出了些疑惑的情绪。
“呃……”格洛丽亚有些错愕。
“啧……光受着不反击可是会让那些家伙们变本加厉的。”他发出了不赞同的声音,“骂人会不会?”
格洛丽亚有些迟疑:“应该怎么做呢?”
“看来你真的不会,骂人的第一点就是心态要稳。”那轻扬的语调说道,“骂人的精髓是戳痛点,她们越想让你生气,你就越不能生气。”
“可是很难不生气。”格洛丽亚攥紧了手指道。
“那我把她们关在阁楼跟老鼠共处一晚给你出出气怎么样?或者吊在树上吊一晚?”他仿佛在认真思考着。
格洛丽亚却是惊讶的瞪大了眼睛,充分体会到了这位精灵和精灵先生完全不同的性情。
第121章 灰姑娘(8)
“这样会不会不太好?”格洛丽亚有些迟疑道。
无论她如何否认, 在这位精灵先生提议的时候,她的心里都是有着愉快的情绪的。
她讨厌爱德拉和凡妮莎的口无遮拦,很想让她们受到教训, 可是她不敢去反驳和谩骂,因为有她的继母护着, 她的父亲也不会偏向她。
她只能忍着,不断的忍着。
“哪里不好?”那闲适的声音询问道。
格洛丽亚思索着,却很难说出哪里不好的话来:“……这样您不会被发现吗?”
“担心我?”那语调轻扬。
格洛丽亚轻轻颔首,毕竟是精灵先生的朋友,也是为了保护她:“是的。”
“那你自己去。”他毫不犹豫的说道。
格洛丽亚却有些迟疑了起来:“那样我会被父亲训斥的。”
“他不是本来就训斥了你吗?”那声音漫不经心的说道。
格洛丽亚错愕道:“您怎么知道?!”
“因为你的表情都写在脸上了。”艾默德靠在树后环着臂轻轻侧眸道。
布兰德要实施计划, 以阿扎德的性格刚开始必然会有迁怒,他可不会去反思自己哪里亏待了格洛丽亚,因为在他的认知中,他提供了吃穿用度,这个人就必须一切皆服从于他, 不能有任何的怨言和自己的思想。
可孩童的天性中会带着不受规矩约束的地方,因为她会知道什么让她觉得舒服, 什么让她觉得不舒服, 什么是有道理的,什么是无理的压迫。
那样的梦境暗语当然会让阿扎德觉得自己的权威受到了挑战, 而格洛丽亚无声的抗争同理。
她所表露出来的哭泣也是无声的, 不是对谩骂的愤怒, 而是心痛又无力的想要释放心中的委屈和酸涩。
艾默德沉吟着,又瞧了瞧小姑娘的神色, 思索着自己当初是不是也是这样把心情写在脸上, 才会让布兰德那家伙一眼就看穿。
可是现在那家伙也能够一眼就看穿他的很多心思。
艾默德手指轻动, 思索着要怎么隐藏自己的情绪, 或许他应该对镜练习,显得更高深莫测一些,让布兰德看不穿。
可他的眸微阖,又觉得这事有点麻烦,看穿看不穿的,在布兰德的面前其实都无所谓。
“他没有训斥我。”小姑娘的话语中有着轻轻的叹息,她明明处在最能够轻易开怀的年龄,叹息却似乎已经有了成年人的无奈,“他只是在早晨离开的时候很厌恶的看了我。”
“那你想要挽回吗?”艾默德能够理解她对父亲的感情。
因为即使在他的幼时,父亲也会因为他的顽皮揍过他很多次,当时会觉得委屈和愤懑,但那个档口过去,还是会觉得亲近。
当然,那样的亲近建立在他的父亲对他很好的前提下,他虽然沉默寡言,却也会捉小海象给他玩,在他游的太远时四处寻找,教他捕猎,不辞辛苦的给他们带回喜欢的食物。
那样的感情是很难割舍的,虽然不太可能,但如果有一天父亲对他投来厌恶的眼神,他也一定会很难过。
虽然他觉得阿扎德并不称职,但在格洛丽亚的眼中,曾经的他或许也算得上是一位称职的父亲,母亲提供了无微不至的关怀和照顾,父亲给予的爱虽然不多,但当爱足够时,是不那么容易察觉那份不尽职的,他只需要稍微尽尽心,就能够得到来自于格洛丽亚的崇拜和爱。
而当她的母亲逝去时,那份不尽心显露,她才会觉得一切好像变了,其实一切都没有变。
“还能挽回吗?”格洛丽亚心中略有些期待的问道,即使那里已经酸楚到让她一想起就想要落泪。
“能啊,只要你不要给他添任何的麻烦,每天都保持着美丽又干净的状态,在他心烦的时候作为一个懂事的女儿去问候他,帮忙解决他的问题,能够给他在外人面前增光添彩,那么他就会还像以前一样爱你。”艾默德喉中轻嗤笑道。
他说的很是轻巧和漫不经心,格洛丽亚乍听时觉得好像很容易,但其实很难,她没有那个能力,能够在他心烦时问候他的,是葛瑞丝。
“我……”格洛丽亚轻叹着,她其实也不想让父亲心烦,可她的存在就好像已经很令他心烦了。
“你想做,但你没有足够的心力去做。”那漫不经心的声音一语道破了她的处境,“因为他并没有给你足够的爱,所以你很难去回馈,这可不是你的原因,你们的关系中,他才像那个孩子。”
格洛丽亚震惊于这样的话语,却又无法去反驳。
“除非你能时时刻刻照顾他的情绪,否则你们的关系是很难去挽回的。”他那样直白的说道。
格洛丽亚的手指紧紧攥着,那些想不明白的事情好像终于有了答案。
只是从前的精灵先生总会引导着她去想,他总是温柔的像一个安静的聆听者,让她的心灵变得坚强,而现在的精灵先生更像是一位探寻者,直接将所有的事情翻到明面上,摊开来给她看。
事实是很残酷的,这并不是因为精灵先生才导致的残酷,而是它本身就很残酷,她必须学着去接受现实。
“那我应该怎么做呢?”格洛丽亚的心口好像因为受到这样的冲击而松了一些下来。
她的父亲像个孩子一样,让她对他伟岸的形象好像有些磨灭。
而她就像笼子里的鸟儿一样,因为漂亮的羽毛和好听的歌喉被给予了漂亮的笼子,足够的水米,豢养她的人高兴了会逗弄两下,不高兴的时候就会弃到一边,甚至以不给水米作为威胁来让她服从。
格洛丽亚不想这样想,可她努力控制着自己的心,大脑却不断的去参照着,发现好像真的区别不大。
她的世界很小,因为她被豢养在笼子里,而外面的世界很大,大到远远超过那个笼子。
这就是精灵先生曾经告诉她的事。
如果能够飞出去自己觅食,如果能够挣脱这样的牢笼,她就不必再受到那样的威胁。
“反正无论怎么做都会遭到训斥,为什么要让着她们,白白吃亏呢?”艾默德眼睛微阖道。
葛瑞丝和她的两个女儿在格洛丽亚看起来或许很可怖,但在他看来,她们本身也是岌岌可危的,否则她们会直接把格洛丽亚赶出来,而不是用那样的软刀子一步步的压制她。
当然,这样的方法在布兰德未实施那条梦境前不那么适用,毕竟还有个狡猾的葛瑞丝掺和在其中,成人的谎言总是会比孩子高端很多,很能扭曲事实。
但她也有畏惧的时候,就像她专门弄伤她的两个女儿那一次,如果按照艾默德的想法,既然弄伤了要挨批评,与其受委屈,还不如真的去揍她们一顿来的痛快。
她们在那个家庭看起来很可怕,但放在整个罗拉王国的王城,有着太多她们不敢得罪的人,无能到只能欺负一个小姑娘的人,在艾默德看来根本没有让布兰德出手的必要。
当然,他的出手也不是为了她们,而是为了格洛丽亚。
她自己得坚强起来,才不会在出了这个家的时候面对更多难缠的人时产生怯意。
外面的那些家伙可比葛瑞丝母女有着更多的心思。
格洛丽亚眨了眨眼睛:“可是她们会向父亲告状。”
“那又怎么样呢?你可以明明白白的将那些事说出来,无论他信与不信,都会让葛瑞丝她们忌惮,而你的父亲所能做的,无非是训斥你,或许他会很不讲理,罚你不能吃饭,但那位精灵已经去处理你父亲的事了,你不想看看你的父亲在暴怒时会做出什么事吗?”艾默德扬起了唇角询问道。
如果没有布兰德实施梦境那件事,格洛丽亚想要继续安稳的生活,的确需要使用很多手段和技巧去隐忍,慢慢图谋长大,她在成长为独立之前,最好不要去对抗她的父亲。
虽然很无奈,但生存问题上,这是摆在面前的现实。
在无力之前,明白一切,隐忍下来才是最好的办法。
但那样的方式其实是很消磨心性的,一直关在笼子里的鸟儿一直被调教着,很容易失去向往天空的心和力量。
格洛丽亚有一瞬间的胆怯瑟缩:“可是他生气的时候很可怕。”
“他无非就是拍拍桌子,踢踢凳子,提高他的声音表达愤怒。”艾默德打了个哈欠道,“他要是敢打你的话,我也可以揍他一顿替你出气。”
格洛丽亚身体缩的愈发紧了些,在她看来父亲是很高大有力的,一巴掌就能够拍的桌子整个震动,也能够轻易的将她拎起来:“您不怕他打你吗?”
那声音发出了一声哼笑,似乎觉得这样的问题很有趣:“我要是想揍他,他没有任何还手的力量。”
“哦……”格洛丽亚眨了眨眼睛。
“嗯?你不会觉得我在吹牛吧?”那语调微扬了起来。
“没有没有!”小姑娘头摇的像拨浪鼓一样。
他虽然好像也是在威胁着,可是格洛丽亚却意外的没有任何害怕的感觉,反而觉得这个精灵好像也很像小孩。
“所以你不用怕,在他没有打你或者体罚你之前,那些训斥的话就像是纸老虎一样。”艾默德说道,“只要你当他是个孩子在嚷嚷,对你来说就什么都不是。”
“纸老虎是什么?”小姑娘问道。
“就是纸折成的老虎。”艾默德扬起眉梢,给出了布兰德曾经告诉过他的解释。
“那老虎又是什么?”格洛丽亚十分疑惑道。
“你连老虎都不知道是什么?”人鱼轻嘶沉吟道,“你见过猫吗?”
“见过。”格洛丽亚重重点头,她见过那种毛绒绒叫声又软的生物。
只是据说它们曾经被叫做女巫的化身,而在据说数年之前,跟女巫挂钩的女性都会被毫不犹豫的绞杀。
虽然格洛丽亚不明白为什么拥有那样可爱的生物就有可能跟女巫挂上钩,但她的确因此而远离了它们,只是最近又据说连宫廷里都养了它们作为宠物。
这足以说明它们的可爱。
“老虎就是放大到比你父亲还大的猫咪。”艾默德试图类比。
“哦!”小姑娘恍然大悟,并发出了惊叹,“竟然有那么大的猫咪吗?”
“嗯,它们抓你就跟抓老鼠一样轻松。”艾默德扬唇道,也清晰的看到了小姑娘眸中惊喜想摸的情绪消失,“它们被称为丛林之王,很凶猛。”
格洛丽亚见过猫咪抓老鼠,它们总是太轻松,抓到了还能放跑再玩一会儿,老虎能将她像老鼠一样的抓到?
格洛丽亚一点儿也不想去代入那样的场景,那会让她觉得现在就很不安全。
“纸老虎就是用纸做的,看起来凶猛,其实一拍就碎了。”艾默德说道,“你不将那些训斥的话放在心上,它就伤不到你。”
格洛丽亚思绪回笼,觉得不去想那些训斥的话语,只是想着父亲生气时的样子,发现好像确实有效果:“我可以试试。”
“当然,那些话会让你觉得不舒服,该记下来还是要记下来。”艾默德眸光轻动着,“等以后他向你要求时,时时复习,别心软。”
“报复?”格洛丽亚总结问道。
那声音轻笑,似乎含着赞扬:“这怎么能叫报复?不过是他怎么对你,你就怎么对他,这样叫做公平。”
格洛丽亚的心灵经受着冲击,她并不忍心像父亲对待她一样对待他,但她的父亲却是忍心的,那么她又有什么不忍心的呢?
不过那一定是非常久远的事了,未来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样的事:“我会试着去做的,不过把两个妹妹关进阁楼里的事我不能做。”
“为什么?”那漫不经心的声音询问着,却没有什么谴责的味道。
即使他的言语似乎有些直白,但格洛丽亚很愿意跟他讲话:“因为精灵先生说,不能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他说的是不能主动去做那样的事,但是对面已经开始损伤你了,而且训斥是一定的情况下,就没必要白白吃这亏了。”艾默德扬起唇角道,“况且我教你的也不是跟她们打架动手,没有自损的。”
“我……”格洛丽亚还是有些迟疑,她的内心还是因为这样的决定有些迟疑不定。
“你要是不愿意也可以不做。”艾默德并不强求。
让一个善良还总是被欺负的孩子去反击,并不是一蹴即成的事。
逼迫也会令她的内心受折磨,当她自己忍无可忍时,要么反击,要么……沦亡。
布兰德说过,不要太过于插手别人做出的决定,逼迫做出的决定,极有可能引来怨恨,即使帮了忙,也未必能够抵消。
对这样年幼的孩子听起来似乎有些冷漠,但艾默德是认同这一点的,就像卡罗尔一样。
她要怎么选,由她自己做决定,别人能够帮一时的忙,但永远也无法替她去走接下来的路。
格洛丽亚心中轻轻松了一口气,却又纠结了起来,她讨厌爱德拉和凡妮莎,却又觉得她们还小,是继母的教导令她们变成了那样,关进阁楼或许很解气,但她们也是失去父亲的孩子,那样应该是会害怕的,但她又不想那样放任着。
“对了,布……精灵先生托我给你带来了两本故事书,就在你左手边的草地里用石头压着。”艾默德换了个话题。
“嗯?”格洛丽亚转头看向了左手侧有些拔高的草地,从地上起身走了过去,果然在那里见到了两本用石头压住的故事书。
它们看起来崭新规整极了,格洛丽亚爱惜的掸掉了上面掉落的草叶笑道:“谢谢精灵先生……不过我忘记带我的来了,您能不能在这里等一会儿,我去取?”
“没关系,明天吧,你一天往返两次太过惹眼了,会让她们怀疑的。”艾默德看着有些内疚的小姑娘道。
“谢谢您。”格洛丽亚轻舒了一口气,抱着那两本新得的书有些欣喜又迟疑。
“喜欢的话可以回去阅读。”艾默德看出了她的迫不及待和对他的陌生和无所适从。
孩童的心思总是十分的好猜,只要愿意去关注。
“那我先回去了。”格洛丽亚抱着书道,“谢谢您精灵先生,再见。”
“再见。”他回答的十分言简意赅。
格洛丽亚抱着书走了几步,又有些迟疑的站在了原地解释道:“我并不是觉得您的主意不好。”
“嗯?”那本已告别的声音轻扬,带了笑意,“你觉得我在生气?”
“您没有生气吗?”格洛丽亚并不想影响他的心情,因为她知道这位精灵先生也是在帮她。
“没有,我只是建议者,你可以做出自己的选择。”他喉中轻出笑音,“这种事还不至于让我生气,难道你觉得我是个心胸狭小的精灵吗?”
“没有没有!您很大度!”格洛丽亚的头瞬间摇成拨浪鼓,提起的心却松了下来。
“再见。”他似乎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
“再见。”格洛丽亚道了告别后离开,原本迟疑的步伐也变得欢快了起来。
她觉得这位精灵先生真的很像一个孩子,但是是一个很可爱的孩子。
小姑娘一蹦一跳的离开,艾默德看着她离开的背影,也直接跨过了树后的篱笆,走回了来路。
绿眸映着树影间的光斑,漂亮的红唇轻轻扬起。
他这么完美的完成了任务,得向布兰德要奖励才行。
……
格洛丽亚的欢快只维持到了看到房屋的大门时,明明是从前最喜欢和最觉得安全的地方,现在却是看到就觉得心情沉重。
从前格洛丽亚不明白为什么,现在却隐约明白了,它不像是家,而像是一个让她为了求生不得待在里面接受一切欺负的鸟笼。
她深吸了一口气思索着,在拐到正门前弯腰,将两本故事书藏在了裙摆下的短靴处,这才走了过去开门,不意外的看到了正在客厅里的欢坐一处的母女。
她们都穿着漂亮的裙子,戴着漂亮的首饰,吃着新做的糕点,爱德拉和凡妮莎虽然在争夺着什么,但她们毕竟是亲姐妹,看起来十分的其乐融融。
格洛丽亚的进去就像是一颗石子一样,好像破坏了这祥和的画面一样让她们停下动作看了过来。
天然的畏惧就像是身体残留的本能,格洛丽亚攥紧了手指,努力告诉着自己她们是纸老虎,她们并不敢对她做什么,才勉强松了口气。
只是不等她问好,凡妮莎的声音已经响起:“哦,公主又从哪里弄了一身的土回来,可真是要辛苦佣人们了。”
“公主怎么会在意这些呢?说不定就是故意的。”爱德拉嘲讽道。
“总是这样还不如睡在炉灰里合适。”凡妮莎扬起下巴看着她道。
每当这个时候,她们总是格外的团结。
而能够脱口而出这样的话,一定是在心里思索了不知道多少遍。
她们的每一个举动和每一句话语,都让格洛丽亚觉得之前的顾虑有些愚蠢,其实精灵先生应该生气的,因为她对恶毒者心软了。
对她们心软纵容,就是对自己的残忍。
“妈妈。”格洛丽亚恭敬的向看过来的葛瑞丝行礼道,“抱歉,我弄脏了衣服,先上去整理一下。”
她不喜欢谩骂,去用失去父亲这样的痛点去刺痛爱德拉她们,因为同样的话语好像也能够用在自己的身上。
而且当她连对父亲的态度都好像没有以前那么在意的时候,这些话语好像也不足以刺伤她了。
“去吧。”葛瑞丝看着神色有些平静的格洛丽亚,轻轻蹙起了眉头。
“哦,公主还真是娇贵。”凡妮莎嘲讽道。
“谁让人家拥有好多件裙子,你上次说送我两枚发夹还算数吗?”爱德拉高声道。
“当然算数。”格洛丽亚迈上台阶的步伐停了下来,看向了不断挑衅的爱德拉她们道,“午餐后可以吗?我现在想单独待一会儿。”
“喂,你可别想挑拨离间!”凡妮莎露出了嫉妒的神色,却反应的很快,“爱德拉,别上她的当。”
“凡妮莎,你也可以挑选两枚,不过现在请保持安静,我想自己单独待一会儿,否则说过的话就不算数了。”格洛丽亚转眸看着她们道。
凡妮莎的话语卡壳,因为发夹的缘故,一时竟不知道该怎么反应。
她们就那样呆呆的看着格洛丽亚的身影从楼梯处消失,还是爱德拉轻声骂了一句:“装什么公主,谁稀罕她的发夹似的!”
“就是!”凡妮莎附和道。
她们谩骂着,却没有注意到葛瑞丝神情的凝重,她觉得有些不对劲,却又很难说上来哪里不对劲。
但格洛丽亚对待谩骂的态度,绝对不是一个受到欺负就懦弱哭泣的孩子会拥有的。
第122章 灰姑娘(9)
“妈妈, 什么时候才能将那个公主从家里赶出去?”凡妮莎看向了她的母亲道,“我看到她就觉得心烦!”
“就是,凭什么她高高在上的?”爱德拉也十分的不满。
在她们的眼中, 格洛丽亚拥有最好的房间,漂亮的裙子和让她们羡慕不已的首饰, 她活的像一个公主,这让她们觉得一点儿都不愉快,而这个公主明明已经不受爸爸的喜欢,却还是那么高高在上的施舍着她们。
“闭上你们的嘴,现在可没到说这种话的时候!”葛瑞丝收回视线看着两个几乎按捺不住不满的女儿训斥道。
原本她的计划是很顺利的, 这个家里的所有一切都在她的掌握中,阿扎德根本不关心家里会发生什么,他只在意自己回家时能不能过得舒服。
这样她就可以借着教导的名义让格洛丽亚悄无声息的隐没在这个家中,她是个善良的孩子,被她曾经的母亲教导的一点儿都不知道世间的险恶, 对一切都充斥着美好的向往。
这样的孩子是最容易被欺负的,她甚至连吐露恶语都不会, 就像一只柔弱的兔子一样, 连老鼠都能够欺负她。
但她所预想的一切却在某一天出现了变故,这只兔子竟然尝试着去反击, 当然, 她失败了, 因为她只是一只还没有长成的兔子,很容易就能够被拿捏。
但这样的反抗却不止一次, 她似乎尝到了其中的甜头一样, 一次又一次的打乱她的计划, 而葛瑞丝却发现自己没办法将她剥皮拆骨。
因为阿扎德虽然对她并没有那么上心, 但明显的伤痕和病痛还是会让那个经常在商场上打交道的男人起疑心的,葛瑞丝不能让他察觉到这一切,否则她的地位和财富都会失去,一个再嫁的女人被赶出家门,那可真是一场灾难了。
她一个人是很难抚养两个女儿的,毫无力量的漂亮女人,一旦失去了庇护,很有可能沦为男人的玩物,不仅是她,还有她的女儿。
格洛丽亚并不知道她们被赶出去的后果,但她明显知道了她在畏惧被赶出去。
那只小兔子无论再怎么蹬腿呲牙,她都是阿扎德的女儿,他无论如何都不会将她赶出家门,可是她们却是不同的。
她们才是外人。
“妈妈?!”凡妮莎有些惊讶的受着她的呵斥。
“听着,都给我收敛一点儿,如果不想被赶出去,最近都先不要惹她。”葛瑞丝将两个女儿揽过来叮嘱道,“你们不想失去现在漂亮的衣服和首饰吧?那么就给我乖一些。”
“是。”姐妹二人虽然有些不情不愿,但还是答应了下来。
“好孩子。”葛瑞丝夸赞道。
“那我还能问她要发夹吗?”凡妮莎询问道,“那可是她自己答应要给我的。”
“妈妈……”爱德拉也有些意动,她也觉得自己漂亮的首饰实在太少了。
“她既然给了,你们就拿上并表达感谢,但你们要记住,你们两个人之间不能起争端,她没给之前也先不要抢。”葛瑞丝叮嘱道,“听到了没有?”
“是,我知道了妈妈,我什么都听你的。”爱德拉凑过去撒娇似的亲吻在了她的脸上。
“我也是。”凡妮莎不甘示弱,同样亲了亲她。
“好孩子。”葛瑞丝的脸上露出了笑意,将她们爱怜的抱在了怀里。
家里的午餐时分难得有些安静,爱德拉和凡妮莎只是静静的吃着午餐,虽然偶尔会投来不怎么愉快的目光,但却不像早晨那样直接将脏污的话宣之于口了。
格洛丽亚垂眸吃着午餐,在葛瑞丝带着温婉的笑意给她分开食物时表达了感谢:“谢谢妈妈,但我有些吃不下了。”
葛瑞丝的神情有一瞬间微凝,笑容却未中断:“吃不下就放着吧。”
“谢谢妈妈,我先上去了。”格洛丽亚从椅子上滑下,整理了一下裙子看着捏紧了勺子的两个妹妹,略颔首后转身离开。
她的神情平静,上楼时提起裙摆,真的像一位公主一样离开,只是在踩上几级台阶时停下了脚步,听到了从餐厅里传来的不忿的话语。
“妈妈,你看她!她连你分给的食物都拒绝!”
“她现在一点儿都不将我们放在眼里!我讨厌她!”
“好了!”葛瑞丝的话语中有着并未伪装的不耐烦,“先吃东西吧。”
她也不是时时都伪装的很好的,事实上,她也只是一只纸老虎。
格洛丽亚轻轻松了口气,原本攥紧裙摆的手指略微松了些,轻捻着掌心中的汗水,缓步上了楼。
桌上的故事书还摊开在窗前,里面记录着十分美好的故事,格洛丽亚一看到就入了迷。
但当她从故事中挣脱,不得不走出这个房间时,一切的美好又似乎离她而去了。
格洛丽亚轻轻抚摸着书页,在其中夹上了书签,珍惜的放进了抽屉里才开门离开。
……
“喂,公主殿下!”凡妮莎重重踩上楼梯,直接踢向了那关起来的房门。
“我们来取发夹了!”爱德拉也学着她的模样,嬉笑得意的踢着门,“快点开门!”
“你们不怕妈妈听到吗?”格洛丽亚的声音却没有从房间里传来,而是从走廊的尽头。
爱德拉和凡妮莎有些诧异的看过去,在看到那背窗而立的身影洋洋得意道:“她去午睡了,根本不可能听到。”
“快把发夹给我们,你应该不会食言吧,公主殿下!”凡妮莎扬起了下巴轻蔑道。
“当然不会,我可没有你们那么糟糕。”站在走廊尽头的身影有些平静的说道。
但这可激怒了一向欺负她还不还口的两姐妹:“你说什么?!”
“我说你们也没有我想的那么聪明。”而那个一向被她们欺负惯了的人,竟然一点儿不畏惧她们的怒气,而是吐出了让她们十分震惊且怒火中烧的话,“反而又坏又蠢!”
“格洛丽亚!我要打死你!”凡妮莎的胸膛起伏着,拎起裙子直接朝着那里跑了过去。
“你最好站着别动,我要撕烂你的脸!”爱德拉同样气坏了,从来没有人敢当着她的面这样羞辱她。
又坏又蠢?格洛丽亚这样的蠢货怎么配说这样的话!
她们朝着那里跑了过去,看到的却是那道身影提起裙摆匆匆上楼逃离的动作。
“你给我站住!”两姐妹的怒火更盛,心里却对只敢说说就跑的格洛丽亚更加没了畏惧。
妈妈虽然说不能主动招惹她,但这次可是格洛丽亚主动惹她们的,连爸爸都不会现在她的那一边。
大不了打了她,她们再给身上伪装一点儿痕迹,这样爸爸就会更加厌恶格洛丽亚。
她们这样想着,匆匆到了楼梯口,在看到那消失在转角的裙摆时直接跟了上去:“站住,别跑!你有本事骂我们,有本事别跑!”
可楼梯上响起的动静并不听从她们的声音,爱德拉和凡妮莎也义无反顾的追了上去。
“哦,天呐,这里怎么这么多灰尘?”爱德拉踩在楼上的地面时将裙摆提的更高了。
“我一定要撕烂她的嘴,让她再不能说出那样的话来!”凡妮莎暂时顾不上那些飘落起来的灰尘,就着有些昏暗的环境搜寻着那道逃离来这里的身影,而她也十分敏锐的在一道有些漆黑的门前发现了藏起来的裙摆痕迹。
只是这一次她没有急着呐喊,而是拍了拍爱德拉的手臂朝她指着示意,两人对视点头,皆是放轻了脚步朝着那里走了过去,在靠近时一齐拽向了那条裙子,目露狠色。
但与她们预想中格洛丽亚的惊慌失措不同,那条裙子就那样轻飘飘无处受力的被她们拽了下来,以至于穿着漂亮裙子的身体有一瞬间的踉跄。
可这样的踉跄却没能给她们站稳的机会,因为从身后推来的力道让她们不得不重重的摔在了地上,在扑起的厚厚的尘土中弄脏了自己的裙子。
“哦,天呐!我的裙子!”
谁在后面推我!
两个人几乎同时叫了出来,她们试图爬起来,却在门外透进的亮光中看到了映进来的身影。
“格洛丽亚!!!”凡妮莎的怒气几乎到了顶峰,她怒气冲冲的回头,手撑在地面上看向了站在门口居高临下看着她们的格洛丽亚,心里想了她的一万种死法。
可下一刻那道还能透进光亮的门却在她狰狞的神色上猛的关上了。
光亮消失,两姐妹的神情一瞬间是震惊且茫然的,而随着门的咔哒一声,漆黑降临时,她们几乎是下意识头脑发麻的朝着门的地方爬了过去。
“开门!”
“格洛丽亚,你想做什么?!”
“快把门打开,你不怕爸爸惩罚你吗?!”
“开门!!!我命令你把门打开!!”
门被拉的啪啪做响,可外面并没有说话的声音传来,反而好像有插销拉上的声音传进,随即便是渐行渐远的脚步声。
“哦!不,格洛丽亚你不能这么做!”
“放我出去!”
“我要撕烂你的脸!”
她们叫嚷着,外面却没有任何的声音给予回应,只是似乎适应了黑暗,外面的光从木头的缝隙里透了进来,让这里勉强能够看清一些东西。
但这样的看清却还不如不看清!
“啊!!!有老鼠!!!”凡妮莎吓得哭叫了起来。
可她的姐姐也不能保护她,因为她也怕极了:“救命啊,妈妈!救救我!”
她们声嘶力竭的叫嚷着,拼命的想要逃离这里,却没有什么能够给出她们回应,只有飞窜的老鼠让她们不断跳脚着,不敢摔倒也不敢停歇。
“窗户,窗户能不能打开?!”
“不能!”
“一定是格洛丽亚做的!我一定要杀了她!!!”
“那个可恶的家伙,我要撕烂她的裙子,让她赤身裸体的滚到街上去!!!”
十分清晰的声音从阁楼的房间里传到了楼梯处,静静等在那里的格洛丽亚垂下了眸,拎起裙摆下了楼。
午后的屋子很安静,或许是都刚刚进过食的缘故,屋子的女主人正在进行能够让她保持美丽的午觉,佣人们收拾完餐具,也在屋子的一角打着盹,连马棚中的马都更愿意待在阴凉的地方,甚至会在吃过草料后半卧下来。
鸟雀没有了清晨时的活泼,虽然这样的安宁让人会很想歇一觉,格洛丽亚却坐在窗前静静的阅读着,她还不能认识所有的字,但即使不能全部读通,这样的故事也足够精彩绝伦。
只是不知道在她翻过多少页时,外面呼喊的声音却打断了她的思路。
“爱德拉,凡妮莎,你们去哪儿玩去了?”这是葛瑞丝的声音。
听起来并不如何紧张,反而还带着些午睡刚起时的困倦。
“没在午睡吗?”
“没有。”
“快点找到她们!”
只是这样的闲散并没有维持多久,格洛丽亚的门就被从外面敲响了。
“请进。”格洛丽亚回应了一声,看到了开门后站在门口的继母问道,“妈妈,您有什么事吗?”
“你有没有看到爱德拉和凡妮莎?”葛瑞丝的目光巡视了一圈这个屋子,在没有发现任何动静时询问道。
“没有,我在午餐后一直待在屋子里。”格洛丽亚轻声道,“她们怎么了吗?”
“她们不知道去哪里玩了。”葛瑞丝关上了她的房门,有些着急的吩咐道,“快去找!还有去看看有没有谁带着她们离开了这里!”
“好的,夫人。”佣人们也有了着急的神色。
原本闲适的寻找变成了高声的呼喊,每一声都似乎有着焦急。
格洛丽亚的心中似乎是有些快意的,但同样也有着羡慕,因为幼时她跟妈妈捉迷藏的时候,她也总是很着急的找她。
明明她们是同病相怜的,是应该好好相处的,可事情却发展成了这样糟糕的模样。
这座屋子对格洛丽亚来说很大,但是找两个孩子却不怎么困难,放肆哭叫的声音传来时,格洛丽亚知道她们被找到了。
“哇!!!妈妈!!!”
“有老鼠,有好多的老鼠!我好害怕!”
她们哭叫着,仿佛有无尽的害怕和委屈,葛瑞丝也在尽心的安慰着。
外面乱糟糟的一团,屋子里却很安静,只是那样的混乱也在逼近,门被砰的推开时,格洛丽亚放在书上的手指微微一缩,看向了门外怒气冲冲的继母和脏兮兮的看起来十分狼狈的两个妹妹。
“妈妈,就是她将我们关了起来!”凡妮莎红着眼睛指控道。
葛瑞丝也胸膛起伏着,朝着室内怒气冲冲的走了过来,只是在她的身影逼近时,格洛丽亚抬眸开口道:“如果您不想被赶出去,最好不要碰我。”
那抬起的巴掌在话音落下时高高停在空中没有落下来,痛楚没有传来,格洛丽亚僵住的身体也微微松了些,只是抬眸时看到了那浑身都在轻轻颤抖的葛瑞丝。
她难得如此的狼狈,生气几乎让她浑身都在剧烈起伏着,可即便如此,她的巴掌也没有落下来,只是怒视着,气到颤抖的呼吸完全没办法平复下去。
“你给我等着!”她放下了手臂撂下了这样的狠话转身。
格洛丽亚攥紧的手指微缩道:“您加诸在我身上的,我也会一点不落的还给爱德拉和凡妮莎!”
“你敢?!”葛瑞丝震惊回头,可对上小姑娘直视的眼睛时,却也只能瞳孔紧紧收缩。
“我敢。”小姑娘给出了这样坚定的回答。
她觉得事情有些棘手和脱离她的掌控,格洛丽亚不仅发现了她惧怕的东西,竟然还发现了她的弱点,而她却无法对她动手。
不,她要忍耐下来,只是一个孩子而已,她能成功一次,就能成功第二次,这次只是失误。
“那我们就走着瞧。”葛瑞丝屏住了颤抖的呼吸走向了门外,重重的将门摔上了。
外面哭闹和吩咐沐浴的声音远去,格洛丽亚才重重松了口气,伸出手臂颤抖的抱紧了自己。
她也浑身都在颤,连同着呼吸一起不可抑制,但她成功了。
葛瑞丝真的没有那么可怕,爱德拉和凡妮莎真的没有那么可怕。
眼泪扑簌簌的从眼眶中落下,格洛丽亚浑身颤抖着哭泣,她不明白为什么,因为她并不觉得心痛,只是想哭。
……
格洛丽亚家里的夜晚十分的热闹,争吵,喧闹,哭泣声不断响起,每个人都有着自己的说辞。
“爸爸,就是她把我和爱德拉关进了阁楼里,那里有老鼠!”
“爸爸,我没有,我一直待在房间里没有见到她们。”
“她在撒谎,她说我们又蠢又坏!”
“我既然骂了你,又怎么把你们关上阁楼?”
“还不是因为……”
“哦,那里有格洛丽亚的裙子,我想……”
“爱德拉和凡妮莎都从我这里拿走过裙子,妈妈,您又要像上次一样诬陷我了吗?!”
“格洛丽亚,你在说什么?!”
“您上次不就故意给爱德拉和凡妮莎的身上弄上伤痕来掩盖的吗?!”
“亲爱的,我从来没有做过这样的事,我没有必要……”
“都给我闭嘴!!!”
“……”
“看来阿扎德的心情不太好,你在外面给他添的麻烦不小吧。”漂亮的青年有些闲不住的轻抛着几枚金币,然后再一一接住笑着称赞道。
只是他的目光在对上那烛火下含笑看着他的眸时,手上的动作一顿,一枚金币直接失控掉落在了床上,咕噜噜的滚动着,然后被那坐在床边椅子上的人伸手捏住了。
“为什么这么看着我?”艾默德对上那样的神色,心脏也跟被捏住的那杯金币一样带了些小小的紧张躁动,“这可是你让我教她的!”
人鱼心有点虚,但人鱼理直气壮。
“我只是好奇你到底教了她什么。”许愿将那枚金币递了过去笑道。
“我只是教她……”艾默德伸手去接,却在捏住那枚金币时被握住了手。
属于人类的体温对于人鱼而言总是分外的灼热,在这样的烛火下更易凭添躁动。
“嗯?勾引我?”艾默德轻挑起眉梢。
那双金眸轻动,却是轻轻颔首,而不用什么话语,只这样的动作就足以令艾默德十分想动动自己的尾巴。
但可惜在岸上,这样的躁动难平,只能让他握紧了那勾引他的人的手,起身坐进了他的怀里,气息靠近,心跳也从手掌按压的颈侧传递。
“你今天忙了一天。”艾默德垂眸道。
布兰德忙了一天,他也一天没有见到他。
虽然家里有马,也有各种各样的药剂可以让他度过愉快的时间,但思念可不会因为那些时间而减少。
“我在这座王城认识的人不太多,想要拜会,除了金币,还得付出时间和诚意。”许愿扣住他的腰身笑道。
“唔,这个我知道。”艾默德一点儿也不怀疑他的工作能力,他看着那含笑的眸道,“我说的是别的意思。”
那金眸中笑意微敛,随即有些恍然笑道:“你在想我。”
“布兰德先生的读心术果然很灵。”艾默德的手由搭在他的肩上转为了捧上他的颈侧,只是在他将要吻上去时,却被轻轻按住了唇,听到了那温柔的问询,“你还没有告诉我你教了她什么呢?”
“你怎么还没忘记这件事?”人鱼神色略有些郁闷。
“除了关进阁楼还教了什么?”许愿看着那双绿眸中的心虚,扣紧了他的腰身询问道。
“我还教她可以把人挂在树上……”艾默德看向了他,轻出了一口气称赞道,“她本来是有些犹豫的,我还以为她不敢,没想到她这么当机立断。”
许愿未语,只是看着他。
艾默德手指轻动,眸光微移轻动道:“我知道你不想让她陷入在跟人争斗的泥淖中,但一直吃亏也很容易一直沉浸在那种情绪里。”
“嗯,赞同。”金眸的主人在他的心弦几乎要提到最高时轻笑道。
“你既然赞同,为什么要这样看着我?”艾默德心弦微松,牙根轻磨,捧上了他的脸审问道。
“我只是看你让她变得很勇敢。”许愿抵上了他的额头轻笑道。
隐忍固然是一种办法,但也会消磨敢于直面冲突的勇气,她敢于面对去产生的冲突,就不会轻易在冲突中丧失力量,被人轻易击溃。
“只有这样?”艾默德心尖发痒,却是挑起了眉梢道。
他总觉得这家伙笑的意味不止这一种。
“还有艾默德阁下第一次当老师紧张的模样很可爱。”许愿摩挲着他的脸颊笑道。
“我可没有紧张……”人鱼的声音有些轻飘飘。
他顶多担心格洛丽亚突然行事会遇到意料之外的危险,但事实证明,当人类不受感情控制时,头脑总是格外的清醒。
“可你的声音在抖。”金眸的主人轻笑道。
“我这是……”艾默德的话没能说完,就迎上了他期待已久的亲吻。
这个恶劣的家伙!
第123章 灰姑娘(10)
“昨天你把她们关进阁楼了。”这是格洛丽亚来到花园时听到的第一句话。
虽然不是质问的语气, 可还是让小姑娘心底略带了些紧张:“是……我觉得不该对她们心软。”
明明她对上父亲的时候都能够毫不畏惧,可到了精灵先生这里,却有些心虚。
“做的不错, 对敌人的心慈手软,就是对自己的残忍。”那语调轻扬, 带着清晨属于露水的清凉和畅爽。
听起来他的心情也很不错。
“我发现她们也没有很聪明。”格洛丽亚跪坐在坟墓前,眼睛里带着笑意。
爱德拉和凡妮莎也有害怕的东西,也会哭,面对父亲的怒火,她们也会将哭声努力的憋回去。
她们并不是不可战胜的, 只是欺软怕硬。
“虽然她们失败了一次,但也不要太轻视她们。”艾默德略微敛眸笑道,“轻视别人,是所有事情中的大忌讳,就像蚂蚁也有可能咬死大象一样。”
格洛丽亚轻眨着眼睛思忖着他的话, 却是没忍住问道:“大象是什么?”
“大象是一种体型非常庞大的生物,有长长的鼻子和大大的耳朵。”艾默德思索着, “它有一层房屋那么高, 体型比马车还要大,一脚下去连老虎都要退避。”
“哦!”小姑娘呆呆的发出了惊叹, 忍不住回头看向远处的屋子, “那可真是太大了!那它不应该才是丛林之王吗?”
“它是很大, 但它是食素的,以树叶果实为食, 不像老虎那么危险。”艾默德说道。
其实还是危险的, 那种成年大家伙的力气还是相当大的, 不逊色于虎鲸。
“哦……那么大的大象也会被蚂蚁吃掉吗?”格洛丽亚看着在草丛中艰难爬行的小蚂蚁, 觉得有些难以想象。
“是,小小的蚂蚁能够组成很大的一团,即使是老虎,也没办法将它们从身上彻底清除。”艾默德从前也不了解蚂蚁的力量,那种小巧的能够轻易碾碎的小家伙看起来比沙丁鱼还要柔弱。
但蚂蚁却可以举起比它自己重几百倍甚至上千倍的东西,这是人鱼难以仰望的力量,而当它们凝结成团,尤其是传说中的矛蚁,能够轻易的袭击人类,大象也并不是不可猎食的生物。
蚁多咬死象,鲸落万物生。
即使是鲸鱼,也会受困于藤壶,死后也会被万物分食。
“那听起来可真可怕……”格洛丽亚轻喃着,看着从面前爬过的蚂蚁,忍不住从地上站了起来担忧道,“那它会不会咬死我?!”
“也不用太过害怕……”艾默德手指轻动,想着当时自己了解到蚁多咬死象的反应,牙根没忍住轻轻磨了一下。
畏惧死亡绝对是生命共有的特征,尤其是被蚂蚁咬死,想想就觉得凄惨。
那个时候他还以为所有的蚂蚁都能够轻而易举的吞噬活着的人类,以至于有一段时间连入睡时都紧紧的抱着布兰德那家伙,需要他捂住耳朵,以免那些家伙们无孔不入。
后来才知道蚂蚁也是有种类之分的,一般的小蚂蚁不会挑战人鱼这么大的活物。
布兰德那家伙明显一早就知道,却什么都不告诉他!
“会吃人的那种蚂蚁跟平时的小蚂蚁不太一样。”人鱼十分善良的说道,“但平常的小蚂蚁也能够捕捉比它们大几十倍的昆虫。”
“哦……”格洛丽亚略放松了下来,只是仍然没敢坐下,而是提着裙摆轻眨着眼睛小心问道,“精灵先生,你在生气吗?”
听起来好像遇到了让他想把人挂树上的事。
“嗯?不是对你,只是想起了以前一些不愉快的事。”艾默德略松了牙根说道。
“精灵先生也会遇到不愉快的事吗?”格洛丽亚有些好奇。
“当然,也不是什么时候都会很愉快的。”艾默德回答道。
比如现在,他非常想去咬上布兰德一口。
“嗯……我带来了故事书!”小姑娘试图转移话题来安慰他,“里面的故事很有趣。”
“你是带给他的,又不是带给我的。”艾默德环着臂,想着那个人就忍不住握紧拳头。
“您是在生那位精灵先生的气吗?”小姑娘有些好奇又恍然的问道。
林间一时有些无声,过了半晌,那带着笑意的声音才传了出来:“没有!”
如果他没有磨着牙齿说这句话的话。
格洛丽亚默默捧着自己的书,下意识觉得不要再继续这个话题比较好。
因为这位精灵先生好像真的很生气。
他们不会打架吧?
“我不会轻视她们的!”格洛丽亚努力思索着,试图再度转移话题。
她的话语跳跃,艾默德眉梢轻挑,唇角扬起笑意道:“不要轻视就行,下次再有什么行动要提前告诉我,要不然就算我帮你揍回去了,挨到巴掌痛的还是你自己。”
他话语中的生气好像消失了,还是那样干脆闲适的话语,却让格洛丽亚的心里有些暖洋洋的:“其实没关系的,就算挨上一巴掌我也不怕,我做了,就做好了承担后果的准备,这样不算自损的。”
让这样小的孩子去实施计划,能够做到这一步已经很超群了,她会考虑好一切后果才动的手,结果也比她预想的还要好。
艾默德眸光轻敛笑道:“可能我太习惯布……那个精灵先生全身而退的全盘计划了。”
布兰德总是习惯让所有的后果都在他可掌控范围之中,不管出现什么样的变故,他都能够应对,不至于让自己立在危墙之下。
“我只是希望你不要让自己涉身于不能确定的险境之中。”艾默德说道。
“哦……”格洛丽亚轻眨着眼睛,“您跟那位精灵先生的关系看起来很好。”
艾默德眉梢轻动,喉中轻哼:“还可以吧。”
虽然那家伙总是一大堆坏心眼,但如果不够聪明,是很难在人类世界畅通无阻的。
“那你们不会打架了吧?”小姑娘有些兴高采烈的问道。
“嗯?我们为什么会打架?”艾默德有些不解她思维的跳跃。
“您之前看起来很生他的气。”格洛丽亚给出了解释。
“那也不至于打架。”艾默德语调微扬,“你担心我打伤他?”
小姑娘话语卡壳,两手有些不安的磨擦着:“那位精灵先生听起来很温柔。”
说不定会很不擅长打架。
艾默德对这话只有一半的认可,那家伙是表面上看起来很温柔,其实一点儿都不好欺负,但是:“你也觉得我比较厉害是不是?”
格洛丽亚认真点头:“是。”
虽然她不太明白这位精灵先生为什么好像又高兴了起来。
“放心吧,我不会欺负那位柔弱温柔的精灵先生的。”艾默德笑道。
格洛丽亚这才放下了心:“那这两本书可以请您转交吗?”
“当然。”
林间的交谈很是愉快,许愿这里却在察觉鼻间的微痒时用帕子掩住,打了两个不大的喷嚏。
“哦,布兰德先生,您的身体不太舒服吗?”穿着灰黑色短上衣的商人坐在对面有些殷切的问道。
财富是商人的一切,而坐在对面的这位外来商人,可是他即将拿下的大客户。
“可能是刚刚来到这里,觉得空气有些干燥。”许愿将帕子折叠放在了一旁笑道。
“您来自于沿海城市吗?”阿伯特顺着他的话状似不经意的问道。
“是的,那里可是相当不错的经商地,您手中的商品绝对是紧俏货。”许愿笑道。
“我明白,但还需要再稍等一段时间,我得清点出来份量,再进行交易。”阿伯特并不质疑他的财富,因为仅对方领口上佩戴的那枚宝石,就足以买下他手下所有的货物了。
“不着急,我的商队还要再过一段时间才会来到这里。”许愿从旁边拿过钱袋推了过去笑道,“这是定金。”
那个钱袋即使放在桌子上,也看起来鼓鼓囊囊极了,阿伯特接过时用手指轻勾了一下,在看到其中流淌出的金色时眼睛忍不住有些发亮,笑容更是灿烂的能够胜过太阳:“哦,您真是一位诚信的商人,难怪您能赚取那样巨大的财富。”
“诚信可是商人的第一要义,我在伊斯达尔城可是被称为最诚信的布兰德。”许愿笑道。
“我相信这一定是事实。”阿伯特斩钉截铁道。
定金交付,合同订立,阿伯特很满意的收起一切,甚至很殷勤的送他上了马车,这才哼着歌离开了。
许愿从车窗处看了眼那离开的背影,垂眸吩咐道:“走吧。”
“是,主人。”
……
“以三倍的价格收购他手上所有的羊毛?”艾默德看着合同上的内容,他倒是知道阿扎德的工厂是以羊毛加工品为主营的,为了避免被人卡脖子,他本人也有土地,当然,也需要向外采购一部分,且随着产量上涨,采购的份额也在逐步扩大,“但为什么要过段时间才能交付?”
“因为他需要去收购周边的羊毛,以略高一些的价格。”许愿看着从合同上抬眸看过来的青年笑道。
“这样就不用辛苦你自己去做了。”艾默德琢磨到了这个方法的巧妙。
比起布兰德本人,当然是更加熟悉这座城市的人去做这件事更加便捷。
“那你高价收购来的羊毛要怎么办?”艾默德询问道。
“以高于市场价两倍卖给缺少货源的阿扎德。”许愿笑道。
“这样你不是亏了?”艾默德挑起了眉梢。
“这件事本身也不是为了盈利。”许愿垂眸笑道,“真要建立起工厂,就太过显眼了。”
想要在这个王国占领一席之地,就不能停下脚步,土地,佣兵,商队,金钱,地位无一不可缺,产业链一旦形成,所牵扯的至少会有数千人的生计。
反而这样短期的经济波动,不会对这条产业链造成太大的影响,但足以牵制住阿扎德。
商人逐利,这次损失还不能让他长教训,下一步就不会这么轻拿轻放了。
“嗯?”艾默德喉中轻出一音,弯腰将手臂搭在了他的肩上凑近问道,“你这里有失,有没有所得?”
许愿转眸对上了青年审视的目光笑道:“你觉得我能得到什么?”
“神力?”艾默德竖起了一根手指,却没有看到那金眸中的神色变动。
“要是为了那个,我应该去兼济天下。”许愿笑道。
“救一个人,怎么不算兼济天下呢?”艾默德反问道。
想要兼济,也要从一点一滴做起。
许愿眸光轻动,其中浮现了笑意:“或许吧。”
他明显不欲多言,艾默德却觉得自己好像稍微触碰到了一点儿他隐藏最深的地方,布兰德是一个善良的人,即使他有时候看起来好像有些冷漠,但他的确是个善良的人。
神力吗?
“对了,这是格洛丽亚托我给你带回来的故事书。”艾默德起身,从桌旁拿过了那两本看起来有些旧却很整齐的故事书递过去道。
“谢谢。”许愿伸手接过,看着那保存的很好的书笑道,“她看起来很爱惜。”
虽然他还没有翻开,但几乎可以确定这一定是格洛丽亚最喜欢的两本。
“那是个善良且规矩的小家伙。”艾默德翘起唇角道。
“怎么说?”许愿抬眸问道。
“我去取书的时候她很好奇,但我说不让她转头看,她就真的没有回头。”艾默德夸赞道。
“她的确是个好孩子。”许愿笑道。
如果能够生在和平年代,父母恩爱且爱她的家庭里,那无疑是一种幸福的事,爱本身能够让人有足够的勇气去面对很多事情,那份失去爱和受到欺压而产生的懦弱也不会存在,但可惜世事并不会尽如人意。
当然,这不会阻碍她仍然是一个好孩子,有着种种优秀向阳的品质。
“说起这个,我就想起了一件事。”艾默德眸光轻动,环着臂侧眸看向了他。
“我想这件事可能与我有关。”许愿对上青年审视的神色笑道。
艾默德后槽牙轻咬,笑着颔首:“回答正确,你再猜猜。”
“给点提示。”许愿看着青年皮笑肉不笑的模样道。
“我让格洛丽亚不要因为一次成功就轻视她两个姐妹。”艾默德翘起了唇角。
许愿手抵着下颌沉吟道:“我想想。”
【宿主,你哪里惹到美人了吗?】猫猫趴在桌案边好奇。
【我曾经用蚂蚁吓他的事。】许愿回答道。
猫猫竖起耳朵震惊:【你那个时候是故意在用蚂蚁吓美人?!】
【也不能说是故意,只是他的反应有点可爱。】许愿回答道。
明明害怕,死撑着就不说害怕,嘴巴比鸭嘴兽还要硬,随身带着驱虫的香料,洗澡的时候也要放,而一到夜里,抱的比往日要紧很多,身体时时刻刻担心会抵到床头或是墙上,会有趴在那里的蚂蚁咬他一口。
猫猫沉默,看着美人的神色,轻巧的跳下椅子又落在了地面上,迈着同样轻巧的步伐,一溜烟的出了家门。
家务事,猫猫勿扰。
烛火温暖,连质问的声音似乎都带着温柔的感觉:“聪明的布兰德先生应该想到了吧?”
“其实我只是觉得你的反应有点可爱。”
“你觉得夸我,我就会放过这件事吗?”人鱼如果有尾巴,现在一定拍的水面啪啪作响。
“我认罚,你想怎么罚都随你。”自知被发现就没想抵赖的人笑道。
“真的?!”人鱼语调轻扬。
“真的。”认错态度十分端正。
“那你害怕什么?”人鱼自认是十分讲理的。
“我想想,幽灵。”
“那是什么?”
“就是人在枉死之后会化身的灵体,你听说过海上的幽灵船吗?它们总会在大雾的夜晚出现,整个船身都被绿幽幽的鬼火点燃,遇上的人会悄无声息的进入其中,然后……”
“然后什么?”人鱼语气凝重的问道。
“我有点害怕,能抱着你说吗?”那温柔叙事的人要求道。
衣襟磨擦的声音传来,房间中的话语又轻了些:“然后就会找不到方向,无论找到哪个方向,都会回到原点。”
“迷宫?”
“据说一些墙壁就是那些幽灵形成的……”
窗外的猫默默蜷缩起了身体,透过窗户瞧着被宿主抱在怀里的人鱼,觉得胆子这种事果然是比出来的,美人害怕了,它就一点也不……
漆黑的东西扑簌簌的从屋檐上掉落下来,浑身炸毛的猫瞬间从原地消失,返回了系统空间,并没能看清那缓缓掉落在光影中的叶片。
“他们会有什么伤害?”屋中的对话还在进行。
“据说从那些墙上穿过,其实就是从他们的身体里穿过,会被吸走阳气,或者直接附体。”
“用药剂能解决掉吗?”
“不能。”
“!”
“……你不会是在故意吓唬我吧?”
“……”
“你以前用人类吓唬我的时候,好像也是这副表情。”人鱼牙齿轻磨,“布兰德!”
“我没有害怕的东西。”那含着笑意的话语带着讨饶般的无奈,“我唯一怕的就是你生气。”
“喂!”
“不气不气,我只是觉得你害怕又嘴硬的模样实在太可爱了。”耳鬓厮磨的情话总是会让那些许的火气消弭的格外的快,“其实我刚开始也没瞧出来你在怕蚂蚁。”
“谁嘴硬了?”
“我嘴硬。”额头轻抵的力道,直接让艾默德彻底没了脾气。
虽然他仍然想拍尾巴!
……
富裕的人家总是舍得在夜晚点亮烛火的,只是一处温馨甜蜜,一处冷寂如冰。
格洛丽亚家的餐桌上就是如此,这个家里的男主人从进门时脸上就没有丝毫的笑意,即使是一向温柔的葛瑞丝,也没敢多说多做什么,爱德拉和凡妮莎更是比以往要乖巧安静很多。
不仅仅是因为餐桌上的低气压,更是因为昨日被关在了阁楼和哭诉时父亲毫不留情的训斥。
爱德拉和凡妮莎从来没有接受过那么冰冷的目光,让她们连哭诉都没了声音,只要一回想那时的冰冷和不耐烦,连心脏都在隐隐颤抖,以至于她们连在问好时都带着形式化。
餐桌上的气压一路走低,没有人说话,格洛丽亚也只是默默的吃着自己餐盘里的东西,力图不发出任何的声音。
因为她能够感觉到今天父亲的心情并不比昨天好,而在他没有什么耐心的时候,并不在乎真相是什么,只在乎谁会令他心烦,而那样的怒气也会毫不犹豫的倾泻在谁的身上。
继母和她的两个妹妹明显都是聪明的,格洛丽亚也愈发觉得精灵先生说的很对,她不能随意轻视别人,即使她们看起来并没有那么厉害,但很懂得趋利避害。
“格洛丽亚,今天都做了什么?”她的父亲还是开口了,虽然语气并没有什么情绪的起伏。
“爸爸,我今天去厨房观摩了苹果派的做法,等我学会了,就先做给爸爸吃好不好?”格洛丽亚左手微微攥紧餐盘抬头笑道。
她对上了那审视的视线心尖也是发颤的,却在努力的告诉自己不要为此而害怕,他只是纸老虎,所能给的也只有训斥,最多会摔碎餐盘。
但如果他打了她,精灵先生……不,她其实不想让精灵先生跟爸爸产生正面的冲突。
虽然他说能打得过,但其实她并不想让双方受伤。
所以最好不要惹到他。
“你觉得我对你好吗?”阿扎德的神色并未因为这份笑容而变化,而是面色复杂的问道。
格洛丽亚有一瞬间的踌躇,在对上那审视的目光道:“当然,爸爸对我很好,将我养大。”
她的吃穿用度都来自于父亲,她应该感激,但这些是有条件的,一旦她不足够乖巧听话,就有被收走的风险。
她并不比葛瑞丝她们来的安全。
“知道就好,吃饭吧。”阿扎德收回了目光,看着安静吃饭的女儿,心口梗着的那口气却未消散。
他自认没有任何对不起格洛丽亚的地方,但是工厂那边的货源还是出现了问题,原本将要签订的续约,对方突然改了口要延上几日,明显是有了变故。
只是原料出现问题而已,换一家就行,但阿扎德还是不可抑制的想起了那个梦里反复响在他耳边的话。
这让他有一种被胁迫的感觉,只是还将信将疑,如果能够顺利度过这次波折,说明不过是恐吓,但如果真的造成财富损失,那个梦的份量他就要重新掂量。
但连格洛丽亚自己都觉得没什么对她不好的地方,应该是没事的。
“爸爸明天要去集市,你们想要什么礼物吗?”阿扎德压下那种不确定的揣测问道。
他的神情似乎有所缓和,也让餐桌上的氛围好像松了一些。
第124章 灰姑娘(11)
爱德拉和凡妮莎悄悄抬眼看向了他, 有些忍不住心底的热切,只是目光仍在葛瑞丝的身上徘徊,期待能够得到一些指示。
“想要什么就告诉爸爸呀。”葛瑞丝开口笑道。
餐桌上的氛围比之前更轻松了一些。
“爸爸要给我们带礼物吗?”爱德拉这才高兴了起来。
“爸爸, 我想要漂亮的衣服。”凡妮莎十分期待道。
“还有一些珠宝首饰。”爱德拉同样期待,并喜笑颜开道, “谢谢爸爸,我最爱您了。”
阿扎德的心情也因为这样的活跃好了一些,他看了看两个兴高采烈的女儿,又看向了一直保持着安静的大女儿道:“格洛丽亚,你想要些什么?”
“爸爸, 在您回家的路上,第一根碰到您帽子的树枝,请把它摘下来带给我吧。”格洛丽亚轻声道,“谢谢您。”
“只有这个?你不想再要点别的什么吗?”阿扎德有些惊讶。
“您给我的已经很多了,这份礼物足以让我知足了。”格洛丽亚笑道。
“好吧。”阿扎德答应了下来。
葛瑞丝母女有些意外格洛丽亚的要求, 但并没有多说什么。
阿扎德在第二天出发去了集市,也如约带回来了三个女儿想要的礼物, 他自然得到了三个女儿的感谢, 只是大女儿的感谢比起其他两个女儿,总是显得平淡很多, 就好像失去了少女的灵魂一样, 令人觉得寡淡无趣。
当然, 他的一天过的还算不错,虽然没有敲定合同, 但已经找到了合适的货源, 这让他甚至有心情跟葛瑞丝一起喝点儿红酒。
“哦, 这也太漂亮了!”凡妮莎穿着漂亮的裙子一边摇曳着一边高声赞美着。
“我的也很不错, 瞧瞧。”爱德拉也不甘示弱,虽然她要了珠宝首饰,但还是得到了一条漂亮的裙子。
而她们的头上皆是佩戴着新得来的首饰,在烛火中熠熠生辉,也让她们的心情美极了。
“这个给我戴一下。”
“等一会儿,不要那么着急。”
她们称赞打闹着,欢快的话语在看到那从门外进来,缓缓上楼的格洛丽亚时停了下来。
彼此对视,若是以往,爱德拉和凡妮莎一定会嘲讽格洛丽亚只得到了一根树枝作为礼物,可是现在她们在看到那平静的神色时却下意识的住了口。
被关在有老鼠的漆黑阁楼里绝对不是一件愉快的事,甚至那样的害怕好像刻进了骨头里一样,而那个时候格洛丽亚关上门的神情就跟她现在看着她们时一模一样。
“你看什么?!”凡妮莎还是没忍住开口道,“是你自己不要的!”
“没什么。”格洛丽亚收回了视线,提起裙摆走向了自己的房间。
的确是她自己不要的,因为她已经不想再向她的父亲索要什么,他也没有那么愿意给,一根树枝正好,它终究代表着父亲还愿意守诺,给予一些爱和诚意。
她的身影消失,关门的声音传来时,爱德拉和凡妮莎才轻轻松了口气,看向了彼此,只是之前喧闹的声音小声了些。
“她可真是个怪家伙。”
“之前她将我们关进阁楼的事就这么算了吗?”
“当然不能,老鼠可是咬破了我最喜欢的那条裙子。”
“那我们要怎么做?妈妈说不能在她的身上留下伤痕。”
“那要是她自己不小心从楼梯上摔下去呢?”
“哦,真是一个不错的主意。”
……
阿扎德府邸的清晨十分的热闹,因为两声惊慌失措又惨痛的叫声传来,让这个家里的女主人和佣人们纷纷簇拥了过去。
“哦!妈妈,我好痛!!!”
“该死的,谁在这里这里扔了豆子?!我要把他赶出去!”
“伤到哪里了没有?”葛瑞丝看着被搀扶起来的两个女儿忧心忡忡,她看了看地面的豆子,又看向了周围的佣人道,“到底是谁在这里扔了豆子?!”
她的脸色十分不好看,佣人们也有一瞬间的噤声,只有爱德拉和凡妮莎在不断的哀嚎着。
“到底是谁?给我去查到底是谁从厨房里拿了豆子!”葛瑞丝看着她们的痛苦的神情,神情有些发狠。
下楼的脚步声在这样安静又吵闹的氛围中响起,干净的裙摆出现在众人视线中时,两姐妹的眼睛瞪了起来,仿佛恍然大悟般开口道:“妈妈,一定是格洛丽亚做的!一定是她!”
“妈妈,一定是她!她想害我们,想把我们赶出她们,她一定是嫉妒我们得到了爸爸的礼物!”
“大清早的在这里吵什么?!”
格洛丽亚并未说话,男主人带着怒气的声音让这里的闹剧一瞬间仿佛变成了哑剧。
“哦,亲爱的,不知道是谁在爱德拉和凡妮莎的门口扔了豆子,让她们摔了一跤。”两个女儿下意识噤声,葛瑞丝温婉的开口解释道。
“豆子?可能是谁不小心掉在那里的也说不定。”阿扎德有些心烦,尤其是在清晨刚起的时候就听到喧闹的声音,令他的心情格外的不好。
“可是那里离厨房很远,豆子并不会无缘无故的出现在卧室的范围。”葛瑞丝轻声细语的解释道,“而且让她们两个人同时摔倒,我想不是巧合。”
“你怀疑有人故意让她们摔倒?”阿扎德蹙起了眉头,“谁会做这么无聊的事?”
“呃……”葛瑞丝没有开口。
“爸爸,一定是格洛丽亚!她一定是嫉妒您送了我们漂亮的裙子和首饰!”凡妮莎有些没忍住的哭诉道。
“爸爸……”爱德拉也在哭泣。
阿扎德不耐的蹙着眉头,目光落在了一直安静站在一旁的格洛丽亚身上问道:“是你做的吗?”
格洛丽亚抬眸看向了他,手指微紧道:“不是的,如果我想要漂亮的裙子和首饰,会直接向您开口的,没必要嫉妒她们。”
“就是你!”凡妮莎尖叫了起来。
“你有什么证据吗?”格洛丽亚垂眸看向了她道。
凡妮莎没有证据,但格洛丽亚现在看她的眼神跟在阁楼上很像:“除了你不会有别人!”
格洛丽亚看着她狰狞的神情,抬眸道:“爸爸,如果想要查出是谁做的,去查查谁接触过这些豆子就行了。”
阿扎德原本紧蹙的眉头微松,似是终于找到了突破口道:“去查查是谁接触过那些豆子。”
他的一声令下,佣人们互相探寻着,也有人转身去叫人,爱德拉两姐妹的脸色却是下意识白了起来。
“不……”爱德拉试图去阻止,却在众目睽睽之下攥紧手指有些不安的看向了凡妮莎。
她们的神情并不隐蔽,本就因为格洛丽亚的话语而蹙起眉头的葛瑞丝看着她们的神情,心在缓缓下沉着。
只是现在问不问是不是她们做的无关紧要了,她需要想想要怎么办?
可佣人们急切盘问着,主意却没能到她的脑海中来。
“主人,除了昨天煮豆子汤的人接触过,就只有爱德拉小姐去了一趟厨房,拿了一些豆子出来。”佣人的话语出来,直接让母女三人的脸色齐齐白了起来。
阿扎德看向了抱在一起的母女三人,胸膛起伏着。
“爸爸,不是我们做的!”凡妮莎试图辩解,“我们为什么要拿豆子让自己摔倒呢?”
“这不就像你们往自己的脸上弄上伤痕一样吗?”格洛丽亚的话语响起,让姐妹两人直接愤恨了起来。
“我要撕烂你的嘴!”凡妮莎忍不住的尖叫了起来。
“一定是你!你就是故意的!!!”爱德拉甚至挣扎的想要站起来去撕扯格洛丽亚的裙摆。
她们看起来愤怒极了,连漂亮的面孔都变得扭曲了起来,只是在阿扎德的眉头蹙到最紧时,两声耳光一前一后的响起,却让这场闹剧再次沉默了下来。
“都给我安静下来,你们怎么变成了这个样子?!”葛瑞丝看着因为耳光而齐刷刷抬头的两个女儿,痛心疾首的说道,“你们怎么可以冤枉姐姐?”
“不是的……”凡妮莎捂着脸有些愣愣的说道。
“妈妈……”爱德拉也惊讶的看向了她。
“向格洛丽亚道歉。”葛瑞丝说道,“否则我也没办法教你们了。”
两姐妹发愣着,却没有得到母亲的哄,反而接收到了这样的指示,这让她们的眼泪扑簌簌的掉了下来,可想要继续闹,脸上的疼痛还没有消散。
“对不起。”凡妮莎抽泣着说道。
“对不起,格洛丽亚。”爱德拉的呼吸也在颤抖着。
她们一边哭一边抽着气,看起来就像两朵被打湿的花蕾一样可怜极了。
格洛丽亚缓缓收紧了手指,唇轻抿了一下道:“没关系,我接受你们的道歉,请不要哭了。”
“哦,谢谢你,格洛丽亚。”葛瑞丝十分感念欣慰道,“你真是一个大度的孩子。”
阿扎德蹙起的眉头并没有完全松开,却也只是说了一句不要再出现这样的事后,就拿着外套出门了。
爱德拉和凡妮莎还在哭着,在葛瑞丝将她们抱进怀里时哭的尤其大声,好像受了无尽的委屈。
格洛丽亚看着那一幕,对上葛瑞丝看过来的目光收回了视线,提起裙摆出了门:“妈妈,我要出门一趟。”
“去吧。”葛瑞丝的指甲掐进了掌心里,却还是保持着温婉的态度道。
格洛丽亚离开,原本守在一旁的佣人才嗫嚅出声:“对不起夫人,不止一人看到爱德拉小姐进厨房拿了豆子。”
“知道了,你去忙吧。”葛瑞丝深吸着气道。
“是。”佣人匆匆退下。
两姐妹仍然在哭泣着,申诉着自己的委屈,可葛瑞丝这一次却没有继续安抚她们,而是站起身来道:“我想你们需要反省一下自己。”
“为什么?!”凡妮莎大惊。
“你知道吗,刚才我们差一点就要被赶出去了!”葛瑞丝说道。
阿扎德讨厌麻烦,尤其是格洛丽亚几乎已经在他的心里一而再,再而三的树立了她和她的女儿是麻烦的形象,如果再来一次,她真的不敢保证。
“这不可能,爸爸才给我们买了漂亮的裙子还有首饰。”
“那不过是他随手就能给予的礼物,他能随时用它们哄你们开心,也能随时收回去!如果你们不能暂时收敛起来,所得到的一切瞬间都会失去,明白吗?!”她说出话的时候脸上几乎带上了狰狞,也让两个女儿下意识颤抖的点了点头。
……
阿扎德家的花园很大,那座小小的坟墓也不过偏居一隅,除了格洛丽亚会每天过来帮忙清理墓碑上的落叶灰尘,几乎没有丝毫的变化,连清理这里的园丁都不会随意靠近坟墓这样的地方。
只是这一天那座坟墓前却多了一根小小的枝条,其上冒着嫩绿的枝丫,明显已经扎下了根。
“那好像是榛树的枝叶。”艾默德探出头看着,“像是刚发的芽,但不像刚长出来的。”
“是插进去的树枝。”许愿侧眸看了一眼笑道。
“那它长的稍微有些快了。”艾默德轻轻敛眸道。
他前两天来看的时候还没有这根树枝,即使他并不经常种植,也知道刚插进去的树枝要先生根,才会成长。
“你知道榛树的寓意吗?”许愿笑道。
“嗯?”艾默德轻挑眉梢,却在看到花丛尽头的晃动时藏到了树后轻声问道,“是什么?”
“一位传教士。”许愿看着好奇的人鱼笑道,“格洛丽亚来了?”
“嗯,她的状态看起来不太好。”艾默德轻声道。
两人轻声交谈着,那踩在草地上的声音也愈来愈近了。
小姑娘提起的裙摆轻放在草叶上,跪坐下去时晶莹的泪珠从眼眶中滴落在了墓碑前。
她看起来有些伤怀,虽然不再像之前一样哭泣到浑身都在颤抖的无助,但她的难过却很真切。
艾默德轻蹙起了眉头,看向了背靠着大树却没有开口的男人示意,却只得到了按上肩膀的安抚和摇头的阻止。
人鱼有些不解,却也只是轻抿住了唇,从树侧看着小姑娘扑簌簌的掉下的眼泪,像是在宣泄着情绪一样。
她的呼吸起伏着,却什么话都没有说,只有大颗的泪水滴落。
直到她的呼吸略微平缓了些,抬手擦掉眼泪时,那熟悉又温柔的声音才在这片林间响起:“亲爱的格洛丽亚,是受了什么委屈吗?”
小姑娘微怔,却是蓦然抬头看向了天空,甚至连眼泪都忘记了擦拭惊喜道:“精灵先生?!你回来了!”
那样的神情无可掩饰,似乎连难过都有些顾不上了,却让人鱼的唇轻抿了一下,手臂也环了起来。
许愿看着面前阖眸审视的人鱼,伸手摸上了他的脸颊笑道:“是,暂时有空闲的时间,你最近还好吗?有人欺负你吗?”
“我很好,没有,没有人欺负我……”格洛丽亚轻声道。
其实那些不算是欺负了,只是她的爸爸在接收到指控时直接向她质问的那一瞬间,她仍然受到了冲击,她仍然忍不住的难过。
“你的继母她们没再对你做什么吗?”许愿轻声问道。
格洛丽亚眸光轻动,不知为何紧张了起来,唇边嗫嚅道:“没有……”
她莫名的不太想把两个妹妹关进阁楼的事告诉这位精灵先生。
“啧……”一声熟悉的轻啧让小姑娘下意识坐直了起来,可那微扬的语调里却带着未知名的愉悦,“你不用觉得自己做了坏事,你的这位精灵先生什么都知道,他不会觉得你是一个坏孩子的。”
格洛丽亚被一语道破了心思,眸光有些踌躇,脸颊也微红了起来:“对不起,我撒谎了。”
“没关系,我知道你只是不想让我失望。”那温柔的声音含着笑意说道,即使她撒了谎,也没有什么恼怒的情绪。
这让格洛丽亚的心灵平和了下来道:“我很抱歉。”
“没关系,你的事情你可以选择说或者不说。”许愿看着向他挑起眉梢的人鱼笑道,“我不会生气的。”
“是。”格洛丽亚察觉到脸上的湿润时下意识抹了一下,先前难过的情绪却似乎已经消散了,她心中被两个精灵先生同时到来的喜悦充斥着,“你们今天一起来了!”
“我们可是最好的朋友。”艾默德开口道。
“是!”格洛丽亚毫不怀疑这句话,因为不是最好的朋友,也不会拜托对方来。
“早晨发生了什么事吗?”艾默德看着对面不再开口的人问道。
格洛丽亚有一瞬间的迟疑,然后开口道:“昨晚我听到了爱德拉和凡妮莎想要让我从楼梯上摔下去的事,她们在楼梯处洒了豆子。”
“然后呢?”艾默德的眉头蹙了起来。
“然后我将那些豆子捡了起来,放在了她们的房门口。”格洛丽亚轻声道,“让她们自己摔了一跤,不过爸爸本来很生气,但在葛瑞丝打了她们一巴掌后好像又不生气了。”
她们哭泣着,像是受害者一样,而那种情况下她如果不原谅,就像是不依不饶一样。
“格洛丽亚,你想把她们赶出去吗?”那温柔的声音蓦然问道。
格洛丽亚瞪大了眼睛:“可是您之前不是说她们走了还会有别人吗?”
“但她们已经开始威胁你的生命安全了。”许愿看了眼同样对这件事十分不悦的人鱼说道,“这种情况隐忍和反击都没有太大的意义。”
原世界线中她们只是欺负她,让她做一切辛苦的活,让她睡在炉灰里,因为她满身的炉灰,给她起了辛德瑞拉这样的称呼。
格洛丽亚也一直在承受着这样的欺负,即使后来有了可以许愿的白鸟,也一直秉承着善良的理念,没有任何反抗。
将一个人轻而易举的打压到谷底,或许她们也懒得耗费太大的精力,只是看着她狼狈不堪就觉得愉悦,但格洛丽亚反抗了,她变得不好惹了起来,她们的恶毒也似乎升了级。
葛瑞丝教会了她们放纵和恶意,阿扎德的不作为更是让其不断扩大,再想要收敛可没有那么容易。
原本许愿只是想让她们相安无事,格洛丽亚能够获得安静的环境,至于葛瑞丝母女和阿扎德,恶人因利而聚,自然也会因利而相互消磨,格洛丽亚是不必陷入那样的泥潭中的。
但现在不同了。
格洛丽亚仍然有些迟疑。
“你担心新的妻子来了,你无法摸准她的性情?”许愿询问道。
小姑娘蓦然抬首,深吸着气,她的心里是期盼着葛瑞丝能够和她的两个女儿从她的生活中消失的,但被赶出去的人,一定会过的很辛苦。
各种担忧齐聚,格洛丽亚只能不断在心里重复着对敌人的仁慈就是对自己残忍这样的话,告诫自己需要狠下心来。
“如果你暂时不能做出决定,可以思考一段时间后再告诉我们。”许愿看出了她的纠结迟疑说道。
“可以吗?”格洛丽亚询问道。
“当然。”许愿笑道,“你有做出决定的权力。”
“谢谢您,我想认真思考一下。”格洛丽亚略松下了心神道。
“好,或许你还有很多顾虑,但新妻子这一条我可以替你排除,葛瑞丝她们离开后,我可以保证你的父亲不会再有新的妻子。”许愿轻声道。
格洛丽亚露出了有些惊讶的神情,心底的一口气轻松了一下:“那父亲他……”
她接下来的话没有说完,因为她的父亲并不是一个好的婚配对象。
他即使是对葛瑞丝母女,也像是在养鸟,只是同在笼中,她们却更乐意欺负她这个更加弱小的。
“你托我的朋友带回来的故事书很有趣。”许愿看着小姑娘的神色,没有去接她的话题,而是换了个话题道。
“您的故事书也是!”格洛丽亚兴奋道,她从来没有见过那么有趣的故事,无论是猫咪先生还是兔子小姐,都有自己的故事和奇遇,“只是我有一些字不认识。”
“明天你可以把它们带来这里,我教你认识里面的字。”许愿笑道。
“真的吗?”格洛丽亚激动了起来。
“真的。”许愿看着那截发芽的树枝,明白她其实很难向她的父亲开口要家庭教师的处境。
“谢谢您,精灵先生。”格洛丽亚开心了起来。
让她高兴其实是一件很简单的事,只要跟她交谈,就能够了解到那天马行空的思维,她一点儿也不沉闷安静,反而很喜欢讲话。
这段谈话在午时前结束,小姑娘允诺了学成苹果派后前来分享的事,提着裙摆一蹦一跳的离开了。
她的身影沐浴在树荫中穿梭的光影中,看起来快乐极了。
“我们也得回去准备午餐了,想吃点什么?”许愿笑着问道。
“唔,苹果派。”艾默德略微思索后道。
“那就做一份当餐后甜点吃。”许愿从树后离开,牵上了他的手笑道。
“唔。”艾默德跟上,目光从那坟墓前的榛树枝上扫过,觉得它好像又长大了一些。
第125章 灰姑娘(12)
罗拉王城的空气虽然比沿海要干燥很多, 但是春日的风景却非常好,树叶随风摇曳着,形成了极漂亮的林荫道, 只有些许的光影透过树影传下来,洒落在两个人的身上, 形成一闪而过的光斑。
重要的是,这里路过的人几乎没有,或许是因为在午时的缘故,人们或是在进食午餐,或是在休憩。
艾默德看着两个人相牵的手, 感受着那熟悉又灼热的温度,手指轻动了一下开口道:“我觉得……”
“什么?”许愿没听到他未尽的话语扭头问道。
“我觉得格洛丽亚的性情有些太过善良了。”艾默德轻沉了一口气道,“你觉得呢?”
对于一次次伤害自己的人,无论对方怎么可怜,都不应该再留情, 可她连将她们赶出去都会心软。
“善良者对恶人或许会显得有些心慈,但对于同样善良的人而言却是好事。”许愿闻言笑道, “她从一开始就接受的是善良者的教育, 不要太着急。”
艾默德喉中轻出一音,觉得自己好像是有些着急了, 格洛丽亚本身是养在温室里的花朵, 她还在慢慢向外界求知:“好吧, 我知道了,难怪她更喜欢你一点儿。”
许愿闻言失笑道:“其实她更喜欢你。”
“嗯?”艾默德扬起了眉梢。
“我对她来说更像是长辈, 她跟你相处会更像同龄人。”许愿解释道。
“同龄人?”艾默德默念着这个词。
“有赤子之心。”许愿笑道。
赤子之心心底纯净, 是非善恶明晰, 又不失纯净的天性, 不受世俗的污染,孩童也会天然更喜欢这样的相处。
“那你这算是老牛吃嫩草吗?”人鱼轻嘶了一声扬起了尾音笑道。
“我觉得顶多算是成年牛。”许愿打开栅栏门时揽住了他的腰身笑道,“老牛怕是招架不住人鱼这样的嫩草。”
艾默德眸光微动,在反应过来时心血上涌,却是到底忍住了往后踩他一脚的冲动:“布兰德先生,人类的含蓄你是丢进大海里了吗?”
“是,忘带了。”揽着他的人轻声笑道。
人鱼又燥又恼,却又得顾及有可能从此处经过的人类发现,一时竟拿他没办法:“我饿了!”
“进去吧。”许愿轻笑,松开了他道,“先吃饭。”
“为什么要加个先字?”人鱼问道。
“习惯。”许愿笑道。
“真的吗?!”艾默德关上栅栏挑眉。
“真的,我不会对你做什么的。”许愿轻勾过他的发尾笑道。
“你为什么不会对我做什么?”人鱼继续问道。
许愿开门的手微顿,看向身侧眸光轻动的人鱼笑道:“先吃饭。”
“唔。”艾默德愉悦的轻应了一声。
……
这座住宅进行了愉悦的午餐和饭后甜点后,又进行了甜蜜缠绵的午后小憩。
格洛丽亚那边午餐的时间却略微有些纠结和煎熬,即使是发生了早上那样的事,葛瑞丝的母女在她回去时也没有再挑衅和怒目以视,连早上对她愤恨不已的凡妮莎都默默低下头吃着自己的午餐,爱德拉甚至向她问了好。
这让格洛丽亚原本默念的心好像松动了起来,因为看着她们那样的委曲求全,就好像看着当初的自己,不得不为了生存表达自己不想表达的情绪。
或许她们知道害怕了,害怕被赶出去过很艰难的生活。
格洛丽亚虽然生活在富裕的家庭,但她知道很多人是很艰难的,砍柴挑水煮饭,每一样都很辛苦,但佣人们却不得不去做。
离开了丈夫,日子一定十分艰难,所以葛瑞丝母女才会那么担心会被赶出去。
要让她们再度回到那种生活环境中去吗?
格洛丽亚站在窗前眺望着远方的树林,心也变得犹豫了起来,其实她一直渴望的都是相安无事。
她无法接受继母,继母也无法跟她十分亲密,但她们彼此只要互相不打扰就好了。
那是父亲的妻子,他需要伴侣,而不是一直守着空荡荡的家。
这些格洛丽亚都是能够理解的,可是事情总是发展的令她难以接受,而现在好像达成了这样的目标。
她的心无法安静下来,连读着故事书都无法安静,只是她在读到不认识的字时下意识的想要再辨认一下,神色却蓦然微动了起来。
她觉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一件事,精灵先生说要教她识字,说不定能够见到他的模样。
说不定他是漂浮起来的。
但是她其实听到过精灵先生的脚步声,只是那个精灵先生不让她回头,所以她也没有看到。
但这位说不定能够见到。
格洛丽亚忍不住兴奋了起来,以至于故事书中的内容更加难以进入脑海了。
只可惜她的期冀却落空了。
“您能全部记住?!”格洛丽亚十分震惊的问道。
“是。”那温柔的声音回答道。
“全部吗?每一个字?!”格洛丽亚甚至能听到自己声音里的不可置信。
“是。”他又给出了十分确定的回答。
“您真的太厉害了!”格洛丽亚甚至有些顾不上希冀的落空,真心的佩服道。
“只是记性比别人好一些。”那温柔的声音笑道,“你可以读一遍,不认识的字我告诉你。”
“好。”格洛丽亚轻应了一声,跪坐在草地上翻开了一本,却是有些没忍住问道,“我们不能见面吗?”
“我有不太方便见你的原因。”许愿侧眸看向有些期盼的小姑娘笑道。
“是什么?”格洛丽亚下意识追问道。
“各种各样的原因。”许愿笑道,“不太方便说。”
比如他不是精灵,再比如女孩子要避父,父之一字当然不单指父亲,还有成年男性的过分亲近,十岁看起来还小,但这个时代,十二岁就有可能议亲。
以精灵的身份相处可以避免很多麻烦,更何况正面的接触不是必要的。
“抱歉。”格洛丽亚虽然有些遗憾,却听出了他的为难。
“没关系。”那温柔的声音笑道,“即使不见面,我们也是朋友。”
“是。”格洛丽亚高兴了起来。
朋友,她喜欢这样的身份。
花园里的读书声十分愉悦的响起,交错着温柔和煦的声音,虽然偶尔会停下来,但是却像林间的清风一样和谐温馨。
……
“哦,亲爱的布兰德先生!很抱歉让您久等了,我已经清点完了我牧场内所有的羊毛,这是数目。”阿伯特十分热情的推过来了一张纸,其上有着各种羊毛的重量,包括处理过的以及尚未处理过的也有划分。
“份量真是不错。”许愿看了一眼上面绝对远超一家农场能够产出的几十倍的份量笑道。
“哦,对于您这样的商人,我当然尽职尽责的去办了。”阿伯特略拉了拉脖子上的拉夫领,面上虽然带着笑意,心中却有些忐忑。
这么多的份量,如果不是布兰德先交了定金,他也不敢收购这么大量的。
“处理过的和未处理过的似乎是一个价。”许愿看了眼其下的报价笑道。
“对于您这样的合作伙伴,这点人工费不算什么。”阿伯特毫不吝啬的展露着自己的热情和诚意。
“我也十分喜欢您这样的合作伙伴。”许愿轻笑,然后将身边带来的匣子推了过去道,“这是尾款。”
“哦!”阿伯特的眼睛不可抑制的亮了起来,他按捺着却又迫不及待的接过了那个推动都觉得沉甸甸的匣子,打开一条缝隙看向其中堆满的金币,脸上露出了十分真诚的笑容,“您不愧是最诚信的布兰德先生!”
“好说。”许愿笑道,“您也帮了我很大的忙。”
“这是我的荣幸,不知道布兰德先生最近有没有空闲?”阿伯特手指在匣子中摸索了一遍,将匣子小心扣住问道。
“我最近也不着急返回伊斯达尔城,是有什么事吗?”许愿笑着问道。
阿伯特手扶着匣子上,略清了清嗓子压低声音道:“您来到罗拉王城我都没有好好招待过您,不知道您对美人感不感兴趣?”
他的言语和眼睛都有着十分明示的意味。
只是他的话语太过专注,并没有注意到那背靠着此处落座的人微瞟过来的目光。
“很抱歉,我已经有爱人了。”许愿笑道。
“哦,这并不影响什么,哪个男人不在外吃点新鲜的呢。”阿伯特对此不以为意,“更何况您在罗拉王国,这里距离伊斯达尔城可是相当远的,不会被发现的。”
“事实上我的爱人也跟我一起来了罗拉王国。”许愿在听到背后传来的磨牙声时婉拒道。
“哦!看来那是一位十分紧张您的爱人。”阿伯特脸皱了一下,随即恭维道,“不过也正常,您这样英俊又多金的人,即使是被公主看上也不奇怪,不过我还是可以替您安排好,您就说出来谈生意,不会有任何问题的。”
【我觉得他在找死。】小巧的猫趴在宿主肩头小声道。
【我也觉得。】许愿笑道。
“抱歉,我对我的爱人以外的人不感兴趣。”许愿直言笑道。
阿伯特愣了一下,似乎有些不适应这样的说辞:“哦,看来您的夫妇感情不错,那您对斗兽感兴趣吗?”
“斗兽?”许愿表现出了一些兴趣。
“那可是非常不错的一项娱乐,为了激发士兵们的勇气,每天都会有。”阿伯特有些自豪,却是压低了声音带着些神秘感道,“不管是花豹狮子,还是老虎骏鹰,只要您想看,就能够看到它们精彩的博弈。”
“这种博弈会有死伤吧。”许愿轻撑着下颌笑道。
“哦,弱者当然只能被淘汰。”阿伯特毫不在意的耸了耸肩道。
“说的也有道理。”许愿拿过放在一旁的帽子起身笑道,“我就不去了,我这个人只对商场上的弱肉强食感兴趣,希望您玩的愉快。”
“哦,那真是太遗憾了。”阿伯特看着他起身的动作,在其转过身去时撇了一下嘴,捧着匣子起身追了过去,“您这就要回去了吗?我送您……”
他的话没能说完,就在脚下一绊,椅子巨大的滑动声中惊恐的瞪大眼睛,看着手中的匣子飞了出去!
那是一个漂亮结实的匣子,但再结实的匣子也经不住这样的猛摔!以至于它掉落在地面时,巨大的响声随着身体重重落地的声音响起,无数的金币就像是聚宝盆被打开一样散落了出来,引起了几乎所有人的惊叹。
即使这里出入的都是富裕的人,可那些目光也无法对明晃晃的金币不蠢蠢欲动。
“哦!该死!”阿伯特顾不上摔倒的原因和疼痛的身体,直接上去搂着那些金币,“这些金币都是我的!谁要是敢抢,将会被抓进监牢,还不快帮我捡!”
他这样吩咐着带来的佣人,可是当他们上前时,场面却因为椅子滑动的声音而混乱了起来。
许愿并未停留,只回眸看了那用椅子挡道施施然起身的青年一眼,在那样的混乱中打开门上了马车,也不过等候了片刻,另外一道从门中走出的身影同样上了马车。
他干脆利落的拉上了车门,只是神情没有那么愉悦:“真是便宜他了。”
“觉得不满意,还有其他让他再无法做那些事的办法。”许愿拉动铃声示意离开此处笑道。
“不会给你添麻烦吗?”艾默德摘下了有些碍事的帽子放在了一旁道。
“不会,弱者只能被淘汰不是吗?”许愿笑道。
艾默德对上了那金色的眸,其中的情绪温柔如初,却有着运筹帷幄的侵略意味,这让艾默德的心脏不由得跳动了起来,唇角也扬了起来:“只是他只是其中之一而已。”
不论是所谓的美人,还是斗兽场中的兽或者人,都是他们口中可以欺负的弱者。
这样的人多到不胜枚举,且他们已经习以为常。
“灭掉一个恶人,怎么不算兼济天下呢?”许愿看着那双绿眸中晃动的光影笑道。
艾默德对上了他的视线,唇角彻底扬了起来:“说得也是。”
“我还以为你在吃醋呢?”那金色的眸微侧,有些许意味深长在对视时流淌了出来。
艾默德心脏微紧,也不知是不是阳光太过暖融的缘故,那样的目光让他的身体似乎泌出了汗来,连脸上都有了热度:“我怎么会吃你的醋?我当然是相信你的,你难道不值得我相信吗?”
那双绿眸中微阖回视,威压感十足。
许愿失笑:“值得。”
人鱼轻哼,眸中却流淌出了满意愉悦的味道:“我相信你。”
虽然他听到那个商人发出那样的邀请时有点生气,很多夫妇也总是貌合神离,好像没有情人才是一件不正常的事,但他相信布兰德跟那些人不同。
虽然他们之间有着秘密,但是不论是这个人的品行还是这么多年的相处,都值得他去毫无保留的信任他,同床共枕,交托后背。
那双金色的眸微顿,被窗外透进来的光影覆盖着,流淌着极其温暖的味道,他起身躲过了那些光影,从阳光踏入了车内阴凉的地方落座。
“干什么?”人鱼疑惑道。
“我想抱抱你。”落座的人笑道。
“又被我撩动了是不是?”人鱼语气中有着愉悦。
“是。”他给出这样温柔肯定的回答。
“真拿你没办法。”
……
阿伯特的货款最终有没有全部取回去是一件未知的事,合同订立,那些羊毛堆砌的仓库就由许愿直接接手了。
他所说的商队暂且未抵达,罗拉王城中的工厂也暂且并未因为这些原料起什么动荡,日子看起来也一如既往的相对平和。
但艾默德看着那些堆积如山的原料,可以确定那是暴风雨到来前的宁静。
“不过阿扎德真的会因为这些东西就将葛瑞丝赶出门吗?”艾默德走在林荫小道上,轻挑开那遮挡的树枝询问道。
或许是因为富人间情人和风月太过泛滥的缘故,娶进门反而是一件不容易的事,尤其是葛瑞丝之前就已经有过婚姻,阿扎德还是娶她进门,或许也是真的喜欢。
“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艾默德停下了脚步沉吟道。
“什么?”许愿同样停下脚步询问道。
“爱德拉和凡妮莎其实是阿扎德的亲生女儿,他才会纵容她们那样欺负格洛丽亚?”艾默德猜测道。
“得到的消息里没有提及过这件事的。”许愿笑道,“你觉得从人情的角度来讲,这样更合理一些?”
艾默德颔首,如果是亲生的,好像能够理解一些。
“不论是不是亲生的,能够那样放任,都是因为他不在乎格洛丽亚的缘故。”许愿轻声道。
艾默德眸光轻动,神情中带了些轻嘲:“我知道,只是如果是亲生的,你想将她们赶出去的难度就会很大。”
“不大。”许愿回答道。
艾默德看着那温柔的眸,心底却莫名翻涌上了微凉的味道,这并不是对布兰德本人,而是:“他们的婚姻看起来真像一场游戏。”
人类的感情,好像是不堪一击的,而布兰德好像对此已经习以为常。
他其实对此早就清楚的,只是或许是沉浸在爱中,又遇到过很多善良的人,所以又忍不住去相信,但又有很多事实摆在面前去试图击碎它。
许愿轻笑,未置可否,只是脚步停在了花园边缘处的大树之后。
花园之中阳光明媚,树叶茂密,虽然有一座坟墓,却并不显得阴暗,因为它对于陌生者来说或许会觉得害怕,但对亲近的人而言,却是一处心灵的寄托。
年幼的女孩就那样安然的坐在它前面,在摇曳的树影中翻阅中书页,令人不想去打扰那处宁静的画面。
“要回去吗?”艾默德轻声示意。
“还是打个招呼再回去吧。”许愿轻声笑道。
这样的动静裹挟着风声,并不那么的清晰,却还是让小姑娘抬起了头眺望着四周寻觅着,试探的询问道:“精灵先生?”
“你的听觉真敏锐。”那温柔的声音传了出来。
“真的是您?”格洛丽亚有些高兴,却也因为这样的夸奖有些不好意思了起来。
“是,刚来。”许愿笑道,“看你看书看的入神,不好意思打扰你了。”
“没关系,我本来就在等您。”格洛丽亚轻声说道。
“是有什么事吗?”那温柔的声音问询道,他似乎总是轻易就能够看透她在想什么。
这让格洛丽亚轻轻吞咽了一下,扶在书上的手指也有些蜷缩踌躇:“是关于我的继母的事……”
“你说。”
“我还是觉得不要把她们赶出去比较好。”格洛丽亚轻声嗫嚅道,心底却有些没底,这让她觉得好像有些辜负了精灵先生的好意。
花园中一时有些无声,只有风吹树叶的声音在作响着。
“好。”那温柔的声音再度传来。
可他明明没有情绪上的波动,却让格洛丽亚的心忐忑了起来:“我只是觉得她们被赶出去,很有可能沦落到风尘中。”
“的确是有这种可能的。”许愿看着那陷入不安的少女温声道。
这个时代女性并没有那么容易谋生,当然也有杰出和领导者是女性,只是很多人还是很容易会沦落到风月场所中去。
“那您生气了吗?”格洛丽亚有些不安。
“没有,我说过你可以做出自己的判断和选择。”许愿笑道,“这是你的权力。”
“可是如果它是错的呢?”格洛丽亚的心神略松,却仍然有着担忧。
“亲爱的格洛丽亚。”那温柔的声音像是一只温柔的手抚摸着她的头笑道,“自己做出的决定,当然要由自己去承担选择的后果,只要你做好了承担它的准备,心甘情愿做出的选择,它对你而言,就是对的。”
他说着像以往一样温柔的话语,却让格洛丽亚的心一瞬间紧紧收缩了起来:“我不确定……”
她不确定能不能承担那样的后果,因为她也在想万一葛瑞丝她们又故态重萌,她真的能应对吗?
她真的能够一直维持这样的局面吗?可是将她们赶出去,她又不忍心看到那样的场面。
妈妈教导她要善良。
“还需要时间再思考吗?”那温柔的声音问询道。
“是,我还需要再思考一段时间。”格洛丽亚像是看到了希望道,“抱歉,我还没办法做出决定。”
“好好思考也是一件好事,只是这次我无法等你太久,半个月的时间是最后的期限。”许愿轻声道。
“是,谢谢您。”格洛丽亚松了一口气,心却好像还在高悬着。
第126章 灰姑娘(13)
她从这树荫下告辞了, 背影看起来都比往日沉重很多,显然因为那件心悬的事而不能高兴起来。
“如果她真的选择了让葛瑞丝母女留下,你真的会让她们留下吗?”艾默德从树后探头看了一眼询问道。
他能够明白格洛丽亚的心性和处境, 也知道不能太着急,只是有时候确实会恨不得直接帮她做出选择。
但布兰德却比他安然很多。
“是。”许愿笑着回答道。
“那万一她们真的对她造成了伤害了呢?”艾默德的心在砰砰跳着。
“那也是她自己选择的路。”许愿从树后离开道, “没有人能够为她的一生保驾护航的。”
“那你的任务呢?”艾默德觉得自己是不意外这样的回答的。
“失败。”他如往日一样的温柔的回答道。
艾默德的心因为他的话语而紧缩了一下,他不是不认同布兰德所说的话,甚至对他所说的话都是赞同的,没有人有那么多的心力去时时刻刻的护着另外一个人,为她的决定和心软买单。
他只是在想, 真的能够轻而易举的冷眼旁观吗?他到底经历过多少的事情,才成为了这样温柔又冷漠的性情?
他在他心底的份量,真的有他想象的那么重吗?
“在想什么?”那金眸蓦然凑近了些笑着询问道。
艾默德因为这样的距离骤然回神,在对上那双眸中的探究和笑意时轻轻侧开了眸道:“我只是在想你对我的爱现在增长了没有?占比有多少?”
“增长了。”许愿看着那转眸过来的绿眸,手指擦过他的眼尾沉吟笑道, “不过占比多少不清楚,它上面也没显示个百分比。”
艾默德眼尾微痒, 轻轻眨了下眸握住了他的手腕道:“说话就说话, 不要动手动脚的!”
他说着似乎警告的话,却没什么力道。
“这个不能听你的。”金眸的主人笑道, 手指划过了他的鼻尖道, “怎么突然想到问这个?”
艾默德微怔, 眸光轻轻流转移开了视线道:“可能是最近看多了夫妻不睦的事,有了一点忧患意识。”
“亲爱的艾默德阁下, 你撒没撒谎我还是看的出来的。”他的伴侣一点儿也容许他逃避。
艾默德看向了他, 手指轻点着, 觉得这家伙能够轻易看透人心这一点这个时候就十分不美妙, 但既然被看透了,他也有些破罐子破摔:“我只是在想万一有一天我不能理解你的想法了,我们会不会分开?”
这一次他当然是能理解的,布兰德已经在格洛丽亚做出选择前给了很多机会,不仅是对格洛丽亚,还有葛瑞丝母女,他都给了足够的机会。
但他仍然会忍不住担心,万一有一天他无法冷眼旁观,做出跟布兰德相反的选择。
“为什么不能理解?我想什么都会告诉你的。”许愿笑着回答道。
“那我要是不赞同你的想法呢?”艾默德眯着眼睛问道。
“你当然可以做出自己的选择。”许愿说道。
“那……要是我认为你做的是错的呢?”艾默德凝视着他再问。
“我也不全是对的,但我觉得我是一个很讲道理的人,你可以用你的道理说服我,又或者我们观点立场不同,无法统一,但结局都是好的,也不错不是吗?”他温柔笑着回答道。
艾默德的话语好像卡在了唇间,所能吐露的只有一句:“那万一就是讲不通道理呢?”
“要么我让着你。”许愿垂眸思索着笑道,“要么……”
“什么?”艾默德眉梢轻动,有些好奇他后面未尽的答案。
“要么只能床头吵,床尾和了。”那双金眸中露出了调笑的味道。
“去你的!”艾默德认真的神色微微松动,脸上的热度却升了起来。
“好了好了。”那只温暖的手轻轻拍了拍他的发顶笑道,“有什么忧虑就尽管说出来吧,能够尽早解决也不至于非要用到最后一招。”
“嘁……”艾默德唇中轻嗤一声,心脏却是重新滚烫的跳动了起来。
他不知道布兰德到底是怎么养成这样的性情,或许他见的太多,又或许他经历的别人的死亡太多,可艾默德也经历过送别,就像那只骄傲的大公鸡,但他确实没办法做到对很多事情冷眼旁观。
布兰德也不是对很多苦难视若无睹,他也会伸出援手,只是他总是不会将很多事情放在心上。
那些经历的事对他来说就好像一粒尘埃,挥过了就再也不会记得,能够珍重拿起,也能够当即放下。
可他偏偏又那样的温暖和温柔。
如果他不愿意做,那就由他来做他想要做的后续的事吧。
“那枝树枝已经看起来像一棵小树了。”艾默德主动扣住了他的手,感受着那份心动,他清晰的明白自己喜欢这个人,无论是他的温柔还是冷漠,既然如此,再去忧虑好像有些杞人忧天。
而那枝树枝不过插下去几日的功夫,就已经长的快要跟格洛丽亚一样高了,甚至有着枝繁叶茂的感觉。
“它是用眼泪和信仰浇灌而成的。”许愿同样看了一眼那棵小树道,“那才是格洛丽亚的母亲真正意义上的委托者。”
“不会出什么变故吗?比如吸取生命力?”人鱼对此有些顾虑。
“倒不会有直接吸取生命力这样的事,不用担心。”许愿笑道。
“要不要我去直接把它砍掉?”人鱼跟上了他的身影思索道,“一了百了。”
“可以啊,最好趁夜黑风高的时候去,别被发现了。”许愿笑道,“这样格洛丽亚也就哭两次就好了。”
人鱼转眸:“会哭吗?”
“90%的可能。”许愿颔首道。
“她看起来真的很像水做的。”艾默德感慨道,“比人鱼还像。”
他这样说着,却没有再去提议将那棵树砍掉了。
……
阿扎德的生意状况很不好,不仅仅是原料的短缺让他心烦,还有本来谈好的合作,隔了一天对方却开始推三阻四,即使有一些原料收上来,也远远不够工厂的用量。
罗拉王国的羊毛就好像一瞬间全部被人收走了一样,即使他开出的价格比以往高出一些,也没能找到合适的货源。
这让他的心情很糟糕,因为原料不足,后续的很多流程都无法展开,这意味着他要么停工还要给工人们发酬金,要么就要缩小产能。
但市场这种东西本来就是需要抢占的,它的份额并不是无限扩大的,一旦自己缩小,立刻就会有其他人抢占这份份额,想要再拿回来,付出的价值绝对超过原料增值的本身。
他的心情不好,也导致家里晚餐的氛围十分糟糕,每个人都在安静的吃着饭,连勺子触碰盘子的声音都很轻,甚至连葛瑞丝都不敢跟他多说一句话。
别人不清楚,但格洛丽亚却能够感觉到她的父亲的目光时不时会落在她的身上,那样的目光犹如实质一样,令她有些如坐针毡,但直到晚餐散去,他都没有多说一句话。
“哦,亲爱的,要不要喝点儿红酒?”葛瑞丝还是跟上了他的身影温柔的安抚道,“你看起来有些疲惫,我帮你捏捏肩膀怎么样?”
这样的温柔在令人心烦的夜晚格外的有效,至少阿扎德坐了下来闭上了眼睛,而不是好像看一切都觉得心烦。
烛火灭掉了一些,红酒的芬芳让夜色好像变得放松了起来,捏在肩膀上,又或是按压在头上不轻不重的力道让阿扎德紧蹙的眉头松了下来。
“亲爱的,最近是遇到什么烦心事了吗?”葛瑞丝看着他松下的眉头轻声问道。
“只是生意上的一些事,很快就可以解决。”阿扎德到底还是愿意在这个时候开口说上两句话的。
“你一直是这样的可靠和优秀。”葛瑞丝温柔道,“我想那些麻烦都不足够成为你的困扰。”
因为这样的话,阿扎德睁开了眼睛,拍了拍她放在肩上的手,脸上终于有了一丝笑意:“我也是这样认为的。”
“你晚餐都没有吃多少,需要再吃点什么吗?”葛瑞丝温柔的问道。
“哦,不用了。”阿扎德很受用这样的温柔,却暂时没什么胃口,他开口问道,“格洛丽亚这几天过的怎么样?”
葛瑞丝微怔,思索了一下笑道:“她这几天过的很开心,喜欢去厨房学着做苹果派和带着故事书去她母亲的墓前。”
“她还是经常去那里吗?”阿扎德的眉头微蹙了一下。
“或许那是她觉得亲近的地方。”葛瑞丝按压着他的肩膀温柔道,“虽然我很担心这会让她的性格变得更加的孤僻,但只要她觉得开心就好了。”
“孤僻?”阿扎德却是转头看向了她。
“哦,是的,她不怎么喜欢跟爱德拉她们一起玩,更喜欢一个人带着一身的草屑回来。”葛瑞丝轻叹忧愁道,“虽然清洗裙子并不是一件麻烦的事,但是这样以后要是嫁人……”
“清洗的工作不是佣人的事吗?”阿扎德没有让她说完,直接打断道。
“哦,是,是这样的。”葛瑞丝对上他蓦然蹙起的眉头有一瞬间的错愕,“我只是担心她的以后。”
“她的以后再说,她现在愿意怎么样就怎么样。”阿扎德拂开了她的手有些不耐烦的起身道。
“可……”葛瑞丝的话语停下,看着他离开的背影,眉头也微微蹙了起来。
她能看出来阿扎德对格洛丽亚也是不耐烦的,但是他却似乎在维护她。
难道是她太着急露了端倪吗?葛瑞丝反思着自己,跟了上去道:“好,我都听你的。”
这个夜晚算是安然的度过去了。
阿扎德也在第二天知道了罗拉王国原料短缺的原因,这本该是个好的发展,但给出的结果却不能让他满意。
“他以三倍价格收购?”阿扎德眉头锁的很紧。
“据说是从伊斯达尔城来到这里的商人,好像想用这批羊毛加工运往海外。”前去寻找货源的雇佣者说道,“这件事是阿伯特帮他办的。”
“那个家伙?”阿扎德能够明白商人逐利的事,三倍价格,那绝对是无法轻易拒绝的暴利,尤其是碰上阿伯特这样的贪婪者,“那其他工厂是怎么做的?”
三倍暴利固然让货源供应者很高兴,但同为需要原料的人,这位收购者可不仅动了他一个人的蛋糕。
雇佣者一时有些迟疑,却还是在他审视的目光中开口道:“这位布兰德先生让原料短缺者可以从他那里购买。”
“他以三倍价格收取,要怎么售卖?”阿扎德的眉头拧了起来。
“这个不清楚,但其他工厂的货源问题确实已经圆满解决了。”雇佣者也不能理解这种行为,但事实却是罗拉王城的其他商人并未对他有任何的不满。
“那么,去联络他吧。”阿扎德同样不能理解,但他的确需要将这件事情解决掉。
“是,主人。”雇佣者转身离开了。
阿扎德的心里琢磨着这件事,在得到对方同意邀约的时候轻轻松了一口气。
虽然这家伙给他添了些麻烦,但能让其他人满意,想必也能让他满意。
……
“这个价格是原本收购价的三倍了!”阿扎德压着心头的火气看向了对面那位第一眼让他都觉得惊艳的商人。
可对方看起来十分的俊美优雅,不像是一位商人,更像是一位贵族,可开出的价格却让他几乎无法坐在这里再继续进行谈话了。
“可我就是以这个价格收购的。”那看起来十分年轻的商人似乎并没有注意到他沉下去的脸色,带着笑意温柔的说道。
那样的笑容并没有挑衅的意味,只是简单的陈述,可对上那样的目光,却令阿扎德下意识的觉得这位年轻的商人不太好惹。
“可您原本可以以原价收购。”阿扎德努力沉下气息说道。
是他将价格拔高到了让他难以接受的地方。
“我想这一点我并不需要向您做出解释。”年轻的商人摩挲着杯柄笑道,他没有给出答案,而是这样直白的展露出了自己的态度。
这令阿扎德觉得不悦,但他对对方却没有什么办法,即使对方抬高了价格,但付出了实际的金币,或许他很有钱,或许他不耐烦在这里浪费太多的时间,而现在有求于人的是他。
“但这样的举动几乎拔高了这条商业链上所有的价格。”阿扎德摩挲着自己手指上的宝石沉声说道,“得罪的人也不计其数。”
“商业争夺怎么可能不得罪人呢?”许愿看着对面努力维持着表面和平的商人笑道。
与商人们在画上呈现的形象不同,格洛丽亚的父亲拥有着十分不错的身形样貌,至少从外表上看起来没有那样的市侩,反而因为方正的脸型和修剪得宜的发丝而显得含蓄而有威严。
只是当他有着笑容时,看起来还有些亲切,但面无表情时,眉心处经常皱出的纹路就会凸现出来。
阿扎德的眉头因为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而皱了起来,这句话听起来似乎有些无畏,却是最实际的,想要争夺原料,抢占土地和市场份额,必然会得罪人。
从前的他也并不畏惧那样的得罪,因为到手的利益才是最实在的,至于其后的绊子,富有财富的人解决那些事都会比贫穷者顺手,而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事商人们绝对不会去做,更何况今日是得罪,明日又有可能因为利益而联合在一起,总是十分的现实。
那样的话是震不住他的,阿扎德无比清晰的认知到了这一点,但三倍的价格,即使这一批产品做出来,他的利润也会被压到十分微薄。
“当然,经商以和为贵,我也不是个喜欢跟人结怨的人。”那年轻的商人和缓了态度笑道,“这次的事的确是我为了图自己的便利而引起的,最高让价三分,只当彼此交个朋友,您觉得怎么样?”
阿扎德看向了他,发现自己竟然是能够接受的:“那就当交个朋友。”
“合作愉快。”
“合作愉快。”
合同订立,彼此的寒暄并没有太多,阿扎德上马车前转眸看了眼旁边的那辆马车,带了些对自己心情的困惑离开。
而在那辆拉起帘子的马车中,漂亮的青年交叠翘起了腿靠坐着,环着臂闲适又微妙的看着坐在对面正在看着合同的人,目光久久未曾离开。
即使是瞎子,也会察觉这样的视线,许愿将合同折起抬眸笑道:“好看吗?”
“好看。”艾默德翘起唇角道。
不管他在看什么,他的伴侣都是赏心悦目的。
“想问什么?”许愿看着那愉悦的目光笑道。
“格洛丽亚还没有做出选择,你不是说让她自己承担选择的后果吗?”艾默德询问道。
“让她承担后果,也不是说她做出的选择跟我所想的相悖,就真的撒手不管了。”许愿轻轻沉下气息笑道,“不过我确实只能帮她处理眼前的麻烦,不能护她一辈子。”
他可以让阿扎德暂且压制葛瑞丝,但后续能不能如格洛丽亚所愿,却不是他能控制的。
“唔,我还以为……”艾默德语意未尽。
“在艾默德阁下的心中,我像是一个不负责任的人吗?”许愿轻嘶了一声笑道。
人鱼笑着摇头否认:“不像!”
“那她能好好活下去,那你的任务不能继续吗?”艾默德思及此处询问道。
“不能。”许愿回答道。
格洛丽亚想要拥有保护的能力,却只是守着善良连自己都不能保护,他再如何让她自保,即使重复多次,也不过是同样的结果。
“嗯?你的任务是什么?”艾默德放下了交叠的腿,蓦然凑近问道。
“秘密。”许愿笑道。
“哼……”人鱼并不为此着恼,只是轻哼了一声扬起唇角道,“我知道。”
“是什么?”许愿笑着问道。
“秘密。”人鱼重新坐了回去,闲适的翘起腿挑眉道。
“你就不想知道我们的两个的秘密是不是一样的?”许愿轻声询问道。
“不想。”人鱼学的很精,只是那副得意含笑的模样像极了滑不溜手的鱼,很想让人抱进怀里揉捏两下。
“不想就不说。”许愿笑道。
“你保证你不往外套?”艾默德略眯起眼睛道。
“不保证。”那金眸的主人说着这样理所当然的话。
艾默德觉得自己应该用尾巴拍他两下的,但心里翻涌的却是甜蜜的味道。
他爱恋的伴侣,他亲爱的布兰德先生,就像是包裹着火焰又沐浴在阳光中的冰一样,温柔的只要愿意去触摸,就会感受到他的滚烫的温度。
他想让格洛丽亚拥有的应该是独自生存的能力。
“我想做。”人鱼开口道。
许愿抬眸有些惊讶:“现在?”
人鱼的眸中有一瞬间的疑惑:“现在是在……你……”
他在反应过来时脸上的热度迅速上涨,现在可不仅是在车上,还在大街上!
“布兰德先生!人类到底有没有含蓄这这个品质?!”人鱼深吸一口气表示严重怀疑。
这简直比人鱼还要奔放!
“这一点要辩证的来看,很多事情并不是非黑即白的。”许愿认真讲述道。
“然后呢?”艾默德就这么抱着臂看着他狡辩。
“然后在大街上确实容易被发现。”许愿笑道。
“哼……”人鱼轻哼。
“但如果你想的话,我们可以找个没人的地方在车里做。”他那温柔优雅的伴侣含着笑意说着这样厚颜无耻的话。
人鱼觉得自己气的脸都红了:“这种调和折中的方法你刚才对阿扎德用过。”
“嘶……真的不好骗了。”那无耻的人类轻喃道,一点儿都不担心被人鱼听到。
“布兰德!”人鱼的后槽牙磨的嘎吱作响,要不是人鱼的骨头硬,这么多年牙齿都能磨平。
“快离开主干道了。”那双金色的眸却未避开,只是含着笑意恍若提醒道。
艾默德的心脏微缩,在对上那带着侵略感的视线时,心脏像是喷涌出了岩浆一样,滚烫的令他有些不知所措,连头脑一瞬间都有些怔忡。
而他惊讶的发现,他竟然是有所期待的。
那只手伸过来时,艾默德带着砰砰的心跳搭了上去,紧紧扣住时坐进了那个灼热的怀里,四目相对,唇上好像已经因为滚烫的体温而觉得有些干燥:“你真想那样做?”
“我听到你的心跳了。”轻抵着鼻尖的人却没有回答他的问题,只是注视着他,温柔又灼热的吻上了他的唇。
艾默德的心脏因此而迸发了起来,热浪在其中翻滚着,手指略微收紧,明明已经在亲吻,他仍然好像紧张的口干舌燥:“万一被人发现……”
“别担心,我只是亲亲你而已。”轻分的唇间,他说着那样温柔安抚的话。
这话让艾默德有一瞬间的安心,可心头那份激动难耐却似乎消弭了些。
第127章 灰姑娘(14)
“这就是你说的亲亲而已?”带着满身痕迹从床上坐起的人鱼眯着眼睛质问着那坐在床畔一片安然闲适的人。
阳光很好, 虽然不能完全透入室内,但是即使只有些许洒落在那床畔之人的身上,也足以在他的身上渡上极温暖好看的光边。
那双金眸闻言轻抬, 手指压在了翻开的书册上靠近,眸中溢着温柔而令人心动的笑容, 轻吻在了人鱼的唇上笑道:“我又没说只亲嘴唇。”
“布兰德!”人鱼的心动戛然而止,笑容扬起,指骨却捏的咔哒作响。
“在。”
“我咬死你。”
“让你咬。”屋中失笑的声音传来,在清晨含着笑意闹成了一团。
小巧的猫卧在房顶上蜷缩着尾巴打了个哈欠,对这样的事已经习以为常。
说是咬死, 宿主身上连个皮都没破过,根本不可能长教训。
此处自是和谐甜蜜,阿扎德府邸的早晨却分外的安静。
因为它的男主人昨晚回归的时候心情还很好,甚至一甩往日沉闷的氛围,让厨房多加了一只烧鸡。
但早晨的餐桌上那样沉闷的氛围似乎又重新降临了。
餐桌上没有人说话, 只是格洛丽亚能够清晰的感受到父亲落在她身上的目光,不像之前若有似无的打量, 而是一直未曾离开。
这让格洛丽亚深吸着气, 努力抑制着心跳和手指的颤抖,一边吃着饭一边回忆着自己有没有做错什么事让父亲变成了这样。
可就在她反复思索时却听到了父亲的呼唤:“格洛丽亚。”
“是。”格洛丽亚抬头的那一瞬间头皮甚至是发麻的。
“你想要什么东西吗?”他的父亲直视着她询问道。
“什么?!”小姑娘一瞬间是有些惊讶的, 但在餐桌上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她的身上时回神道, “谢谢爸爸, 我没有什么需要的东西。”
“你需要什么就要告诉我,如果不告诉我, 我也无法知道你短缺什么。”他说出了堪称温情的话语。
这一瞬间, 他看起来像极了一位父亲。
这样的话语不仅让格洛丽亚露出了怔忡的神色, 更是让葛瑞丝和她的两个女儿十分迟疑不定的看向了这对父女。
格洛丽亚的手指收紧, 不知为何面对这样的温情,心却痛了起来,她的唇嗫嚅着,反复思虑了几次才开口道:“真的吗?”
“哦,当然,你可是我最珍爱的女儿。”他的父亲说出了这样含着爱语的话,却让爱德拉和凡妮莎的脸色难看了起来。
“爸爸,我不是你最珍爱的女儿吗?”凡妮莎探着身体询问道。
可她得到的却是一个堪称冷漠的眼神和冰冷的话语:“我想打断长辈的话并不是一个淑女应该做的。”
这让凡妮莎的脸色一瞬间惊讶和苍白了起来。
“哦,抱歉,都怪我没有教好她。”葛瑞丝有些慌乱且温柔的道歉道。
“你的确没有教好她。”阿扎德对她的脸色也并不好。
这让葛瑞丝的嘴唇轻轻颤抖了一下,指甲嵌入了掌心道:“抱歉,我会好好教她的。”
可阿扎德并没有去看她的脸色,而是看向了那相对安静的女儿道:“好了,格洛丽亚,来说说你的要求吧。”
“我想要一位能教我识字的家庭教师。”格洛丽亚轻声道,“谢谢爸爸。”
“哦,这真是再简单不过的事了。”阿扎德直接应了下来,起身时甚至摸了摸她的头才离开了餐桌,“下次坐的离我近些,你都快要坐到餐桌的角落了。”
“是,谢谢爸爸。”格洛丽亚感受着头顶的温度说道。
阿扎德离开了,餐桌上凝滞的氛围却没有消散,葛瑞丝母女的脸色灰败到几乎是狼狈的,她们看向格洛丽亚的目光也带着忐忑不安。
可格洛丽亚却意外的没有什么胜利者的喜悦情绪。
她只是顶着那样的目光从椅子上滑下,提起裙摆打了声招呼道:“妈妈,我出门了。”
“好。”葛瑞丝的话语中难得没有带什么情绪,而是静静摩挲着手指,看着她的背影离开。
阳光很好,鸟雀鸣叫,它们欢快的在树梢上跳跃着,自由自在的。
但在这里它们是畅快的,一旦深入了丛林,就有可能面临能够爬上树的蛇,或是猎人的枪,那些都能够轻易的剥夺掉它们的生命。
格洛丽亚的步伐停了下来,静静的欣赏着,而没有像往日一样着急前往花园。
因为她的心没有定下来,她还没有做出判断和决定。
步伐停着,带着些踌躇,静立片刻后却是走回了来时的路。
……
“看来她今天不会来了。”艾默德抱着臂,仰头看着那几乎要到头顶直射下来的阳光道。
风吹拂着树叶,或许是过了早春的缘故,连那穿过树影的光斑都变得热了起来,只是却不足以影响那坟墓前小树的长势。
它看起来一点儿都不像一枝树枝了,臂粗的枝干向着天空顶立,生长出的树枝覆盖了本被阳光照射的墓碑,投下一片阴凉,郁郁葱葱,其上还在冒着新的枝丫。
“确实是。”许愿转眸看了一眼坟墓的地方,合上手上的书笑道,“下午想不想去集市转转?”
“你要买什么吗?”艾默德跟上了他离开的身影询问道。
“也没有具体想买的。”许愿沉吟笑道,“约会。”
“好。”艾默德扬起了唇角,“明天就让罗可来吧。”
“你跟它商量。”
“为什么一只木头做的鸟也会有脾气?”人鱼不解。
“按理来说应该没有脾气的。”许愿笑道。
两人对视,人鱼默默移开了视线。
罗拉王国森林繁茂,或许是因为在春日不宜狩猎杀生的缘故,除了鸟雀,树林间偶尔会出现攀爬上下的松鼠。
可爱的小家伙灵动极了,几颗花生就能够让它们从树上溜下来靠近一些,只是想上手还遥遥无期。
不过人鱼的目的也不在于此,他只是投喂着谷物,又悄悄跟着,然后掏了小松鼠最大的粮食储存基地,采购了一篮子的栗子和松子。
堪称心黑手辣。
“没给留点儿吗?”许愿剥开了一个完好无损的栗子问道。
“没有,反正它转头就会忘记的。”艾默德低头,从他的手中叼走了那一颗刚刚剥好的果实,嚼了两口道,“唔,感觉比买的好吃。”
许愿为小松鼠默哀了一秒,又拿过了另外一颗煮好的,剥开了上面的壳。
“我帮你翻书。”人鱼坐在了他的身旁按住了他原本翻开的书册道,“这是罗拉王国的消息册?”
“是。”许愿应道。
极厚的一本装订册,其上的信息很杂,字体又小,艾默德没什么耐心看,只一目十行的挑拣着感兴趣的字眼,接受着投喂笑道:“这上面竟然有独角兽的踪迹,收购时只用了……五百金币,售卖者不会是马头上装上角伪装的吧?”
独角兽作为传说中的生物,有着圣洁美丽的传闻,还能够帮人治病,五百金币怎么想都有些少。
“不会。”许愿的目光落在书册上的一角,看着其上的内容笑道。
艾默德有些惊讶,凑近询问道:“你怎么这么确定?总不能当年是你卖的?”
许愿抬眸,对上那双挟着趣味的绿眸笑道:“不是,我只是见过那只角,跟独角鲸的角不一样,是白金色流着光的。”
“那要是真的,售卖者还真是吃了不少的亏。”艾默德托着下颌道。
“也可能那个时候比较多,没有那么值钱。”许愿说道。
“要是能见到就好了,如果能收服当坐骑,应该很好玩。”人鱼扬起了唇道。
“如果能够遇到,就买下来。”许愿笑道。
“唔。”艾默德轻应了一声,翻过了这一页道,“你真要将这么厚的书全部看完吗?”
“闲着也是闲着。”许愿往他的口中送进了剥好的栗子笑道。
“好吧,那我出去跑跑马。”人鱼起身,弯腰在他的颊上亲了一下,拿过帕子递了过去笑道,“就不陪你了。”
“回来时带条鱼。”许愿接过帕子擦拭着手指道。
“好。”人鱼并未回头,只是抬起手臂摆了摆应了下来。
马蹄哒哒的声音响起,片刻后有响鼻声传来,随后极快的离开了原地。
许愿起身清洗过了帕子,叠好晾在一边后继续翻看着关于罗拉王国中的消息。
扑棱的振翅声偶尔会从窗外响起,落在窗楞上开口,发出的是属于格洛丽亚的声音:“小鸟,你从哪儿来?”
声音中并无回应,小姑娘的声音再度响起:“你长的好白好漂亮,是要在这里筑巢吗?”
“如果你能保持善良的本性,我可以给你一切想要的东西。”一道陌生又清脆的声音响起。
也引来了小姑娘的惊叹:“天呐,你会说话?你是精灵吗?”
“你想要什么?”那清脆的声音问道。
“我没有什么想要的。”格洛丽亚思索了一下轻声道。
话语戛然而止,停留在窗棱上的鸟儿抬起翅膀轻轻啄了啄。
“辛苦了。”许愿曲起手指摸了摸它的头笑道。
窗棱上的鸟儿振翅,落在了鸟架上啄了啄其中的谷物,再度飞了出去。
……
格洛丽亚向她的父亲发出了请求,得到了她想要的家庭教师,虽然他还要同时向爱德拉和凡妮莎授课,但格洛丽亚已经很知足了。
她的日子是真的平顺了起来,父亲不会再训斥她,继母和她的女儿也开始对她避让,不再像之前那样肆无忌惮的欺负她,试图抢走她的一切。
甚至于她在独自得到父亲带回来的漂亮衣服和首饰后,她的两个妹妹一改之前的态度,开始巴结起了她。
她们的声音前所未有的甜美,好像她就是她们最亲爱的姐姐一样。
“哦,姐姐你穿上这样的裙子实在是太美丽了。”
“我无法用言语来形容,它只有穿在你的身上才是最合适的。”
“不过这里的腰线好像稍微有些紧,需要调松一些吗?”爱德拉热切的询问道。
这让格洛丽亚有些不自在:“不用了,它本来就已经有些小了,就快不能穿了。”
“那能给我穿吗?”凡妮莎小声的问道,在对上她的视线时连忙解释道,“我并不是想抢,只是觉得如果不能穿会有点可惜。”
“好,给你穿吧。”格洛丽亚说道。
“哦,谢谢你,我真爱你。”凡妮莎甚至十分激动的在她的脸颊上亲吻了一下,她看起来开心极了。
“这个配套的发带也送你吧。”格洛丽亚摸了一下脸颊道。
“谢谢你,天呐,你是这样的善良。”凡妮莎惊讶且惊喜的忏悔道,“我为我从前对你做过的事感到抱歉。”
“没关系,爱德拉也挑一套吧。”格洛丽亚笑道。
“好,谢谢你,格洛丽亚姐姐。”爱德拉亲昵的拉住了她的手晃了晃。
格洛丽亚觉得这样的生活其实就是她曾经所期冀的,平和美好,一切好像都如愿了,她甚至在那棵长大的榛树上遇到了可以实现她愿望的白鸟。
那是一只神奇的小鸟,无论她要什么,对方都能够给予她。
生活再没有什么不满,只是精灵先生却连着数日没有出现了。
或许他知道,她的心在迟疑摇摆着,无法做出决定,又或许他们已经离开了。
格洛丽亚停在树下,抬头看着落在其上的白鸟问道:“我应该做出什么样的选择呢?”
“你需要保持善良的本性。”雪白的鸟儿回答着小姑娘的问题。
“保持善良的本性就可以吗?”格洛丽亚心中的天平倾斜着。
“那样我会满足你的一切愿望。”那只鸟儿在树梢上跳动着。
“谢谢您。”格洛丽亚仰头说道。
“那是个什么鸟儿?”树后看着那雪白鸟儿的人鱼蹙眉问道。
“不清楚,或许是什么的化身。”许愿看着小姑娘离开的背影笑道。
“难道是什么传说中的……夏拉德留斯?”红发绿眸的青年沉吟思索道。
“那不是夏拉德留斯。”身边响起的声音极轻极温柔。
“你见过?”艾默德有些疑惑的转眸,却没有对上那以往总是停留在他身上的视线。
那双温柔的眸注视着那只鸟,却又不像在注视那只鸟,就好像穿透了它在看着谁一样。
“见过。”那眸中思绪轻转,在转眸看过来时笑着回答道,“不长这个样子。”
他好像又恢复了平常的模样,艾默德微微动了一下眉头道:“这只看起来确实不像个好鸟,要不要直接把它抓起来?”
“它哪里看起来不像好鸟了?”许愿打量着那只鸟笑道。
“它可是在拼命告诉格洛丽亚要善良。”艾默德抱着臂,看着那只鸟就觉得不太愉快。
虽然布兰德给了期限,但格洛丽亚本身躲避的态度就看起来有些摇摆不定了,这只鸟还来添乱。
“往后告诉她各种各样道理的人会更多。”许愿看着不那么愉悦的人鱼笑道,“她也会面对各种各样的诱惑,你不能帮她抵挡所有的。”
艾默德手指轻动,却没有反驳。
“而且这也算是一种机遇。”许愿笑道,“能够随意许愿,可是很多人梦寐以求的机会。”
“那不是不劳而获吗?”艾默德轻挑眉头。
“不劳而获有什么不好吗?”许愿反问道。
“唔,倒也没什么不好。”人鱼还是决定放过那只鸟,“不过她能把控得住吗?”
“如果不能,我会干预的。”许愿从此处离开道。
“为什么?”艾默德有些疑惑。
“因为那是会轻易引起动荡的力量。”许愿轻轻敛眸道。
艾默德一瞬间明白了:“蝴蝶效应。”
就像布兰德教他的药剂一样,不能轻易使用,否则会波及很多人。
“艾默德阁下真是聪明,一点即通。”金眸的主人笑着称赞道。
“那当然。”人鱼扬起唇角一瞬,转眸看向了他道,“你的打火匣也是这么来的吗?”
那行走在身旁的身影因为这句话略顿了一瞬,眸中含着笑意轻轻颔首:“艾默德阁下真聪明。”
“我知道你刚才第一句哄我跟哄小孩没什么区别。”人鱼鼻中轻哼了一声道。
“我哄小孩不是那样的。”许愿牵住了他的手笑道。
艾默德微怔,垂眸反扣住他的手,挨的更近了些。
无论他怎么想,这家伙对孩童的确没有那么多坏心眼。
只有对着他的时候才会突破最温柔的表象,变成个恶劣的坏家伙。
可他的心却沦陷在了这样的深处。
“格洛丽亚那里不管做出什么选择,为了那只鸟,我们是不是也要多留一段时间?”艾默德询问道。
“你要是嫌麻烦能把它抓住,也是你的运气。”许愿沉吟笑道。
“哦?”人鱼扬起了眉梢。
……
人鱼的行动力是相当出色的,只可惜那只鸟虽然跟夏拉德留斯不同,却似乎也属于神鸟的范畴,不是实体能够碰到的。
“要不,派罗可去勾引它?”深夜出门但失败而归的人鱼并不气馁。
只可惜那待在架子上的鸟在对上那双绿眸时,直接从窗户穿梭溜走了。
“看来罗可也不太喜欢它。”艾默德将带去的鸟笼挂在了衣架上,轻点了点那正在阅读的人道,“你对那样可以随意许愿的能力不感兴趣吗?”
“不感兴趣。”许愿抬手,让回归的人鱼坐进了怀里笑道,“你感兴趣?”
“一点点。”艾默德手肘搭在他的肩上撑着下颌道,“我只是在想,许出愿望应该是有条件的,要不然它为什么只让格洛丽亚许愿?”
“或许是因为她善良。”许愿揽着他的腰身笑道。
“嗯?”艾默德凑近了瞧他,“我觉得你好像真的什么都知道。”
“所以你有什么愿望可以对我说。”许愿摸上了他的脸颊笑道,“它不帮你实现,我帮你。”
“有什么条件?”人鱼挑眉。
“以身相许吧。”许愿沉吟笑道。
“嘶……我的愿望是你要帮我实现三个愿望。”人鱼扬起了唇角,得意洋洋。
“好,第一个愿望已经实现了。”许愿笑道。
艾默德轻轻抿唇笑道:“你还真答应啊?你就不担心我后两个愿望是让你翻十倍?”
“那你真的想要什么呢?”许愿问道。
艾默德陷入了思索,却发现自己好像没什么想要的,他不缺财富,也有深爱的伴侣,对人类的权力没有兴趣,大海那片领域也暂时没有人鱼过来跟他打架,也暂时没有扩宽的打算。
游览人类世界的想法正在实现,他可以独自行走在人类世界而不必惊慌,衣食无忧,未来无愁,他想要的都已经得到了,想做的也都能去凭自己做到。
好像的确无愿可许。
“那就暂时先留着吧。”艾默德思索了一圈说道。
“好。”许愿将人揽在了怀里笑道。
“话说,我那样做你不担心打草惊蛇吗?”艾默德轻抵着他的脸侧询问道。
“没关系。”许愿拍了拍他的肩膀道。
……
十五天并不是一个漫长的期限,那一日的阳光很好,空气里还带着前两日降水过的清新感,枝叶皆是被洗涤过了一遍,几乎能滴出翠色来,格洛丽亚站在树荫下,仰头看着其上站着的白鸟。
她好像稍微比从前长高了一些,金发沐浴着光影静静的站在那里,亭亭玉立。
“格洛丽亚,好久不见。”那道温柔的声音响起时,让小姑娘蓦然转过了眸寻觅着。
“精灵先生?”
“是。”那温柔的声音道。
“好久不见……”格洛丽亚轻沉了一口气轻声道,“我还以为您离开了呢。”
“没有,我只是觉得你需要时间安静的去思考。”他那样温柔的回答道,“今天是最后的约定日,你做好决定了吗?”
格洛丽亚的手指捏紧了裙摆,她看着面前垂落下来的树叶轻喃道:“我觉得人应该善良……”
“是。”丛林中的声音传了出来,温柔如初,就好像无论她做出什么样的决定,都会尊重她。
“请将葛瑞丝母女赶出那个家吧!”那略显稚嫩却坚定的声音响起在这个花园中。
“格洛丽亚,你需要保持善良的本性!”树上久久未开口的白鸟说道,“这样的话可不是一位贤德的女性应该说出的。”
“可是您为什么不教导葛瑞丝母女拥有善良的本性呢?”格洛丽亚仰头看向它道。
“所以她们无法得到神的眷顾,她们是恶毒的,将来会下地狱。”那只白鸟说道,“你不要受那两个人类的蛊惑,他们是来自于地狱的魔鬼!”
“可是您的眷顾也无法帮助我,不管是您赐予的食物还是礼物,都无法解决我目前的困境。”格洛丽亚看着它道,“贤德的女性需要使她的丈夫一生有益无损,很抱歉,我无法做到。”
她的父亲简直糟糕透了。
第128章 灰姑娘(15)
他明明可以轻易的解决她的一切困境, 扭转她和葛瑞丝母女的地位,却放任着她遭受那样的欺凌,无视她所有的苦难。
他知道她有所求, 他知道怎么能让她过的舒心快乐,却并不放在心上, 只是肆意的宣泄着他的情绪。
从前是对她,现在是对葛瑞丝母女。
或许她们并不善良,对他却是千依百顺的,除去葛瑞丝对她的部分,她的继母对待他的父亲称得上是尽职尽责, 但温柔以待也好,尽心尽力也好,态度的转变也只在他的一念之间。
她的父亲才是一切苦难的罪魁祸首。
她却必须用善良去承受一切苦难,将来还要服从于一位像她父亲那样的丈夫。
她要做一个温柔善良的人,然后被人欺负?
还是做一个不那么善良的人, 好好的活着?
已经有了定论。
“哦,你受到了魔鬼的蛊惑, 你的心灵已经不再善良!”白鸟在树上跳跃着, “神将不会再眷顾你。”
“你的决心我收到了。”那温柔的声音有着如沐春风的味道。
“卑劣的人类,你迷惑了神的信徒!”那只白鸟呵斥道, “你将会受到惩罚。”
“不要乱扣帽子, 她知道怎么做她的人生会更舒服。”那温柔的声音笑道。
“你将不会再受到神的眷顾!”那只白鸟直接从树梢上消失了。
那原本郁郁葱葱的榛树也在那一瞬间枯萎, 扭曲,甚至绷断。
这样的异状无疑是令人惊异的, 让格洛丽亚没忍住往后退了数步, 看着那树干的倒下, 心中有些发慌:“精灵先生, 我被神抛弃了吗?”
“你自己没有抛弃自己。”那温柔的声音说道,“就不会被信仰的神灵所抛弃,别怕。”
格洛丽亚哽在心口的那口气轻轻松了下来,她看着倒下的枯萎枝干道:“我也不知道我做的决定对不对。”
但这看起来平和的日子,却让她瞧出了父亲的不作为。继母在隐忍着,两个妹妹看似亲近,实则并未改掉以前的性情,她们仍然觊觎和嫉妒着,试图向她索取,只是自以为隐藏的很好。
那不是平和的日子,只是一切波澜都隐藏在了水面下,随时有可能再度翻涌上来,将她吞噬。
格洛丽亚想着那样的未来,竟是空前害怕了起来。
“有一句话叫做以德报怨,何以报德?”那温柔的声音轻笑道,带着好像能够抚平一切焦躁的感觉。
格洛丽亚的心跳了起来,追问道:“答案是什么呢?”
“以直报怨,以德报德。”那温柔的声音回答道,“你觉得呢?”
“我觉得……很好。”格洛丽亚的心突然定了下来。
她不想受到欺负和委屈,不想活在担惊受怕中,甚至那些让她怀疑,那真的是善良吗?
而现在她有了答案,善良是对同样善良的人的,而不该给恶人,否则实在不太公平。
“那只鸟儿的离开会觉得遗憾吗?”许愿轻声问道。
“什么?”格洛丽亚有些疑惑的反问。
“它可以实现你的一些愿望。”许愿说道。
“它的确实现了一些。”格洛丽亚提起裙摆,弯腰拖拽着那些枯萎的树枝,将它们从坟墓前清理掉,“但很多愿望它是无法达成的。”
“比如说呢?”那温柔的声音问道。
“比如说我想让妈妈回来。”格洛丽亚将干枯的树枝拉到了树下,声音有些低落。
她在得知小鸟能够实现她的愿望的时候当然也做过尝试,比如她向它要了一枚发夹,它确实漂亮极了,但它并不属于她,即使拿着也不安心。
她还拜托过小鸟帮她做苹果派,它们做的很好,但事实上她自己也能做到。
但能满足愿望,这无疑是一件神奇的事。
她希望小鸟能够将她的继母和妹妹变得善良些,父亲能够尽责些,它就无法做到了。
她想让她的母亲回来,也是不可能实现的事情。
“那的确是一件很难做到的事。”许愿说道。
“可是除了这件事,我并没有其他的愿望了。”格洛丽亚将树枝堆放在了一旁,清理着墓碑上的碎屑道,“而且一旦我不再愿意如它所说的善良,它就会消失掉不是吗?”
它的庇护是有条件的,当然,格洛丽亚并不觉得应该无条件的得到一切,因为连父亲的爱都是有条件的。
可受尽苦难得到的只是皮毛一样的帮助,用这样的恩惠让她永远挣扎沉浸在其中,变得贤德善良,她一点儿都不愿意。
许愿的睫毛微垂,轻笑了一声道:“你之前有没有在想我们也会消失?”
格洛丽亚抬起了眸,其中有一瞬间被看穿心思的心虚感:“有。”
她无法说出谎言,她也会在想精灵先生给出的期限是不是一种逼迫,想让她做出选择。
但她还没有做出选择的时候,父亲已经开始变了。
连她的继母都在惊讶于父亲的突然转变,却无法找到原因,格洛丽亚一开始也不明白,但没有无缘无故的变化。
就像她一直记得父亲是罪魁祸首这句话,所以她总是好像能够从那个家里抽离出来一样,去看着她们演着让她觉得拙劣的戏码,看着她的父亲坐在高处冷眼旁观。
而他的突然变化,格洛丽亚从精灵先生答应的事中找到了根源。
精灵先生让她尝试着去提要求,从前父亲不会答应,但后来他主动询问她需要什么,她的日子也因此好过了起来。
他没有在逼迫她,只是在等待她做出选择。
即使她做出或许不合他心意的选择,精灵先生也在尽可能的给她提供保护。
或许那只是她的猜测,但格洛丽亚找不到别的原因。
“对不起,精灵先生。”格洛丽亚有些不好意思道。
“没关系,其实我对你也有要求的。”那温柔的声音笑道。
“嗯?”格洛丽亚不自觉的坐直了身体问道,“是什么?”
她虽然询问着,却意外的不觉得紧张。
“你对防身术感兴趣吗?”许愿询问道。
“防身术?”格洛丽亚发出了疑问。
“类似于剑术,或是一些搏击的拳脚功夫。”那温柔的声音说道。
“那不是男孩子练的吗?”小姑娘有些不解。
“亲爱的格洛丽亚,并没有那样的说法,那是人类都可以学的。”那温柔的声音轻笑道,“这个世界上,还是有不少女战士的。”
“女战士?!”格洛丽亚没忍住发出了惊叹,但她捏了捏自己的胳膊问道,“您希望我成为一名女战士吗?”
“不,我只是希望你在独自一人时有防身的能力。”许愿笑道,“去请你的父亲为你选一位指导者吧,至于用剑还是用枪,你可以挑选自己喜欢的。”
“只有这样吗?”格洛丽亚有些惊讶。
“它已经需要你花费很多的精力去做了。”许愿笑道。
“好,我会好好做的。”格洛丽亚深吸了一口气郑重道。
她从未接触过那些,但她觉得精灵先生说的有道理,如果拥有防身的能力,她也不至于在跟爱德拉她们发生冲突时头磕在桌角了。
“答应你的事再过一段时间就会达成。”许愿轻声道。
“谢谢您,请不要太辛苦了。”格洛丽亚的心弦绷紧了一些,她并不担心精灵先生会失信,只是想要做到,一定需要付出很大的精力。
精灵先生他们……
“那只鸟说……”格洛丽亚的话语有些迟疑,“你们是人类吗?”
她终于想起了这件事。
可是又觉得或许是那只鸟在骗人,因为它一会儿说他们是来自于地狱的魔鬼,一会儿又说他们是人类。
艾默德抬眸,好整以暇的看向了对面的人类,也想听听他的解释。
“我们长的很像人类。”许愿轻笑道。
“哦!”格洛丽亚似有所悟,“原来是这样。”
看来是那只鸟搞错了。
虽然罗拉王国有着关于龙骑士的传说,但没有亲眼见到,却能够知道关于她所有的事,甚至能一眼看透她的心思,未卜先知的,怎么想都不太可能是人类。
他们甚至还能操控鸟儿。
她做出了决定,眸中似乎也没了忧愁,花园中的交谈结束之后,那道还有些纤细的身影提起裙摆回去了那座屋子,只是不再像之前那么踌躇。
而在花园的大树后,青年唇角轻扬:“长的很像人类?”
“亲爱的,你忘记了,你并不是人类。”许愿笑道。
人鱼的绿眸一瞬间划过思索和惊讶的情绪:“那只鸟没能看透你的药剂!你果然是比那只鸟来的厉害。”
“谢谢夸奖。”许愿笑道。
“不客气。”艾默德跟上了他的身影叹笑道,“不过当人类当久了,还真的容易忘记自己是一条人鱼。”
“等我处理完手头的事,可以回去一趟。”许愿说道。
“没关系,不用着急,我还是很喜欢陆地上的生活的。”艾默德抬手搭上了他的肩膀笑道。
海洋浩瀚,虽然有各种各样的地方和美景,人鱼也是十分耐得住寂寞的种族,但接触到了繁华的人类世界,那里确实会显得有些空旷和寂寥了。
“那先在家里给你挖个泳池。”许愿沉吟笑道。
“好。”
……
阿扎德的生意变得平顺了起来,虽然先前因为原料的事情让他损失了一笔钱,但作为卖方的布兰德也损失了一笔几乎等量的钱,这让他觉得这件事似乎也没有那么难以接受,只是他仍然在想着梦中的事,不想再给自己的事情添堵。
也就在他开始满足格洛丽亚的各种需求之后,他的生意便没再波动了。
这看起来十分像是应验了,但他仍然有一种时时被威胁的感觉,而这一切威胁的来源就是他的女儿,格洛丽亚。
她变得怪极了,跟阿扎德印象中一点儿都不一样。
从前的她听话乖巧,笑起来像静静盛开的兰花,多么的讨人喜欢,但自从她的母亲去世后,她的性格就变得十分的孤僻和难以沟通。
总是沉默着好像憋了一肚子的话,总是好像受了委屈一样说两句就会落泪,她开始提要求而不知感恩,觉得一切都是他亏欠了她。
先是要求了家庭教师,好吧,学习一些文字的确符合贵女的品质。
然后却是……
“防身术?”阿扎德难忍的蹙起了眉头。
“是的,爸爸,我想要学剑或者是枪。”他的女儿就那样仰着头跟他说着这样的要求。
“那可不是女孩子应该学的。”阿扎德心中有些烦躁,他的目光从葛瑞丝和两个女儿的身上划过,强行按捺住心思开口问道,“格洛丽亚,是谁教你要学这些的?”
格洛丽亚的手指轻轻抓住了自己的裙摆,或许父亲觉得他很温和,但她其实能够看出他几乎要压制不住的不耐烦:“没有谁教我,是我自己想学的。”
只是她已经不会再为这样的不耐烦而害怕了,当然也不会说出精灵先生的存在。
“哦,亲爱的,女孩子是不需要学那些的。”阿扎德还是选择按捺下了性子,摸着女儿的头道,“你用不上那些,你只需要穿上漂亮的裙子,学习贵族的礼仪,你并不用上战场,学习那些不过是浪费精力而已,没有女孩子会学那些。”
“可是……”格洛丽亚的话没有说出来,而是静静的沉下了心绪。
她不知道精灵先生所说的女战士是不是真实存在,但她对父亲的话是不认可的,她觉得她明明可以学着保护自己,她并没有比别人短缺什么,为什么不能学?
“格洛丽亚,别难过,或许你可以学习骑马,那也是一项非常优雅的运动。”阿扎德看着她沉默下来的神色说道,“枪□□些东西实在是太危险的,亲爱的,你真的用不上,你想你在家里的时候周围的护卫会保护你,爸爸也会保护你,等你出嫁了,你的丈夫也会保护你。”
那如果爸爸和所谓的未来的丈夫不想保护她呢?
格洛丽亚有着这样的问题,却没有问出口,她只是捏紧了裙摆道:“谢谢爸爸,那我先学骑马吧。”
“乖孩子。”阿扎德知道她并不甘心,但还是摸了摸她的头。
“爸爸,我们也能跟姐姐一起去学骑马吗?”凡妮莎露出了讨喜的笑容道,“听说贵女们都能掌握这项才能。”
“哦,当然,爸爸会为你们安排的。”阿扎德的心情很好。
“谢谢爸爸,我真爱您。”爱德拉带着满脸的笑意说道。
她们的面孔美丽极了,就像是刚刚绽放的花骨朵一样洋溢着讨人喜欢的笑容。
这无疑让阿扎德的气顺了起来,甚至露出了笑意:“你们觉得开心就好。”
“亲爱的,你真是太贴心了。”葛瑞丝十分温婉的笑道。
他们看起来真是其乐融融极了,格洛丽亚却只是默默看了两眼,继续静静的吃着自己的东西,愈发坚定了自己之前的选择。
如果她选择原谅,之前所经历的那些一定会再度降临到她的头上,那么她接下来所遭受的一切,都只能称之为活该。
因为心软并不会让恶毒的人收敛,她们只会伺机再动,而受苦难的只会是她。
晚餐似乎也在其乐融融中结束,阿扎德挟着他的妻子离开,格洛丽亚婉拒了要跟她一起玩的两个妹妹,只在路过父亲的书房时停了一下,然后上了楼。
她的故事书里充斥着奇幻的色彩和冒险的故事,这令格洛丽亚对外界十分的向往,国王要治理国家,士兵要奉命打仗,农户要种植庄稼。
他们好像都能够承载起自己的命运,唯独她,好像需要依附着才能存活下去。
但格洛丽亚知道自己无法跟父亲抗争,强行去做并不是一件好事,从骑马开始或许是一种妥协,但这只是开端。
……
阿扎德的心情很好,好到连梦中都氤氲中红酒的芬芳。
只是他的好心情只足够维持到第二天,就再度荡然无存。
早晨时是他所拥有的土地出了问题,即使他有着采购的凭证,但向他出售者却是悄悄圈占了别人的地。
而这件事的解决方案是,要么划出那一份开垦好的土地还回去,要么再支付一笔采购的钱。
而在午后,他的午睡刚刚结束,就收到了同行将同质量的布匹打折出售的事。
“打折?”阿扎德的头疼的厉害,却不得不问清楚。
“就是在限定时间内降价出售。”侍从说道。
“他们疯了吗?这可不是粮食。”阿扎德蹙起了眉头。
布匹虽然也需要好好保存,但是时间可是相当长的,限时降价,无非是薄利多销一些。
虽然能够抢占一些市场,但是限时这个词,对整体的影响不大,富人们想要采购,可不会在乎价格。
地毯脏了就会重新换,毡布一类的也都是消耗品,并不会被他们放在眼里。
“降价多少?”阿扎德询问道。
“据说是七折。”侍从说道,“就是原来价格的七分价格售卖。”
“哦,他们真的是疯了。”阿扎德摩挲着手指上的宝石道,“再去探查探查他们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降价这么多,可不符合那些家伙们的性情。
七分看起来可不像是薄利多销,更像是要快点出售跑路的模样。
事情暂时没有定论,但阿扎德那里一天的销售额却几乎跌到了谷底,即使是贵族,也在抢购着那些布匹,可他这里却是门可罗雀。
事情似乎有些焦头烂额了起来,阿扎德却并不将这样的风波放在心上,他只是心疼着多付出去的那一笔土地采购款,并在猜想着这一次风波的原因。
他好像被针对了一样,因为土地这种事的黑幕很多商人都有,为什么偏偏查到了他这里,却没有任何风声透出?
可即使如此,阿扎德也明白他不能将其他人的黑幕揭露出来,因为那样他可能会将罗拉王国所有的富人或者当权者得罪一遍。
他只能吃下这个哑巴亏。
阿扎德思虑着原因,却在夜晚回到宅邸,接到三个女儿的问好时看向了他的大女儿。
“格洛丽亚,你还是想学剑或者枪吗?”阿扎德的心情很糟糕,但他却再一次清晰的记起了那个梦。
“您希望我学吗?”格洛丽亚仰着头询问道。
似乎只要他反对,她就能安心的接受一切。
“如果你想学,我就让你学。”阿扎德认真观摩着女儿的神色道,虽然他一点儿都不希望女儿去接触什么防身术或者枪一类。
没有贵女会去学那些,她们顶多穿着骑装骑骑马,在腰上佩戴上漂亮的匕首,以期展现她们的身姿和美貌。
真的去学什么剑或者防身术,只会被人嘲笑。
但他无可奈何,他不想再莫名其妙的损失一大笔钱,即使他相当富有,也会感到肉疼。
这样的话不仅令格洛丽亚有片刻的迟疑,葛瑞丝她们更是露出了难以置信的情绪。
“是的,爸爸,我想学。”格洛丽亚轻抿了一下唇说道。
她能看出她的爸爸对此很不高兴,但事实上想要让他高兴,她得完全听话不能有任何想法才行。
与其让他高兴,格洛丽亚选择让自己高兴一些。
“好,爸爸会为你安排的。”阿扎德摸了摸她的头,心中却有着无法消解掉的气。
“爸爸,我也能跟着姐姐一起……”凡妮莎按捺不住撒娇道。
然而她的话没能说完,就被那嫌恶的眼神和声音喝止了:“不行,你怎么什么都想跟着?”
这可吓坏了凡妮莎,让她的脸色一瞬间苍白了起来,身体僵硬的站在原地,眼泪扑簌簌的往下掉。
可即便如此,葛瑞丝也不敢像以往那样哄她。
她只是愈发不解的跟在丈夫的身边,每一句话都需要反复的思索,可即使有时候她尝试着说出对格洛丽亚好的话语,也会遭到呵斥。
她能看出他的丈夫对这位大女儿不耐烦极了,一直在强忍着,可他却不允许其他人对她说上一句诋毁的话语,甚至愿意满足她的一切要求。
“亲爱的,你最近是出什么事了吗?”葛瑞丝在夜晚放松休息时终于找到了问询的机会。
可得到的却是不耐的眼神和冰凉的话语:“你哪里来那么多问题呢?”
他就像变了一个人一样,不再像以前一样会温柔甜蜜的哄着她,跟她谈情说爱,许诺要给她买各种各样的饰品和宝石,而是冰冷的好像看到一切都觉得十分的不爽。
曾经许诺的爱情,也不过是如镜花水月一样,虽然葛瑞丝一开始就不相信,但他变得实在太快了。
只是他并不像是发现了她的目的,当然,也不可能受制于格洛丽亚,那么……难道是生意上出了什么问题?
第129章 灰姑娘(16)
丝绸是极贵重的东西, 即使罗拉王国的附近有不少工厂,每年也会有无数匹丝绸被运到这座王城中来,它的价格也始终是居高不下的。
原料生成的时间, 纺织的难度,材质的舒适度, 以及其上的颜色和绣纹,每一步都在抬高它的价值。
当然,它的价值比最初只能泊来时还是降了很多,人们永远无法忘记第一次见到那种华丽布料的惊艳感,即使是国王, 也曾经拜倒在它的迷人下。
没有人能够想到这样昂贵的东西还会有大幅降价的时候。
限时打折,能够以七分的价格买到跟原来同样的商品。
即使是富人也难以抵御这样的诱惑,原本只想买一件,也会因为它价格的降低而想要多买上一些。
顶尖的富人,又或者是王宫最顶尖的当权者会更加追求精品, 他们的每一套衣服,每一件裙子都追求着与众不同, 但再华丽的裙子也不可能由一匹布制作而成, 当然,也不会由他们亲手制作, 采办们很乐意有这样的机会能够大量购入。
这一场限时的销售就像是一场富人们的狂欢, 即使没有布兰德先生自愿补足的差价, 其中的利润也是相当丰厚的。
毕竟丝绸都是用金币来衡量价值的。
商人们当然也在揣测着这位布兰德先生想要做什么,因为他大量的挥洒着金钱, 他的财富就像是源源不断的一样。
可商人的行为往往都是牟利的, 愚蠢到不求一点儿利益和好处的人, 可不适合做商人。
“或许他是在试探罗拉王国的购买力?就像他之前采购羊毛跟很多商人结识一样。”
“或许他只是想看看那些富人们争相抢购的嘴脸也说不定。”
“哈哈哈, 你可把我们都骂进去了,不过嘛,呵……”
“我觉得他在试水,想试试这块蛋糕到底有多大,或许是海上的生意不好做。”
“每一次出航据说会折损一半。”
“真是惨烈。”
“不管他想做什么,这一次是我们赚了,不过阿扎德好像没有赶上好时候。”
“他的消息慢了一步。”
“真可惜。”谈论者笑着耸了耸肩道。
……
“你还真是清楚阿扎德不会轻易服软的性格。”艾默德靠在窗边看着屋内正在阅读着信函的人道。
“习惯了掌握话语权的人,会很难相信自己会被能够掌控的人掣肘。”许愿看着信函上的内容笑道。
“那接下来呢?你真要把他那份份额给瓜分干净?”艾默德询问道。
虽然阿扎德不是一个好父亲,但他如果失去了所有的财产,格洛丽亚的日子也会十分不好过。
“用不到那一步。”许愿抬眸笑道,“他只是不相信,不是不理性。”
财富,权力,能够拥有这些的人,也越明白没有到绝境时,不能孤注一掷。
更何况对一个人好,并不是一个苛刻的条件。
艾默德思索着问道:“那我能帮你做些什么?”
“帮忙筛选一下给格洛丽亚的指导者。”许愿将一份名单递了出去。
艾默德接过,捋了一下先前被压住的长发,一眼扫过笑道:“怎么筛选?品行不过关或者滥竽充数的,让他们在床上躺上两天?”
“你决定就好。”许愿笑道。
“那还不如我亲自去给她做指导者。”艾默德扬唇,他自认他现在的本事不输给罗拉王国任何一位战士。
“怎么样?”艾默德没能听到屋内的回答时抬眸,却是对上了那双金眸中若有所思的情绪。
那双绿眸轻眨,只见屋内的人从桌前起身,朝他勾了勾手。
青年靠近弯腰,手臂支撑在窗棱上,束起的红发不太听话的从他的肩头蜿蜒散落,像是轻绸一样折射出极美的光泽。
他站在窗外,就像是沐浴在光中,毫无阴霾,即使没有水波粼粼,也不像是属于人世间的美色。
许愿垂眸,轻吻在那含笑的唇角时看到了那绿眸中波动的光芒,就像是从翡翠中沁出的水一样动人。
“干什么?”青年的话语微低,眸中的笑意却被之前盛了些。
“年少慕艾,你去教很容易出事的。”许愿轻勾过他的下颌笑道。
倒不是他多心,而是男女之间过近的距离,又有师承和信任,很容易滋生情愫。
“你的意思是给她选一位丑的?”艾默德手指轻抵着被摩挲过的那处,品尝着心尖处的微痒笑道。
“也不一定,如果是男性,年龄差拉大一些,品性要严格把关。”许愿捋过他随意散落的发丝笑道,“当然,同为女性会更方便一些,但还是要看资质。”
“唔。”艾默德轻瞟着从眼前收回的手指,唇角扬起道,“你是在担心吃醋吗?”
“会担心不是很正常的事?”许愿轻吻在他的眼尾笑道。
艾默德睫毛轻眨,心中泛起着甜蜜愉悦的滋味,起身扬了扬那份名单道:“放心吧,我会办好这件事的。”
“我相信你。”许愿笑着落座。
……
阿扎德府邸想要雇佣一位擅长剑术和枪的人并不是一件难事,直接从雇佣的护卫里面选择一位就能够解决这件事。
只是这座府邸的男主人却分外重视这件事,竟然要求从城里选出最好的,并且开出了相当不错的酬金。
这可吸引了不少雇佣团队的关注,只是在他们刚刚送去了表达意向的信函或是报了名字等待着筛选那一日到来时,一名容色姣好的青年却一一拜访了他们所在的地方进行了挑战。
那是一个十分漂亮的青年,最初没有人将那样的家伙放在眼里,虽然他的身形修长,看起来赏心悦目极了,但那样的身形站在雇佣兵的面前,看起来也只有面孔和身高占优。
但他却在这座城里却在异军突起。
因为他的挑战无一失败,漂亮的身形足够有力和轻灵,即使是一条手臂能够胜过他两条的壮汉,他也能够轻易接住那样的力道,无论是轻剑还是重剑,都很难在他的手上走过几个来回。
而他往往在挑战一个团队时,会从最低打到团长,直到所有人都倒下才会停下。
这样的事无论传到谁的耳朵里,都像是一场名副其实的挑衅和嘲讽,但讨伐或谩骂的声音却几乎没有。
“据说他每挑战一个人就会给一枚银币。”
“哦,那可真是个富有的家伙。”
“那种方式好像不叫挑战,叫……踢馆?真是拗口的说法。”
“或许他只是想赚些名声。”
“应该是哪个贵族想要买到这样的名声,我可不相信连雇佣兵也没办法击败他。”
“不过如果是我,我确实会很乐意让他挑战,即使输了也有钱拿。”
“不过听说那是个非常漂亮的家伙。”
“是的,听说露易丝见到他的时候几乎要流下口水。”
“梅柔儿甚至说如果打败他,想要做他的妻子。”
“然后呢?她输了?”
“她是输了,不过那家伙一开始就没有答应这样的条件,说已经有爱人了。”
“我想那些爱慕者可以消停了。”
“并不是,据说看他一眼的人,都会疯狂的爱上他,他就像是美神的化身。”
“这可真让我好奇他的面孔。”
人们热议着,也无法不热议,出色的令人迷恋的外表,卓越的剑技还有看起来十分富裕的身家,这些特点集结在一个人身上时,总是令人十分的好奇。
梅也难免会在听到各种言论时对这位传说中的剑客感到好奇,只是她并不在乎他的外貌,因为人言中总是难免有着夸大其词的成分。
一个人再美,也无非是五官端正精致一些,穿着华丽一些,并不会比别人多上一个鼻子或眼睛,一眼就能令人侧目。
她更在意的是那家伙的剑术,以及他突然在这个时候挑战的目的。
据说那些被他挑战过的家伙们都老老实实的躺在床上养伤了,那一枚银币与其说是挑战的费用,倒不如说是养伤的经费。
金属轻灵绷起的声音在空气中作响,梅从唇边放下酒罐,一把接住那枚飞过来的银币时警惕的看向了树下靠近的人,却在注视到那抬起的绿眸和被风吹拂的红发时愣在了原地。
那是一个漂亮到几乎在发光的青年!
明明都是人类的身形五官,他却连每一根睫毛都长成了完美的模样,束起的红发轻轻拂动,像是风的眷恋,绿眸背着阳光,却比最美的翡翠还要夺目。
上帝就好像倾注了所有的心血在他的身上,每一根发丝都好像精心描画,第一眼看到时,会令人以为那是一场虚幻的梦境。
让梅甚至在感慨自己竟然能够拥有诗人一样的文艺,可惜她无法用语言描绘出来,只能相信传闻还是有可信的地方的。
“你要挑战?”当然,梅可不会认为他的靠近是示好。
那双绿眸上下打量着,开口时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你习惯喝醉吗?”
“你要请我喝酒?”梅再度出口时皱着眉头清了清嗓子。
同样都是一张嘴,这个漂亮的青年连说话的声音都一点儿不辜负他的样貌,反而是她,或许是在野外行走惯了,连声音都带着沙砾般的粗粝。
“不,你要是经常喝醉,我就不找你挑战了。”艾默德抬眸看着坐在树干上的女战士道,“银币还我。”
梅看着那伸出的手嘴角一抽,放下了酒罐道:“喝酒不过是为了暖身,到了醉那一步,恐怕连剑都提不动了,你要挑战吗?”
“是,我可是找了你好久。”那漂亮的青年笑道。
他一笑,真是连树林间的风景都好像轻灵了起来,也让梅的心神一荡:“你找我干什么?”
“打架。”青年给出了这样直白的答案。
梅心里因为看到美人的荡漾瞬间荡然无存,她抛起了手中的酒罐,直接抓着树干,带着一身的轻甲和佩剑从树干上跳下,再接住了那掉落下来的酒罐道:“好吧,我是问你挑战我的目的是什么?”
虽然她自认战力不输,但要说是这罗拉王城中最顶尖的也说不上,要找人比剑,罗拉王城多的是剑术大师,她的名声并不显,反而会吸引一些人嘲讽的目光和话语,实在费不上专程来找。
“唔。”青年却是略有思索,然后扬起了唇道,“你赢了我,我就告诉你。”
这样的话语,已经视同为挑衅了。
梅轻抿住了唇,丢下手上的酒罐收起了那枚银币,在抬眸与那双有些漫不经心的眸对视时拔出了自己的剑。
剑锋划出剑鞘的声音作响,只是瞬息便碰撞在了一起,发出了一声略闷的声音。
艾默德看了眼对方略重略厚的剑锋,手腕转动再刺。
剑道轻灵,劈撩抹刺挑……每一次攻势都要十分的干脆利落,才能一击即中。
即使梅不管是与人还是与兽都是作战多次,多少次死里逃生,也无法否认青年漂亮干脆的剑势带给她的极大压力。
她的剑有刀的大开大合,可无论她从哪个方向攻击,对方的剑好像都能够突破她的防线,让她不得不去抵挡。
森林之中剑锋交错之声不断响起,偶尔伴随着树皮滑落的声音,剑锋偶尔从轻甲上划过,无法破防,但那一击的碰撞却让梅不得不留心那处的空档。
如果不是她戴了甲,那一处处的伤就足以令她落败。
可即使如此,青年手上的剑也如臂使指般得手,每一次都直指命门。
剑锋交错,划动的声音带着让骨骼颤栗的感觉,那相比较轻的剑翻转,挑开重剑直直向眼睛刺来时,梅几乎是下意识屏住了呼吸,濒临死亡的感觉令心脏急促收缩。
“别动!”
枪管指向,剑尖停在了眼前,原本扬着尘土的丛林瞬间安静了下来,连鸟雀的声音都几不可闻。
艾默德看着对方手里握着的枪,收回了自己的剑归入鞘中:“平手。”
咔哒一声,梅的气息微松,她将下意识拔出的枪朝向地面,呼吸变得粗重了起来:“我输了。”
当她下意识求助于枪的时候,就已经失去了比试的意义。
“随你。”青年却似乎并不在意这样的结果,扶着剑柄转身道,“那我就不用告诉你我这次来的目的了。”
“啊?”梅有些错愕的看着他干脆远去的背影,眸中划过了不解。
对方来的突然,去的潇洒,就好像真的只是为了比这一场。
但为什么?
他明明可以很快取胜,虽然梅对自己很自信,但对方无论是力道还是速度都远胜于她,可他却拖延了。
这不像是一场比试,更像是一场试探。
可试探她又有什么用?
梅想不明白。
“管他的!”在脑海里转了所有念头也没找出线头时,梅耸了一下肩膀,将枪和剑收了回去,走到树下拎起了自己的酒罐,从腰间取出了那枚银币离开了那里。
反正也见识了传闻,饱了眼福,还得到了银币,怎么算都是赚到了。
大不了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而在另外一边,艾默德走出森林上马的时候,从腰包里取出一张纸,在其上打了个勾后拉紧马缰离开。
城中的人们热议着那个到处挑战的青年,称赞着他的剑术,也称赞着他的样貌,即使是先前未见过而对此并不相信的人,在见过之后也给予了肯定,也让那道传说中的身影更加令人向往了起来。
“据说他的发丝像烈火焚烧一样滚烫,眼睛像碧翠丝山巅的湖泊一样清凉。”
“亲爱的,我觉得你说的那不是人。”
“总之他真的漂亮极了,无愧于美神的化身。”
“我赞成他的话,只用看了一眼,就足以令人惊叹和痴狂。”
“红发绿眸,我从未想过那样的颜色会撞出那么漂亮的色彩。”
“据说数百年前好像也出现过那样一位美人,是在哪里来着。”
“有同样发色的人可太多了,数百年前的人了,如果真的漂亮,怎么会没有画像留下呢?”
“这位剑客不也没有画像吗?”
“那珍贵的油画怎么会让你看到呢?”
“你!”
人们谈论着,有人期盼能够看他一眼,也有人期待着能够收到他的挑战。
只是在所有人翘首以盼中,那位四处挑战的青年却突然没了新的挑战消息传来,连身影也不可寻觅了。
而与此同时,梅听到了一条关于阿扎德府邸招募的消息。
对方开出的酬金很不错,如果不知道目的,梅不会贸然前往,但当知道其招募的目的是教授他的女儿剑术和枪时,这一趟行程也才有了出发的必要。
“倒是难得有富人愿意教授女儿剑术的。”梅听到那小道消息说道。
“或许贵族里正在时兴这样的风气也说不定。”告诉她消息的人耸了耸肩道,“即使教会了,也不过是表演出来给人看的。”
“或许吧。”梅并没有去反驳,但她的确对阿扎德府邸的主人有了些好印象。
即使是为了表演,他没有反对女儿学这些,而是耗费了精力筛选指导者,一定是一位开明的父亲。
“对了,听说前段时间那个漂亮的剑客找你挑战了?”提供消息的人问道。
“嗯。”梅应了一声问道,“怎么?”
“你知道他的名字吗?”提供消息的人问道。
梅沉默了一瞬,看着有些期待的人道:“不知道。”
她忘了问了!
“哦,这还需要保密吗?!”提供消息的人明显不信。
“当然,这不是连你都不知道。”梅扯了一下嘴角,拿上自己的剑离开了。
那样风生水起,却连个姓名都没有传出来,真是个奇怪的家伙。
……
“事情帮你办完了,两女一男,看最后的筛选结果怎么样。”传说中漂亮的剑客将名单穿过窗口放在了桌上道。
坐在桌前正在书写着什么的人停下笔尖,接过时却没有急着看那份名单,而是将窗边的人影映在了那双金眸中。
“看什么?”艾默德屈指敲了敲桌面道。
“罗拉王国新来的漂亮剑客。”许愿将那份名单放在了面前笑道,“一天之内连挑三个佣兵团,无一败绩。”
“是那些人类太弱了。”人鱼认为这不关自己的事,“也就这三个还拿的出手。”
“不是说那个,是接下来可能会有一些麻烦找上你。”许愿看着他道。
艾默德眨了一下眼睛,勾起唇道:“放心吧,虽然行事是高调了一点,但我连名字都没留下,你先看这三个人怎么样。”
许愿垂眸,看向了名单,两女一男,不仅有他们的来历,年龄等详细细节,还有他们的用剑习惯以及性情和行事方式。
两位女战士,一名是长年单出的冒险者,一位是佣兵团的团长,有个别喜好,无上瘾嗜好。这位男性雇佣兵,年岁也有四十的差距,虽然已经接近退养的年纪,但经验丰富,为人诚恳,教导一位小姑娘并不是问题。
“怎么样?”进门环上他肩膀的青年在耳侧问道。
他话语闲适,一片轻松,但能做到这种地步,一定是尽了心的。
“很好,没有比这更好的结果了。”许愿细细看着其上记录的内容笑道。
“那我的奖励呢?”青年声音中带着愉悦问道。
“你想要什么?”许愿转眸询问,却被那绕到身前的手扣住了脸颊,耳垂处传来了湿润微痛的感觉。
“盖个戳,这两天你都别想出门了。”青年愉悦的声音随着耳垂处残留的微痒感传来,带着得逞的笑意,那原本扣住的手也顺势松开了。
许愿轻动了一下耳朵,转眸看向了身后的人笑道:“这两天不打算出门?”
“嗯哼。”艾默德随着他从桌边的退开,很自然的坐进了他的怀里道,“得热度降下去了再出门。”
虽然有君子无罪,怀璧其罪的道理在,但他可没想躲着过每一天,只是真的去把麻烦全部引过来也没必要。
“这几天辛苦了,想吃点什么犒劳一下?”许愿揽着他的腰身笑道。
“唔……辣子鸡丁。”艾默德略微思索,手臂搭在他的肩膀上轻轻侧眸道。
“再加一份香辣鱼?”许愿笑道。
“也行……”艾默德的话语微顿,捏上了他的脸颊道,“还省了腌制那一步是吧?”
许愿失笑,轻蹭着他的颈侧笑道:“那我申请出门去买些牛奶回来。”
“批准。”艾默德垂眸笑道,在那唇上也盖了个戳看向了桌面道,“你在写什么?”
“一些近期需要敲定的合同。”许愿拿过了桌上的名单放在一旁,拿过了写到一半的合同道。
他的字迹十分的漂亮,让人赏心悦目,就是内容太多,人鱼不怎么感兴趣:“我们来聊聊最近有趣的事。”
“比如漂亮剑客令人一见倾心的事?”
“漂亮剑客就坐在你怀里,嗯?你是不是在吃醋?”
第130章 灰姑娘(17)
马匹嘶鸣, 不算大的草场里负着轻甲的骑士很是干脆的跨上了马匹,夹腹挥鞭,那匹高大的骏马直接奔跑了起来, 蹄声哒哒作响,看起来潇洒极了。
阳光斜射着没有那么烈, 马匹疾驰带来的风轻轻吹拂着其上骑士残留鬓角的发丝,明明是一人一马,那匹马却看起来听话极了,也让她看起来自由极了。
“格洛丽亚,这位女士接下来会成为你的剑术指导者。”阿扎德在骑马场内向格洛丽亚介绍着, “亲爱的,你觉得怎么样?”
“真的吗?!”格洛丽亚抓着围栏抬起了头,眸中有着难掩的惊喜。
“哦,当然,这可是爸爸挑选了很多勇士才为你选到的。”阿扎德看着她惊喜的神色, 那种不得不做的感觉消弭了一些,“只要你开心就好。”
“谢谢爸爸!”格洛丽亚感受着落到头顶的触感, 这一次的感谢发自真心, “您辛苦了!”
骑马,剑术!如果她也能那样, 是不是就不用再战战兢兢的了?
格洛丽亚看着那疾驰向远方停下的勇士想着。
马匹停下调转, 他们似乎无障碍的交流着, 马背上的骑士似乎一点儿也不担心被那样高大的马匹甩下来,她甚至眺望向了这里。
那一瞬间格洛丽亚下意识的觉得她们的目光好像对接了, 只是下一刻那骑士扬鞭, 压低了身体, 本在远方的马匹以一种极快的速度疾驰而来, 冲着栅栏的方向一刻不停。
这让格洛丽亚的心高高悬了起来,身体却无法从原地离开,只是愣愣的看着那马匹似乎能够直冲门面,可就在她失声的时刻,那好像要冲出来的马匹侧停在了原地,前蹄高高抬起,带动着马上的骑士同样扬起。
轻甲折射着夕阳的光芒,那拉紧马缰被扬起的勇士看起来像极了马背上长出的翅膀。
格洛丽亚捂住了唇,看着马匹停下,那双翅膀笑着从马匹上跳下,带着轻甲的碰撞声走到了栅栏边上笑道:“阿扎德先生,格洛丽亚小姐,下午好。”
她的声音没有那么柔美,皮肤也没有那么细腻,可格洛丽亚却从她的身上体会到了帅气。
真的非常帅气!
精灵先生没有骗她,真的有女战士这样的存在。
“下午好。”阿扎德率先打了招呼,只是眉心微拧,“梅女士这样的举止很容易吓到格洛丽亚。”
“哦,我有自信能够收住它。”梅回头看了眼距离这里至少三米的马匹说道。
“那如果它失控呢?”阿扎德对她的回答不是很满意。
“我会割断它的喉咙。”梅毫不犹豫的说道。
阿扎德的眉心更深的蹙了起来,他对这样的回答和眼前这个看起来十分粗壮的女人很不满意。
他并不想让格洛丽亚接触什么剑术,她需要学习的是贵族礼仪以及怎么操持家务,但生意上一直的波折让他头疼脑热,一群疯子一样的同行毫无收敛的痕迹,大肆瓜分着他的份额,这让他不得不忌惮。
所以才会想要筛选一位不错的剑术师,当然,剑术师不能是男性,他的女儿如果跟那些家伙们随意亲近,日后会非常不好嫁人。
可没有想到他们筛选了这么久,却选了这样一位看起来十分蛮横粗矿的女性,放肆的纵马,嘴上喊打喊杀。
阿扎德几乎可以预见她会将他的女儿教成什么样子。
“哦,抱歉。”梅看了旁边看起来有些纤细玲珑的小姑娘一眼道,“下次我会注意的。”
这些血腥的东西,对小姑娘而言确实冲击会有些大。
“你只需要连她剑术就好,不用太辛苦。”阿扎德的气息这才沉了下来,思索着回去换上一位的可能性。
“好的。”梅看着那审视的目光应了一声。
“格洛丽亚,你对这位剑术师还满意吗?”阿扎德看向了女儿询问道。
如果她说不满意,那他就可以名正言顺的换掉她。
“是的,爸爸,我很满意!”格洛丽亚看了他一眼,目光牢牢的落在那看起来帅气极了的女战士身上。
她看起来即使对上她的父亲,也一点儿都显得弱,她的眼睛亮极了,看起来不像花,而像是树。
阿扎德的脸色有一瞬间的不好,但他到底放弃了再去强行对抗那个梦境,否则不等他筛选未来的女婿,家底都要亏进其中了:“好吧,你觉得高兴就好,那你们先熟悉一下,我还有事要去办。”
“好,爸爸请先去忙吧。”格洛丽亚这才将目光落在了他的身上,恭敬的道。
“嗯。”阿扎德应了一声,从此处离开吩咐道,“傍晚送小姐回去。”
“好的。”侍从应声,看着他离开了此处。
梅看着那道上车的身影,眉心轻动了一下,思索间却看到了围栏边小姑娘亮晶晶的眼神,一时心底有些乐了:“是你自己要学剑术的吗?”
不管付她酬金的主人愿不愿意,起码她喜欢这样亮晶晶崇拜的眼神,即使她看起来脆弱极了,一看就是衣食不缺长大的,像一朵一掐就断的兰花。
“是的。”绽放的十分娇嫩的小姑娘应声道。
“跟着我学习可是很辛苦的。”梅弯腰,看着那熠熠生辉的眼睛笑道。
“没关系,我不怕辛苦!”她那样坚定的说道。
梅想说她不知道体力运动可不像做糕点那么轻松,但有这样的决心就已经很棒了:“你为什么会想学剑术?”
富人家的女孩总是学一些优雅的用餐礼仪更多一些,再多就是骑马,对剑术一类感兴趣的极少,父母也不会愿意她们学。
“因为……我想要保护自己。”格洛丽亚略微迟疑了一下轻声道。
梅神色微怔,她看着这仿佛养在玻璃温室里一样的女孩,有些不解她会遇到什么样的危险,但保护自己的确是个不错的理由。
或许她是不想被谁欺负,又或许她并不愿意被关在那漂亮的屋子里,穿着漂亮的裙子,参加各种宴会,成为一个任人摆弄的玩偶。
无论是什么样的理由,梅都有点喜欢她了。
她不是一朵娇弱的需要保护的兰花,而是一棵颤巍巍成长的小树。
“我会好好教你的。”梅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发顶道。
“好!谢谢您!”格洛丽亚有些激动了起来。
“不过第一点,你得把你的头发盘起来或者扎过来。”梅看着那柔软的金发说道。
“好的。”格洛丽亚看着她编在脑后盘起来的棕色发丝认真道。
“还有,不能穿这样的裙子。”梅看着那像开出的花一样的裙子道。
“那我要穿盔甲吗?”格洛丽亚看着她身上的盔甲羡慕道。
“目前不需要,这对你来说太重了。”梅动了动胳膊道,看着小姑娘神往的目光笑道,“要不要摸摸看?”
“可以吗?”格洛丽亚惊讶且期待道。
“当然,你的力道可摸不坏它。”梅弯下腰凑近道。
“谢谢您。”格洛丽亚抬手,轻轻摸在了那有些冰凉的盔甲上发出了惊叹,“它看起来真结实。”
“当然,它得用来挡刀剑。”梅看着小姑娘小心抚摸的手笑道。
“这里有几道伤痕。”格洛丽亚看着其上发白的纹路问道,“这就是挡过的痕迹吗?”
她满眼好奇,梅看着那里却是眉头轻跳了一下道:“是的。”
还是前几天新挂的伤痕。
“哦,真是太厉害了!”小姑娘再度惊叹道。
梅微怔了一下却是笑了出来:“等以后你了解了就不会这么说了。”
“为什么?”格洛丽亚问道。
“因为如果没有盔甲挡着,伤的就会是自己,会被人留下痕迹,说明还没有达到顶尖。”梅看着她说道。
“那看来穿盔甲很有必要。”格洛丽亚认真思索道。
“哈哈哈……”梅看着头她认真的神情没忍住笑了出来,“你说得对,保护措施确实很有必要。”
……
阿扎德府邸的筛选落幕,结果确定,只是筛选的目的并未透露出去。
葛瑞丝她们能够知道这件事,还是因为梅在这座府邸的入住。
如果她是一位男性恐怕是没有这么方便的,但她是一位女性,即使在阿扎德眼里有些粗矿,但她的确有着就近方便的条件,可以随意跟着格洛丽亚出入。
梅不是第一次接受雇佣,却是第一次近距离接触富人的家。
它比起她曾经居住的屋子的确是大极了,除了主人们,还有不少的佣人,连食物都是极丰盛的。
很富裕,只是只有近距离接触了,才能知道这个家庭的复杂,也才能理解格洛丽亚为什么会说要保护自己。
因为她的母亲去世了,而她的父亲又娶了一位美貌的妻子,还带来了她自己的两个女儿。
她们长的很漂亮,漂亮的裙子,漂亮的发丝还有雪白的肌肤,就像是油画里的贵族一样,映着那有些黑暗的背景,拥有着优雅的礼仪。
当然,梅对那样的礼仪看不出优劣,她只觉得有些麻烦,比起用叉子一颗颗叉着玉米吃,她更想直接拿着一根啃,再不济用勺子也好。
她们并不是好相处的人,虽然表面上看起来十分的和善,但或许是在野外行走的直觉,梅下意识的觉得那些笑容很是浮在表面,甚至会替她们一直维持的笑容觉得辛苦。
继母和前妻留下的女儿想要好好相处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尤其是格洛丽亚的性情看起来有些柔软。
但出乎梅意料的是,她的继母和妹妹似乎并不敢惹她,格洛丽亚表面看起来对她们还过的去,但那笑容看起来也十分的假。
或许是因为她的父亲为她撑腰的缘故,才不至于被那样精明的继母欺负。
梅隐隐猜测着这样的原因,虽然阿扎德看起来比想象中古板一些,但他还是个爱女儿的好父亲。
“哦,妈妈,那个女人看起来真粗鲁。”凡妮莎在那两人一前一后上楼后才压低声音说道,“她看起来一点儿都不像一个女人。”
“我觉得爸爸不像是给格洛丽亚找了个指导者,而是给她找了个护卫。”爱德拉也十分的不满。
但她觉得这不能怪她不满,因为爸爸答应给格洛丽亚找指导者的事情已经做到了,却再也记不起要教她们骑马的事,连妈妈都不允许她们再提这件事。
“好了,跟那样的女人相处,格洛丽亚可不会被教成优雅的女性。”葛瑞丝有些不耐的说道。
她的心情也很糟糕,阿扎德最近的心情总是很不好,但他不会再发泄在格洛丽亚的身上,似乎无论她提出多么离谱的要求,做出多么的离谱的事,他都能够容忍和支持。
可相对的,他却对她和她的女儿的容忍度下降了,他厌烦一切烦心的事,连多提一句不知道触到了哪里,都会引起他的不耐烦,明明是对格洛丽亚不满,那份情绪也能够发泄到她的身上。
她似乎变成了这个家里最柔善可欺的那一位。
偏偏她目前找不到破局的方法,而她的两个女儿还在不断的给她拖后腿。
“可是爸爸现在非常疼爱她,一点儿没有想把她赶出去的迹象。”凡妮莎仍然按捺不住自己的嫉妒。
她并不想要那样粗矿的指导者,可是她不要,却不能没有,因为格洛丽亚什么都有。
“这件事也需要暂缓,不要再挂在嘴上!”葛瑞丝呵斥道。
凡妮莎蹙了一下眉头,有些委屈的闭上了嘴巴,脚下却是没忍住踢了一下桌子。
……
格洛丽亚的生活进入了十分艰苦的训练,看起来极轻的剑在她的老师手里挥起来很容易,可是轮到她自己却连拿起来都很吃力。
甚至于第一天的训练结束的时候,她回到房间沾到枕头就睡着了,而第二天浑身都在酸疼。
可即使她心生畏惧和退缩之意,她的老师也一点儿都不容许她后退,她不需要像父亲那样呵斥,只是站在一旁盯着,就足以让格洛丽亚乖乖的做好一切。
而经历过最初浑身酸疼的几天,格洛丽亚发现自己的日子好像比之前好过了一些,而在她再一次前往花园进行交谈时,竟发现自己好像已经连着数日没有再去想葛瑞丝母女和妈妈的事了。
“精灵先生,真的有女战士!”格洛丽亚兴高采烈的陈述着。
“是你的指导者吗?”那温柔的声音问道。
“是的,她叫梅,是父亲挑选的。”格洛丽亚说道,“她是一位非常厉害的冒险家。”
“那她的剑术一定很厉害。”许愿听着那富有生机的声音笑道。
“嗯!”格洛丽亚重重点头,“她真的很厉害,即使对上父亲的护卫也不落下风,据说她还去过很多很多的丛林,见过狼群,狮子还有非常大的熊!”
“有多大?”许愿笑着问道。
“据说他们的爪子……”格洛丽亚思索着,举着双手比喻着,“比一个盘子还要大,一掌就有可能拍断一棵小树,老师弄伤了它的腿才躲过了它。”
“真厉害。”许愿笑道,“学习剑术会辛苦吗?”
“有一点。”格洛丽亚下意识揉捏了一下自己的胳膊,轻吐了一口气道,“我刚开始险些以为自己不能坚持下来,但是最近力气真的变大了一些。”
“一点一点来,不要太过量,不然会伤到身体。”许愿笑道。
“是!老师也是这样说的。”格洛丽亚笑道。
她看起来开心极了,滔滔不绝的诉说着那些她没见过但觉得稀奇的世界。
阳光洒落,风吹云动,干脆微沉的声音从远处传来,打断了这里的对话。
“格洛丽亚!”
“在!”小姑娘下意识挺直腰板回答道,看着远处靠近的身影起身,又停了一下步伐压低声音道,“精灵先生,老师在找我,我要走了。”
“好,下次见。”许愿笑道。
“我能告诉老师关于我们的秘密吗?”格洛丽亚小声问道。
“请对我们的事情保密吧。”许愿笑道。
“好。”格洛丽亚答应了下来,“精灵先生,再见。”
“再见。”许愿背靠着大树,呼吸平缓的听着小姑娘跑动的脚步声。
“老师!”她兴高采烈的呼唤了一声。
“哦,跑慢一些,你刚才在跟谁说话吗?”梅的声音带着些许厚重感。
“是在跟妈妈说话。”格洛丽亚停下了脚步道。
“那还要继续说吗?”梅明显怔了一下问道。
“不用了,已经说完了。”小姑娘回答道。
“那我们回去吧。”梅说道。
“好!”格洛丽亚应道。
一大一小的身影离开,小姑娘没有穿裙子,从步子就能看出欢欢喜喜的,梅却是一手牵着她,扶着剑柄落后半步,离开前回眸打量了那空荡荡的坟墓一眼,在没有察觉任何端倪时才转身离开。
【宿主,她发现你了吗?】小巧的猫下意识缩好尾巴,压低声音问道。
【可能有所察觉。】许愿听着声音的远去,直到最后一缕声音消失,才从树后离开。
【格洛丽亚这次隔了好几天才来。】猫猫在他的肩头跳跃,找了个舒适的位置趴着道。
【说明她不像以前那么无助了。】许愿摸了摸它的头笑道。
最无助之时才会求助于不可能之人,当她有足够的心力去面对时,会更好的去经营自己的生活。
他能够帮助她的,其实已经不多了。
……
阿扎德的府邸又一晚的气压十分的低,即使梅并没有上餐桌,也能够感受到那里的寂静,没有人想要去招惹这座屋子的男主人,因为他看起来像一个火药桶一样,一点火星就能够炸掉。
所有人都在屏着气息,连佣人们都小心的放轻了脚步和收拾的声音。
一餐结束,在阿扎德沉着脸离开时,餐桌上包括格洛丽亚在内的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葛瑞丝难得没有跟上去,而是独自坐在那里用着晚餐,似乎陷入了自己的思绪,格洛丽亚则很快吃干净了盘子里的东西,放下勺子下了椅子,打了声招呼离开了餐厅。
她的气息一直提着,直到看到那靠在楼梯处啃着玉米的人时才轻轻松了一口气,眼睛露出了月牙一样的弧度轻声道:“我们上去吧。”
梅也笑了一下,转身让开路跟着她上了楼。
烛台轻晃,格洛丽亚打开卧室门时看了一眼梅手中的玉米。
“在你卧室不能吃东西吗?”梅看着还剩一点儿的玉米道,“等我一会儿。”
“不,这样啃着吃会比较好吃吗?”格洛丽亚仰着头,带着些难忍的好奇问道。
“这样可以省去去洗盘子。”梅看着小姑娘好奇的神色笑道,“不过我不建议你这样吃,否则你的爸爸可能会不太愉快。”
虽然只相处了几天,但她能看出来阿扎德的脾气并不好,他是这个家庭一切收入的来源,也牢牢掌控着所有人的生死,不经意就会露出他的控制欲,只是他的脾气在对上格洛丽亚时却意外的控制的很好。
只是不像是爱意和怜惜,更像是被什么东西掣肘了一样。
梅猜测着说不定是什么遗留下来的遗产,只有格洛丽亚才能继承,不过并没有将随意猜测说出来,毕竟只是猜测。
“他最近一直都不太愉快。”格洛丽亚看到她吃干净后从窗口丢出的玉米芯时眉头跳了一下,“老师,不可以随便乱丢,会砸到人的。”
“那边窗户下是丛林。”梅试图解释,在飞鸟们慌乱的从林中飞出时对上了小姑娘不赞同的神情,叹了一口气道,“好吧,下次注意。”
这座宅邸很多都好,餐饮酬金还有学生都令她很满意,就是生活习惯不太相同。
“请进来吧。”格洛丽亚让开了房门道,“我给您拿帕子。”
梅看了一眼在衣摆上擦过的手,轻咳了一声道:“好。”
房门关上,格洛丽亚给她递过了帕子,又点亮了几个烛台,邀请她坐下问道:“父亲最近生气的事,您查出原因了吗?”
“可能跟他最近生意很不顺利有关。”梅虽然也不能了解全部,但通过一些消息渠道还是能够听到一些关键的消息,只是以往这些富人们的消息只是酒馆桌上的谈资而已。
但她现在在这家接受雇佣,还是需要关注一下经营的工况。
“难怪他的心情一直不好。”格洛丽亚轻叹道,“可惜我也帮不上什么忙。”
“哦,你才十岁,就算是想做女王,也得等成年了才能加冕不是?”梅拍了拍她的肩膀安慰道。
“女王?”格洛丽亚听到这个词时抬起了头。
“就是女孩子当上国王。”梅知道她恐怕没听说过这样的事。
“女孩子也能做国王吗?!”格洛丽亚惊叹道,“那真是太神奇了。”
“为什么不能呢?”梅笑着反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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