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五条觉觉得她不能再留在京都了,不然指不定要给五条悟当多少次免费劳动力呢。
但是人偶已经初具雏形,咒言回路也差不多完成,剩下打磨细节和组装的环节,她很好奇五条觉要用什麽办法让它成为【夏油杰】。
于是——
车站的地下通道里人头攒动,刚刚从列车上下来的人群,像是海洋中被什麽驱赶的鱼群般,被集体意识裹挟着朝同一个方向前进。
“差不多还要四五个小时吧。”
听到五条悟的话,五条觉立即站住了脚步,後面的人因为她的急刹车,差点撞上。
表情不耐烦的那人或许本来想说些什麽,但是看到五条觉那张线条紧绷的侧脸後,他默默地把话咽了回去,然後自行绕开了他们——
如果眼神能杀人,那五条悟现在或许已经被五条觉埋进土里了。
“你这说话说一半的破毛病到底是哪里来的啊?这种事情不早说!早说我就不来了!”
之前五条悟说,要让人偶成为【人】,需要去找一个人。迫不及待想要离开京都的五条觉便催着五条悟带她去找那个人,五条悟答应了,所以有了这次出行。
由于五条悟不能公开露面,在这边也没有证件不能搭乘飞机,于是他们只好先坐新干线去东京,然後再从东京换乘。
事前,五条觉问他要去哪里时,五条悟说在本州的北边,没有直达的新干线,要坐很长时间的车。
五条觉想:算上从京都转车的时间,不过也就四五个小时,她的游戏机可以撑住。
但没想到,现在新干线抵达了盛冈後,五条悟跟她说还要坐四五个小时的大巴!
在电光火石间,五条觉想到了什麽,墨镜後的蓝眼睛睁得更圆了,她不可思议地说:“你是不是也嫌太远,不想一个人去那个犄角旮旯里找人,所以话说一半,忽悠我跟你一起来啊?!”
“嗯?我可没这麽说哦。”带着鸭舌帽的男人这麽说着,可上扬的尾音出卖了他,显然五条觉说的是对的。
“太过分了!大骗子!”
“好啦好啦。”五条悟很自然地擡手摸摸女孩子的脑袋,然後手臂下移落到她的肩膀上,揽着她的肩膀带着她往站内的一家甜品店的方向走,“你来过这里吗?这里的福田面包很好吃的,我请客。”
五条觉不乐意:“一个面包就想哄我,我有这麽不值钱吗?!”
“那再加上南部仙贝丶海鸥玉子馒头?都是这里的特産哦。”
“有区别吗?!”忿忿不平用肩膀撞着五条悟手臂的五条觉,一针见血地说,“我看是你自己想吃!”
说是这麽说,但抗拒的力量有微妙的在放缓。
敏锐察觉到这一点的五条悟唇角翘起,很熟练地哄小孩:“毕竟难得来这里一次嘛。而且一个人的话未免太无聊了,有小觉一起来的话感觉会很有意思。”
闻言,五条觉翻了个白眼:“你的有意思就是看我生气吧?”
那一些好奇心还不足以让她愿意耗费这麽多时间去找一个人,等做好了再看也可以。所以,要是早知道的话她绝对不会来!这个家夥肯定清楚,就是故意不说的!
你生气的时候的确挺好玩的。
不过这句话现在肯定是不能承认的,于是,五条悟直接跳过这个话题。
“面包是可以自己搭配奶油和果酱的,我强烈推荐生奶油搭配葡萄和桃子果酱的组合!”
用铺满奶油和果酱的面包哄好了小朋友,又在车站内买了路上当零食吃的南部仙贝後,两人才去汽车站搭乘大巴。
大巴车驶出繁华的城市,又走走停停的在偏僻的乡村公路上行驶了好久,才终于到达五条觉他们的的目的地。
在半路上靠着五条悟睡了一觉的五条觉,两步并作一步地跳下车,站在路边大大地伸了一个懒腰。
她长这麽大还是第一次连续坐这麽长时间的车,简直是折磨!
等大巴车开走後,五条觉立即扭头看向身边的男人。
“回去的时候我不要坐车了!”
“你不会想我用术式带你回东京吧?”瞬间猜到五条觉在打什麽主意的五条悟,擡手在胸前比了个大大的X,“达咩,超级累的。”
“到盛冈就行,从天上走直线。”
“那也很麻烦啊!”
“我不管!”
吵吵闹闹的两人顺着并不宽敞的水泥马路进入村庄。
放眼望去,建筑稀稀拉拉的点缀于深深浅浅的绿色之中,几乎全都是一两层的一户建,看不到什麽高大的建筑。
个性十足的两人和这个偏僻落後的村子格格不入,路上遇到的一些村里人会用警惕又排斥的目光打量他们。更有甚者还会停下来,和同行人对着他们的背影指指点点地议论些什麽。
五条觉和五条悟对那些不怎麽掩饰的目光熟视无睹,眼力非常好的他们,很快就在村里找到了那户术师家庭。
写着【钉崎】的门牌,在风雨的侵蚀中已经被圆滑了棱角。
五条悟擡手按门铃时,仔细盯着里面看了看的五条觉问他:“你是想用她的术式把人偶和他联系起来?”
“嗯哼。”
五条觉不禁皱眉,但到底没有怀疑五条悟的判断,只是问:“你怎麽认识她的?”
住在这麽偏的地方,明显不是隶属于高专的术师,也并非什麽出名的人,她都没听说过。
“说不上认识。”
说话间,里面的门被打开,一名头发花白的老太太从里面出来了。
看到庭院的大门外是一对陌生人後,老太太在门口停了一两秒才慢吞吞的迈开步子走过来。
五条悟看着那眸光犀利的老太太,微微笑了一下,几乎不动唇的低声道:“是我一个学生的家长。”
五条觉:“那看起来你这个老师当得还是有点用的嘛?”
五条悟又笑,但没有回答。
这时,钉崎美惠已经走到了大门处。她的目光在两人身上巡视了一圈後,最後停在了五条觉的身上,语气平和地问:“你们找谁?”
听到问话,五条觉轻扬了下眉梢:“你不是已经认出我了吗?”
五条觉的小墨镜一向就没有好好戴正过,只要稍微注意一点,就能看到那双半掩在圆片小墨镜後面的蓝眼睛。
世界上有不少人虹膜的是蓝色的,但是蓝得让人有惊心动魄之感的蓝色,并且还有特殊瞳纹的眼睛,大约只有眼前这个人。
白发,蓝眼睛,女性。
钉崎美惠的确在看到她的眼睛後,就有了猜测。眼下这个毫不客气的回答,更是直接坐实了美惠心中的想法。
“……五条家主果然和传言中的一样。”
恣意不羁。
她倒不是反感这样的人,有实力的人活得自在些是理所当然的。就是不知道这尊大佛怎麽找到这里来了……
心底不自觉轻叹了一声的钉崎美惠打开庭院门。
“两位请进。”
钉崎家的房子看起来也有些年头了,但是各处都维护得很好,一看就知道主人很爱惜自己的房子。
在玄关换鞋时,五条觉还在玄关柜上看到了许多稀奇古怪的小玩偶。
饶有兴趣的五条觉在打量玄关柜上的小玩具时,走在前面的钉崎美惠也仗着对屋子的熟悉,透过装饰上的反光悄悄打量着她。
含着金汤匙出生的孩子丶御三家的家主丶现代最强的术师,再加上那些传言。
钉崎美惠原本以为五条觉会对这里流露出什麽不满或者轻视,就和其他那些长于富贵家庭的人一样。
但没想到她进门後,不需要招呼就很自然地脱鞋,和任何一个到别人家做客的丶有礼貌的孩子没什麽区别。
并且,似乎还对那些简陋的小玩具很感兴趣的样子。
钉崎美惠的心情不禁有些微妙了起来,这时,她听到五条觉问。
“这个稻草人是你自己做的吗?”
钉崎美惠回头,看到五条觉拿着一个头顶爱心的稻草小玩偶兴致勃勃地问她。
“这个是我孙女做的。”钉崎美惠说。
五条觉扬眉,然後把那个稻草编的小玩偶放回去:“有意思。”
态度和语气都莫名有些奇怪,但没什麽恶意。钉崎美惠没有追问,领着客人们去客厅落座。
描绘着蔷薇花的白瓷杯里升起氤氲的热气,清新馥郁的茶香在空气中缓缓扩散。
端上茶水後,钉崎美惠在旁边的单人沙发上坐下来。
“不知五条家主千里迢迢来找我这个老太婆,是有什麽事?”
“非要说的话——”把玩着茶杯的五条觉指了指身旁的人,“我是陪他来的。”
闻言,钉崎美惠有些惊讶地看向自始至终就没有出过声的男人。
男人戴着鸭舌帽和深色墨镜,帽檐虽然没有压得很低,但也没办法看清真容,只知道也是一头白发。
因为诅咒对视线很敏感,所以很多术师都会选择用墨镜将自己的眼睛遮住。于是,钉崎美惠并没有觉得他的打扮奇怪,只是猜测大概他或许也是五条家的人。
“这位先生怎麽称呼?找我有什麽事?”
“我姓五条。”五条悟语气轻快地说,“这次来找钉崎夫人,是想委托你用术式帮个忙,帮我把人偶和某个人进行暂时的共鸣,让他们在概念中成为同一个个体。”
听到他的话,钉崎美惠下意识皱起眉:“我的术式的确可以用媒介,暂时的将稻草人和目标联系起来。但是让人偶在概念中变成【人】,这太荒谬了。”
“虽然荒谬,但理论上是能做得到,对吧?”
钉崎美惠下意识地想要反驳,但男人的下一句话,把她想说的话都堵了回去。
“刍灵咒法具有破坏灵魂的能力,换句话来说,它具有影响灵魂的效果。据我所知,钉崎夫人你大约二十年前做过类似的事情,不过失败了。外表看起来和年纪不太相符,也是因为那次的反噬。”
五条悟的话让钉崎美惠瞳孔放大,她震惊地看着五条悟,嘴唇翕张了几下,似乎想要说什麽,但什麽都没说出来。
过了好一会儿,她才塌下肩膀,有些苦笑地说:“不愧是五条家,竟然连这种事情都知道吗……”
捧着杯子的五条觉眨了眨眼睛:不,我毫不知情,五条家也不知道。嘛,不过这个家夥知道的话,也勉强算五条家知道吧。
“对于那次的失败,我有些猜测,你要听听吗?”五条悟说。
十分好奇五条家到底怎麽知道这件事的钉崎美惠闻言打起精神来,调整了一下坐姿:“请说。”
“有一个原因你自己应该也清楚,你当时使用的媒介和共鸣的对象,在质量上本就存在很多不足。但更重要的是,另一个共鸣对象,也就是你的先生。他并非术师,对咒力没有概念丶无法理解,契合度天然就低,所以注定会失败。”
钉崎美惠的丈夫是因病去世。
当年得知丈夫患病的消息时,钉崎美惠的第一反应就是她一定要救他!而当时出现在脑子里的想法,是她的生得术式。
刍灵咒法·共鸣,通过获得目标的某部分躯体,把人偶和目标本体联系起来,人偶所受到的攻击会原封不动的转移到目标本体。
这是她的术式本质。
既然能通过人偶转移伤害,那是不是也能把目标受到的伤害转移到人偶身上?
当初的雏人形被制作出来,不就是为了替某个人消灾解难的吗?如果能让人偶代替丈夫生病的话……虽然听起来很荒谬,但咒术本身就不是一件科学可以解释的事情。
丈夫的时日无多,但并没有丧失生活能力。于是,钉崎美惠便一边陪着丈夫治疗,一边集中精神开发自己的术式。
终于,在丈夫还能自己下床走动的时候,钉崎美惠成功领悟了极之番·同感。
顾名思义,彼此的感受相同。
虽然和她一开始所想的转移有些区别,但【同感】理应是可以让人偶分担丈夫的痛苦,从而达到延缓生命的效果。
可是钉崎美惠失败了。
丈夫猝死,她也出现了明显的衰老。
周围的人只以为她是太过伤心才会如此,只有她自己知道不是。
当时为了制作和丈夫同感的人偶,钉崎美惠通过诅咒师的暗网找了许多材料,虽然做的很小心,但还是引起了一些注意。
那些注意带来了麻烦,也是她现在隐居在这个偏僻村庄的原因之一。
不过没想到,安稳了这麽多年,这件事还是再次被人提起来了。并且……还是五条家的人。
也庆幸是五条家的人吧,他们看起来还能讲点道理。
“契合度吗……”钉崎美惠喃喃说了一句,这麽多年来,她并非没有猜测,只是强迫自己不要回想而已。毕竟……是她害死了自己的丈夫。
五条悟并没有回答钉崎美惠的这句自语。
事实上,他从一开始就知道钉崎惠美身上会出现一些什麽反应。因为这些事情早就发生过一次了。
18级的高专新生中,名为钉崎野蔷薇的学生是她的孙女。
她原本是想把野蔷薇留在身边自己教导的,但野蔷薇不想留在这里,和她大吵了一架,才来高专上学的。在野蔷薇入学前,她通过电话和他联系过。
这件事,也是当时从她本人口中听到的。
过了一会儿,钉崎美惠擡起头来,但是她注视的对象却是五条觉。
“我可以接受这个委托,但是酬劳由我来定。”
五条觉:……
为什麽收好处的是那个家夥,麻烦却都是自己来背?异世界同位体就是这麽回事的吗???
五条觉默默扭头,湛蓝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旁边的五条悟。
女孩子心中所想几乎都写在了脸上,而钉崎美惠那过于严肃的表情也让五条悟意识到她误会了什麽。
“噗。”
钉崎美惠正疑惑五条觉为什麽要去看那个男人时,就听到男人发出一声低笑,然後笑容轻快地朝她摆手。
“哎呀哎呀,你误会了。我们有足够安全的方案,不会损害到你的寿命。”
因为失败过一次,所以钉崎美惠对这个委托并不乐观。
知道不乐观,却没有拒绝,是因为她觉得自己没有拒绝的资本。对方可是五条家啊,而且来的人还是家主。
所以她才说酬劳要自己定,她想给或许会觉醒生得术式的孙女铺垫一个未来。
万一野蔷薇真的是术师的话,有【束缚】在,五条家绝对会好好培养她,不管是什麽方面。如果不是的话,普普通通的过一辈子也没什麽不好。
眼下,听到五条悟的话,钉崎美惠内心松了口气,毕竟没有人会想死。可她不完全信任他,于是向五条觉求证。
被钉崎美惠用希冀的目光看着的五条觉想了想,觉得就算做最坏的打算,失败了,也不至于反噬施术者,遂点头。
“没问题的。”
钉崎美惠心中的大石彻底放下来,她点头:“既然如此,那我答应你们,什麽时候开始?”
“欸~”五条悟拉长语调,语气轻快地问,“不说说报酬的事情吗?”
“我相信五条家会给我一个合适的酬劳的。”既然得到五条觉的承诺,那就没必要纠结这个,钉崎美惠想。
五条悟看向五条觉。
大约能猜到五条悟在想什麽的五条觉简直要烦死了——经此一事,钉崎家的术师在自己这里算是挂上号了,没事的话不用管,万一出了什麽事,听到了熟悉的名字,她多少会关注一下。
他这老师当得未免也太尽责了吧?她都没去高专上学,还要替他留意那些八竿子打不着的学生?!!
“还是按你之前说的,你想要什麽酬劳自己定,只要不过分,我都可以答应。一直有效。”
语气不渝,但不是对着自己的。所以……这个男人是究竟是什麽人?
看不懂这两人关系的钉崎美惠按下心中的思绪,郑重点头:“那多谢五条家主。”
五条觉说那话时并没有使用咒力,所以这并不是具有强制性的束缚,而只是一个口头承诺。
可钉崎美惠莫名很相信她,就像相信她说“没问题”一样。
“那麽!”
表情很愉快的五条悟拍了一下掌,引得屋中的两名女性一齐看向他。
“接下来就来说说事情的细节吧~”
五条觉臭脸:“嘁!”
她就不该有这个好奇心!
花了些时间把事情商议好,交换了联络方式後,五条觉和五条悟就起身准备离开了,钉崎美惠也跟着起身送他们。
在他们走到玄关时,屋子的大门忽然被人从外面推开了。
“奶奶,我回来了!纱织请我吃了很好吃的——”
小姑娘欢快的声音在看到站在玄关阶梯处的两名陌生人时,陡然弱了下来,她有些茫然地看了一会儿,才看到被他们挡住了的奶奶的身影。
“手作点心……”
“野蔷薇,这是五条小姐和五条先生。”
手中举着一个小盒子的钉崎野蔷薇放下手,在奶奶微笑的注视中,很有礼貌地弯腰和客人们打招呼。
“五条小姐,五条先生,你们好,我是野蔷薇。”
“噢,是野蔷薇啊。”五条悟语气悠然地弯下腰,擡手揉了揉小姑娘的头,“真有意思呢~”
野蔷薇虽然不知道面前这个打扮奇怪的叔叔为什麽要说真有意思,但是被人温柔对待了的小姑娘从心底感到高兴,她睁着那双圆溜溜的眼睛看着五条悟声音清脆地说。
“叔叔你也很有意思,墨镜和帽子都超酷的!”
“是吧是吧,小野蔷薇真有眼光!”平时没少被学生怼的五条悟,仗着这边的学生还是才上小学一年级的小孩子,一脸嘚瑟地推了推鼻梁上的墨镜,毫无心理负担地抱怨说,“不像某些高中生,一点都不尊师重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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钉崎惠美:这位先生在说什麽?
五条觉:……你有什麽值得尊敬的吗?!
哈哈哈哈哈长大後的野蔷薇:眼罩笨蛋丶烦人的大叔。
明天上夹子,更新时间调整到明晚的11点。
第22章
横滨是一个繁荣的港口城市,同时也是一个人气颇高的旅游城市。
虽然受到去年经济危机的影响,整个日本的旅游业都受到了不小的打击,但横滨的街头依然热闹非凡。
来自国外的游客站在取景合适的地方摆着剪刀手,将自己和自己身後的建筑物一起放进相机的取景框中,留下打卡的照片。
附近的纪念品商店不断地响起迎客的门铃声,街头的流动餐车也颇具人气。
“佐佐城小姐是第一次来横滨吧?我知道这边有一家味道很好的咖啡店哦,要去那里坐坐吗?坐在舒适的环境里喝着咖啡,欣赏外面的风景,很适合放松心情呢~!”
“很心动的提议。不过让您这麽费心,真是太不好意思了。”
黑发的女性朝身旁长相俊美的年轻男人露出了脆弱的笑容。
纤细的身形丶苍白的皮肤丶乌黑的长发,此时的她看起来就像一个精致的洋娃娃一样,惹人怜爱。
闻言,穿着沙色长风衣的青年微微弯起那双鸢色的眼眸,脸上那温柔似水的表情,极易让人一眼沦陷。
“应该的,你现在是我们的保护对象,心灵上的宽慰当然也是很有必要的。”
因为注意到某些东西,青年的话说到一半,不禁微微歪过身子,绕开面前的女性去看她身後。
“太宰先生?”
佐佐城疑惑地唤了一声,也下意识地跟着青年的视线转头。
身後的游人很多,但佐佐城一眼就在人群中猜出了那个引起面前青年异样的人。
街道对面售卖可丽饼的餐车旁站着一名身量高挑的白发女性,非常漂亮。
针织薄外套丶衬衣丶百褶裙丶系带短靴,明明是比较偏主流的女子高中生的打扮,甚至拿着一份颜色粉嫩的可丽饼微微含笑地看着这边,但她和大衆印象里甜美可爱的关键词一点关系都没有,而是以一种锐利又张扬姿态的刺入人的眼球,存在感十足。
很危险,佐佐城莫名地想到。
此时,太宰治一脸愉快朝对街对面的人招手:“嗨,小觉~真是好久不见啊。”
手中握着可丽饼的五条觉懒洋洋地穿过街道,半掩在墨镜後的蓝眼睛睨了一眼佐佐城,饶有兴趣地转向太宰治:“原来你还没死啊。”
“太过分了吧!”太宰治忿忿不平地表示抗议,“我们这麽久没见,看到我第一句话竟然遗憾我没有死!啊丶不过虽然我也很遗憾就是了。”
佐佐城:……?
五条觉哼笑了一声,从手中的可丽饼里拈出一根巧克力棒:“你们在这里干什麽?”
闻言,顿了半秒的太宰治张开手臂,做出一个类似某种西方礼仪的姿态,很隆重地朝五条觉介绍身前的人:“这位美丽的佐佐城小姐,现在是我们侦探社的保护对象哦!”
侦探社?这家夥果然跟着织田作一起去了那边啊。不过——
五条觉眉梢轻扬,盯着太宰治语气不明地说:“保护对象?你可真行啊。”
一个在黑手党里犯下无数罪行的人,现在竟然真的能洗白跳槽,武装侦探社还真是来者不拒啊???
哎呀小意思啦~
两人的眼神官司佐佐城没看到,因为她在太宰治颇为夸张的动作中有些拘谨地垂下了眼眸。
“您好,我是佐佐城。”
但是面对她的自我介绍,面前的白发女性并没有回以相应的礼节,只是咬着巧克力棒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像是对待路边不起眼的某种建筑一样。
佐佐城有些尴尬。
“那你好好工作吧。”五条觉慢条斯理吞掉了口中的巧克力後,笑眯眯地看着太宰治,“我就不打扰你们了。”
目送着五条觉的身影消失在人群後,佐佐城擡手捂住胸口松了一大口气,喃喃般地说道:“这位小姐莫名有些可怕呢。”
说完,她仿佛意识到什麽似的,小心翼翼地看向身旁的太宰治,见他还是之前那副轻松含笑的模样,不由地放下心来:“不好意思太宰先生,我没有想要说别人的坏话的意思,但是这位小姐她——”
“嗯嗯嗯,我知道的。”太宰治十分善解人意地点头,打断了佐佐城没说完的话,并且趁机吐槽,“她就是这样啦,目中无人的自大狂,不用在意。”
“这样的吗?”
“是哦,所以还是不要被她看在眼里比较好啦。”太宰治看着面前的黑发女性,微笑地说。
和太宰治分开後,特意来这边买可丽饼的五条觉打算去隔壁的商业街逛逛,看看最近有没有什麽好看的漫画或者游戏发售。
不过她才走到半路,就接到了中原中也的电话。
“电影的点映会?现在?”
“嗯。是公关官推荐的,他还是这部电影的男二号。我听了一下影片简介,脑洞还挺大的,感觉是你会感兴趣的题材。”
“欸~所以其实是去捧场啊。”五条觉微微拖长了尾音。中也既然有空去看电影的话,那估计等会儿也可以一起去逛书店,想到这里的五条觉愉快地答应道,“可以哦,在哪?”
“就在21区,你现在在哪?”
五条觉说了自己的位置後,中原中也说他离的不远,刚好可以过来接她。五条觉从善如流地答应了。
不过几分钟,五条觉就在路边等到了小夥伴。
坐在驾驶位的橘发青年虽然一如既往的带着黑色的皮手套和皮质choker,但身上并不是最常见的西装马甲加黑色大衣的打扮,而是穿的冲锋衣和休闲裤,很明显的私人行程了。
“对了。”在副驾驶位上系着安全带的五条觉忽然说,“我刚刚碰到太宰了。”
听到这个熟悉的名字,中原中也露出了嫌恶的表情:“那家夥跑去武装侦探社了,当了两年的老鼠,现在倒是敢光明正大出现在街上了。”
太宰治曾经是港口黑手党的五大干部之一,同时还是中原中也的搭档。他们并称“双黑”,简直是日本所有黑手党的噩梦。
港口黑手党从横滨的几大黑手党势力之一,迅速崛起为连官方部门异能特务科都要退避三舍的庞然大物,也和他们脱不开关系。
不过两年前,太宰治在正式成为干部之後没多久就叛逃跑路了,并且叛逃当晚,还炸了中原中也最喜欢的一辆跑车来庆祝。
“我知道哦。”不知道想起什麽的五条觉,语气欢快地说,“他现在正在保护一名受害人小姐呢~”
“哈?!”中原中也操控着方向盘,让车辆重新汇入车流中,“那条青花鱼不祸害别人就不错了吧?而且就他那差劲的体术水平,能保护谁啊?侦探社要是实在没人可以用了,可以关门大吉。”
“不过我倒觉得,要是真出事的话,这次倒霉的还不知道是谁呢~”
幸灾乐祸的看戏口吻让中原中也很感兴趣地挑眉,五条觉没明说为什麽,他也就没有追问,只是道:“那我是不是可以期待一下了?”
“有机会的话,我拍下来给你看~”
“等你的好消息。”
五条觉开心地比了个手势:“OKOK。”
电影的点映会就在某商业中心的大楼内,他们很快就抵达目的地,停好了车。
但是随着电梯提示声一起响起的,还有五条觉的手机铃声。
电梯门打开了,中原中也看着站在门口一动不动的好友,有些疑惑地问:“不接电话吗?”
“唔……”拧起眉头的五条觉拖着不情愿的气音,万分确定地说,“虽然还没看是谁打来的,但是我敢肯定是讨厌的任务。”
闻言,中原中也可有可无地应了一声:“那不去吗?”
作为港口黑手党武力天花板的中原中也,也是常年出差的大忙人,所以对这种临时加班或者出差的事情接受度非常高。
而且,虽然这麽问了,但他很确定,觉最後还是会接这个电话。不过……
电影只能下次再一起看了,好不容易休息,本来还想和觉一起去电玩厅看看有没有新上线的游戏呢。中原中也心里多少有点惋惜。
“不想去欸。”
说是这麽说,但半天没有动作的五条觉,最後果然还是如中原中也所料的那样,从外套的口袋里拿出了手机。
“你看吧,果然是辅助监督的电话!”
电话铃声还在响着,似有一种她不接电话就会响到天荒地老的感觉。
“是碰到什麽只有你才能解决的问题了吧。而且现在这个时间,应该已经算进入高峰期了?”中原中也习以为常地说。
“托去年经济危机的福,今年夏天大概忙死了。”五条觉撇嘴,然後在电话即将自动挂断的前一秒,往後退开一步,接起了电话。
“干嘛?!”
因为不情愿,所以语气差得要死。但对电话那头的辅助监督来说,仍旧犹如天籁——这位祖宗只要接电话了,就绝对会接受委托!
在五条觉拧着眉头接电话时,中原中也独自进入电梯内,然後朝她挥了下手,当做告别。
按下楼层数,眼前的电梯门缓缓合拢时,中原中也看到同样对他挥了下手的好友转身,威胁的话语从即将闭拢的缝隙间飘进耳朵。
“那里最好真的有藏起来的生得领域,不然你就死定了!”
中原中也:……
某种程度上来说,觉和太宰那个家夥一样,是非常折磨人的上司呢。
去年的经济危机致使股市暴跌,数不清的股民血本无归,证券公司也陷入低迷,全国的失业率更是攀升到近40年来的最高水平。
而这次疑似出现了藏起来的生得领域的地点,正是日本三大证券公司之一大和证券,位于长野的松本支部。
“第一位跳楼自杀者是股民,去年12月,他不知道怎麽上到了楼顶,从上面跳了下来,当场死亡。”
在车站接到的五条觉的辅助监督,一边开车,一边尽职尽责地给她说明本次任务的情况。
“由于当时正好是上班时间,几乎所有员工都看到了现场。随後在顶层上班的工作人员之间就有传言说,偶尔会听到天花板上有奇怪的动静,说是自杀者的幽灵。”
“前面几个月,除了这些传闻外,并没有发生其他的事情。但是从上个月16号到今天中午,已经有三人陆续从上面跳了下来,都是证券公司的员工。”
“我们接到事情的报告後,第一时间赶到了现场。在尸体上发现了残秽,但是并没有观测到诅咒。”
辅助监督的话说完後,车内陷入了安静,只有汽车行驶时産生的噪音充斥在车厢内。
内心多少有些紧张的辅助监督,趁着等红绿灯的间隙,小心地擡眸瞄了一眼後视镜。
独自坐在後座的白发女性仍旧是那副手肘抵在车门上丶支着脑袋,漫不经心看着窗外的模样。就像没听到他的话一样。
要不要再说一遍?不用吧……大概是不想理人。
内心惴惴的辅助监督犹豫了一会儿,还是决定算了就这样吧,反正对她来说任务情报不重要。
路口红色的信号灯很快转成绿色,在车辆重新开动时,後座上的人也说话了。
“这就是你们认为里面有藏起来的生得领域的原因?”
没想到五条觉忽然说话的辅助监督顿了顿,飞快地答道:“是。前两具尸体都已经火化,我们没办法查证是否具有相同的残秽。但是今天的死者明显和诅咒有关。”
原本看着窗外的五条觉收回目光,通过後视镜看着辅助监督的侧脸,声音淡淡地说:“但你们也没有观测到值得注意的咒力信号,是因为接到报警才去查看的吧?”
证券公司在商业地带,而并非什麽偏僻的地方。如果有能展开领域的这种诅咒诞生,他们或多或少都会有一些察觉才对。但【窗】什麽都没有观测到。
可是有人因诅咒而死,却没发现什麽值得注意的咒灵,这也是非常不对劲的。
而且如果放任事情发酵的话,搞不好会影响的范围会越来越大,甚至掀起社会舆论。
毕竟现在可不像以前,发达的互联网会在非常短的时间内把消息带到全国各地。所以【窗】思考再三,还是把事件标定为紧急事件,将任务丢给了五条觉。
只是,这位祖宗是出了名的不爱干“杂活”,要是真的出现什麽误差让她白跑一趟,不会揍人吧?她以前有过这种事迹吗?
以往听到的关于五条觉的传闻,在此时纷纷浮上脑海。辅助监督咽了下口水,小声地回答道:“……是的。”
五条觉透过後视镜盯了他一秒,而後嗤笑一声,伸长腿,一脚踩到了前方的中央扶手上。
辅助监督被这“咚”的一声吓得一激灵,方向盘都差点打歪了。
他听到身後的人用懒洋洋的,还含着某种笑意的声音说:“别担心,要揍人也是找你上司,特别是那个给我打电话的家夥!”
被戳穿心事的辅助监督尴尬地笑了两声,但也放松了下来,专心开车。
白天热闹的商务区在入夜後,因为上班族们的离去而变得十分冷清,再加上对相关街道的封锁,这里寂静得连一丝风声也无。
熄灭汽车发动机的辅助监督一下车,就看到五条觉站在车旁,抱臂捏着自己下巴盯着面前的证券公司拧眉思考着什麽。
见此情景,他的内心一下子就紧张起来了。
让这位露出这麽严肃的表情,难不成里面是真的有什麽棘手的东西?是不是要联系上面扩大疏散范围?
就在辅助监督一脸紧张的思考等会儿要联系哪些相关部门时,站在身旁的人说话了。
“我要吃红豆馅的蔬菜煎饼,还有苹果汁,记得加蜂蜜和双倍糖。”
“……啊?”
“啊什麽啊?”五条觉纳闷地扭头,“刚刚进来的那个十字路口不就有吗?”
出现了。
几乎原地石化的辅助监督心想。
前辈们耳口相传的五条觉特有事件——把辅助监督当外卖员。
怔愣中,辅助监督看到面前的人微笑地擡手,张开五指朝他挥了挥:“给你五分钟哦,我出来的时候没看到要的东西,你就等着挨揍吧!”
强大的求生本能让辅助监督身体快过大脑地立即转身上车,驱车去她所说的十字路口给她买吃的。
说是刚刚进来的十字路口,可是驱车也要一分多钟。而且路边又不能随意停车,还要去两家不同的店买东西!
五分钟也太强人所难了吧?!
辅助监督发挥了毕生所能,也花费了十几分钟才把五条觉要的东西都买回来。
驱车重新回到证券公司所在的街道时,辅助监督远远看着那道站在路灯下的身影,怎麽看都感觉她很不开心的样子。
辅助监督紧握着方向盘的手心开始隐隐开始冒汗:这个能报工伤的吧???
停车丶熄火丶下车丶鞠躬道歉丶双手奉上食物,一气呵成。
低着头的辅助监督看不到五条觉的表情,只感觉手中一轻,东西被拿走的同时,不满的女声从头顶传来:“什麽啊,这副慷慨就义的表情。”
你说了要揍人的啊!
心中吐槽的辅助监督当然不敢把话说出来,但是听这意思,也不像真的要揍人的样子?
这样想着的辅助监督小心翼翼地擡起头来。
黑漆漆的小墨镜要掉不掉的挂在鼻尖,所以能很清楚地看到她眉头紧拧。她咬着吸管狠狠地吸了一大口果汁後,周身的气势更吓人了。
难不成觉得太甜了,不喜欢这个味道?!可是是你自己说的双倍糖还要加蜂蜜的啊!
“啧,真烦!”
辅助监督立即垂下眼睛,大气不敢出地盯着地面。不过……
他微妙地觉得,她好像不是在对自己发火。那是为什麽?是里面的诅咒的关系吗?
一阵窸窸窣窣拆开油纸袋的声音,然後,辅助监督看到停在面前的短靴绕开他了。
“走了。”
声音有点含糊,大概是在吃饼。脑补了五条觉行为的辅助监督直起身子,小心地跟上她。
“五条家主……那那里面?”辅助监督一边问,一边走神地想:自己的出息真是大了,竟然还敢问她任务情况。
辅助监督听到身前的人十分不快地冷哼了一句:“一只烦人的虫子!”
听起来是解决了。
辅助监督很识相的没有再追问诅咒的详细情况。
上车後,在吃着蔬菜煎饼喝着苹果汁的五条觉说她饿了。辅助监督想着她刚刚点名要吃的东西全是这边的特産,于是小心地提出建议:“那晚餐去吃荞麦面怎麽样?这里的荞麦面和其他地方不一样,您第一次来的话,很值得尝试一下。”
满脸不渝的五条觉答应了。
吃完晚餐,目送着这位祖宗走进新干线的车站後,辅助监督没忍住擡手松了松领结,擡手抹了一把额头上那并不存在的虚汗,然後垮下肩膀大大地松了口气。
果然,就和前辈们说的一样,协助五条觉做一次任务,简直比出一趟远差还要累人。
走回车边的辅助监督习惯性在脑海里整理今天的任务情况时,才後知後觉地想起:他当时急着给五条觉买东西,连【帐】都忘记放了!还好没有闹出大动静,不然他要被骂了!
想到这里的辅助监督忽然顿了一下,然後侧过身,重新看向五条觉消失的方向。
脾气是喜怒无常了一点,但好像也没有传闻中那麽夸张嘛……
低落的情绪只要是个人都会有,就算强大如五条觉也不例外。但是她受情绪的影响很小,也很快就能调节过来。
不过这是正常情况下。
因为中了诅咒而触发的强制性情绪低落,让五条觉在控制不住地感到忧郁的同时,内心还非常烦躁。
本就气场十足的女孩子,因为那副生人勿近的冷漠模样,更是让路边的行人纷纷绕开她。
就连隔着一条街丶聚集在马路边抽烟的小混混们,也因为看到她似乎要朝这边来的模样,悻悻掐灭了烟头,状似无事地快步离去。
才不管路边究竟发生了什麽的五条觉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给太宰治打电话,但是电话打过去後提示是语音信箱。
这个家夥又去哪里入水了吗?!跳河之前就不能给手机套个防水袋吗?!!
要想解除这种强制低落的状态,要麽等时间过去自动消失,要麽强制解除。强制解除诅咒的方法有两种,天逆鉾和太宰治的异能【人间失格】或许都能做到。
可前者被她封印了不在横滨,後者打不通电话。
以五条觉的速度,要在横滨找到太宰治不算难。但是她觉得自己现在这个状态在外面乱晃,要是看到什麽不顺眼的事情,怕是会忍不住动手。
被诅咒操控着发泄情绪的话,也太逊了。而且这个东西,她也不确定太宰治的异能可以解除。
于是,这样想着的女孩子收起手机,决定先回家睡觉,明天白天再看情况。
有意的调整再加上舒舒服服的泡了个澡之後,五条觉心底的烦躁褪去了不少,但提不起精神的沮丧感逐渐鲜明起来。
厚重的深色窗帘在遥控器的控制下,以平缓的速度慢慢合拢。关掉灯之後,卧室顿时陷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然後彻底安静下来。
不知过了多久,室内蓦地响起一声物品落地的闷响,随即是窸窸窣窣的布料摩擦声,然後室内亮起了莹莹光芒,照亮了女孩子那张天赐般的容颜。
不行!睡不着!
她今晚不做点什麽,怕是要是失眠!
找中也打一架还是去找太宰?
当五条觉翻动着手机通讯录,准备打电话给中原中也时,一个长长的备注名率先映入眼帘。
【糟糕的大人】
嗯,凌晨2点,这个家夥肯定已经睡了吧?
顿时改变主意的五条觉手指一动,把电话拨了出去。电话拨通的电子音响到第二声时,就被人接了起来。
“觉?”
声音有些低哑模糊,很显然是从睡眠中被吵醒的。
成功吵醒五条悟的开心让五条觉内心的烦闷褪去了一些,不过由于不知道要怎麽开口,她并没有第一时间做出回应。
五条觉沉默的时间并不长,可电话那头的人非常敏锐地察觉到了什麽。
“你怎麽了?”
两句话的前後时间不过几秒,但声音听得出来已经十分清醒,并且还夹杂着挥之不去的讶异,明显猜到她肯定遇到了什麽麻烦。
握着手机的五条觉在床上滚了滚,然後摊开身体,像条咸鱼一样躺平在床上自暴自弃一般地说道:“不小心中了诅咒。”
“……是什麽?”
“放大负面情绪之类的。”
五条悟又沉默了一瞬後,语气里的疑惑真情实感,有一瞬间,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做梦:“为什麽会中这种东西?”
“都怪那个诅咒太弱了!”躺在床上的五条觉顿时擡起腿狠狠地蹬在床上,眼睛凶狠地盯着天花板忿忿不平地大声说,“弱到这种能力都不是生得术式,而是它的一种保护机制或者说污染!只要一看到就中招了!”
有人因为诅咒死了,虽然不觉得那里面有藏起来的生得领域,也没发现什麽值得注意的咒力信号,但五条觉还是进入了建筑认真地搜寻。
弱小到或许连蝇头都比不上的诅咒,自然没能让五条觉提起什麽警惕。而且六眼又是360无死角丶就算阻挡视线也不会被妨碍的特殊视觉,进入范围後,她直接就中招了。
那些自杀的人估计都是灵感较高,能模糊看到或者感应到咒灵之类的倒霉蛋。沉积在心里的压力被不断放大之後,就跳楼了。人类就是这麽脆弱。
她虽然祓除掉了诅咒,但影响还在。
听完她的话,电话那边又是一阵沉默,而後,五条悟语气微妙地问:“你哭了吗?”
被质疑的五条觉生气地捶床:“哭你个头啊!”
不知道是嫌五条觉发脾气的声音太大,还是为什麽,男人的声音似乎远离了一点:“但是听起来都有哭腔了欸。”
“耳朵有病趁早治啊!”她怎麽可能哭啊!就算被诅咒了也不可能!
听筒里那带着气音的笑声清楚地被五条觉捕捉到,她竖起眉毛,正准备发作,就听到那边的人用温和的语气问:“所以,小觉打电话来是想要安慰吗?”
五条悟突然摆出这副态度,五条觉顿了顿,心情更加变扭了。
说出这话的五条觉感觉自己的脸都快皱成一团了:“什麽安慰啊!就是睡不着想找人打发时间而已。”
否认得倒是挺干脆,就是後面的底气不太足。
五条悟很贴心地没有戳穿她:“要聊什麽?”
……没有趁机嘲笑她也就算了,还这麽好说话?他在梦游吗?
心底狐疑的五条觉试探地问道:“你会讲故事吗?”
“……你其实已经睡着了,在说梦话吧?”五条悟认真地问。
果然!这才对嘛!
顿时支棱起来的五条觉握着手机翻了个身趴在枕头上,非常理直气壮地说:“但是老师都要会讲故事的啊!连讲故事都不会,你这老师还不行不行了?!”
五条悟好心提醒:“幼儿园的老师才讲睡前故事。”
其实,五条觉内心也没有多想要听故事。只是五条悟有拒绝的意思,她那被放大的叛逆心一上来,就非常执着:“幼儿园老师也是老师啊!”“我不管!我就要听故事!”
“别撒娇。”
“?我没有!”
不止说话的声音大,耳力极好的五条悟还隐约听到一点闷响般的动静。
估计是在床上撒泼吧?
五条悟不由得想象了一下:五条觉像个得不到玩具的小孩子一样,躺倒在地上甩手蹬腿发泄自己不满的模样。
他的眼睛里不自觉漫起了笑意,但是口中却用一副很勉强的口吻答应道:“行吧。很久很久以前——”
没想到竟然故事来的这麽快的五条觉顿了下,插话道:“京都山上有座庙,庙里新来了一个小和尚?”
“你还要不要听了?”
五条觉瘪嘴,然後不说话了。男人温和的声音裹着轻微的电流声,继续从听筒里传出来。
“京都山上有座庙,庙里新来了一个小和尚。这个小和尚名字叫一休……”
果然是这个,太没新意了!
虽然心里嫌弃,但五条觉并没有出声。
她把手机放到枕边,随手扯过快被她踢下床被子,然後翻过身在床上左挪挪右移移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好,盯着黑暗的天花板看了一会儿後闭上眼睛。
“一休是新来的小和尚,所以其他的人就随意的使唤他。这天,一休的某位师弟睡不着,就喊他数羊。”
五条觉唰地睁开眼睛:???
“好脾气的一休没有办法,只能坐起来:一只羊丶两只羊——”
“这个故事也太夹带私货了吧!而且你自己听听前後逻辑对吗?还是说无下限终于把你的脑子烧坏了???”
变本加厉的描述让五条觉到底没忍住骂人,她扭头看向旁边亮着通话界面的手机,跳动的通话时长恰好和男人数羊的声音重合在一起。
五条悟没理她,声音也一直没有停过,只是稍微加重了一点语气:“五只羊丶六只羊。”
听不听?不听拉倒。
充分接收到五条悟威胁暗示的五条觉,对着手机无声地张牙舞爪了一番,然後侧枕着自己的手臂,蓝眼睛紧紧盯着屏幕中那不断跳动的数字。
看你能数到什麽时候!
“四十五只羊丶四十六只羊……”
这麽有耐心啊,真是低估他了。五条觉动了动,抱住被子换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继续盯。
“九十九只羊丶一百只羊……”
好无聊,他不无聊的吗?苍蓝的眼睛缓缓阖上。
“三百只羊。”
数羊的声音停在了三百,电话那头也同样安静着,没有响起女孩子不满的指责声。
靠在床头的五条悟盯着手机屏幕上还在跳动的通话时间看了一会儿後,蓦地笑了一声。
他的声音很轻,像是对为什麽会做这麽傻的事情的自己感到好笑,又或者在感慨其他。
通话时间还在孜孜不倦地跳动着,当它跳动到某个整数时,黑暗的房间中响起如羽毛般的低喃声。
“お休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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お休み是晚安的意思。
隔着电话踢被子撒泼的觉妹好可爱!胡说八道数羊哄睡的五条老师也好可爱!这就是水仙的双倍快乐吗?!!震声
第23章
在五条悟的数羊声中陷入睡梦中的五条觉,并没能睡到自然醒。
“莫西莫西~这里是太宰,第一时间就给小觉回电话了,是不是非常感动?!”
五条觉拿开手机看了看,刚刚早上6点。
这家夥找死吧?
虽然心里这麽想着,但五条觉口中却很平静地问道:“你在哪?”
“欸?”电话那头的太宰诧异地拖长尾音,“什麽啊,我还以为你会让我去死呢,这样我不就又可以去入水了吗?”
说完,他又赶在五条觉发脾气前很快地补充:“侦探社的宿舍,离昨天碰到的地方不远哦。”
“等着。”
挂断电话的五条觉从床上爬起来,躺在地板的枕头让昨晚的记忆霎时间全都浮现出来。
她面无表情地盯着地上那个枕头看了会儿,然後掀开被子下床。
那个家夥还是有点用的嘛。
太宰治的杯面还没泡好,五条觉就来了。
他看着脸上看不出一丝情绪的女孩子,微微睁大眼睛:“你怎麽了?”
这个样子也太反常了吧?还是说她终于觉得这个世界没意思,全都完蛋算了???
“你那是什麽表情。”五条觉伸出手,捏住了太宰治的脸。
“嘶痛痛痛痛!”
像个兔子一样蹦起来,跺着脚挣扎地把自己的脸从五条觉手下拯救出来後,太宰治捂着已经漫上热意的脸颊,大声抱怨道:“太过分了吧?!之後肯定会淤青的!”
“明明没使劲。”
“你们这种暴力狂对自己的手劲没点数吗?!”
五条觉拧眉看着自己刚刚捏过太宰治的手,然後又擡眸看他,把脑袋伸过去。
“你摸我一下。”
顿时变成豆豆眼的太宰治嫌弃地看着离自己脸不足十公分的女孩子:“你是被什麽东西弄坏脑子了吗?”
话是这麽说,但太宰治一点犹豫也没有地擡起缠绕着绷带的手臂——
“啪!”
太宰治的双掌重重地捧住了五条觉的脸,这麽清脆的巴掌声,不用想就知道绝对是在报复刚刚被捏脸的事情。
但与此同时一块响起的,还有“咚”的一声,拳头砸到脑袋上的声音。
没能坚持两秒的太宰治立即松开手,一边咧着嘴狂抽冷气一边捂着头顶上新鲜出炉的大包抱头蹲下。
但是被拍脸的五条觉,除了脸颊隐隐约约有点泛红外,其他一点反应都没有,和太宰治形成鲜明对比。
“所以说……我最讨厌皮糙肉厚的猩猩了。”
五条觉对太宰治幽幽的抱怨声充耳不闻,她在原地安静地站了一会儿:“果然不行啊。”
说完,五条觉准备转身离开,但是被蹲在地上的太宰治一把抓住了腿。
“等一下,你这莫名其妙的,被揍了的我好歹有点知情权吧?”
五条觉停下,垂眸看他:“你想知道什麽?”
揉着脑袋的太宰治站起来身来,嘀咕了一句“会不会脑震荡,干脆等会儿请假吧”之後,看着面前眸光冷淡的女孩子正色地问道:“首先,你身上发生了什麽?”
“昨天不小心中了诅咒,然後被放大了一些负面情绪。”
闻言,太宰治有些惊讶地睁大眼睛。
难怪她会半夜给自己打电话,异能力和咒术虽然不是同体系的力量,但是他的【人间失格】还是能在一定程度上影响到发动中术式的。
不过——
“你也会中诅咒的吗?”
五条觉没说话,但脸上的表情明明白白地写着:你是傻瓜吗,这是什麽很奇怪的事情吗?
既然都中了诅咒,太宰治也没去追究到底怎麽中招的。他想了想,好奇地问:“会有自杀之类的想法吗?”
五条觉的表情变得更嫌弃了:“你脑子被水泡坏了吧?”
太宰治为自己鸣不平:“但是你现在的表情看起来就很像那种对世界失望,什麽欲望都没有,然後干脆毁灭算了的样子啊!”
“那也是去毁灭世界。”五条觉理所当然地说。
太宰治:……
哦,忘记了,之前有传言说,这家夥似乎已经有能力一个人杀光全世界了。
啧,都是怪物。
“你可以滚了。”太宰治神色恹恹地摆手。
五条觉一点犹豫都没有的转身就走。
离开太宰治的宿舍後,五条觉想了想,绕路去中华街吃早餐。
洒满白糖的豆腐脑丶红糖发糕丶水煎包丶糖油粑粑丶鲜虾馄饨丶银丝卷丶葱油拌面,碳水加高糖的食物组合一定程度上抚慰了低落的心情。
吃完早餐回家睡了个回笼觉醒来後,五条觉躺在床上盯着天花板纳闷地想:她是没睡清醒吗?不然为什麽会在这里看到那家夥?
打开卧室门走出去,客厅的沙发上坐着一个正在看动画片的白发男人。
此时,背对着这边的他头也不回地擡手挥了下:“哟,你终于醒了啊。这个睡眠质量还真是好啊。”
五条觉懒得解释是回笼觉,她走过去,在他旁边坐下:“你怎麽来了?”
“来看看你是不是还在哭啊~”
语气轻快丶尾音上扬的男人偏过头。随着他微微收起下颌的动作,鼻梁上的墨镜往下滑落了一点,露出那宝石般的蓝眼睛。
不管是五条悟还是五条觉,精神世界的壁垒一直都相当稳固,很少有事情能真正地动摇内心。
说得不好听一点就是:过于强大的他们,在某种程度上缺少常人的价值观和共情能力。
所以,对他们而言,长时间强制性陷在某种负面情绪里简直无异于一种酷刑。
五条悟想了想,还是决定过来看看。
他打量了一会儿眼前面无表情,但眼睛里满满都是嫌弃的女孩子,蓦地笑起来,擡手揉揉她的脑袋:“看起来还行嘛。”
五条觉没说话,看起来懒得理他。和昨晚截然相反的态度。
见状,五条悟收回手,摸着自己的下巴想了想:“是从暴躁转变成失去欲望了吗?”
“还不至于到这种程度。”五条觉说。
“那就是没干劲?”
“无聊。”
五条悟由己及人地说:“怎麽感觉你不是被放大了负面情绪,而是时间逆转回到了小时候啊。”
小时候大概也是这副“垃圾,看什麽看”的酷小孩吧。
五条觉嫌弃地看他:“要有相应的负面情绪才能被放大的吧。”
昨晚的暴躁大概是因为突然陷入负面情绪的不适应,而産生的一种类似应激的反应,现在这个状态,才是被放大了负面情绪的样子。
疏离丶冷漠丶无所谓。这些情绪本该更偏向于中性,但不管什麽情绪,只要超过某种临界值都会变成负面。比如说过度喜欢而産生的狂热。
不过,这种忽然拔高的情绪毕竟是虚假的,很容易被其他正向情绪抵消。就像泡沫一样,即使堆积得再高再大,也会被风吹跑。
她自己大概也清楚,所以才半夜打电话骚扰人。昨晚还有心情和自己拌嘴也是很好的证明。
不过光是吹倒泡沫还不够,还得花时间等它消失。
想到这里的五条悟笑眯眯地点头:“嗯嗯。比如你现在快发脾气了。”
话音未落,觉得他笑嘻嘻的模样格外讨厌的五条觉一拳砸了过来。
五条悟轻松地擡掌挡下,顺势收拢手指包裹住女孩子的拳头,抓住她的手晃了晃。
“要出去玩吗?”
即使并不是周末或者节假日,游乐园里的游客也非常多。
放在平时,来游乐园玩的五条觉肯定会兴致勃勃地主动拉着五条悟去逛礼品商店,然後拉着他一起装饰得花里胡哨地融入人群中。
但是今天心情不佳的她,是被五条悟以来游乐园玩要有仪式感的理由拽进的礼品店。
五条悟站在货架仔细巡视了一番後,伸手拿了一个白色猫耳朵的发箍径直带到五条觉的头上。
但是,他还没来得及对自己挑选物品的审美发表感慨,面上情绪淡淡的女孩子直接出声表示了拒绝。
“我要蝴蝶结的那个。”
“哈?”五条悟顺着五条觉的目光转头,看到了一个暗红色的蝴蝶结发箍。
那个蝴蝶结比成年男性的手掌还要大一点,硬邦邦的造型一眼就让人看出它并非缎带制成而是某种塑料材质,但做工完全对得起这里的消费水准,是以看起来并不廉价。
五条悟一副“我服了你”的表情伸手去拿那个蝴蝶结发箍,在转过头来时,五条觉已经把头上的发箍拿下来了,显然很期待这个蝴蝶结。
“竟然喜欢这个。”
嘀咕的五条悟把发箍戴到五条觉的头上时,五条觉也手一扬,把那个毛茸茸的猫耳朵发箍怼到了他的脑袋上。
“走了。”
分别来过这里多次的两人并不需要地图,便能准确地找到想要玩的项目。可第一个项目还没有玩到,视力极佳的他们就远远地看到了诅咒,五条觉脸上的表情顿时变得更可怕了。
“才进来就碰到诅咒也太扫兴了,要不然把这里炸了算了?”
“哇呜,可怕。”虽然这麽说着,但是五条悟的神态很愉快,“不过不用管啦,干活的人马上就过来了。”
闻言,五条觉往周围扫了一眼,注意到在一片杂乱的咒力残秽中,有一抹熟悉的光亮正朝这边过来。
不知道出于什麽样的心态,总之这两个人在路边的餐车买了冰淇淋和热狗之後,就站在路口守株待兔。
正在营业中的游乐园出现了一只准一级诅咒,由于诅咒在游乐设施的内部,园方以会对游乐园形象造成影响的理由,只同意疏散该设施里的游客和工作人员,附近的项目照常运行,并且要求祓灵时控制在最小的破坏程度。
对方的态度强硬并且还有後台,交涉并不顺利的【窗】,便只好把这个任务临时拨给了特级术师夏油杰。
匆匆赶来游乐园的夏油杰,没想到一个转角,就看到了两个让他心累的人。
五条觉,五条悟。
他们俩怎麽在这里?而且头上那是什麽啊??
因为不想见到让自己血压升高的人,夏油杰的脚步出现了明显的迟疑。但对方显然早就发现了他,并且是特意在这里等着的。
“竟然看到我们就露出一副逃避的样子,太没礼貌了吧?”
开始了,让人血压飙升的自大发言。而旁边那个还一脸愉快地朝他招手,生怕自己看不出来他在看热闹。
内心叹气的夏油杰认命地走过去,当做自己刚刚什麽都没听到地说:“好巧,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你们。”
五条觉:“当然想不到啦,毕竟你是来干活的,而我们是来玩的。”
“……”夏油杰深吸了口气,没忍住朝五条悟问道,“她今天出门前是吃炸药了吗?”
态度简直差到离谱,他还没干什麽吧???
“你吃个炸药我看看?”
五条悟轻快的声音和五条觉的话几乎同时响起:“是被诅咒污染了,所以脾气格外差啦。”
本来想反讽回去的夏油杰听到五条悟的话顿了顿,睁圆眼睛看向一脸不快的五条觉:“被诅咒污染的意思是……你被诅咒了?”
五条觉高高地挑起眉梢:“是啊。”
“你怎麽会被诅咒?”
“啧,当然是失误啊!这都还要问的吗?!”
虽然很不爽,但意外很干脆地承认了。夏油杰的目光不禁有些微妙起来。
五条觉微微眯起眼睛,用力咬了一口手中的热狗肠,压制住想揍人的冲动:“你那什麽表情啊?”
“在想你这个自大狂竟然会老老实实承认失误,是不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五条悟看热不嫌事大地插话说。
“哈?!你这个怪刘海要打架是吗?!!”
夏油杰:……
说真的,不管是五条觉还是五条悟,这种姓五条的生物能尽早从他的生活中消失吗?
最终,夏油杰决定不跟这个被诅咒污染了的人计较。
“我还有事,你们慢慢玩。”
“啊丶等一下。”
叫住夏油杰的并非五条觉而是五条悟,所以他停了下脚步,疑惑地看过去。
头上和其他许多游客一样带着游乐园主题发箍的白发男人,笑眯眯地看着他:“既然碰到了的话,就顺带说了吧,你现在就可以开始找硝子悄悄的存血袋了哦。”
血袋……?
夏油杰看了一眼冷着脸在吃热狗的五条觉,因为地点不对,他没有多问地点头:“我知道了。”
夏油杰走後,五条悟看向身旁咬着热狗肠出气的女孩子:“你和他说过什麽了吗?”
“提醒他把头发留长一点。”
五条悟若有所思:“头发啊……”
“怎麽?”五条觉擡头看他,“你难道打算做个光头娃娃吗?”
“你不觉得光头更有意思吗?”
“那得取决于你做得有多像。”
“只要眯眯眼和大耳朵的特征做出来,任谁第一反应都是杰吧?”
“……有道理?”
“不过怪刘海一定不能少,没有刘海的杰是不完整的!”
两人的讨论声和身影,逐渐淹没在来来往往的人流中。
祓除了咒灵的夏油杰从设施里出来时,没忍住往刚刚碰到五条觉他们的方向看了一眼。
说实话,在自己为任务奔波时,碰到两个可以和自己称之为同类的家夥悠闲的在游乐园里玩,心里没有冒出任何不忿的想法是不可能的。
但是……
夏油杰朝迎过来的辅助监督微笑了一下,简单说明了情况之後就离开了。
这是他自己的选择。
既然做出了选择,那麽剩下的,就是尽最大的努力去实现它。
五条觉和五条悟离开游乐园的时候已经是晚上。
买完票後才知道五条悟要回京都的五条觉,没忍住用诧异的表情看他。
“怎麽?舍不得我走吗?”正在往自动贩卖机里投硬币的男人翘起唇角问。
“谁舍不得啊,只是有点意外而已!”五条觉皱眉,突然出现在家里,又急急忙忙地回去……他到底干嘛来了啊……
五条悟哼笑了一声,弯下腰从出货口里拿出两瓶波子汽水:“是吗?”
“不然呢?!”
一瓶草莓味的波子汽水递向五条觉,不知怎麽的,她竟然迟疑了一瞬才接过来,并且用一种很警惕的目光盯着五条悟。
“干嘛?”五条悟问。
“你好奇怪。”
“奇怪的人是你吧,我哪里奇怪了?”
“……你干嘛来了?”问出这个问题的五条觉,眉毛都快拧成结了。
闻言,五条悟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你在纠结这个啊?”
说着,他擡起手,用力揉了揉女孩子脑袋,成功惹来了一顿挠,但伤害为零。
“只是为了预防某个小鬼又在半夜打电话骚扰我啦,数羊很累的,你今晚不会再睡不着了吧?”
虽然应该有在外面玩的原因,但作为当事人,五条觉能明显感觉到情绪在逐渐趋于稳定,她皱着眉扶正自己的蝴蝶结发箍:“……大概明天就完全消失了。”
“我想也是。”说完,五条悟朝她晃了晃手中的波子汽水,“走了哦。”
理着自己刘海的五条觉,不太情愿地擡起那只拿着波子汽水的手朝他挥了下手:“拜拜。”
也不知道是不开心被揉乱了头发,所以不愿意和人好好告别,还是单纯的不想告别。
她这个别扭的样子看得五条悟笑了一声,然後才转身离开。
目送着五条悟的身影消失在电梯口後,五条觉也转过身,走向开往横滨的站台。
“咕咚”一声,瓶口的玻璃珠掉进了特殊设计的瓶身里,碳酸饮料独有的气泡声嘶嘶地冒出来。
五条觉举起手中刚刚打开的波子汽水,对着头顶的日光灯轻轻摇晃了一下。
泡在汽水中的玻璃珠滚动着,撞击到瓶身时发出清脆的响声,更多的小气泡由此升了起来,浅粉色的液体在光线下散发出一种甜甜的糖果气息。
两天後的傍晚,五条觉收到了一封五条悟发来的邮件。
【最近考虑换来电铃声,你帮我听听这个怎麽样~】
什麽东西?
情绪已经恢复正常的五条觉,好奇地点开邮件中附带的录音文件後,熟悉又有些陌生的声音立马飘了出来。
【你会讲故事吗?】
【幼儿园老师也是老师啊!我不管!我就要听故事!】
短短的两句话被做成了十几秒的循环,重复不停地播放着。
乍一听起来似乎在生气,但仔细分辨的话,会发现委屈占据了更多成分。并且声音中还有莫名的失落和模糊感,换成通俗一点的说法就是——哭腔。
五条觉很难否认,想象力过于丰富的她听到後面这句的时候,脑海中顿时浮现出一个在地上哭着打滚的自己。
捏紧手机的五条觉深吸了口气,然後用力地按动着手机,退出邮箱拨出一个号码。
“不准用!马上给我删了!!听到没有——你这个垃圾!!!”
电话那头。
盘腿坐在地板上的五条悟扫了一眼脚边传出女孩子暴怒声手机,唇角翘起,不紧不慢地用刻刀继续在人偶的身体上镌刻着什麽。
“挺有精神的嘛。”
###
本来想让五条老师帅完这一章的,但是丶做不到啊!
总之,让我们恭喜五条老师达成【被“自己”骂垃圾】的金色成就!
第24章
近半个月来,不管是电视丶网络还是各家纸媒,报道的内容全都充斥着大量有关武装侦探社的新闻。
先是有《民间侦探公司擅自闯入导致死亡?》*这种标题,配上受害人死亡时那一瞬间照片的报道,让不知底细的民衆抗议丶意图让政府取缔关停侦探社。
然後没过多久,《侦探社扼制一起前所未有的大事故》的相关报道铺天盖地,得到了大量民衆的赞赏,还有市警的表彰。
因为在第一篇事故报道出来的前半个小时,有无数的横滨民衆亲眼目击了一架大型客机几乎擦着地面飞过的惊险一幕。
原来,那一架航行中的客机被人事先安装了干扰装置,一旦装置开啓,便会强制停止飞机发动机并且让操纵杆失去控制,最後坠机。
是侦探社找到并逮捕了这起事件的主谋,从而使得客机上的民衆全部获救。
劫机事情结束几天後,官方披露了之前的关于失踪者死亡案件的详细情况,公开了那起失踪者死亡事件的背後主谋和这起劫机事件的主谋是同一个人。
并且劫机事件的当天,这个非法的犯罪组织还策划了一起足以导致上千人丧生的爆炸案,也被侦探社解决了。
民衆的亲眼所见和官方报道,让侦探社在社会上的风评起死回生。
不过这些事情,五条觉并不关心,她在意的是——
“你的那位受害人小姐呢?”
“你果然对她很在意啊。”
阳光照进破碎的窗户,在斑驳的墙面上投下不规则的光斑。
穿着沙色风衣的青年单手插在口袋里,不紧不慢地走在寂静破败的走廊里。他一边用视线在周围寻找着什麽,一边声音平静的向电话那头的人询问:“为什麽?她难道是什麽诅咒师?”
在商业街碰到五条觉的那天,一向不过问他们工作情况的五条觉,竟然破天荒的问他们在哪里干什麽。太宰治立即就察觉到了不对,所以才通过那种介绍的方式告知她佐佐城的身份。
还有她後续的反应也很奇怪,虽然一贯不把别人放在眼里,但在被陌生人礼貌对待的情况下,一般都会回应一下。
而那天那个态度……就跟看到什麽垃圾一样。
只是,如果佐佐城是诅咒师的话,觉虽然不见得会当个为民除害的大善人,但肯定会提醒自己。可是也没有。
所以,到底是个什麽情况?
“诅咒师?”那边的人笑了一声,“怎麽可能啦,我还没有冷漠到让你和诅咒师小姐共处一室吧?那搞不好连尸体都找不到欸。”
“那还真是谢谢你——等一下。”太宰治从五条觉的话里察觉到什麽,不禁停下了脚步,“你这是默认她有危险吗?”
“这个问题你自己不是有答案吗?”五条觉关掉正在报道新闻的电视,往後靠到沙发上,仰头看着头顶的天花板,“毒气事件里唯一的幸存者,你没怀疑过她?我不信。”
佐佐城,正是侦探社遭遇的那起《民间侦探公司擅自闯入导致死亡?》报道中的受害者之一。
一个月前,横滨发生了数起来访者失踪案件,太宰治和国木田收到委托去调查时,在一所废弃医院的地下室,救出了佐佐城。
当时佐佐城是被关在一个大水箱里,马上就要被溺死了,而其他受害者全都被关在另一层的牢笼里。
国木田发现那些被关的受害者後,事先安装在天花板上的毒气毫无预兆地喷洒了出来。
天花板上不仅安装了毒气,还有隐藏摄像头。这个委托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阴谋,所以才有了侦探社的闯入,导致受害者死亡的报道。
五条觉虽然没有询问过佐佐木的详细情况,她的受害信息也没有被官方披露,但是根据报道的时间稍微联想一下,五条觉便猜到被太宰治称为“保护对象”的佐佐城和第一起事件有关。
并且,太宰治是什麽人她很清楚。
这个家夥绝对不会做什麽多馀的事情。保护受害人丶安抚受害人心灵什麽的,对他而言根本不可能存在,邀请对方去殉情还差不多。
“就不能直接说吗?你最讨厌说话说一半了吧?为此还没少揍我呢!”太宰治夸张地叹了一口气,似撒娇丶似抱怨一般地说道。
太宰治是中原中也加入港口黑手党的重要推手,并且由于他和中原中也还是搭档的关系,没少和五条觉接触。
热衷于挑事作死的太宰治,从刚认识起就没少招惹五条觉,而且绷带下藏着一个万个心眼的他,经常故意挖坑给人跳。被五条觉察觉之後,一般少不了一顿揍。
“是这样啦。”那边的人语气欢快,“但你不是最爱猜谜了吗?我当然要尊重你的喜好了!”
“……谢谢?”
“不客气~”
太宰治翻了个白眼,然後非常干脆地挂断了电话。
把手机放回口袋的青年在原地站了一会儿,然後转头看向旁边那扇半掩的房门。
泛黄的白色瓷砖上,摆着两张漆面已经脱落斑驳的病床。
“忽然有点期待起来了呢。”
独自站在废弃医院里的青年喃喃道。
“嘟嘟嘟——”
“欸,这不是没告诉我那位受害者小姐现在怎麽样了嘛?”听到通话变成忙音的五条觉嘟囔了一句後,语气又变得轻快起来,“嘛,到时候就算吃到苦头,也不能怪我吧?”
挂断电话後,准备找点什麽事情干的五条觉在蓝鸟的首页刷到许多夏季推荐後,决定出去逛街买新衣服。
但是换好衣服出门的她,才走到公寓的楼下,就接到另一个陌生号码的来电。
“您好,请问是伏黑惠的监护人五条小姐吗?”
温和而又有礼貌的女声从手机听筒里传来,站住脚步的五条觉轻轻扬起眉梢:“你是谁?”
“我是伏黑惠的班主任安井老师。是这样的,伏黑同学今天在学校和同学打架了,能麻烦您今天来一趟学校吗?”
“打架?”五条觉顿时来了兴趣,“惠打赢了吗?”
语气愉快而尾音上扬,活泼得不行,完全没有对小孩子打架这种行为的不认可。
“伏黑同学打掉了平林同学的一颗门牙。”眼角抽了抽的安井老师,一边回答着,一边不由自主地看向站在旁边的伏黑惠。
男孩子一脸平静的看着她,似乎早就对家长的态度了然于胸。
唉,这都什麽事啊。
觉得自己任重而道远的安井老师顿时振作起来,正色地说道:“虽然有换牙期的因素存在,但是这种暴力行为是非常不对的丶我不是说这次的责任全在伏黑同学,但五条小姐您作为小孩子的监护人,请务必在放学前来一趟学校。对方的家长今天也会来学校协商。”
如果是因为其他的事情,五条觉不一定乐意去,但她很好奇伏黑惠为什麽和人打架了,于是兴致勃勃地答应了。
“好哦丶啊不过——”
正准备松口气的安井老师,听到对方又问。
“你们几点放学?”
安井老师:……???
“三点。”安井老师几乎是不可思议地问道,“您连伏黑同学几点放学都不知道吗?”
“嗯?我为什麽要知道这种事情啊?”那边的人理所当然地说道。
“您是他的监护人吧?”安井老师不由自主地提高声音质问,“监护人连这种事情都不知道吗?太不负责任了吧?!”
“监护人就要知道这种事情吗?”
“五条小姐前不久才成为我的监护人,而且我们并不住在一起。”
伏黑惠和五条觉的声音一同响起。
伏黑惠这番既是解释又有着维护意味的话让安井老师顿了顿,虽然她内心觉得这真是离了个大谱,不过涉及学生的家庭私事,她并未多问,而是为自己刚刚的行为道歉:“抱歉五条小姐,我刚刚有点激动了。”
耳力很好的五条觉把伏黑惠的话也听得一清二楚,她微微拉长语气,很大方地说:“没关系,我的确不负责任嘛。”
安井老师:……
真的不是在嘲讽我吗?
挂断电话後,五条觉看了眼时间,把行程从逛街买衣服变成了去买小蛋糕,准备去琦玉的路上吃。
但是今天似乎注定了不太平,买到了心仪甜品的五条觉在去搭乘新干线的路上,感知到一股异样的气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她擡起头,一边调转了方向倒退着往後走,一边透过前方林立的建筑,看向远处某个地方。
“欸~这不是那位受害者小姐的气息嘛?”
话音未落,刚刚退进巷口里的白发之人顿时消失不见。
旁边的一家咖啡店里,一名正在和朋友说笑的女孩子忽然顿住,然後倏地转回头看向窗外,用力揉了揉眼睛。
“你怎麽了?”朋友好奇地问。
“我刚刚……”女孩子看着被阳光照射的砖墙,不确定地说,“好像看到一个突然从巷子里消失了丶哈哈哈,不过应该是街上人太多了,然後我看错了吧。”
“欸?”朋友很感兴趣地顺着女孩子的视线看了看之後,然後竖起一根手指晃了晃,胸有成竹地说,“不一定哦。你听过横滨的都市传说吗?这里据说生活了不少拥有超能力的人呢!”
“真的假的?”
“杀害佐佐城小姐的凶手——就是‘苍王’的‘正道’。”*
废弃的医院病房中,从黑发女性胸腔出汩汩流出的鲜血染红了泛黄的白色瓷砖,像一朵徐徐盛开的花朵一般,妖艳诡异,触目惊心。
站在病床边的太宰治,神情平静地看着面前咬牙握紧拳头的金发青年。
“国木田君,只要你继续追求理想——”
话语说到一半时,青年的声音突兀地消失了,那双始终平静的鸢色眼眸也陡然睁大,眼底倒映出一团可怕而又狰狞的东西。
太宰治异样的神情引起了国木田独步的注意,但是这个家夥经常戏耍他,他本以为又是一次不分场合的戏弄:“追求理想,然後呢?你——”
指责的话说到一半,国木田也僵住了。
有什麽东西从他的身侧出现了丶从佐佐城小姐尸体的位置。
一股凉气从脚底直冲天灵盖,那东西在用污秽又狰狞的目光看着他。内心的愤怒在刹那间如潮水般褪去,全身上下的细胞都在叫嚣着危险。
可是被恐惧控制了的大脑,让他在此时连眨一下眼睛都做不到,更别说逃跑了,只有全身那不可抑制的颤栗在宣告着,他此时还活着。
但,会死的。
会死会死会死会死会死死死死死死死——!!!
国木田独步从未如此清晰的感觉到死亡。
“国木田君——”
太宰治的声音在此时响起,艰难而又暗哑,和平时的轻浮悠闲天差地别。但国木田不可否认的是,他那如冰块一样的身体,因为这个人的声音,出现了回暖。虽然杯水车薪。
“这个东西似乎因为刚诞生,处于茫然阶段。”心底始终保持着几分冷静的太宰治努力地让身体动起来,“趁着这个时候,能跑——”
“咻丶咻律律律律律——!!”
怪物张开血盆大口,发出了像马匹嘶鸣般的长啸,又好像是某种尖利的嘲笑。
嘲笑这两个企图从它的狩猎范围内逃掉的人类。
它听得懂人话!
瞬间浮上脑海的认知让国木田的内心里升起更多的绝望和茫然——佐佐城小姐的尸体里……为什麽会诞生出这麽可怕的怪物?这是……诅咒吗?
而太宰治则是在心底疯狂吐槽五条觉:这种玩意儿都放它在外面乱跑的吗?!她这个咒术师干脆改行去当诅咒师好了!!!
忽然,太宰治眼睛的馀光接受到了很浅淡的红光。
在视野彻底被爆炸掀起的强光淹没前的一瞬间,放大的瞳孔让太宰治很清楚地看到整个房间都被染红了,那个怪物也是。
“轰!!!”
爆炸的冲击波落于强光之後姗姗来迟。
剧烈的爆炸就在身旁不足两米的地方炸开,理论上来说,他听到鸣爆声的那一刻,身体就应该和他们所在的这间房间一样,被巨大的能量撕碎了才对。
但是没有。
被爆炸卷起的狂风掀飞,以一个非常不雅观的姿势跪趴在地上的太宰治晃了晃一片混沌的大脑,下意识地检查起身体的情况。
摔得太重了暂时动不了,可能有轻微脑震荡,但内脏应该没有破裂,手脚都感觉得到,似乎也没有哪里骨折,不过手臂骨裂肯定跑不掉,又要打石膏了——
“哟,还活着吗太宰?”
熟悉的女声从身後传来,即使耳朵里一片嗡鸣,太宰治也精准地抓住了这道十分欠揍的声音,艰难地转头。
“你——”故意的吧?
“咔嚓丶咔嚓丶咔嚓。”
转头的一瞬间,闪光灯和快门声接连不断响起。
那个戴着盲人墨镜的白毛,正一脸笑嘻嘻的模样,举着手机绕着他上下左右丶360度无死角的拍摄照片,口中还嚷嚷着:“哎呀,真惨呢,哦哦哦哦流鼻血了!精彩丶太精彩了,一定要特写!!这个姿势也好棒!简直堪比中也大小姐的内八字嘛!”
说着,五条觉还腾出手来拍了一下太宰治撅起来的屁股。就像意图把某种东西拍打得更加蓬松一点,好拍出更满意的照片。
感觉被那一巴掌拍得骨头错位的太宰治:……
说真的,这个世界上为什麽要有五条觉这种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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杰哥:好巧,我也想问这个问题。
*号句子出自文豪野犬。
第25章
“放任这种级别的咒灵在外面溜达,你是咒术师干不下去了,准备换环境吗?”
感觉身体到处都在疼的太宰治艰难地盘腿坐在了地上,不满地盯着站在面前按手机的五条觉。
太宰治很清楚,像他们这种非术师突然能够看到咒灵,一般只有一种情况——快被咒灵杀死的时候。
他并非第一次和咒灵共处一室,但这种让他抑制不住本能的恐惧,甚至连身体都难以动弹的情况,还是第一次遇见。
这充分说明,那个咒灵很有可能超过了一级的标准。
这种程度的咒灵破坏力一般堪比集束炸弹轰炸,她看到了竟然不管???
不过,横滨的【窗】又在干什麽?没有观测到吗?为什麽?因为在佐佐城的身体里?
“可别诬蔑我哦。”一股脑把刚刚拍下来的照片全都给中原中也发过去後,五条觉收起手机,双手插在外套的口袋里垂眸去看太宰治,“是受害人小姐死了之後才出现咒灵的吧。”
虽然是问句,但是语气非常肯定,显然早就对事情一清二楚。
“大概一分钟的样子。”
“那就是了嘛。那个玩意儿之前是个咒胎,只有她死掉的时候才会孵化出来。”
闻言,太宰治明白五条觉之前为什麽不管了。
她不会因为这种事情提前杀人,而且自己和佐佐城在一起的那一幕被她看到了,大概猜到佐佐城有问题,于是干脆放任事情发展。
“不过就算是我,也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情况哦。”这麽说着的五条觉兴致勃勃地扭头,似乎寻找着什麽,“不知情的非术师,在体内养出有可能会变态成特级的咒胎,真是非常了不起呢。”
大概猜到五条觉在寻找什麽的太宰治跟着转头,视野里一共躺着三个人。
已经死去的六藏和佐佐城,一左一右以不正常的姿势伏在废墟里,似乎没遭受太多的二次伤害。
国木田也像根面条似,软趴趴地挂在一堵破碎的墙面上,但应该还活着,只是暂时失去了意识。
这间废弃医院已经变成破了一个大洞的废墟,他们之前待的那间病房也早就随着咒灵一起化作了齑粉,但是他们还好好的,尸体也是。
这个家夥……在某些方面和小矮子是同一类人啊。
按下心中思绪的太宰治,看着那具已经失去生息的女性尸体,平静地说:“佐佐城小姐是犯罪心理学的着名研究者。”
“哇哦,这就是所谓的‘当你在凝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正在凝视着你’?”
“……大概吧。”
五条觉对佐佐城的过往并不感兴趣,知道她的职业,就已经能够大概推测出为什麽会孕育出诅咒了。
这种长年累月都在和“异常”打交道的人,是善是恶,往往只在一念之间。术师也是。
“不过,你们这里的尸体比我想象中要多一具呢。”
“苍旗的恐怖分子,这件事你听说过吧?”
“嗯哼,当时因为这件事的影响,我还半夜加了好几次班呢。”五条觉抱怨地说。
“佐佐城小姐是苍王的恋人,而六藏少年是和苍王一同死在爆炸里的警员的儿子。”太宰治简短地解释道,“佐佐城小姐忘记补刀六藏,然後被为了给父亲复仇的六藏反杀了。”
佐佐城的受害者身份是假,她是为了接近侦探社,才主动成为了来访者失踪案的“受害者”。目的是为了给自己逝去的恋人苍王复仇。
苍王,是前些年发生的席卷全国的恐怖袭击“苍旗的恐怖分子”的主谋。
他毕业于全球顶尖的学府,归国後成为了一名优秀的国家官员,同时也是一个极端的崇高主义者。
因为无法忍受这个世界上有许多犯人得不到该有惩罚,意识到法律并不能拯救所有人,所以在某一天,他忽然走上了以破坏为手段的大肃清道路——用他自己的方式,来给恶行定罪。
换句话说,以暴制暴。
苍王犯下了无数罪行丶袭击了不少政府机构,只为杀死那些钻了法律的空子,而没被制裁的人。
他的行为给社会带来了恐慌,但是作案手法相当完美,警方始终抓不到人,于是把这个棘手的案件委托给了武装侦探社。
最後,苍王被侦探社逼得走投无路,死在了一场爆炸里。
而佐佐城不仅是苍王的恋人,也是促使苍王走上这条实现“理想”的修罗之路的啓迪者,同时还是苍王那一系列罪行的真正策划者。
她为了让自己的恋人能够实现理想丶找回活下去的动力,说出了不该说的计划。所以当深爱的恋人被侦探社逼死後,她制定了报复侦探社的计划。
被毒气杀死的失踪者丶解决掉的爆炸案,还有差点坠毁的客机,全都是她利用了人的心理,在不知不觉间引导别人做出来的。
目的就是为了诬蔑侦探社,让他们名誉扫地丶关门大吉,然後逐个击破。
在今天之前,佐佐城一直是一个手上没有沾染任何人命的犯罪大师。
并且她从不後悔自己做过的事情,也不打算停止犯案继续实现恋人的理想。如果那位名为六藏的少年没有出现的话。
介绍两名死者的太宰治,声音平静得像在说今天天气,作为听衆的五条觉也淡定得像在听天气预报。
她既也不在意他们今天为什麽全都这麽巧的出现在这里,也不关心佐佐城和六藏为什麽能上演极限反杀这种事情,反正肯定都跟太宰这个浑身长满了心眼的家夥脱不开关系。
“这样。”可有可无地应了一声,五条觉忽然想起什麽,“哎呀”了一声留下一句话後就消失了,“我还赶着去给小孩开家长会呢!”
喧嚣的风吹过耳边,盘腿坐在地上太宰治,头顶不禁冒出了问号,怀疑自己是不是被刚刚的爆炸把脑子炸坏了。
不然他为什麽会听到,五条觉去给小孩开家长会这种离奇到荒谬的话???
埼玉县浦见东小学,一年级教师办公室。
“五条小姐,这里。”
“噢丶还是蛮好找的嘛。”
随着门外传来的说话声,这场面谈的另外一位当事人终于露面。
“嘁,真是一点时间观念都没有,难怪教出这种行为粗鄙的孩子。”
办公室里,一名大腹便便的中年男人不满地嘀咕着,他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能让室内的人听见。
正在批改学生作业的安井老师下意识地皱眉想要说些什麽,但对方的确没按照约定时间晚来了很久,率先来的人有抱怨也正常。
于是,她当做什麽都没听到的样子,偏头准备和刚刚进来的另外一名学生的家长打招呼。
但是这一看,安井老师的声音有些迟疑,因为对方意外的年轻,看起来就像一名高中生,而不是一名小学生的监护人。
“您好……”放下笔的安井老师站起身来,“是伏黑同学的监护人,五条小姐对吗?”
“是哦。”
脸上带着一副小墨镜的年轻女性唇边翘着好看的弧度,似乎没有听到刚刚平林先生的讽刺。
没有听到的话就太好了,不然要多出不少麻烦。平林先生应该也不至于再重复一次。
安井老师心中松了口气,正色道:“您好,我就是之前和您通话的安井老师,这是平林同学和他的父亲。”
面对班主任老师的介绍,坐在椅子上的平林先生双手抱臂地冷哼了一声,一个正眼都没给她们。
旁边的儿子倒是一直抿着唇丶用凶狠的目光盯着伏黑惠,只不过他此时有一只眼睛青肿着,使得他这副表情看起来非常滑稽。
平林父子冷眼相待,伏黑家这边也把对方当空气。
安井老师心中虽然有点尴尬,但是在职场多年这种事情也不是第一次见到,于是很自然的无视了双方的不满态度,径直请五条觉在事先准备好的椅子上坐下。
已经过了放学时间,一年级的其他老师已经走光了,双方家长分坐工位两旁,安井老师转过椅子,坐在双方中间。
显然,这名年轻的老师处理这种事情很熟练了。
“事情是这样的,午休时平林同学和伏黑同学起了一点争执,然後——”
虽然对打架的事情没有什麽做错事的不安感,但一想到老师因此把五条小姐叫来了,伏黑惠心里多少有点别扭,于是忍不住开口打断了班主任老师的话。
“那不是争执。是他故意来挑衅我的。”
“你说挑衅就挑衅?!”平林先生立即坐直身体,衬衣下的肥肉随着他用力放下腿的动作颤动着,他不满地看着伏黑惠大声斥责道,“我们家康江是最有礼貌的孩子,怎麽可能会挑衅你?!”
“平林先生,请冷静一点,有话好好说。”没想到不过一句话就变成这样了的安井老师试图让激动的平林先生冷静下来,至少不要对着孩子大吼大叫,但可惜一点用都没有。
“再说了,大人说话的时候有你插嘴的份吗?一点礼貌规矩都不懂——”
肆无忌惮宣泄着不满的平林先生整个人突兀的卡住了,那梗着脖子的僵硬模样,就像是一只被天敌提在爪中的肥鸟。
“很久都没有人这麽大声对我说话了欸,可怕~”
唇角含笑的五条觉往身後的椅背靠了一点,声音听起来依旧是轻松而愉快的样子,可那双半掩在墨镜後的蓝眼睛里一片冷然。明明对面坐着的是一个大活人,却像在看什麽蝼蚁一般。
试图劝说平林先生的安井老师并没有注意到五条觉的异样,自然就不能理解平林先生为什麽突然就头冒冷汗丶嘴唇发颤的样子。
“平林先生?您是有哪里不舒服吗?要不要去医务室看一下?”
女教师温和包容的声音让平林先生回过神来,他像躲避什麽怪物一样的,慌乱地把视线从五条觉身上移开。
他事先就从儿子和班主任老师那里旁敲侧击的打听过了,这个叫伏黑惠的小鬼家庭条件非常一般,并且还是个重组家庭。父亲没有在学校里出现过,监护人还和他不同姓。怎麽想都应该是个毫无背景的平民家庭!
而且这个女人虽然漂亮,但身上似乎也没什麽值钱东西,连块手表都没有。可是怎麽会……
商人的直觉告诉平林,这个人他绝对惹不起。那种眼神……
“哎哟!”平林顿住捂住胸口,发出难受的声音,“我胸口闷的老毛病又犯了……”
冷汗直冒的脸,让这个浮夸的演技得到了加成。安井老师顿时信了,急忙地伸手想要去扶平林:“那我们先去医务室吧。”
说着,神色焦急的安井转头看向仍旧抱臂含笑坐在那里的五条觉,十分歉意地对她说道:“抱歉五条小姐,请您先在这里等一会儿。”
“等什麽等!”五条觉还没说话,平林就急急忙忙地打断道,“我这老毛病太耽误时间了丶下次丶不对,就这样吧,小孩子不懂事的打闹而已!”
“可是——”打架并不是小事。
安井老师有点懵:而且你之前不是还叫嚣着要对方赔偿医疗费丶精神损失费等等一大堆赔偿,怎麽一下子突然就变成了小孩子不懂事的打闹了?
“可是什麽可是,快带我去医疗室!”
“爸爸?!”没有被五条觉针对的平林康江也不明白爸爸为什麽突然这麽说,他不满地扭过脸,呲起牙,让爸爸看到自己缺了那颗门牙:说好了要给我出气的!
面对儿子时,平林就没那麽客气了。说着老毛病犯了的人,擡起手不客气地一巴掌呼到儿子的後脑勺上:“怎麽,连我的话也不听了吗?”
“平林先生!”安井老师顿时惊叫起来,“你怎麽能对小孩子动手呢。”
“我自己的儿子还碰不得吗?”
这场突如其来的闹剧让伏黑惠脸上的情绪变得更加冷漠了,这时,一只手突然盖到他脑袋上揉了揉。
“看热闹的时候要开心一点嘛惠。”
“嘁。”被揉得脑袋一低的伏黑惠发出不满的声音,表情变得臭臭的:这个家夥每次按他脑袋的力气也太大了吧?!
就在平林他们一边吵闹着,一边从椅子上起身准备离开这间办公室时,表情始终含笑的五条觉说话了。
“我说你可以走了吗?”
轻飘飘的一句话,让吵闹的平林先生陡然安静下来。
错不了的,这种感觉……他以前在某些大人物身上曾经感受到过。
安井老师彻底懵了,她伸着手站在那里,终于後知後觉意识到:五条小姐对平林先生来说,就是什麽洪水猛兽一样。可是……
安井老师茫然地转头看向坐在那里的五条觉。
柔顺的白发披在脑後,脸部轮廓近乎完美,那小墨镜後纤长的眼睫像一把白羽扇一样,半掩着湛蓝的眼睛。
似乎是察觉打量的目光,她擡起眼睛朝这边看过来,那双比宝石还要漂亮的眼眸彻底露出来,然後——
她微微歪头,有些玩笑般地朝自己眨了下眼睛。
好丶好可爱?这种被击中的——
啊不是!等等,她在想什麽啊!
安井老师猛地拍拍自己的脸,把脑中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赶走。
目睹了班主任老师前後所有表情变化的伏黑惠,沉默了一瞬後倏地扭头看向坐在自己身旁的人。
微微歪着脑袋的人此时转动目光看向他,蓝眼睛轻轻眨动着,脸上的表情悠然而无辜,仿佛在问:看我干嘛?
伏黑惠:……
说真的,像五条小姐这种自信过头的大人,应该知道自己长得很好看吧???
第26章
当今年还在读国小一年级的伏黑惠陷入某种怀疑人生的时候,身旁的那个罪魁祸首,拖着撒娇一般的语调说话了。
“从横滨来琦玉也挺麻烦的欸,而且还是第一次给小朋友开家长会,不会让我白跑一趟吧?”
平林先生:横丶横滨?!
回过神来的伏黑惠没忍住吐槽:“五条小姐,严格说起来这不是家长会。”
“嗯?”五条觉不在意地道,“哎呀,一样啦,反正都是家长来学校和老师开茶话会。”
安井老师&伏黑惠:……这不是什麽茶话会啊!
见五条觉已经主动把话题拉回来了,浑身僵硬的平林先生也没有反驳或者继续要去医务室的意思,安井老师努力忽略办公室里的不对劲。
“之前伏黑同学说不是争执——”
安井老师的话又一次被打断,但这次她并没有觉得什麽不满,反而有点松口气的感觉。
“这个让当事人自己来说就好了。”插话的五条觉看向迫于父亲淫威而敢怒不敢言的康江。
对于小学生来说过于肥胖的身材,还有脸上那毫不掩饰的恶意。
五条觉不用想都知道这是一个被家里放纵得无法无天的熊孩子。她对这种人并没什麽意见,只要别那麽不长眼睛招惹到她头上就来行。
明明是笑着地看着自己,但是平林康江却觉得面前的白发女性比自己的妈妈还要可怕一万倍。
面对这种可怕的对象,康江拒绝开口说话。
只要他不说,她就——
“说谎的孩子要吞一千根针的哦~”她笑眯眯地弯起了眼睛。
短暂的寂静後,办公室里忽然爆发出撕心裂肺的嚎哭声,惊起了窗外的飞鸟。
“呜呜呜对不起,我再也不敢了!”
坐在教学楼外面等候伏黑津美纪看到从校舍里出来的人後,立即起身迎上去。
“惠,五条小姐,你们没事吧?”
“嗯?”五条觉挑眉,“怎麽会有事啦?”
津美纪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脸颊:“就是……我刚刚在外面听到了哭声。”
“哦,那个啊。”五条觉弯起眼睛,语气轻快,“是那个小胖子深刻认识到了自己的错误,大哭着朝惠道歉呢。”
真的吗?她听说那个平林同学是一年级里小霸王一样的存在,这种人会轻易道歉吗?津美纪疑惑地看向神情淡淡的伏黑惠。
伏黑惠面无表情地点头:现在还在办公室里哭得停不下来呢,五条小姐搞不好要成为他的童年阴影,哦还有他爸。
闻言,津美纪彻底地松了口气:“那就好。这样的话,他以後肯定就不会再欺负惠了吧。不过——”
年幼的女孩子话锋一转,像个小大人似的说道:“惠,靠打架来解决问题是不行的!您说对吧,五条小姐。”
五条觉还没回答,被教训的伏黑惠立即就露出了不满的表情,然後擡腿就走。
“惠!”津美纪赶忙追上去,“你听到了吗?打架是不对的。”
伏黑惠的脚步变得更快了。
看到这一幕,五条觉饶有兴趣地扬了下眉梢,然後双手插进外套口袋里,慢悠悠地跟在後面。
校门外就有红绿灯,被红绿灯拦下来的两名小学生,刚准备趁着绿灯的时候过马路,就被人拎住衣领提溜了回去。
“这边哦。”
津美纪晃了一下悬空的腿,感觉自己现在就像一只被拎起来的小奶猫一样。
五条小姐的力气真大啊,女孩子想。
习以为常的伏黑惠在被放下来後,理了一下衣领:“不回去吗?”
“吃完饭再回去。”五条觉说。
津美纪下意识回答道:“但是家里有饭。”
“让小学生做晚饭给我吃,即使是我,良心也是会痛一下的啊!”一脸浮夸地捂着胸口说完,五条觉又倏然变脸,插着腰义正严词地对面前的两个小朋友说,“而且,想要我做饭给你们吃是不可能的,下辈子都不可能!”
伏黑惠&津美纪:……後面这句话倒也没有必要告诉我们。
“所以,晚上想吃什麽?我请客哦。”
津美纪犹豫了一下:“我都可以。”
伏黑惠不动声色地看了津美纪一眼:“炸鸡。”
“好耶。”五条觉开心地举高手臂,“今晚吃麦当劳!”
小学生们:……
为什麽这个大人比他们还要兴奋?
琦玉某家麦姓快餐店里。
津美纪看着面前满满一桌子的儿童套餐,脸上浮现出显而易见的茫然和疑惑。
“这麽多,我们吃得完吗?”
“不要误会。”伏黑惠擡手,努力的在不让东西掉下餐桌的情况下,把一桌子食物大概分成两部分,“这一大半的套餐全是她的,为了玩具。”
满满一桌子食物顿时分出了一条三八线。
津美纪默然地盯了一会儿,然後擡头去看还在兴致勃勃拆玩具盲盒的五条觉。
“哦哦,竟然一次就收集齐了,lucky~!”
津美纪:……这就是大人的世界吗?
吃完饭,五条觉把两名小学生送回家。她没有进门,只是笑嘻嘻地站在庭院外面目送他们进去。
踏上台阶,钥匙插进锁孔的声音传进耳朵。回来时就一直在垂眸思索着什麽的伏黑惠,忽然转身追了出去。
“欸?惠?”正在开门的津美纪听到动静回头,讶异地喊了一声。
她下意识想要跟出去看看,但最後还是停下了脚步,在门口站了一会儿便自己先进去了。
“五条小姐。”
伏黑惠一跑出庭院,就看到那个人站在路边等他。
“惠还有什麽话想要和我说吗?”
伏黑惠慢慢走到五条觉面前,仰头看着她,不答反问:“五条小姐没有话要和我说吗?”
五条觉笑了一声:“没有哦,而且是你主动追出来的吧。”
两人就此安静下来,橘色的夕阳洒进巷子,把他们的影子拉得长长的。
过了一会儿,双手下意识抓紧书包带子的伏黑惠移开目光,落到五条觉身後那布满青苔痕迹的老旧墙面上。
“今天打架的事情……”
“嗯嗯。”
伏黑惠:……嘁,这个人明明知道他想说什麽的吧?!
五条觉看着满脸不情愿的小男孩,笑嘻嘻地催促:“打架的事情,然後呢?”
“……你会觉得我做得过分吗?”破罐子破摔的伏黑惠,面瘫着一张脸问道。
那次禅院家之行,伏黑惠就意识到五条觉并非常识可以衡量的人,而且就她对那个什麽直哉的反应来看,她大概也不会觉得打架有什麽不对。
但是……伏黑惠还是想问问她。
他今天和平林打架的起因,其实不算什麽大事,而他说的挑衅也没撒谎。
因为平林说他和津美纪都是没人要的孤儿。
这句话在某种程度上来说没有错,只是他觉得平林那副趾高气扬的模样特别恶心,所以就出手打了他。
因为一句是事实的话,打落了别人的一颗牙齿丶眼睛淤青……他觉得或许是有点过分的,可知晓全部事情的她依旧什麽都没说。
这样是可以的吗?
“这个嘛。”五条觉想了想,“惠问我这个,是你自己觉得自己做得过分了吗?”
“……有一点吧?”特别是後来看平林哭得那麽惨的样子,伏黑惠想。
“唔……很难说呢。”
有些苦恼的声音,让伏黑惠下意识转回目光看她,然後就看到站在面前的人擡手从口袋里摸出手机。
挂在手腕上的塑料袋,随着她的动作发出窸窸窣窣的碰撞声,里面装的都是儿童套餐里的玩具,他和津美纪的书包里也有一个。
他和津美纪上一次得到这种玩具……是一年前还是两年前?
走神的伏黑惠,被五条觉的声音拉回思绪。
“如果是想从我这里知道什麽该做什麽不该做,是最糟糕的选择题啦,不建议哦。”
伏黑惠看着她朝自己弯下腰,小墨镜後面那双苍蓝的眼睛明净而绚丽。
“不过我可以给你找一个心灵导师,怎麽样要问问他吗?当事人可自称是高专最受欢迎的教师哦!”
举到面前的手机屏幕上,显示的是一个人的电话号码。
伏黑惠沉默地看了一会儿,然後擡眸看向五条觉,冷静地提醒道:“五条小姐,上面的备注是【糟糕的大人,垃圾!】。”
说着,伏黑惠不禁开始怀疑五条觉是不是觉得他年龄小丶有许多字不认识,故意拿这个来忽悠他的。
毕竟那一长串的备注名,看起来是挺唬人的。而且以这个家夥的性格来说,绝对做得出这种事情!
信任度开始动摇,但又倏地止住了。
“欸?哦,我忘记改了丶欸不对,是这样没错啦!”五条觉忿忿不平地鼓起脸,显然想到了什麽很不愉快的事情,“那个家夥就是这麽可恶!”
伏黑惠:竟然都是实话?这是什麽自相矛盾的说法???……他真的脑子坏掉了才来找她!
一脸冷漠的伏黑惠转身就走,但走了两步後,发现自己只是徒劳的在原地踏步。
意识到被人拉住了书包的伏黑惠幽幽扭头。
那个揪住他不让走的人,脸上一如既往地挂着轻快的笑容,可是又好像有哪里不一样。
“不问他了吗?我还超期待的欸!”
伏黑惠一言不发地盯着她。
“好吧好吧。可以教你的人生经验是没有啦,我不擅长这种东西。不过忠告还是有的哦。”
说着,五条觉松开了手。伏黑惠重新站好,转过身看着她。
“惠想做什麽都可以,但是千万不要变成直哉那种不可回收物哟,不然我会揍你的。”
扬手朝空气挥拳的模样由她做出来特别可爱,不知道她的人,绝对不会把这种提醒放在心上。
但伏黑惠深刻明白这个动作之後的含义。
他安静地看了一会儿面前笑吟吟的人,而後缓慢又郑重地点头:“我知道了。”
你给出的答案。
这次真的把小孩送回家後,五条觉捏着手机,拎着自己集齐的儿童套餐玩具晃晃悠悠地踏上返程的路。
但走出巷子後,五条觉忽然停止把玩手机的动作,解锁屏幕进入通讯录拨通了那个被伏黑惠嫌弃的号码。
“我说丶你把东西删掉了没有啊?!——哈?备份当成传家宝,找死吧?!——你当我傻吗,回来京都来不就只有给你干活这一个结果!有本事你来横滨啊!”
暮色无声降落在世界,女孩子的身影逐渐朦胧在淡薄的光线里,活力满满的声音随着裹挟着食物香气的晚风飘出去很远。
五条觉在琦玉愉快地拆套餐盲盒时,一个黑色的车队在横滨港口黑手党的本部前停了下来。
从车上下来的年轻人擡头望着面前五幢气势惊人的黑色高楼,轻轻舔了一下唇边的缝合线。那双映着血色残阳的眼瞳中,闪动着兴意盎然的光。
“真是让人期待呢,港口黑手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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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好消息,我有存稿了,之後每天18点存稿箱自动更新。
第27章
五条觉昨天说让五条悟有本事来横滨,纯粹是因为她被可恶的大人嘲笑了,不服气随口说的。
但是她没想到,第二天真的在家里看到了他。
怀里是草莓大福抱枕丶手中握着游戏手柄的五条觉,用那双毫无遮挡的蓝眼睛,幽幽盯着那个直接从阳台进来的男人。
“你的娃娃做完了?”
“还剩一点,等【浴】结束之後再弄。”
所谓【浴】,其实是一种将器物咒具化的仪式,也是最传统的制作咒具的方法。
用蛊毒将严选的生物溶化过滤之後,得到一种蕴含咒力的特殊溶液,再将器物置于其中十个月零十天之後,器物就会成为咒具。*
这种方法说难不难,但是说简单也绝不简单。
不难是因为只要有配方,付出足够的金钱和时间後,总能做出一两件咒具来。
不简单的原因则是:配方和提取技艺近乎失传,只有御三家里保有完整的制作方法。其他人要做的话,只能耗费大量金钱和时间不断试错。
只不过现在的环境不像从前,即使是五条家要准备好这些东西,也要花上一点时间,更别说还要泡上十个月。
这也是五条悟为什麽直接用雷击木来做雏人形的原因。本就无限趋近于咒具的雷击木,不仅对溶液质量的要求低,也不需要泡那麽久的时间。
“所以你就跑来横滨找揍来了?”五条觉语气莫名地问。
“首先——”
五条悟一屁股坐到沙发上,力量从他身下的沙发垫中逸散开来,把旁边同坐在这块区域的五条觉震得往上弹了一下,惹得她发出一声极为不满的咂舌声。
一脸不满的女孩子让五条悟的语气变得更加欢快了:“你又打不到我。其次——”
说话间,他把角落里的蜜瓜抱枕抓到怀里,然後甩掉鞋,开始在沙发上左挪右腾地挤五条觉。
“我是什麽工作狂吗?当然要休息的嘛!”
而来横滨逗小孩,简直是最好的放松方式,五条悟愉快地想。
五条悟意图把五条觉挤到角落里去,自己霸占这个沙发。但是五条觉要是能如他的愿,那就不是五条觉了。
本就盘腿坐在沙发上的女孩子毫不客气地擡腿还击:“你给我走开,这是我的沙发!”
已经抱着保证在沙发上半躺下来的五条悟,一边用脚压住五条觉踹过来的腿,一边理直气壮地说:“也是我的!”
“要不要脸了?!”
两条腿都被人拧麻花似的夹住动弹不得,五条觉一把丢开影响自己发挥了的游戏手柄,抓起怀里的草莓大福抱枕朝五条悟的脸砸过去。然後趁他擡手挡脸的一瞬间抽出一条腿,用力地朝男人的某个部位踹下去。
霎时间,原本半躺在沙发上的五条悟以一个非常不科学的姿势,从沙发上弹坐起来。
五条觉刚要因为他的退缩露出得意的表情,但是阴影陡然落下。
意识到什麽的五条觉立即想要收回腿。
可是她的动作本就比已经弹起来的五条悟慢一拍,再加上还要收住力量惯性改变姿势,最後理所当然地被丢开抱枕的五条悟,用膝盖压住大腿,按着肩膀压在了沙发上。
腿动不了了还有手。
她两只手,这个家夥一只手,还不能揍他?
五条觉打算得很好,但了解她就和了解自己差不了多少的五条悟,早就猜到她的反应。
五条悟左手按住五条觉的肩膀,右手精准地抓住她挥过来的左手丶往後仰头,躲过了她砸过来的右拳。
他躲避的动作使得按在五条觉肩膀上的力道出现了松懈,五条觉趁机发力擡起上半身,想要把他从自己身上掀下去。但是——
“砰。”
後仰的五条悟此时一个头槌砸下来,额头上传来的冲击力,差点没把没有准备的五条觉重新砸回沙发上。
“好痛!!!”
结结实实吃了一个头槌的女孩子顿了半秒,然後放弃挣扎,捂着额头在沙发上躺平,大声抱怨:“太过份了!”
“到底谁过份啊,你刚刚准备踹哪里?”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五条觉喊痛,五条悟自然也没好到哪里去。说着,他摸摸自己的额头,轻轻嘶了一口气:“你脑袋铁打的吗?”
“你才铁疙瘩脑袋!”五条觉不高兴地踹他。
因为是单纯的发脾气,所以没用多大力道,五条悟干脆就没躲。但没想到,那只没穿袜子的脚,在落到他身上的一瞬间骤然发力。
已经来不及躲了的五条悟被踹得重心失衡,原本被他压住的五条觉趁机把人掀开。
五条悟一只脚下意识地踩到了地毯上,才稳住身形没有摔倒。
“落地淘汰!”借此机会一骨碌爬起来的女孩子,双手叉腰地站在沙发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满脸得意地宣布,“我赢了!”
说实话,五条悟对五条觉刚刚的行为是有一些错愕的——
不是临时起意,恐怕是从她自己躺到沙发上那一刻开始,就决定要这麽做了。
但她那种躺平的行为,无异于是一种对他的示弱:欺负人,我不玩了。
如果是其他人,五条悟肯定不会上这个当。可他从来没有想过五条觉会做这种事情——因为他不会做这种事情。
像某个人假意示弱,和叫他认输基本划等号,是绝对不可能的,他的字典里就没有这个词。
“干嘛用这种表情看我?”五条觉挑起眉,“怎麽,兵不厌诈没听说过吗?没听过说的话,我今天正好给你上一课嘛~五·条·老·师?”
听到她的话,五条悟眼底的神情变得更加微妙起来:“你还真好满足啊。”
插着腰的五条觉立即伸出一只手,对着他的脸指指点点:“这叫今天一小步,明天的一大步,你懂不懂啊,嗯?!”
哼笑了一声的五条悟躲开她的手指,弯腰去捡打架时掉到地上的抱枕:“是吗?”
“当然了!如果我们年纪一样大——”白发蓝眼的女孩子忿忿不平,“不,只差个五岁的话,都一定是我把你打得落花流水!”
“嗯嗯嗯,是是是。”五条悟非常敷衍地点头,末了,已经在沙发上坐下来的他,还要仰起头,笑容灿烂地朝五条觉问一句,“所以,你找到独自增加年龄的方法了吗?”
五条觉顿时拉下脸,一声不吭地“噗通”坐下来。
女孩子凌空坐下来的重量,让沙发发出一声不堪重负的“嘎吱”声。坐在沙发上的五条悟被这股力量震得整个人往上弹了弹,唇边的笑意更深了。
弯下腰去捡再一次掉到地上的抱枕的他刚要说什麽,旁边原本在生闷气的五条觉忽然扑过来抓住他的一条手臂,目光灼灼地盯着他:“不需要增加年龄,我现在就可以打赢你!”
五条悟:嗯?
“唷,今天只有小觉一个人吗?”
在五条觉把一张纸币拍到台面上时,柜台後正在看球赛转播的老板听到动静转过头来,看到是她後,一边收钱一边笑呵呵地询问。
“不是哦,还有这个家夥。”五条觉指了指身旁的五条悟,“所以不用找了,给我两份。”
实际上,老板看到五条觉时就注意到了她身旁的五条悟。
但能在横滨开电玩厅,并且还认识五条觉他们多年的老板是个很精明的人。眼下听到了五条觉的回答,知道这个戴着墨镜,看不清楚真容的男人并不是什麽不能提的人物後,才露出一副刚刚才注意到的模样。
他手脚麻利给五条觉换好硬币,随口闲聊:“是哥哥吗?你们有点像欸。”
“哈?我——”
五条觉刚要否认,就被人用力按住脑袋往下压了压。
“没错没错,老板真有眼光。”五条悟欢快地点头,还顺势给老板比了一个大拇指,“我是小觉的哥哥哟,快叫哥哥!”
“你算哪门子哥哥,大叔还差不多!”
“别人都看出来了还不承认。”手臂被挥开,五条悟顺势捂胸,装出一副难过的样子来,“哥哥会很伤心的。”
五条觉拿上老板给的装硬币的小篮子,一脸嫌弃地擡脚去踩五条悟:“少来,大骗子。”
被一语戳破的五条悟一点都不恼,他躲过五条觉的脚後,伸手拿上摆在柜台上的另一个小篮子,然後笑眯眯地跟上五条觉,一副刚刚什麽都没发生过的样子。
“所以,你说的打赢我,是来玩街机啊。”
“格斗游戏也是打架,所以没毛病啊!”
这家电玩厅规模不算大,而且看得出来有一些年头了。
和记忆里差不多机器,还有电玩厅独有的氛围,勾起了五条悟许多的回忆。他擡手轻轻勾了一下鼻梁上的墨镜,转动着目光打量了周围一圈。
“的确呢。”
现在是工作日的上午,电玩厅里并没有太多的人,五条觉和五条悟很轻松的就找到了空闲的游戏机。
“三局两胜,输了的人要亲口说出‘我输了’三个字,然後请吃中午饭!”
“真是可怕的执念呢~”
“少啰嗦!听到没有?”
“嗨嗨嗨。”
《街头霸王》,一款经久不衰的格斗类单机游戏。
拥有着庞大玩家基础的它,现在在各大游戏平台上都能玩到。不过要说问起玩家们最佳的游戏体验的话,肯定绝大多数人都会回答:街机玩起来最爽快。
激烈而富有节奏的按键声,和摇杆的晃动声纠缠在一起,流淌出让街机玩家们热血沸腾的美妙音符。
一套套连招流畅而熟练丶闪避的走位精彩到令人目不暇接,还有那在一瞬间抓住空隙的反击,这是人类能有的操作吗?
不自觉被对决吸引了目光的看客,在激动之馀,不禁有些茫然地想。
角色的血量已经在降到了危险线,虽然对方的血量比自己更低,但是五条觉仍旧一丝松懈也无的沉浸在游戏中。
本来,拉着五条悟来玩这个时代的街机就已经是她占优势了,这要是输了,她等会儿就从港湾大桥上跳下去!
回转的鹤脚蹴丶蹲轻拳变千裂脚,最後一个凤翼扇完美收尾。
“K.O”
决斗游戏必定有输有赢。
在第三局获取了第二场胜利的五条觉,在游戏宣布获胜的那一瞬间,像只猫一样扑上游戏机,扒在机器上探头去看坐在自己对面的五条悟。
“快快快,你该说什麽了!”
店内的霓虹光洒在女孩子新雪般的白发上,流动出缤纷的微光。她的小墨镜推到了额发上,那双和自己如出一辙的蓝眼睛亮晶晶的,充满开心和期待。
显得倒映其中的自己,似乎都比平常轻快几分。
五条悟不打算扫她的兴,毕竟从到这里开始,他就预感到自己会输。而且……
那双被墨镜半掩着的蓝眼睛漫不经心地扫过面前的电子屏幕,略有熟悉的画面仿佛和许多年前的记忆重合起来。
能在这上面有机会赢他的人本来就不多,到了现在,认识的人里更是只有她了。
“我输了。”
五条悟干脆利索地履行了赌约,最後顿住丶面露迟疑的人反而变成了五条觉。
“什麽嘛,竟然就这麽说出来了。”顿了顿的五条觉这麽嘀咕了一句後,又重新开心起来,趴在游戏机的顶端眼眸弯弯地看着他,“知道输了就好,警告你下一次不要仗着年纪大就嚣张!”
这里是2009年,五条觉生活的年代,而28岁的五条悟来自未来的2018年。
近十年的差距,不仅仅是体现在他们的年龄上,还有生活中的无数设施。
在这些时间里,两个世界的游戏机丶电视机丶飞机丶服饰风格丶流行美食等等的事物都有不同程度的更新叠代。而被时间推着往前走的人,会逐渐适应那些新东西。
对于五条悟来说是复古的游戏机,在五条觉的认知里是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东西,她不需要像五条悟那样去回忆丶去适应。而且——
五条悟很久很久都没有进过电玩厅了。
他太忙了,忙着出差做任务丶忙着给学生们上课,不时还要应付高层那些烂橘子。
即使不是这样,他身边也没有了能像高专时,和他一起在电玩厅打街机的人了。
刚刚的对局让五条悟从中获得了某种暌违已久的愉快心情,不过又好像有哪里不一样。
懒得去思考那个不一样究竟是什麽的男人,擡起手臂伸了个大大的懒腰,眼含笑意地看着面前的女孩子。
“接下来去玩什麽?”
拳皇丶太鼓达人丶马里奥赛车丶机动战士高达。
玩了一圈後,临走前五条觉还指使五条悟去抓娃娃机那给自己抓一个娃娃,当做胜利者的纪念品。
“你要求真多啊,而且这算事後的附加要求了吧?”
“明明你输了,却连这点小小——”五条觉举起手掐住自己的小拇指,朝五条悟的脸上比划着,“小小的事情都做不到吗?这就是年长我十岁的人生经验?”
被阴阳怪气的五条悟盯了五条觉一秒,擡手捏了一把她的脸,笑容有些凉飕飕的:“行。”
虽然被捏脸了,但是指使他干活了,怎麽都不亏!至于会不会被这个幼稚的家夥报复,那也是之後的事情了!
五条觉愉快地跟上去,站在娃娃机旁指指点点。
她一下子说要这个丶一下子又改变主意说要那个,然後还很过份地指定要五条悟抓特定的某一个,折腾了半天。
最後,被满足要求的女孩子,拿着新鲜出炉的手机挂坠离开电玩厅时,得意得就像一只高高翘起尾巴的猫咪。
第28章
可世界上有个词叫——乐极生悲。
刚出电玩厅没多远,五条觉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是辅助监督打来的。
虽然真要说起来的话,也算不上悲,但是五条觉的心情的确因为这个忽然打过来的电话变差。
五条悟看着瞬间变脸的女孩子,没忍住幸灾乐祸地笑出声。随即,五条觉一个用力地肘击撞向他的腰腹,不过被灵活地躲开了。
“说!”
因为躲避五条觉攻击的行为,五条悟离得有点远,只隐隐约约听到了“咒灵丶樱岛丶火山”几个字眼。
大概是樱岛火山附近出现了咒灵吧?或许就在火山口附近也说不定,怕其他术师处理时闹出大动静带来麻烦,于是给她打电话。五条悟漫不经心地回忆着,他以前好像也处理过这种事情。
“我知道了。”五条觉一脸不爽地挂断电话,手机上新挂上去的小鸟吊坠随着她的动作发出轻轻的“哒哒”声,“要出差,马上就走的那种!”
五条悟丝毫不觉得意外,他点点头,准备和五条觉说再见。但没想到,看着他的五条觉,神情逐渐变得若有所思起来。
五条悟觉得她肯定在打什麽坏主意。
果然——
“你去替我出差吧?”
“你被气傻了?”五条悟问。
“什麽啊。”显然知道五条悟为什麽会这麽说的五条觉,信誓旦旦地回答说,“只要你和他们说,心血来潮想体验一下变成男人是什麽感觉,那些家夥一点都不会怀疑你是谁。不对丶就算你什麽都不说,只是笑眯眯地站在那里,也绝对没有人敢问‘五条觉你怎麽变成男人了!’”
超自信的声音,显然对自己的大魔王程度很有自知之明。
“嗯,很有道理的发言。”
五条悟点了下头,眼睛一亮的五条觉以为他答应了。但没想到,紧随其後的是被按住脑袋,恶劣地揉了一把,原本推在额发上的小墨镜因此滑落,要掉不掉的挂在鼻尖。
“你在这里玩,我去给你干活?想得倒是挺美。”
刚刚他输了游戏的事情肯定不足以成为理由,而且一直用这个理由会显得自己很小人得志!
心里十分有数的五条觉眼睛一眨,擡手抓住五条悟的一条手臂。
“但是樱岛好远啊!从东京坐飞机过去都要两个小时,还不算其他的换乘时间!”
“我去就不用花时间了是吗?”
“你不是常年出差嘛,习惯了吧?”
“小朋友,求人的时候应该要说得好听一点。”
“我的语气还不够好听的吗?”
“撒娇的样子是挺熟练的。”五条悟点头,“但谁会在求人的时候反问‘你习惯了吧’?想挨揍吗?”
五条觉丝毫没有觉得自己做得有哪里不对,她说:“但是这话也只有你敢这麽对我说了啊。”
双方一时僵持下来,不过五条悟没有干脆拒绝的态度,让五条觉觉得努努力应该还是能把他忽悠去干活的。
“悟。”
小墨镜要掉不掉的挂在鼻尖,那双蓝眼睛毫无保留的露出来,她微微仰起脸,这个角度显得柔弱又可怜。
五条觉轻轻晃了晃抓在手中的手臂:“你就替我去一次嘛,马上就要夏天了,到时候我说不定每天半夜被叫起来加班,就没这麽悠闲了!”
听起来是挺可怜的,但五条悟的表情在一瞬间变得很古怪。
“你的无下限呢?”他突然地问。
“啊?”五条觉一开始还不明所以,疑惑地看了他两秒後,顿时反应过来,倏地松开手往後退了一步,“变态!”
仲夏的季节,人们身上所穿的服饰已经逐渐变得轻薄。一开始还没什麽,但五条觉晃动五条悟手臂的时候,女孩子温暖柔软的躯体,不可避免的通过手臂被他感知到。
五条悟的脑子里当时只有两个想法:以後不能随便关无下限,以及,她的无下限呢?
“怎麽还好意思说我的啊?”五条悟不可思议地看着她,“你自己抱过来的吧?!”
如果五条悟不说,那五条觉就算後来自己察觉到了,也只会不动声色地拉开距离,当做什麽都没发生过,顶多心里不自在一阵子。
但他给出了反应,事情就变得完全不一样了起来。虽然好像丶大概丶也许是自己的问题,可总有一种被占便宜的感觉啊?!
五条觉睁圆眼睛指责:“我抱过来就是你不开无下限的理由吗?!”
“多少也讲点道理吧,你为什麽关无下限啊!”
“……谁天天和人接触的时候开着无下限啊!有病吗?!”
不是这样的,防御状态的无下限早就和呼吸一样成为了一个本能反应,会每天24小时几乎无间断地释放,只有特意控制的情况下才会关掉。而这个世界上能让她关掉无下限接触打闹的人,数来数去也只有几个人……
後知後觉意识到的事情,让五条觉不知道为什麽有一种有难以啓齿的感觉。
于是,她说完後又梗着脖子瞪着五条悟大声道:“而且你自己不也一直也把无下限关了的?!总之丶流氓!”
说着,恼羞成怒的女孩子还愤愤地擡脚踩了五条悟一脚,随即转身就走。
五条悟:???
谁流氓啊?这也太不讲道理了吧!
在机场等候的柏野监督看到面无表情朝自己走过来的五条觉时,内心无比好奇是哪个人惹到了这位祖宗。
他之前打电话告知委托的时候,可不像这麽生气的样子。
“中午好,五条家主。”
打招呼的对象没有要回应的意思,柏野监督一点也不一意外,他神色自然地继续说:“现在离登机还有一点时间,您要喝奶茶吗?”
不管这位祖宗是为什麽生气,先用甜食哄一哄再说,不然被她的低气压弄得战战兢兢的还是自己。
专门负责联系的五条觉的柏野监督,虽然年轻,但具有十分丰富的【对五条觉经验】。他知道怎麽做才能最大程度上避免这位祖宗在任务途中作妖。
听到他的话後,五条觉几乎没有停顿地说:“红豆奶茶,双倍炼乳双倍糖。”
果然不管多久,还是会对她这种程度的糖分摄入量感到吃惊啊,柏野监督内心嘀咕着,但面上丝毫不显:“好的,那请您稍等我一下。”
对机场十分熟悉的柏野监督很快就买回了奶茶,他重新回到候机室时,五条觉不知道什麽时候自己去买了一袋饼干,正坐在座位上嘎吱嘎吱地嚼着。
只不过配上她那张没什麽情绪的脸,柏野监督有种她在把饼干当做某个人吃掉的诡异感。
递上奶茶後,柏野监督在和五条觉相隔一个座位的位置上坐下来,安静地做着自己的事情。
过了一会儿,候机室的广播播报他们的航班开始登机後,柏野监督借着收起手机的动作悄悄看了一眼旁边的五条觉。
很好,吃完甜食之後果然是已经消气了的样子。那看起来也不是发生了什麽很严重的事情。
柏野监督那一眼理所当然地被五条觉察觉到了,她不爽地挑起眉:“看什麽?你两次打断我行程的事情还没找你算账呢!”
“……真的十分抱歉。”柏野监督立即90度鞠躬道歉。
“哼。”
意料之中的,她只是不满地哼了一声没有後续。
站直身体的柏野监督小跑地跟上大步离开的五条觉,趁着危机解除,他赶紧把委托的要求详细地复述一遍。
“近些年樱岛火山的活动十分活跃,2006年6月,还有今年4月都有烟柱喷发,虽然都未造成人员伤亡,但是今年喷发出来的火山灰甚至扩散到了鹿儿岛市。所以,这次委托请您务必把影响控制在最小。”
这次的委托,就如五条悟之前所猜测的那样——【窗】在樱岛火山的一处火山口上,观测到了一只一级咒灵。
在活火山的火山口附近活动,这对人类来说本就存在不小的威胁,更别说还有一只危险性很高的咒灵。
就算一些咒术师有能力在这种环境中祓除咒灵,可他们没有人能保证,自己和咒灵战斗时所産生的能量波动丶对环境造成的影响会不会诱发一次新的火山活动。
但是五条觉除外。
她的生得术式虽然威力巨大,可是她本人对咒力和术式控制精度也同样恐怖。
【窗】那边确信,她完全可以做到无声无息的,祓除掉一只让其他许多咒术师感觉到头疼的一级诅咒。
最重要的是,这次的咒灵几乎能够确定,就是因为近期的火山喷发在市民们的心中引发了恐慌才诞生的。
如果火山在短时间内再喷发一次,那到时候诞生的可能就不是一级诅咒这麽简单了。为了稳妥起见,必须让最有把握的人去处理。
五条觉知道他们在担心什麽,也正是因为明白这个任务的隐患,所以才过来的。
不过知道归知道——
“一直放在那里提心吊胆的多可怕啊。”原本冷着脸的人,此时兴致勃勃地提议道,“要不你们把周围的市民全撤了,我一个茈轰过去让它彻底爆发算了?这样能消停很久吧?”
闻言,柏野监督干笑了两声:“您真会开玩笑。”
五条觉没回答,只是似笑非笑地发出一声喉音。
五条觉的态度,再加上她之前生气的模样涌上心头,霎时间让柏野监督变得十分不确定起来。
“……您是开玩笑的吧?等等丶您是在开玩笑没错吧?不要啊这种事情!万万使不得的啊!”
不清楚五条觉心里到底在想什麽的柏野监督,一路苦口婆心地劝上飞机。
在位置上坐下後,一直把他当空气的人忽然一脸无事发生的模样,伸手朝他要游戏机。
柏野监督:……
从公文包里拿出事先准备好的游戏机递给五条觉後,柏野监督终于能够确信,她之前说要轰了火山的事情,只是一个恶劣的玩笑。
意识到这点的柏野监督忍不住地长出了一口气,瘫坐在位置上,而那个罪魁祸首还要嫌弃的在旁边说着风凉话。
“心里承受能力太差了吧?随便说说而已啊。”
柏野监督:……
这是什麽魔王级别的熊孩子啊!真的太累丶太刺激了。要不是上头给的奖金让他无法拒绝,他早就辞职不干了,心脏受不了!
是的,刺激。
如果是其他人说要轰了火山,不止柏野监督,绝大部分人都会当个笑话一笑了之。因为没有人能够轻易做到这件事,也没有人能够承担这个後果。
可五条觉她不一样啊!她不仅可以轻轻松松做到别人穷极一生也做不到的事情,而且……
柏野监督没忍住用馀光去看身旁已经在开开心心玩游戏机的人。
她有一天要是真的做出了这种事情,也不会害怕被人追究责任吧?
祓除咒灵花费的时间不过几秒钟,但是返程的飞机却要等到第二天。
五条觉回到横滨时已经是中午了。她一打开公寓门,便听到有热油的声音从里面飘出来,显然五条悟并没有回去京都。
站在玄关的五条觉一边换鞋一边想:虽然她没有事先说要回来吃午饭丶虽然她已经在飞机上吃过了航空餐,但是这个家夥要是敢说没有她的份,那她就把他赶出去!
带着这种想法的五条觉,气势汹汹地“杀”向了厨房。
“你牛排吃几层熟的?西冷。”
漫不经心的声音飘过来,让五条觉的脚步来了个急刹车,一脸不爽地站在原地盯着男人的背影。
可恶,竟然被预判了!
不过这也说明,他还是知道自己不占理的嘛!不然才不会这麽殷勤呢!
五条觉心里又高兴起来,却仍旧板着脸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五分。”
说完,她踩着拖鞋吧嗒吧嗒地回房间洗澡去了。虽然昨晚在酒店换洗过了,但是一次性的消耗品多少让人觉得不太舒服。
重新响起的脚步声,分贝显然比之前轻多了。
五条悟将锅里已经煎出焦化层的牛排翻了个面,眼底滑过细微的笑意。
还真是好哄啊。
五条觉洗完澡出来,发现厨房里动静还没结束。她晃荡到料理台旁边,煎好的牛排正放在一旁醒肉,锅里还在烹饪芦笋丶口蘑之类的配菜。
大概扫了一眼加餐都有什麽的五条觉伸出手,把五条悟事先放在餐盘里的小番茄拎走吃掉。
见他转头看过来,她还理直气壮地举起手:“怎麽?我刚刚洗完澡,手是干净的!”
何止是手,刚刚洗完澡出来的女孩子浑身都散发着清新的水汽。她在家的时候不戴墨镜,完全暴露在空气中的眼睫湿漉漉的,还有几缕被水打湿的碎发蜿蜒地贴在颈侧细腻的肌肤上,像是一尊精美易碎的白瓷。
五条悟移开目光,随手掂了下锅:“偷吃完了去拿刀叉。”
闻言,五条觉鼓起脸对着他张牙舞爪了一番,然後乖乖转身去拿刀叉。但是岛台那个放筷子的抽屉拉开後,并没有看到吃西餐的刀叉。
五条觉顿了顿,疑惑地扭头看向五条悟:“刀叉放在哪了?”
“……这是你家还是我家?”
“我又没在家里吃过西餐!”
“我就在这里吃过西餐了吗?”五条悟没忍住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自己找。”
五条觉一边翻箱倒柜找着刀叉,一边嘀嘀咕咕:“你自己做西餐但是没有提前找餐具吗?要是没有的话,用筷子戳起来吃吗?”
“你还可以用手吃。”
五条觉知道五条悟说的是用手抓着吃,但她非要朝另一个方向理解:“吃东西本来就是要用手啊。”
同样知道五条觉在故意曲解的五条悟懒得理她。
一番叮叮咚咚的响声结束後,两个人终于在餐桌边坐下来吃午饭。
昨天因为没有开无下限,发生了略有尴尬的事情,并且还为此吵了一架。可今天,一起坐在这里的两个人,无下限仍旧是下班状态。和吃饭时间没关系的那种。
五条悟想了想五条觉那个毫无距离感的性格,径直道:“你自己注意总没问题吧?我也太冤枉了。”
虽然还有一种处理方式,就是在她没有距离感的凑过来的时候,自己释放无下限。但这麽做的话,毫无疑问的绝对会被她倒打一耙说他嫌弃她丶故意膈应人之类的。
最重要的是,当初开发自动释放无下限这一使用方法,是为了应对不知何时会出现的敌人。
在和熟悉的人接触时,五条悟很多时候都会有意识关掉无下限,而并非只对五条觉这样。如果特意改变,就好像在故意拉开某种距离一样。只是……
不知道为什麽,五条悟潜意识觉得好像有哪里不太对劲。
但心底的这一丝异样太轻丶太轻了,他只是很短暂地疑惑了一瞬,觉得可能因为她是五条觉的关系,就没再关注。
事情已经过去了,不管是五条悟还是五条觉,都已经能够很冷静的面对。毕竟就是个意外,并且这对五条觉来说也不算什麽大事。
她後来想了一下:如果不小心蹭到胸的人不是五条悟,而是中也的话,她觉得自己的反应肯定是理直气壮地说一句“太大了真是不好意思”,然後被弄得手足无措的人必然是中也。
可偏偏这个意外的对象是五条悟,事情一下子就变得很奇怪了。
虽然他的存在的确是有点特殊啦,但……难道是因为谁脸皮更厚的关系?五条觉不禁想。
而且,五条觉对五条悟昨天的反应多少有点幽怨,她握着手中的刀叉直勾勾地盯着他:“你一点都不冤枉,还说出来。”
“……感觉到了,但不说。你希望我这样吗?”
“什麽暗戳戳占人便宜的变态!”
“你自己说的吧?”五条悟觉得五条觉这个性格也太难搞了,他以前有这麽不可理喻的吗???
五条觉不说话了。
半晌,她闷闷地用叉子戳了一下盘子里的牛排:“知道了。”
和人接触还要注意分寸也太累了!
坐在对面的女孩子垂着眼睫,有一下没一下地切着肉排,像是被人收走了喜欢的玩具那样,闷闷不乐。
五条悟想了想,倒也不难理解五条觉和他在一起的时候,会喜欢关掉无下限。
理由大概和他差不多。
无下限主要是用来应对敌人的,而不是隔绝他人。
而且,长时间被无限包裹不和人接触,会逐渐丧失某种本来就不多的情感,或者说,丧失对这个世界的认同感。
如果决定走这样的一条路倒是无所谓,可从她的表现来看,她并不打算真的成为独坐云端的“神之子”。
她有朋友,所以必然会通过朋友这个窗口来接近世界丶从一个角度看待世界。
就和他一样。
他出现之後,因为不同的人生经历,她对自己産生了非常多的好奇。
想知道他为什麽会做出和她不一样的选择丶想知道他身上都发生过什麽,同时……他在某种程度上,会是她最理想丶最心仪的朋友。
在面对自己非常有好感的对象时,会想和对方接触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而且大概除了他之外,她没有对其他人做过丶也不会对其他人做这种会抱着人手臂撒娇的事情。毕竟光是武力威胁就足够她搞定一切了,并且做起来还更简单高效。
最重要的是,他不觉得她会在关掉无下限的情况下,和异性有大范围的身体接触,就算是那个名为中也的朋友应该也不会。
但他和她是异世界的同位体,概念上是同一个人。天然的,她对他就没有什麽警惕感。
其实他也一样。
所以他们在那种情况下,才後知後觉的意识到了性别问题。不然的话,早在他来这里的第一个早晨,她应该就要捂住眼睛大骂他变态了。
只是她向来随心所欲惯了,一下子要注意收敛自己的行为,怕是会觉得很烦。
想到这里的五条悟很轻地笑一下,拿起手边的刀叉,慢条斯理地切开煎得外焦里嫩的牛排。
“你晚上想吃什麽?”
嗯?可以点餐?!
原本垂着眼睫的五条觉顿时支棱起来,蓝眼睛亮晶晶的:“寿喜锅!打开空调吃!”
五月已经逐渐热起来了,不是个多适合吃热腾腾的寿喜锅的季节。但如果开着空调吃,那就是完全不一样的感受了!她超爱的!
看到五条悟点头後,五条觉的神情慢慢从高兴转变成狐疑:“这麽干脆?”
虽然五条悟在这里的时候,她就没吃过外卖,但是点餐这种事情可不常有,而且几乎每次都要拉扯一番才勉为其难地答应她。
“毕竟接下来很久你都要自己吃外卖了嘛。”五条悟笑眯眯地说。
“欸?”五条觉顿了一下,“你要回去京都了吗?待在那边不无聊吗?”
“不是哟,准备出国去一趟非洲。”
出国,还是非洲?!
五条觉本来下意识地想问‘你又没有证件,出什麽国’。张口的时候忽然反应过来,他们所拥有的背景,让他们有非常多的手段出国。
用自己的合法证件办理签证丶购买飞机票不过是最常规也最方便的办法罢了,而不是唯一。
于是,五条觉改口道:“去非洲做什麽?难道你在那边还有认识的人?”
“有哦。百鬼夜行事件的时候,有个非洲来的家夥拖住了我十几分钟,然後跑掉了呢~”
“咦?”五条觉非常感兴趣地睁圆眼睛,“谁啊?我也要去!”
五条悟早就猜到五条觉的反应,此时,他慢悠悠地说出後半句:“不过,是因为米格尔持有一个能够扰乱术式咒具啦。”
这句话基本等同于一盆冷水泼下,五条觉顿时失去兴趣,并且发现一个疑点。
“这种东西能拖住你十几分钟?百鬼夜行……对你来说就是去年吧?”
扰乱术式的确很降战斗力,但不代表最基本的咒力操作会受影响。而且相应的,使用这个咒具的人肯定也没办法使用术式。
五条觉不觉得,现在的这个世界上有术师可以用体术和她打十几分钟,最後还能在她眼皮子底下跑掉。当然了,五条悟不包含在内。
“嘛。这种原因那种原因,总之就是被拖住了啦~”五条悟语气轻快地说。
五条觉露出嫌弃的表情,没有追问。顿了顿,她似乎想到了什麽,有些不可思议地问:“你不会是想提前去拿到那个咒具吧?”
不会吧?他要干嘛啊?虽然是有阴谋隐藏在暗处,但没必要做到这种地步吧??这是什麽笃定她会出事的诅咒啊???
五条觉在想什麽五条悟看得一清二楚,他叹息般地点头自语:“毕竟担心某个小朋友出事嘛,唉,像我这样关爱小朋友的好心人可不多了~”
“唰!”
话说到一半,一颗小番茄擦着五条悟的耳朵飞过去,啪地砸在後面的落地窗上,开出一朵汁水横流的小红花。
“我给你一次重新组织语言的机会。”朝五条悟比划着餐刀的五条觉,神色不善地说。
五条悟闷闷地笑了一声,从善如流地改口:“其实我怀疑狱门疆要麽已经在那个人手里,要麽就应该在国外。米格尔当时虽然参与了百鬼夜行,但实际上他是个赏金猎人。在国外找东西的话,他比我们更加得心应手。”
五条家找狱门疆已经找了一段日子了,可一点有用的消息都没有。
他那边的世界没有注意到狱门疆的消息很正常,因为他不关注这个,五条家自然不会特意去寻找。
再说,狱门疆就是一个封印,又不能杀人,而且还只能封印一个对象。
这对绝大多数的术师来说,都是个很鸡肋的特级咒物。唯一的作用大概就是当收藏品。
这样一来的话,只要有心想找,多少会有点消息。但五条家找了这麽久,甚至连狱门疆上一次出现是什麽时候都不确定。
再结合那个人还觊觎杰的术式这件事来看,那人至少得在杰出现在咒术界的视野里丶甚至是从高专叛逃後,才有了想要封印他的计划。
所以,狱门疆不会是很早就准备好的东西。
总不能那麽巧的是那个人的家传吧?这种概率也太低了。
所以,他更倾向于,狱门疆在很久之前就流落到了国外。反正现在也没什麽事,他想试着去找找看。
最重要的,事情没发生的时候可以不在意,但是他都被关进去了,还要放任它被别人拿到手,然後计划着去关另一个小朋友的话,那也太不符合他的性格了。
去找狱门疆而不是去拿那个什麽扰乱术式的咒具,虽然同样是去找能牵制她的东西,但是狱门疆好接受多了。毕竟这家夥被那玩意儿关了嘛。
五条觉放下餐刀,随意地应了一声:“哦。”
顿了顿,她又道:“等下记得把玻璃擦干净。”
五条悟挑眉:“你自己乱丢东西让我擦玻璃?”
“是谁故意挑事惹我生气的!”
“我怎麽知道啊。”
第29章
一扇扇厚重的金属门镶嵌在潮湿阴暗的石壁上。
门的上半部分依稀可以看出它刚刚诞生在这个世界上的样子,但是越是接近地面的部分,颜色似乎就愈加的深重黏稠。
特别是门缝边那些黏稠的黑暗。虽然理智上知道是一种因环境潮湿而长出来的青苔,但西川每次看到这副情景时,都会下意识把这些青苔的痕迹幻视成某种邪恶的触手,由人类的怨气和鲜血孕育的那种。
因为,这里几乎时时都能听到有凄厉崩溃的哭叫,从不知道那哪一扇门的背後传出来。
这里是港口黑手党的地下暗牢之一,被送进这里的人,很难有再活着出去的。或许,那些被关进这里的人也不想有出去的机会,因为——
“咚。”
西川的视线才在某扇金属门上落定没几秒,那扇门就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在外面的四人顿时神色一凛,恭敬地站好。
“哎呀,好像一不小心做得有点过火了。”一名穿着黑色皮夹克的青年从里面走出来。
青年虽然打扮得标新立异,但浑身干干净净的。他的神色也并不凶狠,换成别人看来,大概只以为是一个叛逆不羁的非主流少年,而不像是一个待在刑讯室的人。
但是在这里和他共事了好几天的黑西装们,是一点都不敢小瞧他。
看到外面多了一名黑衣人後,青年甩了甩手臂:“是来要结果的吗?”
“是。筒木组长让我来问问进度怎麽样了。”顿了顿,西川装补充道,“筒木组长说,河田先生你要是遇到了困难,他可以帮忙。”
“噢~”被称为河田的青年笑眯眯地应了一句,“筒木组长还真是热情啊,不过不用哦,该说的差不多都说出来了,但是红叶小姐说需要他现在还活着。嗯……接下来最好还是送医疗部吧?”
十五分钟就把事情都交待了吗?这种速度……
黑西装们的心底对这名才来组织不久的年轻人更加忌惮了几分。
原本值守在这里的两名黑西装立即上前,准备进去刑讯室内给里面的人进行简单的处理,另一人则道:“我们马上联系医疗部过来。”
河田挪了一下步子让黑西装们进去,他站在门边,脸上仍旧挂着那副有些阴郁又轻快的怪异笑容:“要和筒木组长报告的话,最好还是确认一下细节吧?他好像是个很负·责的人呢。”
某些字眼似乎被加重了。
面前的人是前不久刚加入组织的,并且还是被他们情报部顶头上司尾崎干部亲自带回来的。虽然没有给职位,但是一上来就给了他审讯权限。
情报部的其他骨干,立即意识到了有新人将要威胁到他们的地位和利益。
筒木组长说的‘帮忙’,其实是暗指:干不了就识相点把事情交出来。
而一进组织就被放到刑讯室来的河田显然也是个聪明人,他和筒木组长只见过一面,就已经察觉到了那个笑面虎的真面目。
【负责】,情报部里的老人,谁不知道筒木组长是最狡猾善变了。
察觉到青年言外之意的西川心中暗叫倒霉:上头这些人的争斗,关他这个小喽啰什麽事啊。他是情报组的没错,可最讨厌来暗牢了。
虽然心中有太多想要吐槽的,但作为一名资深的合格社畜,西川早就练就了一副岿然不动的面瘫表情。
“多谢河田先生配合。”
“请。”河田擡手。
西川也进入了那间刚刚被使用的刑讯室,被审讯的人大概是晕死过去了,所以一般这种时候里面没有说话声是正常的。
可是西川觉得好像有点安静过头了。他的那两名在解着束缚绳的同事也一言不发,室内能隐约听到窸窣的织物摩擦的声音,像是有什麽小虫子在爬一样。
心里隐约浮出一点异样的西川改变了一下角度,透过同事们之间的缝隙看向那个绑在刑椅上的人。
那是一名男性,他的头颅无力地垂下,被汗水打湿的头发一缕缕的坠在额前,看不清脸上的情况。
只是他那裸露在外的皮肤上,几乎到处布满了星星点点的红色,让西川的密集恐惧症一下子就犯了。
这是开发了什麽新的刑具吗?不过虽然恶心了一点,但对比其他那些血肉模糊的应该也还好吧?怎麽就——
又走近了两步,借着悬在头顶的灯光彻底看清男人身上的伤之後,西川立即僵住了,手指忍不住的蜷缩,努力抑制住反胃的生理反应。
密密麻麻丶密密麻麻。
男人裸露的皮肤上到处都可以看到针孔一样的痕迹。那些星星点点的红色,不止是浮于皮肤上血珠,还有一些肉筋一样的东西。
就像一只被拆掉了所有缝纫线的破布娃娃,内里的棉絮从针孔中挤了出来。
西川终于後知後觉地想起来:河田先生他……好像是异能者吧?
“部长,暗牢那边送来一个人,是以往没有见过的伤势,您要过去看看吗?”
听到部下的报告,坐在窗边思索着什麽的男人转过头来,阴鸷的视线从修剪整齐的刘海後面望向站在门口的人,而後微微笑了一下:“是吗?那就去看看吧。”
说着,男人握着旁边的输液架站起身来,对别人而言合身的白大褂,穿在他身上空荡荡的,异常消瘦。
这个一看就是一个身体极度不健康的男人,却是港口黑手党医疗部的部长,而且是靠本身实力获得的这个位置。
男人在组织里的代号就叫医生,他在北美获得了医学博士的学位,还不到三十岁便已经拯救了上千人的生命。
只是,在救人之馀,他也故意剥夺了几乎相同数量的人命。
医生的信条是“每救一个人,就离神更近一步。”而他的目标是拯救两百万人,这个数字刚好是上帝在《圣经》中杀死的人数一样。
为了达成这个夙愿,他才加入的港口黑手党。因为现在只有这里才可能接触到大规模战争。
不过他的恐怖之处是对外人而言,医疗部的人十分尊敬他,所以即使是露出那种阴鸷的表情,来报告的人也没有害怕。
医生跟着部下来到那间特殊病房。
病房里有病人丶有护士丶有医生,还有一名不速之客。
见来人的视线落到自己的身上,那坐在病房中的人很大方地擡手打了个招呼:“我是负责这个人的河田,因为红叶小姐特地交代过他还不能死,所以在这里看看没关系吧?”
医生的目光从上到下地打量了河田一遍後,才继续迈开步子,走向房间中唯一的那张病床。
“请便。”
“部长。”原本站在床边的医生让出位置,让医生查看患者的情况。
男人身上遍布细密血孔和红紫色的伤痕。细密的血孔大部分都已经被激活的凝血系统自行止血,能看到淡黄色的血清凝集。而那些伤痕,实际上是皮下出血造成的。
医生伸手轻轻按了按男人的胸口,触感果然和他想的一样,像是按压一块布满空隙的海绵。
这个男人在受审时,曾经被人用线一类的东西进行了缝合。或许先是腰腹开始,然後慢慢往上转向了手臂。
因为要留活口,所以那些线钻得并不深,内脏和主要血管应该都没有受损。不过这些聚集起来的疼痛就已经足够致死了。
让黑西装头皮发麻的伤口,对同样是第一次见这种情况的医生来说却没什麽太大的触动,甚至有点想切开表皮看看现在他的肌理组织。
医生检查完之後,直起身子来,发现那个名为河田的年轻人一直在好奇地盯着他看。
见到他回望过去之後,年轻人露出礼貌的微笑:“抱歉,我好奇心有点重。”
好奇什麽?好奇医疗部?医生?还是其他什麽?
医生并没有对河田的这句话做出回应,而是问:“河田先生学过医疗知识?”
“不算学过,但有些感兴趣。”河田擡手比划了一下,“我喜欢缝东西时候的节奏感。”
他的小臂丶手指丶下颌丶上唇,包括额头,都有狰狞的缝合线。
医生能看出来,那些缝合线的存在大部分都并非是为了缝合伤口,而只是单纯的作为某种装饰或者“象征”留在身体上。
不过……
医生的目光从河田下颌角的缝合线缓缓移到额头上。
下颌那里曾经应该是受过伤的,只不过额头上的那个……他倒不能确定了。
坐在沙发上的河田大大方方地让医生打量着,但也没有想要解释身上这些缝合线的意思,只是用略带期待的目光看着医生说:“如果医疗部需要帮忙的话,我很乐意效劳~”
说着,他擡起手,做了一个拿针缝东西的姿势。
河田这种行为,放在普通人的世界里,十个人里最少九个人会认为他是个变态。
但在本身就是一个暴力组织,并且吸纳了无数怪人的港口黑手党来说,他并非组织里最奇怪的家夥。是以,病房内的所有人都对他的行为接受良好。
“那大概要让你失望了。”医生不咸不淡地说,“我不喜欢有非专业人士在这里捣乱。”
医生的话很不客气,不过河田也并没有表露出什麽不满:“意思是,如果有专业执照,就可以来了吗?”
他说这话时,神情和话语都充满了期待,显然是真的很想来医疗部。
医生看了他几秒:“你就是情报部的新人吧?这麽明显的跳槽趋向,不怕带来麻烦?”
“欸?你知道我吗?我这麽有名了吗?”河田高兴地自语了一番,然後摊手,“不算跳槽吧,反正都在组织里,而且——”
原本有些阴郁虚无的眼睛,在说起这个的时候,亮起兴奋的光芒:“两边的事情我都可以做嘛,我喜欢和人聊天,特别是干活的时候!”
情报部果然多变态。
在给男人做消毒处理的护士心中嘀咕了一句。
医生的表情不为所动:“你很适合情报部。”
在不打麻醉的情况下用线缝合皮肉丶经受异物在身体里乱钻,世界上没有几个人能承受住这种折磨。
“你还没回答我如果有了执照的话,能来帮忙吗?”河田锲而不舍地问。
已经准备离开病房的医生最後看了他一眼:“你考得上再说吧。”
把特殊病房里的事情交待完,又去其他几个比较在意的病房巡视了一圈後,独自回到办公室的医生重新坐回窗户边。
他把输液架放好,从口袋里拿出手机,往那个常年置顶的群里发了一条消息。
【医生:觉小姐是不是说过,让我们留意一个额头上有缝合的人?】
很快,群里就有人回复了消息。
【公关官:有这件事。不拘性别和年纪,说是看到了也不用管,告诉她就行。你遇到可疑目标了?】
【阿呆鸟:但是你不是在本部吗?】
【医生:情报部一个叫河田的新人。】
【阿呆鸟:?】
群里安静了几十秒後,一份人事档案被公关官发了出来。
【阿呆鸟:卧槽?都已经入职快半个月了,这是什麽灯下黑?!!】
【公关官:他的情况有点特殊,是红叶姐亲自带回来的,所以跳过了常规的档案记录,由那边直接归档的。】
厚重的黑云把天空压得很低,无边的暗色蔓延开来,配合着呼啸的狂风,一副灾难肆虐前的压抑。
虽然这只是暴雨来临前的天气变化,但是对这幢金碧辉煌的会员制赌场来说,的确有灾难在肆虐。
四周静悄悄的,平常总是停满豪车的庄园,今天只稀稀拉拉地停了几辆车,清冷异常。里面金灿灿的赌场大厅里也失去了以往纸醉金迷的繁华,甚至连说话声都没有。
记录点数的电子屏幕由于受损出现了花屏,扑克牌洒了一地,墨绿色的丝绒赌桌和精美的大理石地面被鲜血渲染出不详的花纹,肌肉健壮的黑衣保镖横七竖八躺在地上,毫无声息。
准备反抗或者意图反抗的人都已经变成了尸体,只有识时务的人保住了自己的小命。
那名身披黑色大衣,站在大厅中央的青年并不高,面容也并不凶恶,可是就是让在场的所有人都不敢直视他的面容。
中原中也扫了一眼跪在面前,已经毫无斗志的中年男人,随意地擡了下手:“带下去按规矩处理。”
“是。”两名离得最近的黑西装立马收好手里的冲锋枪上前。
简单交待完之後,中原中也转身离开赌场。
那些被看管在外围的倒霉赌徒和工作人员们,在那名犹如死神一般的黑色身影路过面前时,全都战战兢兢地把头垂得更低了。
从现在开始,这家赌场就要改名换姓了丶不对,整个栃木市都要变天了。
离开赌场後,中原中也从口袋里拿出手机,想要看看从刚刚就一直在震动的手机,到底都有些什麽消息。
他刚刚解锁屏幕,就从顶端弹出的消息栏看到公关官发的这句话。
【是红叶姐亲自带回来的,所以跳过了常规的档案记录,由那边直接归档的。】
什麽人?
带着好奇的心情,中原中也点进了群聊。
一目十行的看完聊天记录後,他擡手打了个手势,附近的黑西装们立即明白了上司的意思,非常识趣地和上司拉开了距离。
“大姐,你现在方便说话吗?”
接到中原中也电话的尾崎红叶有些讶异地扬了眉梢:“你说。”
“河田英夫,你怎麽遇到他的?”
虽然有些惊讶中原中也为什麽会问起这个,但尾崎红叶还是进行了简短的说明:“关西那边的合作商出了问题,去处理的时候才知道他们惹了不止一家。河田当晚也在哪里,不过他是因为和当地黑帮有过节,那天恰巧碰上的。我看好他的能力便递出了橄榄枝,也大概查过他的过去。他有什麽问题吗?”
“我也不确定,只是他的某些特征让我有点在意。”中原中也站在大门的喷泉前,盯着喷涌的水花想了想,到底没说出五条觉拜托他的事情,“我让人确认一下之後再告诉你。”
特征?
尾崎红叶想起河田英夫身上那随处可见的缝合线。
虽然的确有点奇怪,但是他的异能力是操控线,所以这种给自己缝线的怪异行为放到他身上还是合理的。
不过比起新招的手下,尾崎红叶自然是更偏向于中原中也的。
这不仅仅是因为中原中也是港口黑手党的干部,更是因为,中原中也加入港口黑手党之後,是由尾崎红叶负责教导的。从他对尾崎红叶的称呼就可以看出来,他们之间并非简单的同事关系就可以形容的。
“我知道了,我之後会让人把他的详细情报发给你的。”
半个小时後,一份大半篇幅都是按时间顺序记录内容的邮件发到了中原中也的邮箱。他大概地看完後,将邮件转发给了五条觉。
没多久,五条觉打来了电话,但是开口的第一句话就跑偏了重点。
“你们黑手党的这种监视手段太变态了吧?”
邮件里包含的内容不仅有尾崎红叶让人调查的属于河田英夫的过去,还有他入职港口黑手党以来的一举一动。
里面细致到,就连他几时几分去茶水间喝茶丶哪时哪许往哪个垃圾桶里丢了一个纸团这种行为都记录在册。
“这只是常规的核查手段。”中原中也对五条觉关注的重点无语了一瞬,解释道,“等一个月过去,确认他没有什麽异常後,就会逐渐取消监视。”
“啧啧,这就是所谓的试用期吗?”
“差不多吧。”中原中也回忆了一下邮件里的内容,然後说,“由于河田英夫是在初三的时候才辍学,并且是兵库县本地人,所以他的人生轨迹还算比较完整。”
“导致他性情大变的原因是家庭矛盾和学校霸凌相叠加的後果。他身上出现第一道缝合线的地方是下颌,在当时的那场欺凌中被人用刀划破的,异能力似乎也是那个时候觉醒的。从现在调查到的结果来看,没有什麽矛盾的地方。是你要找的人吗?”
“不知道,照片看不出来什麽丶不过他是异能者?”
“对,异能力是操控线,范围大约是十米,速度较慢。”
五条觉想了想:“等我回来去看看再说吧。”
第30章
不管是什麽东西,只要发展得过快丶过大,总是会出现烦人的“老鼠”。
所以,作为具有战斗能力的情报组成员,被派遣出外勤丶就地处理叛徒是很正常的事情。
这一点,不管是河田英夫,还是现在占据了他的人生的羂索,都持认同的态度。
但是——
光彩陆离的晚霞铺满大半天空,血红的夕阳在云霞中徐徐下沉。
占着河田英夫身体的羂索迎着那洒满世间的残阳辉光走出写字楼时,总觉得眼前看到的这一幕是在预示着什麽。
“河田先生,您怎麽了?”
虽然“河田英夫”这个人在港口黑手党的情报部里还没有正式的职位,但加入组织不过半个月,他便“啃”下了好几块硬骨头,得到了尾崎干部的赏识,光这一点情报部的其他人就不会小瞧他。
所以,即使现在还没有给出职位,不过情报部里的老人们都认为:上头是在等他再表现出更大的价值,然後一口气越过常规的熬资历的行为,提拔成小组长,甚至是干部候补都有可能。
加入组织没多久的新人,一跃成为干部候补这种事情,在港口黑手党的历史上并非没有发生过。并且当年还是在相隔不久的时间里,前後出现了两次破格提拔。
当年的那两个人都是不过才十五岁的少年,比现在的河田英夫还要年轻四五岁。
最重要的是,那两个被破格提拔的少年,後来先後从一衆比他们资历更深的干部候补们中脱颖而出,成为了组织里的五大干部之一。
只不过,其中一个现在成为了港口黑手党里的禁忌,每次有人说出来的时候,都是用“那位”来代称。
另一个,则是在港口黑手党内部的匿名论坛里,以压倒性票数连续蝉联“最受欢迎的上司”榜首的中原中也。
港口黑手党里颇有资历的老人们现在每每想起来当年的事情,都万分感慨:没想到他们竟然见证了一个“时代”的诞生。
问话的情报组成员,因为陡然想起的事情走了一下神。
等他回过神来的时候,原本目视着前方,神情里似乎有些凝重和迟疑的人,已经不知道什麽时候收起了那副表情,朝他随意地弯了下眼睛。
“没什麽,只是这个夕阳让我想起了一点往事。”
夕阳丶往事?情报组的成员很识趣地没有再问。
这时,身後的楼梯传来动静。是协同他们一起出任务的武斗组下来了,领头的黑西装轻轻朝他点了下头,示意里面已经全都“打扫”干净,可以离开了。
可就在这时,异变突起——
一道欢快电子音骤然从半空飘来,似乎是某个人的手机铃声。
虽然这一带不是什麽废弃的偏僻地方,但也并非时刻有人出没的居民区。最重要的是,他们来这里执行任务的动静,早该让附近的人识趣的远离了才对!怎麽还会有人在这里,而且距离还非常近的样子!
在霎时间警惕起来的黑手党们顿时进入战斗状态。
有人摆出防御姿态,原地朝声音传来的方向端起武器,意图寻找可疑的身影;还有一部分人,则是迅速朝传来声音的隔壁那幢矮楼里前进。
耳目本就比一般人更灵敏的羂索,在一种虚无缥缈的感觉之下,比黑手党里的人所有人都要率先看到那抹站在窗口的身影。
映照着残阳的玻璃掩盖不住她的存在,那副标志性的小墨镜推在额发上,毫无遮挡的脸上似乎有微微的错愕丶迟疑,还有——
她在看自己!
五条觉怎麽会在这里?她在那里多久了?最重要的是,她为什麽会看自己?!
和那双冰蓝色的眼眸对视的一瞬间,一股巨大的危机感爬满全身。没由来的,羂索选择听从了自己的第六感。
“砰。”
在一些留守原地的黑西装的眼里,一名年轻的白发女性凭空出现在河田英夫面前,弄爆了他的脑袋。
下意识的,黑西装们扣动了扳机,枪口朝她吞吐出火焰。但是那些威力足以击破薄钢板的子弹,无一例外的被悬停在了半空中。
是很强大的异能者!必须要请求支援才行!
有黑西装借着同伴们的火力掩护,按住耳麦,语速飞快地和总部请求支援。
但说到一半时,黑西装的声音忽然卡住了。总部那边的联络人员还以为出事了,正重复呼他确认情况的时候,听到黑西装的声音再次响起。
“应该不用支援了,敌人带着河田的尸体跑了。”
“噗通。”
一个重物被人从窗口丢进来,正在和部下交待事情的中原中也擡眸一看,顿时没忍住抽了抽嘴角。
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惊得下意识拔枪的秘书,看清那个突然出现在这里的人是五条觉後,心头一松:果然是五条小姐啊。
但秘书那口松懈下来的气还没吐出来,就因为那下意识扫过地上的那一眼,重新僵住哽在了喉咙里。
仅仅一秒,秘书便认出了地上那具没了脑袋的男尸是谁——他上午还确认过河田英夫的行程,然後发给了上司。
嗯……他要用什麽办法把这具尸体悄悄从办公室里清理出去呢?对了,五条小姐不会是当着情报组的面杀掉他的吧?那样的话,就稍微有点麻烦了啊,都是自己人……
因为深知中原中也和五条觉的关系,秘书的已经开始琢磨要怎麽神不知鬼不觉的把这件事抹掉了。毕竟帮上司解决这种“小问题”是一个秘书丶特别是黑手党秘书的基本技能了。
“你先出去吧,枥木那边照以前的办就是。”
“是。”
秘书目不斜视地离开了办公室,并且开关门的角度还特别计算过,确保走廊外的摄像头丶还有外面路过的人,都不会看到那具弄脏了昂贵手工地毯的尸体。
“咔哒”的门锁响起後,办公室彻底安静下来。
中原中也从办公桌後站起来,走到尸体前,蹲下身仔细查看了一下那个头部只勉强剩下些下颌骨的尸体。
“发生什麽事了?”
不管是五条觉身上那几乎要化为实质的不悦,还是河田英夫的这种死法,中原中也都能够确信,人不是她杀的。
中原中也平静的询问,像是打开了什麽开关一样,原本冷着脸生闷气的五条觉,顿时大声地发泄着自己的不满,暴躁地在办公室里走来走去。
“气死我了!!!只是犹豫了一下下就让这个家夥跑掉了!!啊啊好烦!气死了!”
闻言,中原中也愣了一下,下意识又去看地上的尸体:“跑掉了?”
“是啊!”五条觉走回来,没忍住踹了一脚尸体,“这个人早就死了!脑子被人换了——不对,可能刚刚才死丶哎呀!总之之前那个使用身体的人根本就不是他!就是我要找的那个家夥!!!”
找到的人在眼皮子底下跑了,难怪这麽生气。但是……
中原中也问出心中的疑惑:“怎麽跑掉的?”
他不是事先就把河田英夫的任务情报告诉她了吗?提前蹲点还能蹲出问题来的?
说到这个,五条觉更郁闷了。
她倏地噤声,浅色的唇瓣紧紧抿起,盯着中原中也看了一会儿。
“忘记关手机铃声了……”
骤然低落的声音不仅失去了之前的暴躁,中原中也甚至还从里面听出了几分委屈。
因为忘记关手机铃声,当时可能恰好有电话打进来惊动了那人,所以被跑掉了。至于为什麽一个电话就会被跑掉,也很好猜——
对于五条觉的忌惮。
当人过于忌惮某些事情的时候,为了求稳,会杜绝一切意外因素。这也是为什麽会有“宁可错杀一千,也不可放过一个”这种事情的由来。
至于为什麽这麽忌惮觉,却还是跑来了港口黑手党。大抵是想着进入了港口黑手党,也并非代表着会碰到觉。
只是这样一来,那人进入港口黑手党的目的,还有他对觉的了解程度,就十分耐人寻味了。
不管是五条觉让人跑掉的原因,还是对那人背後目的的猜测,都让中原中也觉得很无语,但又莫名觉得有点好笑。
两种情绪交织之下,他表情变得有些古怪。
不过,觉本来就没做过这种事情,也不是喜欢背後玩手段的人,让她自己去干这种观察监视的活,的确是难为她了。
“是我疏忽了,应该事先告诉你要注意什麽才对。”
“……你这一安慰,显得我好像更蠢了。”
“往好处想,至少你确定有这个人存在了不是吗?”
事情已经发生了,五条觉没有能力让时间倒流,再生气也不过是徒增烦恼,于是闷闷道,“你让医生来做个尸检,看看脑子里有没有留下什麽线索丶啊,现场还留了点呢,让人一块回收了吧。”
“嗯。还有吗?”
“……想笑就笑。”
“嗯?”自认为和太宰那个喜欢戳人痛处的混蛋不一样的中原中也一本正经,“怎麽会呢。”
五条觉面无表情地看他:“过了今天你敢再提,我会揍人的。”
五条觉的话音未落,中原中也便爆笑出声。
“噗哈哈哈哈,虽然的确不适合你,但你那些特工电影都是白看的吗?什麽究极笨蛋兽啊哈哈哈哈哈。”
《数码宝贝》的系列作品里,每部作品里的滚球兽的进化路线都有不同,可大体上可分为黑球兽-滚球兽-亚古兽-暴龙兽-各种各样前缀的暴龙兽-最後是究极进化。
秒懂好友意思的五条觉知道问题出在自己,可还是忍不住地生气。
“可恶!!!我怎麽知道那个时候会有委托啊!明明才刚刚出差回来!!!”
“滴丶滴丶滴。”
一间昏暗的室内,富有节奏的电子提示声不紧不慢地响着。
床上躺着一名双目紧闭的中年男性,他的额头上有一条狰狞的缝合线,消瘦的脸带着呼吸机的鼻罩,数条仪器的管线从薄薄的被子下延伸出来,连接着那些环绕床边的医疗仪器。
看起来像是一名出了重大事故,而躺在医院重症监护室里接受治疗的患者一般。
忽然,床上的人陡然抽搐了一下,每天24小时实时监测着男人体征的医疗仪器,顿时发出刺耳的警报。
可随着警报响起,原本像个植物人一样躺在床上丶依靠医学手段维持生命体征的男人倏然睁开了眼睛。
当外面接到仪器报警的人匆匆赶来这里时,从床上坐起来的男人已经扯掉了身上贴着的所有东西,正准备下床。
见到男人醒来,来人虽然有些惊讶,但也是只是面露恭敬地弯腰,对着男人口称“大人”,其他一句多馀的话也没有说。
五条觉怎麽会突然出现在那里?是她发现了什麽吗?
不可能。
六眼并不能看穿他的术式,再者他也没有在咒术界里暴露过什麽。最重要的是,知道他的存在并且现在还活在世上的,只有一个人。可那人也不可能和别人说起他。
难道是他太过应激了?
穿好衣服的羂索眯起眼睛,擡手摸了摸额头上的缝合线。
只要五条觉没有第一时间展开领域,自己大概率是能跑掉的。刚刚如果再晚个两三秒置换就好了,这样的话就能确定她到底是不是冲自己来的。
可五条觉莫名其妙的出现,而且还注意到他了……那一瞬间升起的违和感实在太强烈了,根本没有时间犹豫。
嘛,事已至此再说“如果”也没用。只是可惜了,他还想研究一下异能者和术师之间的区别呢。
情报部里很有潜力的新人死在任务中,并且他身份成迷,疑似暗藏了某种目的。
于是,中原中也在五条觉走後不久,就离开了办公室去和首领汇报这件事。
位于大楼顶层的首领办公室内似乎并没有窗户,只有墙面上烛台造型的壁灯勉强照亮室内。
穿着黑色高领长风衣男人坐在奢华内敛的实木书桌之後,他双手手肘抵在桌面上,带着典雅白色手套的十指交叉抵于下颌。
男人那双暗红色的眸子在办公室那并不明朗的光线下浮动着幽幽碎光,好似一名生活在古堡中的吸血鬼,诡异又压迫感十足。
被这般注视的人,往往会寒毛直竖丶屏息凝神。但中原中也并不在此列。
“被置换了大脑?”
“是。”立于桌前不远的中原中也平静地答道,“不久前,觉私下委托我帮她注意一下额头有缝合线的人。发现情报部的新人符合条件後,我给了她情报,让她自行去确认。可是那人看到觉时就自杀了。根据觉提供的情报,河田的大脑早就被诅咒师换掉了,而占据他身体的诅咒师,会获得原身所有的记忆和能力,能够天衣无缝的僞装成本人。我们或许能在遗留的人体组织里找到一些被取代的痕迹,但希望并不大。”
中原中也说完後,偌大的办公室里陷入了一片寂静之中。
搭在手背上的指尖不紧不慢地轻点了几下,森鸥外答非所问地说:“既然是五条小姐在找人,想必是她的敌人,可现在那名诅咒师‘机缘巧合’之下加入了港.黑。中也君对此怎麽看?”
“有一个猜测。”
“哦?”
“上周,河田去过医疗部,据医生提供的消息,河田当时是真心实意地想要加入医疗部。”
说到这里的中原中也神情微冷。
“河田是异能者,他如果加入医疗部的话,或许很快就能爬到取得查阅体检报告的位置。只是,我现在并不确定他是为了窃取组织里异能者的情报来的,还是单纯为了接近我丶打击觉。”
港口黑手党不仅是个暴力组织,并且还是一个拥有衆多异能者的暴力组织。
现在的首领森鸥外是医生出身,因为这一点,他格外注重组织里的医疗力量。自然而然的,港口黑手党对成员们的身体情况也很重视,特别是异能者。
由于异能者的特殊性,除了有和普通人一样的常规检查外,还有关于异能力方面的一些检查,主要是检查异能力有没有出现异常或者失控之类的。新加入组织的异能者也会有这个体检环节,用来测定异能力的基本情报。
而中原中也是异能者中更为特殊的人造异能者,他进入“污浊”状态时,破坏力不亚于五条觉的【茈】。
只是这个状态下,中原中也是失控的,并没有身体的控制权,会无差别攻击所有人。
只有太宰治的【人间失格】能强制解除异能,不然他只会落得一个被暴走的力量支配而力竭而亡的下场。就算是五条觉展开领域给他的脑子灌满垃圾情报,也只能暂时停止。
这也是当初中原中也为什麽会和太宰治捆绑到一起,成为【双黑】的根本原因。
作为组织里最锋利的一把刀,森鸥外当然不会容许他的身体出问题,是以中原中也的体检又比其他人更加细致。
知道中原中也特殊性的人并不多,通过体检报告获得的情报也不会太深,但这也并不能排除那名诅咒师是否就是冲着他来的。
五条觉并非港口黑手党的成员,也并非什麽合作夥伴。中原中也因为私情透露组织成员的消息给她,其实算得上偭规越矩的。
可森鸥外对这事并不在意。
毕竟真要说起来的话,港.黑因为当年魏尔伦的刺杀事件,欠了她一个天大的人情呢。
当年五条觉事後虽然并未追究太宰把她的情报透露给魏尔伦的事情,但是那条“蚯蚓”最後可不是尸骨无存那麽简单,据说家族都没落了……
以及,如果不是她,现在的旗会大抵早就名存实亡,组织也不会发展得如此迅速。
森鸥外是聪明人,他才不会因为一点无伤大雅的事去得罪一个或许有能力毁灭世界的人,不然她要是哪天不爽了,回头翻旧账可就麻烦了。
不管是中原中也,还是旗会的其他成员,大家都十分清楚首领对这些小事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所以才会在限度内告知五条觉一些关于组织的消息。所以,中原中也这时才没有隐瞒地将事情上报。
“五条小姐也不清楚他的目的吗?”森鸥外颇为好奇地问。
“事实上,如果不是他自杀了,觉当时都不能确定他是否是自己要找的人。六眼分辨不出来。”
闻言,多少清楚六眼特殊性的森鸥外颇为讶异地睁大眼睛:“听起来,那个人拥有的是十分特殊的术式。”
“是。”
六眼都分辨不出来的术式,五条觉因此才会忌惮他?
念头刚刚升起,森鸥外就否定了自己的想法。
五条觉并非是一个喜欢先手处理麻烦的性格。而且最重要的是,暗藏的阴谋的确是非常好用的手段,但在绝对的实力面前,再多的阴谋都没有用。除非……
对方很确信自己找到了什麽漏洞。
坐于桌後的男人缓缓掀起眼帘,视线定定地落在桌前的部下身上。
中也君毋庸置疑是五条觉最好的朋友。
可如果那人真的把港.黑的重力使看做某个人的漏洞的话,都不知道要说他艺高人胆大,还是不知天高地厚了。
不过……即使那个诅咒师很可能是因为五条觉的关系才来这里的,可这种企图把港口黑手党当做垫脚石的行为,还真是相当的让人不爽啊。
嘛,反正他和五条觉有矛盾不可能为组织所用,那麽也没什麽可惜的。
森鸥外微微弯起眼睛,语气也颇为温和,可是暗红色的眼睛里一丝情绪也无。
“如此,这件事就交给中也君全权处理吧。”
“是,BOSS。”
一辆吉普车疾驰在茫茫的草原上,激起一串尾巴似的暗黄色烟尘。
驾驶位上缠着白色头巾的男性黑人,一边不满地猛踩油门,一边大声吐槽旁边那个兴高采烈举着手机,半个身子都探出窗外用手机拍游客照的白发男人。
“不把你身份说出去的束缚立下了,也答应了会尽力帮你找东西,为什麽还要阴魂不散地跟着我啊?分头去找不是更快吗?!”
轻佻张扬而又极富个人特色的声线远远飘进来:“哎呀,难得出来玩一趟没有导游怎麽行!”
米格尔:###
“轰”的一声,油门发出怒号,本就高速行驶的汽车以一个更快的速度冲了出去。
半个身体都探在窗外的五条悟,因为惯性像根被吹弯海草似的往後仰倒,但却始终不见掉下车去。他抱怨的声音断断续续的飘进驾驶室。
“太过分了吧?这样很危险的!”
“你还能摔死不成?!”
“都说顾客是上帝,你就这麽对待上帝的?”
“我又不信上帝!”
五条悟还要说什麽,却因为屏幕里跳出来的通话界面顿了顿,他拇指微移,按下了通话键,跳脱的声线变得比之前更加真实。
“莫西莫西~这里是正在草原上旅游的悟~”
‘让人从眼皮子底下跑了好丢人’‘自己在这里干活,这个家夥却潇洒的在大草原上兜风!’
两种情绪交织在脑海里,让打电话准备告诉五条悟横滨这边出了什麽事情的五条觉,心情变得更加复杂了。
她拉下嘴角,朝那只徘徊在楼顶的咒灵擡起了手。
“我找到那个缝合线了,但是被他跑掉了。”
“轰”的一声,诅咒和顶楼的围栏一起湮灭在了红光中,也掩盖住了五条觉的声音,但是电话那头的五条悟仍旧精准地捕捉到了她说出来的消息。
微微睁圆眼睛的五条悟,伸出另一条手臂侧身攀住吉普车的顶棚,然後一个用力,就从副驾驶的位置翻到了车顶。
车辆高速行驶的狂风将盘腿坐在车顶的男人额前的白发全都往後吹起,没有了额发的遮挡,更多的阳光落入那双如苍穹一般的眼眸中。
“怎麽回事?”
欢快轻浮的声音正经了许多,但并没有责备的意思,只是很平常地在问发生了什麽。
可五条觉的心情更糟糕了。
“那个人加入了港口黑手党,目的或许是为了接近中也,或许是为了其他——”
“等等丶黑手党?”五条悟的重点顿时跑偏,惊奇不已地说,“你那个朋友竟然是黑手党吗?”
“这有什麽奇怪的吗?”
“……”五条悟沉默了一瞬,语气里似乎有一点感慨,“不,只是有点惊讶而已。你继续。”
黑手党丶武力很高的异能者,两者相加之下,觉的那个朋友怎麽都不可能是简单的人物。
没记错的话,她至少是14岁甚至更早的时候认识的中也,这样一来的话,在观念塑形的重要阶段,她处于一种十分复杂的环境里。
但在这种情况之下,她仍旧以称得上温和的姿态站在秩序的阵营里。
不得不说,这边的咒术界运气还真是好啊。
五条悟在想什麽五条觉不知道,她接着往下说:“总之,发现他之後中也就把收集到的情报都告诉我了。然後我今天去他出任务的地方蹲点观察了。那是一个能够操控线的异能者,并且从很多年前身上就有缝合线,不止额头,所以我有点犹豫是直接把人抓走掀开脑壳看一下,还是先放着钓鱼。”
说到这里,五条觉的声音变得更加郁闷起来:“但是我忘记把手机静音了,惊动了那个人。他大概是做贼心虚,看到我就跑了。脑子炸掉的那种,我没来得及阻止。”
“他自己把脑子炸了?”
“嗯。在那一瞬间,我有感觉到很轻微的术式波动,他应该在脑子里藏了点东西。後来我让人尸检了,最後被炸掉的脑子属于河田英夫本人,但还在残渣里检测出了另一个人的DNA。”顿了顿,五条觉不高兴地咕哝道,“早知道就开领域了。”
“嘛,毕竟业务不熟练嘛,出现这种意外也没什麽。”五条悟语气如常地说,“而且那个人计划了这麽大的事情又忌惮你,谨慎过头也正常。”
最重要的是,五条悟明白五条觉为什麽没有在铃声响起後第一时间开领域的原因。
第一,她不觉得有人能从自己面前成功逃脱,所以没必要。
第二,既然是任务地点,那周围应该还有其他人,人数应该还不少。
术师的话或许还好,但普通人被拉入无量空处待上几秒,很可能会出现不可逆转的脑部问题,严重一点的,变成脑死亡的植物人也不奇怪,到时候就算是硝子也没办法医治他们。与杀人无异。
第三,她不确定那就是自己要找的人,加之事情也并不急迫,不然的话,前面的那些取舍不需要思考就有答案。
五条觉知道五条悟既是在安慰自己,说的也是实话,可她还是很不开心。
咒灵被祓除了,【帐】自动收了上去,月光重新落了下来。五条觉盯着地面自己那被拉得长长的影子,擡脚踢飞面前的一块碎石,手机上挂着的小鸟吊坠随着她的动作一晃一晃的。
“你太自大了吧?”
如果她考虑得再稍微多一点点,大概就不会忘记要关掉手机铃声;只要她再慎重一点,就不会那麽大喇喇地站在半开的窗户後,让人发现自己。
归根结底,是她没把那个人当回事。
即使她知道那个人封印了五条悟,可那是他占着夏油杰的身体丶仗着五条悟和夏油杰关系不一般才做到的。
甚至,就连他得到的夏油杰的尸体,都是五条悟亲手杀的。
说来说去,那个像老鼠一样躲在暗处的人,只是占据了没人知道的优势而已。
所以,她的不在意让那个人从自己眼皮子底下跑掉了,下次出现大概真的要等“夏油杰”死掉了。
五条悟听到这句不知道到底在说谁的嘀咕,闷闷地笑起来。
低低的笑声淹没在呼啸的狂风中,但五条觉听到了。本来就别扭的她,顿时恼羞成怒的炸毛。
“你笑什麽?!——不要笑了丶什麽想到开心的事情——我才没有在撒娇求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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