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五晚上, 赵清瑶感冒的后遗症还是比较严重，吃过饭后便睡下了。
醒来的时候，还不到晚上九点, 她起来洗了个澡，从卫生间回来后, 发现陈行五分钟前给她打了一个电话。
不由生出一丝疑惑, 他给她打电话干什么？
但出于礼貌还是拨了回去。
陈行很快就接了起来：“喂，赵姐, 是我，陈行。”
“我知道, 有什么事吗？”
“没有，我就想问你, 宋哥那房子你觉得还行吗？”
赵清瑶一怔。
听他的意思，宋言呈好像并没有跟他提过自己已经搬进去的事，故而她也没有多言：“还行, 怎么了？”
“那你没想定下来吗？”
她分不清他话里的真假, 略微沉吟：“……再说吧。”
见状, 陈行也不好多说，“行吧，你慢慢看，只要你不急就没关系。”
赵清瑶琢磨不透宋言呈的态度, 欲言又止的咬了咬嘴唇。
“那你明天有空吗？我请你和小珍珠吃饭啊。”
“我明天还有点儿事，下次吧。”赵清瑶客气的的回道。
电话挂断以后，陈行望向站在窗边抽烟的男人, 无奈的摊了摊手：“宋哥, 你听到了，我尽力了。”
宋言呈若有似无的看了他一眼。
没有说话。
茶室里晚风吹拂, 不远处的江面上波光粼粼，倒映着雾城引起为傲的夜景。
巨大的邮轮拖着长长的波纹缓缓驶过。
“哥，”陈行以为他和赵清瑶看了个房就结束了，难以置信的站起身道：“女孩子是需要哄的，不是说你对你人家有意思，人家就要眼巴巴就要望你跟前凑的。”
宋言呈也不和他争辩，倚着身后仿古的雕窗，反手摁灭手里的烟道：“那这么多年，你把马真哄到了吗？”
陈行顿时一默。
过了还一会儿才干巴巴解释道：“你不知道军师从不下战场啊。”
宋言呈低头发出了一声轻笑。
“真的啊！”陈行顿时急了，恼羞成怒道：“而且我跟你哪一样啊？我是没机会！但是你看你和赵姐，我把人都能领你屋里来了，你都还能聊崩，我还能说什么？”
这话说的就跟领到他家里就是他媳妇儿似的。
宋言呈眼睑微垂，唇角弥漫着未消散的笑意，漆黑平静的眼眸鲜有的透出一丝温柔：“行了，少□□的心，多担心一下你自己吧。“
陈行暗自打量着他的表情，隐约觉得事情不是他想象中那么简单，试探着问道：“不是，你和赵姐真就没发生点儿什么？”
宋言呈斜睨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脑海中却自然而然浮现出今天早上的那个吻。
在渐明的天色中，他的舌尖碰到她的嘴唇，想要更近一步的时候，窗外响起了学校上课的铃声，她猛的直起身，红润的嘴唇和她潋滟的眸光，泛着水一般的光泽。
他冷白的指节，揽着她圆润的后脑勺，垂着眼睑，侧头再次向她的嘴唇贴近。
她却推开他，丢下一句“就这样吧”，落荒而逃从他腿上站起身，头也不回的往门口跑去。
“恩？”陈行见他不说话，凑到他眼前追问道。
宋言呈淡淡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
陈行意识到自己刚刚的话有点儿过重了，话锋一转道：“那你准备什么时候回燕城啊？”
宋言呈眼眸微沉，似乎并不愿讨论这个问题，淡淡道：“再说吧。”
**
陈行的电话刚刚挂断，邓菊的头便从门外探了进来：“谁给你打得电话呢？”
“一个朋友。”赵清瑶放下手机，漫不经心的回道：“怎么了？”
“不是小禹啊？”
赵清瑶没有说话，给了一个眼神，让她自己体会。
可一提起张舜禹，邓菊顿时来了劲，走到她床边坐下：“你对人家小禹还是热情一点儿嘛，我觉得小伙子人还是挺好的。”
赵清瑶也难得多做解释，拿出之前在网吧拍摄的照片，“我上次去网吧找学生的时候，碰到他在网吧里赌博，我觉得他应该不像你想得那么老实。”
“怎么可能？”邓菊看都没看便否认道：“小禹是我看着长大的，他不可能是这种人，一定是你看错了。”
赵清瑶还想说点儿什么，她已经起身往外走去：“赵清瑶，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但是没门，明天七点，不见不散。”
说完就优雅的关上了门。
赵清瑶也只能作罢。
她解开睡衣里的暗扣，正准备关灯睡下，忽然放在床头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拿起来，是来自「S」的微信消息。
「还有在发烧吗？」
赵清瑶微微一怔。
抿着嘴唇回道：「没有了」
「回家了吗」
「恩」她蜷缩着双腿坐在床头，脸上有着她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紧张和局促。
而他也没有继续再问下去。
她等了一会儿，没看见回复，便也放下了手机，而在她快要睡下的时候，放在床头旁的手机又传来一声震动。
她立马放下手里的书拿了起来。
「S」又发来一条信息。
「明天要见面吗？」
「不了」她微微一顿：「明天要和妈妈出去露营」
「去哪里露营？」
她没有回复。
他等了一会儿不见答复，便也没有再追问，自顾自回道：「好，晚安」
她也老老实实回了一个「晚安」，而下一秒，他的电话就打了过来。
她被吓了一跳。
连忙接起电话，提心吊胆的盯着紧闭的房门，小声回道：“喂？”
“明天去哪儿露营？”他温声询问道。
“……我也不知道，妈妈找得地方。”
他没有说话，似乎在判断着她话里的真假，沉吟片刻道：“感冒好点了吗？”
赵清瑶暗暗攥紧了膝前的棉被，没有说话。
低沉温柔的嗓音，柔软的有点儿不像他。
“恩？”他温声追问道，仿佛在她耳边发出了一声呢喃。
她没来由想起他指端揽过自己后颈的触感，脸微微有些发烫：“……恩。”
他沉默着，不知在想着什么。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两个人就在沉默中对峙，不知过了多久，赵清瑶松开攥着棉被的手指，小心翼翼问道：“宋言呈。”
“恩？”
“你是不是……想我了？”
**
第二天，刚过六点，赵清瑶便准时睁开了眼睛。
邓菊见她这么早，以为她终于把自己的话听进去了，十分欣慰道：“乖乖，你穿我上次买得那个裙子嘛，特别漂亮。”
赵清瑶假装没有听见。
找出几年前买得冲锋衣，搭配着一条宽松的工装裤便出了门，乌黑的长发随意挽在脑后，比她上班的时候还要随意几分。
邓菊虽然有些不满，但不好说什么，毕竟赵清瑶还愿意去。
抵达目的地停车场，张舜禹殷勤的下车替她拿东西，而赵清瑶的不动声色避开了他的手，委婉的谢绝了他的好意。
徐春玫“识趣”的在旁边附和道：“看小禹对瑶瑶多好啊，哎，还是我们瑶瑶会找老公。”
张宁安听了这话顿时不高兴了，捏了一下她的脸道：“怎么？你老公差哪儿了？”
徐春玫立马在他脸上亲了一下：“我老公哪儿都不差，我老公最好了。”
赵清瑶一不留神错过了反驳的时机，只能强忍着胃里的不适，快步往前走去。
通往营地的路是一段山路。
而邓菊和张母穿得都是皮鞋，不一会儿就坐不动了，徐春玫立马张罗着她们坐下，并十分自然的“指挥”着赵清瑶道：“瑶瑶，你快帮阿姨们拿一下包。”
赵清瑶一眼就看穿了她的小伎俩，但也没有多言，接过她递来的包，顺手递给了旁边的张宁安：“徐春玫安排的。”
张宁安：“？”
但碍于徐春玫的名头，也不好拒绝，只能接了过去。
可两个包都不算轻。
张宁安当领导当习惯了，提了一会儿就开始挂脸了，不耐烦问道：“徐春玫，还要拍多久？“
徐春玫连忙上去哄他，主动接过两个背包，一边背着，一边拍照。
而后还不忘“点”赵清瑶两句：“瑶瑶，不就让你拿两个包吗？你至于这么不情不愿吗？”
顿时又把所有矛盾推到了赵清瑶头上。
赵清瑶暗自发出了一声冷笑，她这嘴是一刻都没闲着，结果活都是别人干的，人情还是她卖的。
但赵清瑶也不是省油的灯，顺着她的话道：“我这不是没你能干吗？俗话说得好，能者多劳嘛，就你这样的，谁看了不说一句张院长会找老婆啊？”
张宁安深以为然。
“所以瑶瑶你真的要跟着你大嫂好好学。”
赵清瑶笑着摆了摆手：“我哪有这福气啊。”
徐春玫：“……“
张母也隐约听出她话里的深意，不由靠近邓菊道：“瑶瑶这是……什么意思啊？”
邓菊笑道：“瑶瑶能有什么意思？这不就是夸小徐能干吗？”
张母也不再多想。
徐春玫越想越不是滋味，但转念一想，觉得赵清瑶对她有气也正常，主动凑近赵清瑶道：“瑶瑶，你是不是觉得事事都比不过我，才这么生气啊？”
“你想多了。”赵清瑶发自内心的说道。
“我知道，”然而徐春玫压根儿不信，自以为是道：“张舜禹跟宋言呈比，差别是挺大的，但是人各有命，你在这儿发脾气也没用。人家看不上你就是看不上你。”
她不提宋言呈还好，这一提，赵清瑶可有话说了，淡淡扫了她一眼道：“怎么？都这么多年了，宋言呈这个坎你还没迈过去呢？”
徐春玫一怔。
赵清瑶仿佛没看出她的失神，不以为然道：“他那个人帅是帅点儿，但是也没这么难忘吧？”
“你放屁！”徐春玫难得失态：“我是看你念念不忘才来劝你的。”
“那你有空劝我，不如多劝劝你自己吧。”赵清瑶淡淡一笑：：“张宁安比他是差了点儿，但是人家看不上你就是看不上你，你在这儿耿耿于怀也没什么用。”
同样的话，赵清瑶没什么反应，徐春玫却瞬间破防，顿时原形毕露道：“赵清瑶！”
赵清瑶仿若不知道：“恩？”
其他人都齐齐向她看来。
尤其是张家人的眼神，都仿佛第一天认识她似的。
徐春玫立马靠在张宁安肩上假惺惺哭了起来：“我明明是好心安慰瑶瑶，结果不知道为什么，她还反过来骂我……”
赵清瑶轻笑出声。
众人面面相觑。
她也没有多做解释，加快了离开的步伐。
**
营地在半山腰的一片草坪。
周遭树木林立，是最近刚兴起不久的网红打卡地，原本开阔的草地上乌泱泱的全是人，张母提前预定了位置，但过了约定的时间，位置已经被其他人占了。
张母自是不满，跟负责营地的工作人员开始理论。
邓菊等人都在旁边帮腔，而赵清瑶没什么兴趣，独自往外走去，张舜禹紧紧跟在她的身后，生怕她走丢了似的。
赵清瑶被他跟得烦了，借此先跟他摊牌，停下脚步，正想说话，只听人群中突然传来了陈行的声音，“赵姐！这边！”
除了他，他身旁还有一个举着相机的年轻人。
她怔怔的望着他们，心里生出一种不详的预感。
果不其然，下一秒，挡在陈行旁边的人群散去，一个穿着黑色冲锋衣的男人映入视野，他屈着修长的双腿，慵懒随意坐在浅色的折叠椅上，黑色的衣领严丝合缝的遮到下巴，黑色的短发遮住些许额头，让他原本高挺的鼻梁越显深邃。
他清冷的目光从张舜禹身上扫过，唇角泛起若有似无的笑意，而后在她脸上定格。
她薄唇微张。
脑海中不禁浮现出昨天那通电话的结尾——
“宋言呈，你是不是想我了？”
“是吗？有这么明显吗？”
不冷不淡的语调。
隔着声筒都能感觉到他那一刻的漫不经心。
故而又悻悻闭上了嘴。
没有什么好解释的。
不过是一个吻而已。
……
思绪间，陈行已经跑到她面前，丝毫不掩饰自己的喜悦道：“赵姐，没想到在这儿都能遇见你，这也太巧了吧？”
赵清瑶一眼盯着宋言呈。
是不是巧合只有他自己知道。
可是光凭她要出来露营这件事，就能推断出这个地点，那也未免太厉害了吧？
陈行以为她对宋言呈心存芥蒂，不以为然道：“害，赵姐，宋哥你还不认识吗？”
就算做不成恋人，大家至少也还是朋友吧？
总不至于连面都不能见了吧？
说着，就要招呼赵清瑶过去坐下。
然而赵清瑶淡淡看了他一眼，留下一句“不认识”，说完就头也不回离开了。
陈行：“……”
赵清瑶走了以后，他将情况如实转达给了宋言呈，语重心长拍了拍他的肩膀：“哥，节哀吧。”
这已经不能说是不喜欢了。
甚至说是厌恶了。
宋言呈躲开他的手，一言不发凝视着她和张舜禹离开的背影，不知在想什么。
倒是一旁的蒲三好奇道：“陈哥，你和赵姐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陈行没好气道：“江湖上的事少打听。“
**
张舜禹察觉到她有些心不在焉，小心翼翼偷瞄着她的表情：“瑶瑶，那几个男生都是你的朋友吗？”
“不认识。”赵清瑶垂着眼睑，想也没想的否认了。
他张了张唇，还想说点儿什么，可与此同时，他包里的电话响了，是他妈打来的。
张母说，景区经理亲自来给他们安排了座位，让他们过去。
赵清瑶没有多问，转身往张母说的地方走去。
唯一让她满意的就是这个位置距离宋言呈他们的天幕挺远的。
她过去的时候，经理正领着人在搭天幕，桌子和椅子全部都是新的，而营地的负责人不停给张母鞠躬道歉，大抵就是“有眼不识泰山，希望张母他们多多包涵”，张母也没有深究，轻轻的挥了挥手，这件事就算掀过去了。
天幕搭好以后，徐春玫忍不住嘴碎了两句。
被张母制止以后，也悻悻闭上了嘴。
赵清瑶不声不响找到了一个角落的位置坐下，心不在焉的望着头顶晃动的枝叶发愣。
张母感觉她和平时不太一样，小声询问邓菊：“瑶瑶今天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啊？”
邓菊一眼就看出她在想什么，无非就是想让张家的人觉得她不好，从而打消撮合她和张舜禹的念头。
但她越想闹，就越不能给她机会。
“你就当她是不舒服吧，”邓菊不以为然道，“甭搭理她就行了。”
赵清瑶躺了一会儿，还是没忍住给宋言呈发了一条微信：「？」
她不相信，真能有这么巧。
宋言呈同样给她回了一个「？」
似乎不明白她在疑惑什么。
她也不再深究，不知不觉瘫坐在椅子上睡着了，等她醒来的时候，周围的人不知何时散了，远处的天幕外有人在看着她，淡漠俊美的男人双手环胸的斜靠着身后的椅背，似笑非笑的望着她。
明亮的天光直直照在他的身上，修长的左腿略微伸直，而右膝自然弯曲，让他看起来慵懒又随意，仿佛真的是来度假的，与周围繁茂的森林相映成景。
赵清瑶猛地坐起了身。
男人见她终于发现了他，唇角的笑容不由一深，拿起旁边的手机，给她发了一张照片。
赵清瑶拿起手机一看。
好家伙，是她的睡姿。
托他的福。
她长这么大第一次知道，自己的屁股可以这么大。
她强忍着心里的怒火回道：「删了」
他神色如常的倚着身后的椅背：「五块一张，你买几张？」
「你有多少张？」
他发给她一张相册里面的截图：「一百来张吧。」
赵清瑶：“……”
算了。
留着吧。
放下手机，重新闭上了眼睛。
彼时，陈行顺着他的视线看过来，起初没看出什么名堂，随后看见了跟在赵清瑶身边那男的，随后是张母和邓菊……最后才是赵清瑶。
他正当疑惑这么多人在这干什么的时候，猛地回过神来，我靠，这不就是两家人见面了吗？
“赵姐和那男的真定了啊？”
宋言呈也回答不了他，淡淡看了他一眼：“你去问问不就知道了？”
“什么？我去问？”陈行难以置信道。
蒲三闻到瓜的味道，也凑了过来。
“什么什么？”
赵清瑶透过余光，无意中扫到望着这边人越来越多，不由皱了皱眉，给宋言中发了一条微信：「？」
这是又在看什么？
宋言呈单手环胸的拿着手机，若有似无的扫了她一眼，没有回答。
她也不再深究，正准备换个姿势继续睡的时候，陈行端着一盘烧烤过来了：“不好意思，打扰一下，我们那边的天幕不太遮阳，可以跟大家挤一下吗？”
赵清瑶一听就知道他在撒谎，故而没有搭理他。
张宁安更是头也不抬的拒绝了，正想把陈行赶走的时候，陈行宛如抓着救命稻草般，指着他旁边的位置道：“徐春玫？”
徐春玫一愣，过了一会儿，才认出他来：“陈行？”
“嘿！”陈行顺势手里的烧烤放了下来，借机融入进来，找了一张椅子坐下来道：“真是你啊？这高中毕业以后，咱们……快八年没见了吧？”
徐春玫对他无感，但碍于他和宋言呈的关系，也没有一口回绝：“是吧？”
“那这几位是？”陈行故作不经意道。
徐春玫挽着张宁安的手臂，耐着性子介绍了一圈，最后用头往角落里点了点：“这位你们应该认识吧？以前住你们宋哥楼上那个。”
徐春玫显然很不爽她。
连她名字都不想多提。
“啊？”陈行装模作样的看了一圈，最后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道：“哎呀，赵姐，你怎么也在这儿啊？我这找你一圈了，还以为你回去了呢。”
赵清瑶用眼神警告他不要乱来。
“挤挤，挤挤，”他视而不见拍着赵清瑶的手臂：“我们就那几个人，不耽误你们什么事。”
说完就向望着这边的蒲三招了招手。
蒲三一看有戏，自己拎着两把椅子过来了，冲着不明所以的众人笑了笑，然后就在赵清瑶旁边的附近搭了两把椅子。
傻呵呵的盯着她。
赵清瑶被他们笑得直发怵，“你们有什么事吗？”
蒲三开门见山，指着一旁的张舜禹道：“赵姐，这是你……”
陈行一把拍下他的手，觉得他这个问法实在缺乏艺术。
“没事，我们就来看看你。”
赵清瑶：“……”
望着直直照在他俩身上的阳光，无声的叹了口气，起身道：“你们要吃瓜吗？”
“吃着呢，吃着呢。”陈行忙不迭回道。
赵清瑶“？”
宋言呈远远的望着她，看她脸上的表情变了又变，无奈的深吸口气，向她走去。
赵清瑶还在望着陈行发愣的时候，宋言呈双手插兜的从外面走了进来，漆黑平静的目光径直落在她的脸上，
而后旁若无人在她对面的空位坐下。
赵清瑶顿时更懵了，他这是又来干什么？
他们三个不会是想来组团搞她吧？
陈行和蒲三也不明所以的望着他，不是让他们自己问吗？他怎么也过来了？
而他没有任何要解释的意思，凝视着她的眼睛，不置一词。
张母的眼神在他和她的脸上来回扫视，而后在邓菊脸上定格：“这位是……”
邓菊脸上阴晴不定，赵清瑶现在可真是出息了，都会找“帮手”来对付她了，但是她偏想干什么，她就偏不让她干。
不以为然的解释道：“这就是我们以前的一个邻居，打小就跟瑶瑶在一个学校，这应该是好久没见，专门来和她打一个招呼。”
张母将信将疑。
试探着望向赵清瑶：“那……瑶瑶，你介绍一下？”
宋言呈饶有兴趣的歪了歪头。
显然也在等待着她的回答。
赵清瑶不知道他葫芦里卖得什么药，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做答，扫过他搭在右腿膝盖上的脚踝，没话找话道：“拿下来。”
他唇角微扬，默不作声的垂下眼睑，把搭在膝盖上的腿放了下来。
其他人见状不由对视了一眼。
这……是邻居？
邓菊连忙替赵清瑶回答道：“没什么好介绍的，就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邻居。”
连朋友都算不上。
话至此，张母也不好再多问，而坐在她对面的徐春玫却发现看傻了眼，宋言呈。
比起三年前在燕城见他的最后一面，他身上的锋芒更加明显了，哪怕穿着最寻常的衣物依旧能感觉到他的不凡。
一旁的张宁安感觉到她的失神，不动声色打量着她：“你认识？”
徐春玫喉头涌现出一丝苦涩，本来想要否认，可话到嘴边却改了主意：“恩，我们那届的状元，宋言呈。”
听到宋言呈三个字。
张宁安眉头微皱：“考燕清那个？”
徐春玫点了点头。
其他人也顿时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那他现在在干什么？”
“不知道，我只知道他大学读得生物医学工程。”
张宁安眉头皱得更厉害了。
张母不由好奇道：“怎么了？宁安，你也认识吗？”
“不认识，”张宁安冷冷扫过宋言呈道：“只是听别人说过，六中有这么一号人物，家庭条件不怎么样，但人还挺聪明的。”
他的声音不大。
但是每个人都听得清清楚楚。
“光人聪明有什么用啊？”邓菊以为他是赵清瑶找来帮忙的，刻意说来一些很难听的话：“这家里帮不上忙，到时候什么都得靠他自己挣，这能挣还好说，要是不能挣，那可不就是嫁过去扶贫吗？”
“哎呀，老邓，你看你不就吃过这些亏吗？”张母明白了邓菊的意思，起身与她一唱一和道：“这婚姻啊，还是讲究门当户对。”
一旁的陈行听得胆颤心惊。
然而宋言呈似乎早就知道会有这一天，表情始终淡淡的，趁着邓菊和张母高声阔论的时候，他靠坐在身后的椅背上，用膝盖碰了碰赵清瑶的大腿。
赵清瑶正在气头上，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
他唇角微挑，倾身向她靠近：“你妈这是都想着把你嫁给我了？”
赵清瑶：“……”
亏他还笑得出来。
用力回击了一下他的膝盖，“没听出来不同意呢？”
“那你妈不同意，你这么生气干什么？”他唇角笑意更甚，眯着眼睛道：“怎么？你也想过？”
赵清瑶：“……”
正想让他闭嘴，外面突然走进几个中年男人，张父连忙起身相迎，而以张父的身段，能让他主动相迎的也算少数，原本嘈杂的餐桌陡然一静，赵清瑶也暗自松了口气。
在几个中年男人即将准备离开时，其中一个中年男人陡然向坐在角落的宋言呈望来。
“宋总？”
在雾城很少有人会这样叫他，宋言呈眼底笑容骤然一敛，闻声抬起了头，中年男人走到他身后：“没想到能在这儿遇上您。”
宋言呈随之起身，虚握了一下对方递来的手，漆黑平静的眉眼透着同龄人没有的深沉和疏离，与刚才那个被抨击的“一无是处”的状元全然不同。
原本安静的餐桌更是安静至极，徐春玫怔怔的望着他，那颗本来以为不会再有任何波澜的心，又变得蠢蠢欲动。
赵清瑶说对了。
她就是耿耿于怀，就是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不行，除了他以外，其他人都是不过如此。
可是时至今日，这个人都没有回头看过她一眼。
于他的青春，她就是无关人生的路人甲乙丙。
而此时宋言呈的目光总是时不时从赵清瑶扫过，赵清瑶似乎也感觉到了什么，站起身道：“我去下厕所。”
张舜禹立马跟着她起了身：“我也去。”
宋言呈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打断中年男人的谈话道：“失陪。”
**
赵清瑶只是想出来透口气，没想到张舜禹这都要跟着她，顿时停下脚步道：“你没有自己的事吗？你一天天跟着我干什么？”
“我……”张舜禹指着她身后：“真的上厕所。”
赵清瑶：“……”
默默往后让了一步，说了一声对不起。
张舜禹本来还想说点儿什么，但他实在憋不住了，只能先跑着离开了。
而他一走，宋言呈便气定神闲的跟了上来，赵清瑶余怒未消，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你到底来干什么？”
他双手插兜的斜睨着她：“那你来干什么？”
她来干什么都跟他没有关系。
她走了一段后，不知想到什么，突然停下脚步，有意揶揄他道：“怎么？宋总，吃醋啊？”
他也没有反驳，略微含笑道：“有点儿。”
可赵清瑶一个字都不信。
他至今都没有问过关于张舜禹的一个字，显然并没有那么在意，而他面对中年男人时的游刃有余，也间接证明，他在燕城的生活比她想象中还要精彩。
“那就醋着吧，”她向他挥了挥手：“我要回去了。”
他却一把握住她挥动的手腕，“逛会儿再回去吧。“
赵清瑶不愿意，但还是被他拉着下了山。
而山下也挤满了人。
赵清瑶知道他醉翁之意不在酒，但还是明知故问道：“有什么好逛的？”
他淡淡看了她一眼，也不再跟她兜圈子，拉开副驾驶的车门道：“上车。“
她只犹豫了一秒，便坐了进去。
而后拉下严丝合缝的外套拉链，轻轻用手扇了扇。
他扫过她白皙的颈脖，不动声色打开车里的冷气，单手撑靠着一旁的车窗，支着头，轻描淡写道：“我以为你也会想见我。”
赵清瑶：“……”
“没想到，”他宛若呢喃般自嘲道：“会错意了。”
赵清瑶不禁咽了咽喉头：“宋言呈，你少跟我装。”
“我跟你装什么了？”他眯着眼睛回过头，浅色的瞳仁在昏暗的车厢里显得格外澄澈：“赵清瑶，原来这就是你说的喜欢我啊。”
赵清瑶再次沉默。
他收回视线，维系着之前的语气，发出了一声若有似无的叹息：“我还以为我会和别人不一样呢。”
赵清瑶彻底让他整不会了。
陷入了沉思。
而他也没有继续再说下去，搜索出就近的景点问：“这附近有一个溶洞，要去吗？”
赵清瑶不好意思再拒绝：“去，去吧。”
这个溶洞不算出名，但因为是周末也有不少人，里面又潮又冷，尤其是还在和宋言呈这么尴尬的情况下。
两个人一路上都没有说话。
赵清瑶一直都在想着要怎么跟他解释，自己生气不是因为他，但又不知道怎么开口，见前方的路越来越短，只能先找出包里的糖，主动缓和气氛：“要吃吗？”
然而他只是淡淡看了她一眼，“我不喜欢吃糖。”
赵清瑶轻轻应了一声，往自己嘴里塞了个糖，继续往前走去。
两个人依旧没有说话。
赵清瑶也显得有些心不在焉，等她回过神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带错路了，里面一片漆黑，隐约是一个死胡同。
她不由心生怯意，转身解释道：“我们，好像走错路了。”
“我也觉得。”他停下脚步，声音里透着她读不懂的深沉。
但是他并没有就此转身。
因为背着光，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双手试探着抵着他的胸口，“那我们……”
“那要怎么走，”他低头向她靠近，一语双关道：“才能重新回到正确的路上？”
“往回走就好了。”她没有听出他话里的深意，还在试图着把他往外推。
然而他却俯身搂住了她。
“不要往回走，想……往前走。”
跟你。
好好的，名正言顺的。
而不是一个明明吻过你的嘴唇，吃醋却要先掂量自己有几斤几两、无名无份的男人。
赵清瑶一怔。
被迫踮起脚尖，抬着头靠在他的肩头：“可是前面已经没有路了。”
他揽着她腰间的手指一紧。
像孩子一样把头埋进她的颈脖，没有说话。
赵清瑶从来没看过他这么失态的样子。
一度以为他被邓菊的刻薄，勾起了什么伤心的往事，不禁抬手抚上他脑后的头发：“宋言呈，你是……想到谁了吗？”
他微微一怔：“想到谁？”
她脑海中不禁浮现出那个和他一起被拥簇中人群中的女孩，故作淡定道：“你喜欢的……那个人。”
他喜欢的？
他若有所思的垂下眼睑，意识到她可能误会了什么，暗自深吸口气，从她肩上抬起头道：“除了你，我还能喜欢谁？”
然而可惜的是，此刻她看不到他的表情，自然也读不到他眼睛里的虔诚。
眼前下意识的就浮现出他看似诚恳，实则漫不经心的眉眼。
不禁摇了摇头，这种时候居然还有心情拿她打趣，但又让人觉得受用，那就当是她好了。
“那你要吃糖吗？”
他以为她在有意打岔，没有回答。
她环过他的脖子，凭着感觉在他嘴上亲了一下：“这里的。”
他又是一怔。
单手握着她环在自己脖子的双手，强忍着心里的悸动，试图取下来道：“赵清瑶，我在认真跟你说话。”
而她却在用这种方式敷衍他。
“所以我也在认真的问你啊。”她没有松手，反而搂得更紧了：“要不要吃糖？”
宋言呈：“……”
他发现想和她回到正途，好像比登天还难。
“恩？”
“不要。”他义正辞严的侧过了头，而反握着她的手指却松了些。
赵清瑶收了收叠在他身后的双臂，离他又近了一些，她柔软白皙的脸上漂浮着淡淡的山茶花香，“橘子味的。”
“不……”他神色清冷的回过头，然而她离他实在太近了，几乎是张嘴的刹那，便贴上了她的嘴唇。
他瞳孔微怔。
喉结不自觉的滑动。
“嘴里有甜味的话，心里就没有那么苦了。”她抬起轻轻贴着他的嘴唇，带着一丝安慰和鼓励，抚摸着他脑后头发。
他默不作声的看着她。
她看不清他的表情，可是他能清楚的看见她的每一个眼神。
她就像是被塞进他嘴里的一颗糖。
充满了甜蜜的假象，而他依然试图在这个假象里寻找真实的慰籍。
“赵清瑶。”他意识到这不是一个好的时机，眼前看不起的“错路”，却是他和她能走得最好的一条路，至少还有一颗糖。
“恩？”
他欲言又止的俯视着她，明明抱着着她，但依然觉得手里是空的，他揽过她的颈侧，用粗糙的大拇指抚摸着她的脸：“继续往前走吧。”
总会有路走到正途上的。
她微微一怔，“可是前面已经没有……”
他闭着眼睛吻上了她的嘴唇。
那一刻，她在他的吻里读到了他的虔诚，闭上眼睛，轻轻张开嘴唇，回应了他的亲吻。
第13章 依 靠
他高挺的鼻梁贴着她的脸。
薄润的嘴唇吮着她的唇瓣, 试探着贴近她的舌尖，然而相触刹那，原本流水声的暗洞里陡然想起一阵刺耳的铃声, 赵清瑶被吓了一跳，猛地推开他。
她仿佛被这个铃声拉回了现实, 用手背抵着自己的唇, 仿佛不敢相信自己刚才干了什么。
宋言呈神色不明的打量着她，而后在她亮光的外套口袋定格：“你的手机。”
她后知后觉回过神来, 取出手机，上面闪烁着“邓菊”的名字。
调整着心绪接起电话：“喂？”
邓菊也没有凶她, 只是声音很冷：“你去哪儿了？”
“没去哪儿，就在这附近随便逛了逛。”
“那逛完了吗？”
她看了一眼面前的宋言呈, 背过身应了一声。
“那就赶紧回来。”说完，邓菊冷冷挂断了电话。
她收起手机，有些难为情的回避着他的视线：“那回去吧。”
他站着没有说话。
赵清瑶抿着嘴唇, 越过他往前走去。
他一把握着她的手腕, 赵清瑶自知理亏, 不敢拿正眼看他，他歪头斜睨着她：“又这样了？”
赵清瑶想起之前的那个吻好像也是这样。
越发理亏的陷入了沉默。
见她意识到自己的苛刻，他也没有为难她，顺着她的手腕摸到她的手指, 回过了身：“走吧。”
她没有动，小心翼翼打量着他：“你不是说不要走回头路吗？”
只是前面太黑了。
她不敢再往前走了。
他似乎感觉到了她的怯意，望着前方洞口昏暗的灯光, 用指节轻轻磨着她的手背：“只要和你走, 往哪儿走都算往前走。”
只是可能多拐几个弯而已。
赵清瑶被他勾得有点儿受不了了，甩开他的手, 嘟囔了一句“莫名其妙“，便小跑着往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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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营地。
邓菊瞪着她的眼睛都快恨出血来了，她仿若未闻的回到自己之前的位置坐下，徐春玫也在暗中打量着她，见她的身上没有什么反常之处才收回目光。
邓菊趁着其他人不注意，不声不响走到她身边，在她椅腿踢了一下道：“你现在出息了，会联合着外人一起对付我了？”
别说她，赵清瑶同样也是憋着一肚子火。
强忍着心里的怒火道：“是我在对付你吗？”
邓菊想说当然是，然而未等她开口，赵清瑶已经非常认真的站起了身：“我有说过你一句不好吗？我有说过张舜禹这个人没有出息，除了会投胎一无是处吗？我有用一句话否定过在座哪位二十多年的努力吗？你可以不喜欢他，你也可以骂我跟你对着干，你也可以安排一个我不喜欢的人，和我度过一生，但你为什么要用他没办法选择的东西去伤害和贬低他？你为什么要忽略他走过的路，只去看他身上的泥泞？妈妈，给他一个尊重那么难吗？”
赵清瑶从来没用这样咄咄逼人语气和她说过话。
邓菊被她逼得步步后退：“那，那你又看到过我为你做得一切吗？”
“我看到了，”赵清瑶坚定的肯定道：“所以我才会站在这里。”
应付一群她根本就不喜欢的人。
邓菊意识到自己在这件事上的确没占理，但是她也没有向任何人道歉的意思，丢下一句“好好跟你说话你喊什么喊”，便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再也没向任何人提起过这件事。
赵清瑶背过身，走到天幕外，仰着头深吸了口气，而宋言呈一直在看着她，他听不见她和邓菊说了什么，但是能清楚能看见她脸上的悲伤。
他静静的扫过邓菊回到折返的背影，陷入了沉思。
陈行见他还盯着赵清瑶所在的天幕出神，不由拿手在他面前晃了晃。
他登时回神：“恩？”
陈行欲言又止，本想想问他后来又和赵清瑶去了哪里，但是依他的性格，显然不会告诉他。
话锋一转道：“你刚才为什么要阻止我和蒲三？你真的不好奇赵姐和那个男的是什么关系吗？”
“没有关系。”宋言呈回道。
“你问了？”
“能看出来。“
“你怎么看出来的？”陈行隐隐察觉到他的反常。搂过他的脖子道：“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呢？”
“没有，”宋言呈神色如常的拨开他的手，“只是单纯相信你赵姐的眼光。”
**
赵清瑶过了好一会儿才平复下来。
正准备转身的坐下的时候，素来严肃的张父主动叫过了她，和颜悦色道：“清瑶，想不到你还有这么厉害的朋友。”
赵清瑶以为他在讽刺她，张了张唇正想说话，而张宁安先她一步开口道：“怎么厉害了？”
“锦安医学院正在进行的灵长类动物介入实验，很大程度上依赖于他和他们团队的技术支持。上面对他和他们公司都很重视，之前南区那边不是说要搞科技城吗？燕城那边推荐的第一个公司就是他们。”
“那又怎么样？”张宁安不以为然：“一个创业公司，能不能上岸还说不一定呢。一旦融资失败，成为资本的弃子，那欠的钱几辈子都不够他还的，而且像他那种没有背景的，人生失错的机会基本等于零，只要行差踏错一步，可能这辈子就翻不了身了。”
张父感觉到他的浅薄，不禁摆了摆手：“这种技术型人才，他哪怕不创业，出去打工，至少也是年薪百万起步，还不含股权，而且他合伙人也不简单，是从商学院回来的富二代，他们在很多高校都有实验室的。如果这个技术真的可以用于临床的话，很多不治之症就有救了。”
“简单来说，”赵清瑶直直望着张父的眼睛，也不管他是不是真的这么想，无比坚信的回道：“属于他的时代一定会来临。”
张父对他们那些儿女情长没兴趣，但是十分认同赵清瑶的话，肯定的点了点头。
餐桌上鸦雀无声。
一个小时前还将宋言呈抨击的一无是处的众人，顿时面面相觑，邓菊不自觉打量了赵清瑶的一眼，而赵清瑶只是淡淡转过了身。
她深知那个时代与她无关。
只是觉得星光不问赶路人，由衷为他理应拥有的一切感到高兴。「1」
原本艳阳高照的天空不知何时阴沉了下来。
山里起了风，将脚下的草地和头顶的树林吹得猎猎作响，她挽起一缕贴在她唇边的随发，回头往草坪的中心看去。
宋言呈还没有走。
他身上黑色的冲锋衣搭配着一件齐膝的短裤，头发被风吹乱了几分，而他也没有要整理的意思，此时的他，看起来没有一点儿会开启一个时代的气质，可她却看得有点儿出神。
他双手自然随意的负在身后，修长白皙的颈脖微微勾着，脚边的草坪上亮着一盏黑色的露营灯，在他身上投下柔软的光影，这样看来，也不过只是一个长得有点儿好看的男人，并没有她所以为的那么遥不可及。
她不禁笑了起来，
他似乎感觉到她了目光，猝不及防的侧眸向她看来，察觉到她的笑意，顿时生出一抹疑惑，轻轻歪了歪头，
她唇角的笑容淡了些，但依旧没有移开目光。
他同样在看着她。
无数人群从他们中间穿梭而过，可谁都没有移开的意思。
不知过了多久，赵清瑶率先收回视线，往天幕里面走去。
随后收到了一条来自「S」的微信：「我走了？」
她微微一愣：「恩」
**
回到山脚下的酒店时，天已经彻底暗了下来。
天空下起淅淅沥沥的小雨，
大家陆陆续续走进餐厅吃饭，赵清瑶正准备进去，徐春玫猝不及防搂过她的脖子，把她拐进了旁边的女厕。
“赵清瑶，我可真是小看你了啊！宋言呈这才回雾城多久啊，居然都让你给吊上了？”徐春玫双手环胸的挡在门后，自下而上的打量着她：“难怪不觉得难忘呢，还不过就是帅点儿的帅哥而已，这站着说话啊，就是不腰疼。”
赵清瑶：“……”
这么一听，她当时嘲讽徐春玫那番话的确挺凡尔赛的。
但她丝毫没有改口的意思，不以为然的耸耸肩：“是吧？也就是帅点儿的帅哥而已。”
徐春玫嫉妒的发狂，强忍着冲上去掐住她的冲动：“赵清瑶，你他妈命怎么这么好啊？呜呜呜呜，我都不敢想他有好睡。”
别说她，赵清瑶也不敢想。
但还是在徐春玫面前硬撑，“能有多好睡？不就……那样嘛。”
“你睡过了？”徐春玫彻底疯了，掐着她的脖子晃道：“那赵清瑶你得多爽啊？我要是有这么个老公，我真的……都不知道我每天能有多活泼开朗。”「2」
赵清瑶被她晃得难受，用力推开她的手道：“你不是说你老公最好了吗？在这儿跟我发什么疯呢？”
“大哥，那可是宋言呈！”徐春玫忍不住发出一声哀嚎：“你知道我们学校当年有多少人喜欢他吗？那时候其他男生看起来都臭臭的，蠢蠢的，就他看着香香的……”
“他也没那么香，”赵清瑶打断纠正道：“就比普通的男生好闻一点儿吧。”
“好闻一点儿？”徐春玫声音都快喊劈叉了，“赵清瑶，你信不信我把这件事说出去，就光我们以前学校的那些女生都能把你网暴死，更别说他后来认识的那些人”
“别别别，”赵清瑶连忙向她告饶：“骗你的，没睡过，他就只是在这儿待得无聊逗我玩呢。”
“那他怎么不来逗我玩呢？”徐春玫忿忿不平道。
“你一个有妇之夫，人家也不好来逗你啊。”
“那你……”徐春玫本来想说，那你不也和张舜禹有关系吗？可转念一想，赵清瑶和他的关系全是她和张家人的捏造，顿时话锋一转：“那倒也是，真没睡过？”
“真没有。”赵清瑶斩钉截铁道。
“那他对你什么态度？”
“就很普通的态度。”赵清瑶顿了顿：“你不会觉得他在燕城那种地方待了那么久，还能回来和我搞什么纯爱吧？”
的确。
以宋言呈的见识，什么样的女人没见过，可能真的就是在这边待得无聊了，找她玩玩而已。
徐春玫认同的点了点头：“你这个人还是挺有自知之明的。”
赵清瑶：“……”
真的，她这种人也不值得同情。
“那你现在和他到哪一步了？”
“就……侥幸的短暂拥有过他吧。”她想起在溶洞里的那个拥抱，就当那个让他失态，让他再也没有爱过别人的那个人是她好了。
“多侥幸？多短暂？”
“……偷了一段属于别人的人生吧。”赵清瑶若有所思的回道，徐春玫不敢想他能有好睡，她也不敢想那个被他热切爱过的女孩会有多幸福。
“赵清瑶，你别这样，”徐春玫和她交手这么多年，从没看过她如此泄气的样子，“我知道他很好，但是你也不差。”
赵清瑶这么多年，第一次听徐春玫嘴里听到一句人话。
忍不住学着徐春玫平时的样子，装模作样的拍了拍她的肩膀：“但是也比你强。”
“赵清瑶，你不差个屁，我#@&%”
赵清瑶顿时笑出了声。
徐春玫本来还有些生气，但是回头看着镜子里的自己，也被气笑了。
“不过说真的，”赵清瑶笑够了，撑着身后的梳妆台道：“结果都一样。”
从未拥有和短暂拥有，其实没有什么区别。
“那就等失去的时候再痛苦啦，现在能快乐的时候先快乐，”徐春玫想了想，其实张宁安也挺好的，至少不会让她这么患得患失。
**
回到餐厅，其他人都已经坐下了。
张宁安搂过徐春玫，顺便打量了赵清瑶一眼：“去哪儿了？”
“没有，”徐春玫又恢复了往日的温柔可人：“随便聊聊。”
饭菜上桌。
其他人有一搭没一搭正在聊着，赵清瑶的手机突然响了，邓菊顿时面露警惕，赵清瑶淡淡的扫过她，故意给她看了一眼屏幕上的名字，才接起了电话。
“喂？”
电话那头是她的同事，“瑶瑶，能不能麻烦你明天帮我值一下班？我爸爸和人打架进医院了，我要赶着回去。等你下周值班的时候，我帮你上。”
她声音的焦急不像是演的，但是赵清瑶也有她的难处：“你能找到别人上吗？我现在离雾城有点儿远，可能赶不回来。”
“我找不到人了，你是我找得最后一个人了。”同事都快哭了。
赵清瑶也不再多言：“好吧。”
同事在那头千恩万谢，而后挂断了电话。
邓菊阴阳怪气道：“你们这个学校不怎么样，事还不少。”
张母在旁边拉了拉她，示意她别说了，对着赵清瑶笑道：“那你现在是要开车回去吗？”
“不了，我打车吧。”赵清瑶想了想，还是决定把车留给邓菊他们。
“可是这么大的雨，你好打车吗？”张母先是看了一眼外面的天色，而后又看了坐在旁边的张舜禹道：“要不要人送你一下啊？”
张舜禹看了她一眼：“我开车不行。”
“不用了，”赵清瑶的声音几乎是和他同时响起，拿起放在椅子上的包起身道：“叔叔阿姨，你们慢慢吃，我先走了。”
“那你慢点儿，到给我们打一个电话。”张母起身嘱咐道。
赵清瑶点了点头，独自往酒店门口走去。
这里虽然是旅游区，但是相对偏僻。
等了十几分钟都不见司机接单，这时，张宁安走了过来：“还没打到车？”
她没有多想，点了点头：“应该快了。”
“别打了，我送你吧。”张宁安双手插兜道。
赵清瑶一度以为自己听错了：“你送我？”
“对啊，”张宁安这么久，其实一直都没怎么跟她说过话，不由多打量了她几眼：“送你回去了，我再回来。”
赵清瑶有些茫然的在他身边环视了一圈。
他一眼就看穿她在想什么，向她迈进一步：“放心吧，我一个人来的，其他人不会知道。”
赵清瑶觉得他说话怪怪的，还未回过神，他的手已经探向了她的领口。
她立马躲开他的手，往后退了一步。
“不用了，有人会来接我。”她脑海中顿时回想起了马真给她说过的话，这人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
“谁来接你？”张宁安不以为然向她逼近一步：“宋言呈已经走了吧？”
“没有，他已经在接我的路上了。”赵清瑶从来没遇上过这种事，而她在脑子里转了一圈，发现她现在能依赖的人，居然只有宋言呈。
邓菊肯定不会相信她的话，其他人也只会像对付马真他们单位上的那个女孩一样对付她，毕竟她拿不出任何证据，极有可能被他倒打一耙。
张宁安向她摊开手。
“是吗？给我看看。”
她立马用微信给宋言呈发了一个定位。
也顾不得他现在到哪了，以命令式的语气道：「过来接我」
而他没有任何犹豫，几乎是她发过去的同时，就回复了过来：「好」
她顿时感觉心安了不少，举起手机道：“他马上过来。”
张宁安意味深长的打量了她一眼，“没关系，我们来日方长。”
什么叫来日方长？
赵清瑶故作镇定道：“张宁安，你不怕徐春玫知道这件事吗？”
“知道什么？”他不以为然的笑道：“我只是好心想要送你，有什么问题？”
赵清瑶此刻终于明白了那个因为他被迫离职女孩，心里有多无奈。
“你走吧，不用你送。”
“我陪你等一下啊。”张宁安泰若自然的侧过了身。
“不用。”
张宁安听而不闻。
拿出手机道：“既然还有时间，就加个微信吧，以后有时间多联系。“
赵清瑶没有理会儿他。
不知道自己今天做了什么引起了他的注意。
“你和宋言呈认识多久了？”他也不生气，自顾自回忆道：“从小就在一个学校的话，那至少得有二十多年了吧？”
赵清瑶依然没搭理他。
“他从小就这么聪明吗？我听说他妈就是一个摆摊儿卖早点的，连补习班都没给他报过，不可能吧？”张宁安问道。
赵清瑶听出来了。
他不是对她感兴趣，而是因为宋言呈对她感兴趣而已。
“恩？”张宁安见她不理他，突然探向她搭在肩上的头发：“你头发还挺香的。”
赵清瑶立马侧身躲开了。
抽出包里的矿泉水对准了他，而他茫然无措的摊了摊手。
酒店里面的工作人员终于察觉到了一丝不对劲，纷纷向这边张望，走出来一个保安道：“先生，你没事吧？”
张宁安摆了摆手，一副他才是受害者的表情。
赵清瑶百口莫辩。
所幸这个时候，宋言呈终于来了，他连伞都来不及撑，随意将车一停，就径直打开驾驶座的车门跑了过来。
赵清瑶跟抓住救命稻草的时候，一把拽住了他，向他身边靠去。
他自然而然搂过了她的肩，将她护在怀里道：“怎么了？”
所有人都在看着她。
她知道这种事说出去，也没有人会相信，但是……总要有人说的。
至少再有女孩遇上这种事的时候，不会那么无迹可寻，
她义正辞严指着他道：“他骚扰我。”
“我？”张宁安仿佛在听什么天方夜谭。
赵清瑶重复了一遍。
酒店的工作人员都觉得是她在小题大做：“小姐，你是不是太敏感了？”
这时，陈行和蒲三也过来了，他们和宋言呈对视了一眼，没有说话。
赵清瑶张了张嘴，还想解释，宋言呈不动声色的摁了摁她的肩，她也悻悻闭上了嘴。
工作人员见她没有再继续说下去，假意宽慰了她两句也离开了。
张宁安暗暗发出一声冷笑。
什么状元，什么天才，结果也不过如此。
“说清楚了吧？”张宁安无辜的摊了摊手：“那我走了？”
四个人看着他都没有说话。
一副拿他无可奈何的样子。
而在他转身的刹那，陈行和蒲三不约而同从后揽过了他的腰，一左一右，一个掐着他的腰，一个拍着他的臀，又捏了一下。
张宁安顿时脸色大变，“你们干什么？”
“恩？”蒲三靠在他的肩上：“哥哥你身上喷得什么呀，怎么这么香呢？”
“噗——”赵清瑶捂着嘴侧过了头。
而陈行和蒲三不仅没有就此罢休，还跟着他进了酒店，门口的保安企图阻止，陈行镇定自若解释道：“我和他女朋友是同学，大家都认识的，不信你打电话问他女朋友？”
“保安，我不认识他们……”
“大家下午不是还一起在露营呢？怎么到晚上就不认识了呢？”蒲三用食指死死摁着他的嘴，捏着他臀部的手，也到了他的胸口：“哥哥，你这个胸肌怎么练的？好棒哦。”
说着，三个人就一起就了电梯。
赵清瑶是真的服了，心里的气也消了大半，不自觉笑了起来。
宋言呈也不由的扬了扬唇角，温柔的俯视着她：“消气了？”
赵清瑶盯着他近在咫尺的脸，后知后觉地松开拽着他的手，从他怀里退了出来。
“谢谢。”
“不客气，”他缓缓收回搭在她肩上的手，“我们先去车上等吧，他们应该要等一会儿才回来。”
“他们不会有什么事吧？”赵清瑶担心道。
“放心吧，他俩对付这种有经验。”宋言呈不以为然道。
赵清瑶：“？”
果不其然，宋言呈将车停好后，又过了大约十几分钟，两个人才从楼上下来。
蒲三一上车便对赵清瑶说道：“赵姐，你放心那傻逼以后绝对不敢再骚扰你。他只要还敢来，你就给我和陈哥打电话，我俩骚扰不死他。”
赵清瑶想起读书那会儿，她最敬爱的那位老师的对他们的评价——“很有正义感的混混”，不由低头笑了起来，道了声谢。
陈行侧对着他，没好气的瞪了他一眼道：“人家赵姐不会找宋哥啊，找你干什么？”
“宋哥过段时间回燕城了，不还得靠咱俩吗？”
宋言呈驾着车，从后视镜里深深看了他一眼，陈行立马心领神会的踢了他一脚，示意他别哪壶不开提哪壶。
蒲三登时话锋一转：“当然主要还是联系宋哥。”
赵清瑶看破不说破的笑了笑，看着窗外没有说话。
第14章 避 雨
雨越来越大。
眼前的山路越发模糊不清, 宋言呈将车停到了就近的一个古镇，准备等雨小点儿了再往回开。古镇不是很大，因为下雨的缘故, 街上的游客不是很多，营业的餐馆也是寥寥, 于是找了生意较好一家餐厅吃饭。
“赵姐, 你吃什么啊？”陈行看着菜单问。
“我吃过了，”赵清瑶默默找了一个靠近角落的位置坐下：“你们点儿就行了。”
宋言呈感觉到她和平时不太一样, 走到她旁边的位置，抽出纸巾擦着她面前的桌面道：“还在想刚才的事？”
“没有, ”赵清瑶正在想事情，冷不丁被他吓了一跳：“只是觉得对你们挺抱歉的。”
“抱歉什么？”
“感觉给你们添麻烦了。”
“真心的？”他不知想到了什么, 停下手里的动作，猝不及防抬眸向她看来。
不知为何，赵清瑶总觉得他没安什么好心。
不自觉往后仰了仰：“也没那么真心。”
他哑然失笑。
丢掉手里的纸巾道：“如果只是这件事的话, 那就别想了, 没什么大不了的。”
她似乎并没有听进去, 轻不可闻的应了一声。
陈行见她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以为她担心他们是和张宁安一样的人，主动解释道：“赵姐，你放心吧, 不管这雨下到什么时候，我们今天都给你准时送回家，绝不让你在外面过夜。”
赵清瑶显然还没想到这茬儿, 脸上不禁露出诧异, 道了声谢。
此时已经过了饭点，但餐馆里还是一直陆陆续续有人来, 噪杂的人声没有断过，宋言呈和陈行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赵清瑶听不清他们在说什么，但是也没有往前凑的意思。
独自盯着面前的碗发怔。
而下一秒，她面前的碗就被拿着走了，宋言呈目不斜视的望着陈行说话，但手却非常自然的把自己刚用热水烫过的碗筷换到了她的面前。
陈行不自觉看了一眼，随后就忘了自己在说什么，一脸茫然看着宋言呈道：“我说到哪儿了？”
宋言呈不慌不忙提醒了一句。
他立马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继续着之前的话题。
赵清瑶轻不可闻的道了声谢。
宋言呈收回视线看了她一眼，不知为何，她今天看起来特别乖，像一只走进陌生环境里的小兔子，任何一点儿风吹草动都会引发她的不自在。
他情不自禁摸了摸她脑后的头发，眼睛里有着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柔和。
陈行的注意力又被引了过去，脑袋里面一片空白：“我又说到哪儿了？”
赵清瑶如梦初醒般低头躲开了他的手。
宋言呈神色微变，耐着性子收回手，又替他回忆了一遍，陈行连忙应了两声，继续说了下去。
赵清瑶怕再打扰到他，坐在旁边大气都不敢出。
可她和宋言呈实在挨得太近了，加上餐厅里都是老式的长凳，她时不时就能闻到他身上夹杂着些许奶香的木质气息，哪怕他并没有跟她说话，她依旧能感觉到自己的心慌意乱，暗自往墙边靠了靠。
宋言呈的余光扫到她，以为是自己挤到她了，不动声色往靠近走廊的方向挪了挪，但她依旧缩在角落里一动不动。
宋言呈起初没意识到不对劲，而后才意识到不止是因为他，不动声色在桌下撞了撞他俩的腿：“收着点儿。”
两个人同时一愣，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桌子就这么宽，而男生的腿普遍都比较长，难免会出现腿在桌下碰撞打架的情况，但是平时从来没有注意过，也没有在意。
连忙把大大咧咧张开的膝盖收了一下：“不好意思啊，赵姐，没跟女孩子坐过。”
赵清瑶连忙摆了摆手。
陈行和蒲三依稀间感觉又回到了多年前的午后，那时候的赵清瑶也是安安静静不爱说话，无论他们说了什么，都不会看他们一眼，只有谁说了比较过分的玩笑时，才充满警告性意味的瞪上一眼，然后加快步伐，离开他们的视线。
然而实在太缺乏杀伤力，总有几个傻逼会变本加厉想要逗她。
而这时宋言呈就会敛起唇角，冷冷的从那几个傻逼脸上扫过，众人便会立刻识趣的闭上嘴。
当时都没有觉得有什么问题，而今才发现，有些东西早已有迹可循。
两个人想明白这件事后，在赵清瑶面前显得越发谦虚谨慎，赵清瑶本就对他们怀有歉意，这一搞，更是难受，连忙叫停：“别这样，我们都自在点儿，你们随便坐，我没事。”
“赵姐，我们很自在，你也别太客气。”陈行嘴上这么这么说，但手臂却很诚实的用了一个邀请的姿势。
赵清瑶：“……”
宋言呈坐在一旁，不知想到了什么，垂着眼睑发出了一声轻笑，赵清瑶见状，恼羞成怒的在他腰上拧了一下。
咬牙切齿道：“你笑什么呢？”
他条件反射的躲了一下，眼底的笑意更甚：“没笑什么。”
屁。
赵清瑶又在他腰上掐了两下，才稍微消了点儿气，他端坐着身子，望着对面说话的陈行，佯作不经意的握着她的手，“真没笑什么。”
感觉他掌心的温度，她心里的余怒不知不觉消散了些，小声嘟囔道：“明明在笑我。”
“没有，我只是想起了以前的事。”
“什么事？”赵清瑶不依不饶道。
他侧低下身向她靠近，自然随意的挑起唇角道：“我在想，你上次说过的那几个人。”
“哪几个？”此时她还没有意识到的严重性，只是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提起这茬儿，疑惑的皱了皱眉。
他掰着手指算道：“卖手机的，开网吧的，做自媒体的，当程序员的？”
赵清瑶一时都没想起他在说谁。
眉头皱得更厉害了。
他替她回忆道：“就你说的都给摸那几个。”
赵清瑶一默，故作镇定道：“怎么了？”
“你摸过几个？”他猝不及防侧眸向她望去。
“我……”她下意识准备虚张声势，而未等她开口，他已经明知故问的向她脸前贴近了一分：“不会只有我吧？”
赵清瑶：“……”
他原本就将信将疑的事，此刻心里有了更确切的答案。
“赵清瑶……”
“怎么可能？”赵清瑶意识到他已经猜到了什么，但还是拒不承认：“我好歹也是是快二十六岁的人了，见过的男人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说着说着，就发现哪里出现了问题，像她这么“身经百战”的人，没道理跟几个男人吃顿饭都束手束脚。
默默放下了交叠在膝盖上的腿，故作轻松的往旁边靠去。
她的大腿轻轻抵靠在他膝盖，他不动声色的垂着眼睑，晃了下腿，给她拨了回去。
然而赵清瑶跟他较上了。
狠狠在他膝盖上回撞了一下。
他也不生气，若有似无的看了她一眼，见她丝毫没有躲闪的意思，抬起被她撞开的腿，假意往她膝盖搭去，她吓得立马收了回去，不敢再轻举妄动。
他眼底的笑容陡然一深。
但没有再靠近过她，缓缓收回了腿。
陈行隐隐察觉到不对劲，视线在宋言呈和赵清瑶脸上来回扫视，这俩……打架呢？
……
吃过饭后，雨不仅没有小，反而越下越大，倾盆的大雨顺着屋檐在街沿形成雨帘，陈行站在街沿下环视了一圈：“不然我们再去哪儿坐坐？”
“能去哪儿？”蒲三解释道：“我来得路上已经看过一圈了，除了两家烧烤店开着门，就剩网吧了。”
“那……去网吧？”
“不是吧大哥，我们几个都快三十岁人了，没事还往网吧跑？”
“那你说能去哪儿？“陈行双手一摊，
蒲三也想不出来，看向身后刚结完账出来的宋言呈道：“宋哥，你说去哪儿啊？”
宋言呈没有回答，看向一旁的赵清瑶道：“去哪儿？”
她望着眼前一双双充满期盼的眼神，试探性道：“那……去网吧？”
“走。”陈行立马附和道。
网吧离这里不远，但因为雨势，还是开了车。抵达网吧门口，宋言呈正想下车给赵清瑶撑伞，而她已经拉起帽子，率先跑下去了。
还在后排找伞的蒲三见状感叹道：“赵姐可以啊，这简直是女中豪杰。”
宋言呈没好气的看了他一眼，打开驾驶座的门催促道：”行了，下车了。“
“可我还没……”
陈行打开车门打断道：“人家女孩子都不要伞，你还要什么伞啊？”
而赵清瑶的衣服是防水的。
轻轻拍了两下，就把上面的水抖落干净了。
赵清瑶长这么大，进网吧的次数屈指可数，进去的第一件事是走到吧台给自己扫了一个充电宝。
而随后进来的陈行和蒲三就熟练许多，轻车熟路的走到吧台前，拿出身份证递了过去。
宋言呈落在后面，进来把将握在手里的折叠雨伞递到她手里，“用这个。”
“没关系的，我衣服是……“
宋言呈淡淡看了她一眼，她乖乖闭上了嘴，摸着没有沾上一点儿水渍的伞面，轻轻说了声谢谢。
宋言呈和赵清瑶都没有刷卡。
陈行大为诧异：“哥，你不玩吗？”
“你们玩吧，”宋言呈随手拖开他们闲置的一张空椅：“我坐会儿。”
陈行：“……”
这话说的，就跟赵姐知道他是什么人似的。
果不其然，赵清瑶给手机充上电以后，看见他的第一句话也是：“你不玩吗？”
“不玩。”宋言呈的神色依旧淡淡的。
赵清瑶也没有多问。
坐在他旁边的位置，用手机打开了一部电影，他斜靠在一旁的椅背，故作不经意的道：“演得什么？”
“好像是喜剧电影。”她也不确定，调整着手机的屏幕，往他的方向倾斜了一些。
他自然而然的靠了过来。
陈行和蒲三也不好意思再喊他，只能打开游戏和其他人组团，而联盟里的其他人一见他们一起上线，问得第一句话是：「宋神呢？」
陈行没好说“在陪女朋友看电影”，随便找了一个理由搪塞了过去，其他人也没有多问。
可是这个指挥官太菜了，虽然也是全服榜上排得上号的人物，但是比起宋言呈实在差得太远了。
就连对面的人都在问：「不是吧？全服第一的联盟就这个水平？」
陈行连输几把，往手里的鼠标一扔，“靠，不玩了。”
宋言呈闻声回头，扫了一眼他页面上战绩：掠夺0，防御9，家园被摧毁百分之85，损失星币30985，预计家园重建预计星币897874，预计重建时间12天。
简单来说，打了半个多小时，光挨揍了。
见宋言呈在看他，可怜巴巴望着宋言呈道：“宋哥，玩一把？”
“我不会操纵机甲。”宋言呈收回视线道。
“谁让你帮我玩了？”陈行输急眼了，拽着他的袖子，口不择言道：“这来网吧哪有不开黑的？这人再有异性没人性，也该有个度吧？”
宋言呈深深的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陈行后知后觉回过神，松开他的袖子道：“我不是……”
赵清瑶越过宋言呈向他看来。
她虽然看不懂，但是也看出是宋言呈上次在玩的游戏，这群人好像……真的很依赖他。
“要不然，”赵清瑶心生恻隐道：“你帮帮他？”
宋言呈斜睨了她一眼，依旧没有说话。
赵清瑶意识到自己好像管得太宽了，默默直起身，和他拉开了一些距离。
而他在想的全然是另一件事。
用手肘碰了碰她的手臂，那张冷漠俊美的脸上鲜有的露出一丝不安，倾身靠近她道：“那我……跟他们玩一把？”
语气温柔的像是在女朋友的意见一般：那我跟他们玩一把，你别生气？
赵清瑶本来一直把自己摆在没有立场生气的位置，突然被他这句话整不会了，一时没回过神。
“恩？”他低下头，人畜无害的看着她，又确认了一遍。
赵清瑶的脸在和他对视的刹那，瞬间涨得通红，用手背挡着脸，强作镇定的移开视线道：“恩。”
宋言呈显然也得到了自己的想要的东西。
强忍着笑意，弯着眼睛，揉着她的头发站起了身，她捂着脸，大气都不敢出。
偏偏陈行还哪壶不开提哪壶的向她竖起食指道：“赵姐，你放心啊，我们就玩这一把。”
第15章 归 途
赵清瑶假装没有听见。
双手捧着脸, 试图用掌心给自己的脸颊降温。
宋言呈从后面过来，递给她一瓶矿泉水。
赵清瑶接过以后，下意识贴上了自己的脸, 他看见后也没说什么，顺手把自己的水也递了过去, 她后知后觉回过神, 本来已经降下来的脸颊温度，又烧了起来。
“不用了。”
“没关系, ”他单手托着脸，漫不经心的平视着面前的屏幕：“我现在也用不上。”
赵清瑶放下贴在自己脸上的水。
看着屏幕里的电影道：“我也用不上。”
他勾了勾唇角, 在桌上放下水，没有强求。
到了九点, 雨还没有停。
蒲三打了一个哈欠，望着门外没有什么变化的雨势，升了一个懒腰：“我们不会是要在这儿过夜吧？”
没有人回答他。
所有人都全神贯注做着自己的事。
蒲三以为他们都没有听见, 拿起桌上的烟盒, 准备起身往外走去。这时, 宋言呈摘下耳机，抽空喝了一口水道：“不会。”
蒲三没想到最先说话的人是他，越过陈行问道：“那这雨要是一直不停怎么办？”
“开慢点儿吧。”宋言呈目不斜视的操纵着的鼠标道。
蒲三张了张嘴正想说话，又听陈行道：“待会儿我开车吧, 这段路我比较熟。”
蒲三眉头微皱，没好气在他椅子上踹了一脚：“那你不早说？”
“我哪儿知道这雨下这么久呢？”陈行不以为道。
“我呸，你小子一开始就是想来开黑吧？”蒲三一把搂过他的脖子, 假意勒了一下, 陈行被他挡得看不清屏幕，仰着头大喊大叫道：“我靠, 你给我放手啊。”
两人打闹一阵后，蒲三才发现坐在宋言呈旁边的赵清瑶，她太安静了，导致他一时忘记了她的存在。
难怪这俩人说什么都要回去呢。
他们三个男生和她一个女生在外面过夜算什么事。
颇为愧疚的挠了挠眉道：“不好意思啊，赵姐，我把你给忘了。”
赵清瑶闻声回头，淡淡笑了笑，轻轻摆了摆手，示意他不要放在心上。
而后又继续蜷缩着双腿，全神贯注看着手机里的电影。
蒲三看到这一幕，心里有一种说不出什么感觉，他突然有点儿明白那时的宋言呈了，就算那会儿让她知道，她在他心里和别人不一样又怎么样呢？他能给她的，也就只有这一点儿不一样了。
对于现在的宋言呈而已，这只是一局可玩可不玩的游戏而已。
可是七年前不是这样的，他所有的生活费、学费全是都是这样打出来的，什么星际第一的指挥官，本身就是一个笑话，他看见只是被生活掐着脖子，拼命争口气的少年。
那时候的宋言呈，除了能让她坐在旁边陪着他熬完一场又一场的游戏，什么都给不了她。
而他显然不要这样。
所以他才用了七年的时间，走完了别人二十年或者三十年才能走完的路。
蒲三曾经有很长一段时间，觉得宋言呈是要钱不要命了，但而今回头去看才发现，他有他想要的东西。
而这个东西早已从他的青春贯穿到他的整个人生。
难怪人家是状元呢。
蒲三自愧不如的摇了摇头，在他们这群傻逼还在以逗弄同龄女生为乐的时候，而有人已经想好了和另一个人的将来。
这时，陈行和宋言呈的对局已经结束了。
外面的雨出乎意料的小了点儿，宋言呈摘下耳机，下意识扫向旁边的赵清瑶，她手机里的电影还没有结束。
电影荒诞乏味，说是喜剧，但又过于深奥，充满了对哲学和物理的思考。
赵清瑶看得津津有味。
而他对赵清瑶喜欢物理这件事有偏见。
半眯着眼睛，拿起旁边的烟盒，抽出一支烟，赵清瑶余光扫到他，抱着蜷缩在椅子上的膝盖回过头道：“结束了？”
他没有回答，含着烟，推开银质火机的盖子，熟练滑动打火的齿轮，垂着眼睑，挡着火苗，靠近，点燃。
蓝白色的火焰照耀在他清冷的眉眼，浓密的睫毛如蒲扇般平整的展开，在眼睑投下淡淡的阴影。
她有瞬间的失神。
他随即抬起头来。
她连忙收回视线，往靠在显示屏上的手机屏幕看去。
他单手夹着烟，慵懒随意的站起身道：“喜欢物理那男的知道你现在这么喜欢物理吗？”
赵清瑶听出他在有意揶揄她。
仿若未闻道：“知道吧。”
他有意无意看了她一眼，看不出是相信还是不相信，淡淡的吸了口烟道：“你看完出来，我先出去抽根烟。”
赵清瑶没搭理他。
过了五分钟，她才关掉电影从网吧出来，三个男人刚刚熄灭手里的烟，陈行接过宋言呈递来的汽车钥匙，往驾驶座走去。
赵清瑶二话不说拉起帽子，气冲冲向后座走去。
宋言呈扫过她手里的伞，双手插兜的跟在她身后，没有说话。
蒲三见两人都去了后座，就只能换到了副驾。
陈行上车后，就对着车载屏幕的一顿操作，结果快五分钟，连导航都还没有找到。
而坐在后座的两个人，各望着车窗的一头，谁也没有开口的意思。
蒲三只能硬着头皮系上安全带，“行哥，你行不行啊？”
陈行正好找到导航，如释重负的白了他一眼：“少废话。”
蒲三默默闭上了嘴。
越野车驶出小镇。
雨渐渐停了，远方的群山升起雾气，漆黑曲折山小路上，只有偶尔交汇的车灯相映。
车厢里一片静谧。
赵清瑶静静眺望着窗外屹立的群山，不知在想些什么。这时，她握在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坐在旁边的男人面无表情的垂着眼睑，给她发了一条信息：「错了」
她同样没有什么表情，回道：「谁？」
「我」
「连起来呢？」
手机屏幕幽蓝的灯光照射在他的脸上，俊美淡漠的男人舔了舔薄润的嘴唇，假意调整了一下坐姿：「我错了」
她不动声色的勾了勾唇角。
「用嘴说」
他垂着眼睑没有回复，不知在想些什么。
赵清瑶有意逗他，又在对话框输入道：「或者你有什么更好的建议？」
而还未等她发送，马真的电话就打了进来，她神色微变，顿时没了逗宋言呈的心情，接了起来：“喂，小真。”
声音里透着宋言呈从未听过的温柔和委屈。
他不禁抬眸向她看去。
“张宁安那个傻逼没对你做什么吧？”马真急吼吼的问道，她刚从坑里上来，结果一进办公室，拿起手机，就看到赵清瑶两个小时前发给她的消息，顿时眼前一黑，现在都还没缓过神。
“没事了，我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赵清瑶听出她的担心，极力使自己的语气起来平稳些，可还是跟终于找到家的小朋友似的，可怜兮兮的：“他没对我做什么，放心吧。”
马真这才稍微缓过了点儿，有精力看赵清瑶后面发来的几条信息。
原来宋言呈正好也在那边露营，这才刚好替她解了围。
马真由衷松了口气，“那你现在到哪儿？”
“上高速了，”赵清瑶也说不清楚这是哪儿，只能看着前方的路标：“大概还一个小时到雾城。”
“那等你回来，我们见面聊。”
“好。”
“你现在是和宋言呈一块儿吗？”
“恩。”赵清瑶轻声应道。
马真对宋言呈没有意见，“那你让他开车开慢点儿，到雾城给我打电话。“
“好，”她顿了顿道：“没事的，现在是陈行在开车，他对这边还挺……”
“什么？陈行跟你在一块儿？”她的声音骤然严肃起来，在静谧的车厢里显得格外突兀，陈行平视着前方，似乎并没有听见。
赵清瑶默默降低了听筒的音量。
小声解释道：“对，他和蒲三……”
“什么？还有蒲三？”马真的声音猛地提起来了，赵清瑶的耳膜猝不及防被惊了一下，小声安抚她道：“你别激动。”
她能不激动吗？
陈行和蒲三在她这里风评差得惊人，尤其是蒲三，简直是丧良心的代表性人物，一听到这俩的名字，那感觉就跟听赵清瑶刚出了虎口，又入了狼窝似的。
“你没开免提吧？”
赵清瑶：“……”
没开，但是那效果也差不多了。
她又将声筒的音量降低了两个度：“你说。”
“我跟你讲，这俩可都不是什么好东西，尤其是蒲三，没准会挑唆宋言呈欺负你，你最好离他俩远点儿。”
赵清瑶本来想说宋言呈不至于这么没脑子，但是又怕其他人误解她的话，对马真产生敌意，没有深谈道：“好。”
“你把微信的共享位置给我打开，有情况我好立即报警。”
赵清瑶也没多做解释，挂断电话，在微信上打开了共享定位。
宋言呈淡淡看了她一眼，低头给她发了一条消息。
「你待会儿回你朋友那儿？」
赵清瑶本来没想回复他。
但不小心点了进去，并且把那条来不及的发出的调侃发了过去。
「或者你有什么更好的建议？」
宋言呈一怔。
侧头向她看去，而她仿若未闻的敲击着屏幕。
他正想要回复。
又看她发来一条信息：「你别担心，他们没你想得那么坏，虽然平时嘴讨厌了点儿，但我感觉还是挺有正义感的。」
宋呈言：“？”
而后她就把这条信息撤回去，冷冰冰的解释道：「发错了」
随即再无下文。
他单手撑靠在一旁的车窗上，歪着脑袋打量着她，而她并没有看他的意思，敲击着屏幕的手就没停过。
他无意中扫到倒映在车窗上的聊天长度，再联想到她刚才发错的内容，看来这是从他到前面，全部说了个遍。
不由发出了一声轻笑。
陈行听到他的笑声，从后视镜扫了她一眼：“赵姐，你干脆直接让小珍珠打电话过来骂吧，你俩这样多累啊，”
赵清瑶手指不停的替马真辩解道：“没说你们，在说之前的事呢。”
蒲三非常有自知之明的和陈行对视了一眼，“赵姐，你问问马珍珠待会儿是不是确定不跟我们见面了吗？”
赵清瑶敲击着屏幕的手指一顿。
放下手机抬起头道：“……真没说你们。”
不管是态度还是语气都非常诚恳。
陈行差点儿都要信了，不料宋言呈突然发出一声不合时宜的嗤笑，在静谧的车厢里显得格外讽刺。
“宋哥，你说呢？”陈行示意道。
宋言呈张了张唇，还未说话，赵清瑶已经扑过来捂上了他的嘴，拼命摇头示意他别说。
他似笑非笑的打量着她。
斜倚着身后的车门，握着她的手腕，缓缓从自己唇上移开：“我还要用嘴说吗？”
她连忙摇了摇头。
“还要听我更好的建议吗？”他温声道。
她继续摇头。
而他并不要想要这个答案，装腔作势的歪了歪头道：“恩？”
赵清瑶明白过来，又点了点头。
他静静看着她的眼睛，缓缓抬起起，揽过她的后脑勺，用只有她能听见的声音道：“回家睡。”
她张了张唇想要反驳。
但是一扫到他眼睛里若有似无的压迫感，又点了点头。
他这才松开揽在她后颈的手，不慌不忙的坐起身，解释道：“你们就不能把人往好处想？”
蒲三虽然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但是从他们窃窃私语的的程度，也能感觉到是达成了某种交易，不以为然道：“把马珍珠往好处想？”
她但凡能少骂两句，他就谢天谢地了。
“人家夸你们有正义感呢。”
“夸我们有正义感？”蒲三更是不信：“她不骂我们丧良心就不错了。”
宋言呈扫过他，唇角泛起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这不是就事论事吗？”
这么一想，好像也有道理，蒲三没有再追问下去。
倒是陈行好奇道：“赵姐，小珍珠现在在干什么？谈恋爱了吗？”
赵清瑶知道马真烦他们烦得要死，没有深谈，支支吾吾道：“谈了一个吧。”
见她不愿意说，陈行也只是随口答了一句“是吗”，便再无下文。
进了雾城。
赵清瑶便立刻接到了马真的电话，马真在自家小区门口等她，赵清瑶本来想让他们就近把她放下来，但蒲三嚷着要会一会马真，径直就将车到了小区门口。
马真穿着一身居家服，见车开过来的时候，还有些莫名其妙。
而后赵清瑶就从后座跳了下来，直直扑进了她怀里。
她一抱住赵清瑶，副驾驶的车窗便缓缓放了下来，蒲三居高临下的俯视着她：“马珍珠。”
马真难得搭理他。
拉着赵清瑶就准备走，没想到赵清瑶脚步一顿，欲言又止的往打开的后座车门看了一眼：“你……今天要不要去我那儿睡啊？”
马真：“？”
赵清瑶凑到她耳边说了几句，马真不禁发出一声冷笑，脑海中不禁浮现出宋言呈年少时那张淡漠桀骜的脸。
合起伙来欺负赵清瑶好说话的是吧？
她撸起袖子，虎视眈眈盯着面前的蒲三，拉着赵清瑶往后座走去，“好啊。”
她倒要看看这群狗逼今天卖得什么药。
第16章 悦 己
马真气势汹汹的拽了一下半开的车门。
正准备踩着脚踏上去, 猝不及防和宋言呈懒懒从门口扫过的视线碰了一个正着，吓得猛地往后退了半步，侧到一旁, 让赵清瑶先上。
赵清瑶隐约也能感觉到他身上无形的压迫感，没有多言, 握着马真的手, 在两人中间的位置坐了下来。
宋言呈象征性的收了收腿，面无表情的看着窗外, 似乎对他们之间的事没有兴趣，而车里的每个人都习以为常。
赵清瑶暗暗透过车窗看了他一眼, 他神色一如既往的慵懒，看不出在想什么, 不知是不是心理原因，赵清瑶觉得他好像不太高兴。
他感觉她的注视，漫不经心的掀起眼睑, 和她的视线在车窗里碰了一个正着。
她立马躲开了他的目光。
他也淡淡收回了视线, 没有多言。
蒲三从副驾驶转过身来：“哎哟, 马珍珠，你还敢上车呢？不怕我把你骗去卖了？”
马真打心眼看他不爽，冷冷白了他一眼：“傻逼。”
“马珍珠，我招你惹你了？”蒲三假意做了一个要打她的手势：“上来就给我甩脸子？”
马真还是不为所动：“滚。”
蒲三脸上挂不住, 支起身，假意要来掐她的脸，结果马真先一巴掌给他打在了手臂上：“跟我动手动脚呢？”
蒲三发现她和读书那会儿真的不一样了。
以前可谓是打不还手, 骂不还手, 成天就只会哭着找老师，十几岁的人了活得跟三岁似的。
蒲三也不生气, 靠着副驾驶的后座笑道：“马珍珠，你是不是从毕业那会儿就等着这一天呢？”
他说对了。
自高中毕业那天，她就在期盼着这一天，寻思着再见到他要怎么还回去。
但是她拒不承认：“滚。”
蒲三悠悠转过了身。
陈行从后视镜里静静的看着她，马真察觉到他的视线抬起头，凶巴巴道：“看什么看？”
陈行淡淡一笑，仿若未闻道：“宋哥，现在去哪儿呢？是回去还是再吃顿宵夜？”
“谁要跟你们吃宵夜？”马真虎视眈眈的盯着前排。
蒲三看着手机没搭理她，陈行回过头道：“小珍珠，你要是不放心的话，可以叫上你男朋友一起。”
“关你屁事。”马真没好气道。
蒲三见他也触一鼻子灰，忍不住都笑了起来，刷着朋友圈道：“行了，别吃了，各回各家吧。”
其他人也没有反驳。
蒲三离得近，没坐一会儿就下车了。他走了以后，陈行转头看向赵清瑶道：“赵姐，你现在是准备回哪儿呢？”
赵清瑶后知后觉想起他还不知道她住在宋言呈家里这件事，正想着该怎么跟他解释，就听马真发出一声冷笑：“装什么呢装？”
赵清瑶连忙捂着她的嘴，“没什么，你先回你家吧。”
“啊？”陈行一头无数：“我和宋哥先送你呗。”
赵清瑶不知如何作答，下意识看了旁边的宋言呈一眼。
宋言呈的脸上流露出些许的倦态，双手环胸的仰靠着身后的椅背，闭着眼睛道：“去我家吧。”
陈行一时没回过神，脸上生出一抹疑惑，但是见宋言呈没有解释的意思，他也没有多问。
半个小时后，越野车抵达小区楼下的停车场，后座的三个人都下了车，陈行放下驾驶座的车窗道：“你们……这是什么意思？”
赵清瑶本想解释，但是想着话是宋言呈说的。
故而没有作答。
宋言呈也没有解释的意思，看了一眼腕表上的时间，俯身撑着车顶：“我回实验室，你要是嫌回去晚的话，可以跟我一起去那边住一晚上，如果觉得不方便，就把车开回去，有空的时候再开回来，走了。”
陈行听到这儿终于听明白了。
他的房子租给赵清瑶了。
而他真的如陈行所说，大部分时间都住在实验室那边，并没有和她住在一起。
陈行心里说不出什么感觉，他知道宋言呈这个人素来自信，不屑用那些弯弯绕绕的小手段，但他有时候觉得，人太自信也不是什么好事，尤其是追一个女孩子的时候。
“我把车给你停这儿，我打车回去吧。“陈行把车钥匙给他，也下了车。
宋言呈接过钥匙也没有多言。
四个人一起往电梯走去。
马真拉着赵清瑶走在前面，凑到她耳边小声道：“宋言呈这个人真的还可以。”
至少人品这方面还挺让人放心的。
顿时心安不少。
赵清瑶没有回答，进了电梯，宋言呈先按下了一楼，而后替她们按了一个十七楼。
她盯着他的背影没有说话。
电梯抵达一楼。
宋言呈率先走了出去，离开的时候，有意无意的看了她一眼，却又什么都没说。
单手插兜的背对着她挥了挥手。
算是道别了。
陈行边走边向她们挥手：“晚安啦，小珍珠。”
马真向他做了一个鬼脸。
电梯合上。
马真隐隐察觉到一丝不对劲，松开弯着赵清瑶的手道：“你不是说，宋言呈让你回来睡吗？他怎么还走了呢？”
导致她一度以为他没安什么好心，厚着脸皮跟了过来。
没想到是自己会错意了。
“可能……”赵清瑶之前就有一种感觉，而今这种感觉更加强烈：“是不想让别人误解我吧。”
“他一个男人能想这么细？”马真难以置信道：“他不会真的喜欢你吧？”
“应该……喜欢吧。”赵清瑶想了想，多多少少应该还是有一点儿。
“那你怎么看起来还不太高兴样子？”
“因为就那一点点啊。”赵清瑶掐着小拇指上可忽略不计的一点儿笑道。
走出电梯，进了门，赵清瑶从厨房里接了杯水给她，而后又去房间里给她找洗漱用品和睡衣，马真环视了一圈，后知后觉道：“对了，你还没说张宁安的事呢。”
赵清瑶恍然大悟的应了一声，一边找睡衣，一边向倚在门边的马真讲述了事情经过，听到酒店工作人员质疑她太敏感的时候，马真一下就炸了：“屁，他当时撩我们那个同事这样的。我现在回想起来，我觉得那就是一种变相的强迫。”
“我那个同事加班，晚上没车回去，然后他那天晚上也在，就顺路捎上我同事，问她是不是有个男朋友在外地？还挺优秀之类的，我朋友刚毕业也没什么经验，就什么都给他讲了，最后重点来了，他选了一条乡野的小路，想要走近路，结果车坏了。”
“真坏了还是假坏了？”赵清瑶问。
“我觉得是假的，”马真继续道：“因为车坏了以后，他的手机也没信号了，我朋友就说她来联系修车的师傅，然后他把我同事手机拿走了，直接扣着别人的手腕，去摸别人的腿。”
“我同事当时吓坏了，但因为他是领导，又不敢真的对他动手，加上他那个表面上看看还斯文的，我同事当时也被他的外表和甜言蜜语迷惑，也半推半就了，然后我同事也就她男朋友分手了。”
“然后呢？”赵清瑶问。
“我同事就觉得是在跟他谈恋爱，结果我同事后来才知道，他有未婚妻，还是学校里的一个老师。我同事就疯了，问他要说法，而他就一副从来没和我同事发生过关系的样子，我同事那时候才意识到被他骗了，而且他从一开始就打定了注意，不想对我同事负责。他们去酒店开房，用得都是我同事的身份证，私下联系的电话、微信，全是另一个人的身份验证的。”马真现在想起来都还心有余悸：“我同事当时怕丢工作，不敢得罪他，结果最后工作也没保住，名声也坏了，而他呢？没有任何影响，都觉得是我同事在发疯。”
赵清瑶联想到自己当时的处境，不禁感觉背后发凉，吓出一身鸡皮疙瘩。
“不过没事，都过去了。”马真上前抱住她。
她靠在马真的肩上。
平复着心绪道：“你知道事情后来是怎么解决的吗？”
“不是宋言呈来把你接走了吗？”
她身上的寒意稍微消退了一些，从马真怀里直起身，讲述了陈行和蒲三的“壮举”，马真听到蒲三捏他，没忍住笑出了声。
“我靠，他俩也太骚了吧？”
“我也觉得。”
可马真对他俩还是没啥好感，读书那会儿蒲三和她是同桌，有事没事就来惹她，非要把她惹哭了才高兴，而陈行天天坐后面看戏，只有见她真的要去告老师了，才象征性在中间劝一下，适当的让蒲三少说两句。
“我今天在车上那个发挥还可以吧？”马真决定今天少骂他们两句，算是报答他们对赵清瑶的帮助了：“不会再让蒲三觉得我好欺负吧？”
“发挥的很好，完美，一看就不好惹。”赵清瑶毫不吝啬的赞美道。
马真也十分满意，正准备拿了睡衣去洗漱，随后又想起一件事：“对了，张宁安的事，你要跟你妈说吗？”
“不说了，我连张舜禹在网上赌博的照片都给她看了，她都不信，我也没办法了。”
张舜禹这边，马真倒不是那么担心，毕竟她妈总不可能疯到押着赵清瑶去结婚，但是张宁安那边就很麻烦了，万一他又来对赵清瑶做点儿什么，到时候遭罪的还是赵清瑶：“那张宁安再来怎么办？”
“找我爸，”赵清瑶想清楚了，邓菊可能会不信她，但是老赵绝对会站在她这边：“让他看看我们双华厂职工的厉害。”
马真知道老赵在方面还是挺靠谱，于是也没有多言。
两个人洗漱之后躺在床上，一直聊到晚上两点，才下定决心要睡觉，而安静了不到一分钟，马真又想道：“话说张宁安之前都没对你起过心思，怎么就对宋言呈破防了呢？”
“我们那一届天之骄子，谁不对宋言呈破防呢？”赵清瑶迷迷糊糊道：“听说张宁安读书那会儿，在学校也算风云人物，钢琴吉他主持什么都会，体育学习什么都好，但是……他在校外参加比赛，最好的一次就拿了一个第二，而宋言呈想要什么名次，完全看他那几天的心情。”
“也是，”马真至今想起都觉得匪夷所思：“怎么会有人放弃燕北的保送，然后自己考去燕清呢。”
赵清瑶没有回答她。
发出均匀的呼吸声。
马真见她睡着了，也侧过身进入了梦乡。
第二天，她和马真一起吃了个早饭，便去和昨天值班的同事交接了。下午，住校的学生陆陆续续返校了，天渐渐黑了，她在班上守着学生做试卷。
这时，她接到张舜禹的电话。
他刚把邓菊他们送回雾城，想单独跟她见一面。
“我在上班，可能不是很方便。”赵清瑶并不想和他有什么牵扯。
“那我现在来学校来找你吧，”他似乎很着急：“就几句话，很快的。”
“那你在电话里说吧。”
张舜禹嫌电话里不方便，“我马上到你们学校了，在门口说几句就行了，很快的。”
赵清瑶想了想，这样也行，免得后面又浪费她的时间。
挂断电话，让班长上来替她盯着，便往校门口走去。
还不到九点。
学校的教学楼里都灯火通明，相较之下，校门口就要昏暗安静许多，她一走出去，就看见张舜禹蹲在地上抽烟的身影。
见她过来，熟练的扔掉手里的烟，起身踩了两脚。
赵清瑶感觉到他和平时不太一样，盯着她没有说话。
张舜禹也知道她赶时间，开门见山道：“瑶瑶，我知道你跟昨天那男的关系不一般，但是你妈……你知道的吧？在车上的时候还非要撮合我跟你。我也不想逼你跟我在一起，毕竟这强扭的瓜也不甜，所以你借我两万块钱，我回去就跟他们说，是我不想跟你好，怎么样？”
赵清瑶听出来了，这是知道邓菊吃定她了，变相来威胁她了。
“我不借呢？”
“那我就只跟你妈说，你是怎么作贱自己，抛弃我这么好的男人不要，跑去倒贴别人了。”张舜禹不以为然道：“毕竟那男的怎么看都不会和你结婚的样子。”
赵清瑶发出一声冷笑。
“随便你。”
说完就转身准备离开。
张舜禹拦住她：“瑶瑶，两万不行，五千也行。”
“一分都没有。”
“那你就别怪我把事做绝了。”
赵清瑶连表情都没有变一下。
越过他往学校里面走去。
“赵清瑶！”他再次叫住她：“你就不怕因为这件事，跟你妈断绝母子关系吗？”
她对邓菊的“顺从”每个人都有目共睹。
但是如果每个人都把她对邓菊的尊重，当作拿捏她的手段，那就大错特错了。
“如果她因为你的一面之词，就要和我断绝关系，那就断了吧。”赵清瑶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没有想象中的痛苦和自责，相反有一种如释重负的快意。
张舜禹还想说点儿什么，而赵清瑶已经径直离开。
回到教室，她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拿起试卷给学生们讲题，题刚刚讲完，下课铃便响了。
学生们陆陆续续放学以后，赵清瑶又掐着时间去寝室查寝，确保每个学生都在寝后，才回到值班室。
她简单的洗漱后躺在床上，盯着和宋言呈微信的聊天页面发呆。
他和她的对话还停留昨天。
她咬着嘴唇，犹豫了一下后从床上坐起来，给他发了一条微信：「睡了吗？」
「没有」他回复的很快。
「你准备在你这边待多久？」
「还不清楚，看项目进度吧」他微微一顿：「怎么了？」
她在对话框里输入道：“昨天的事……”
不是在跟他唱反调。
只是已经答应了马真的事，她也不想反悔，让马真觉得她这个人重色轻友。
可是想了想，好像又没有解释的必要。
本来没什么事，她这一解释，倒像是有点儿什么了。
「没什么，我要睡了」她删掉已经打好的字，回复道：「晚安。」
而他的电话直接打了过来。
“回家了？”
声音一如既往的慵懒，完全听不出他在想什么，她也只能如实回道：“没有，在学校值班呢。”
“值班？”
她轻轻应了一声，“我同事临时有事，让我今天帮她值一天班。”
宋言呈这才意识到他误会了什么。
一时没有说话。
“没什么事的话，我就挂了。”她温温柔柔的说道，乍一听没有任何杀伤力，但是落在他耳朵里，字字都跟带着刺似的。
“赵清瑶，我以为你是舍不得我。”
赵清瑶一默。
柔柔软软回道：“怎么可能。”
“对啊，怎么可能，”他声音里透着一丝自嘲的轻笑：“只有我会舍不得你而已。”
赵清瑶沉默着没有说话。
似乎并不相信。
他也没有强求：“睡觉吧。”
“宋言呈，”她以为他要挂了，连忙叫住他：“你昨天怎么知道我在那里露营的？”
“猜的。”
“真的？”
“想要知道我怎么猜到的吗？”他心里说不出什么感觉，明明还在计较着她的敷衍，可是又要忍不住回答她的疑问。
“恩。”
“那就充值VIP解锁。”
“多少钱？”
“十二。”
他立即就收到了她十二块钱的微信转账。
他不动声色的扬了扬唇角：“合理的运用各大社交平台就可以了，然后选出最合适的几个筛选一下。”
“就这你收我十二块？”她显然并不买账。
“那我不收，你回答我一个问题吧。”
“什么？”赵清瑶问道。
“不是跟妈妈去露营吗？”他的语态轻松而随意，隐隐透着一丝笑意：“怎么那么多人？”
赵清瑶没想到他会这个时候提起这茬儿，她一直都以为他不问，只是不在意。
而今看来似乎并不是这样。
赵清瑶不相信他这么聪明的人，不会不知道原因。
比起这个答案，他更像是在试探她。
“宋言呈。”
“恩？”
“我饿了。”她声音里隐隐透着一丝疲惫。
他略微沉吟，似乎在思索她话里的真假，随后无奈的深呼了口气：“要吃什么？我现在给你买过来。”
“不用买，”她平静无波的说道：“你来就好了。”
“确定？”似乎经历过她太多次的出尔反尔，这声询问里充满了对她的质疑。
她有气无力的应了一声。
“那我开车过来。”
她没有反驳。
过了一会儿，她接到他的电话，她披上外套出门，他的车停在宿舍楼的外面，在空荡荡的停车场里格外显眼。
她关上值班室的门下楼。
他看见她下来了，提前打开了车门的自动锁，她拉开副驾驶的车门的上车，他侧身去拿放在后排的打包袋。
而还未等他的手完全伸直，她便抱着他的颈脖，靠到了他怀里。
他瞳孔微怔。
缓缓收回了伸向后座的手臂。
她似乎仍不觉得满足，跪在驾驶座的椅凳上，搂着他的脖子，越过车上中控台，直接跨坐到了他的腿上。
在他怀里贴了一个满怀。
第17章 拥 有
她的下颚轻轻抵在他肩膀的外套上, 双眸微微闭着，过膝的裙摆随着她的动作，松松垮垮的垂在她的小腿上。
肩上的外套也随之滑落。
他垂眸看了一眼, 便不动声色替她捻起了滑到手臂的领口。
她浑然未觉的在他肩上找着合适的位置，淡淡的山茶花气息将他萦绕其中。
他的喉结轻不可闻的动了动。
一只手虚虚揽着她的腰, 另一只手不自觉抚上她跨在自己腰侧的大腿, 但碰到的瞬间又松开了手，无处安放的垂落在一侧。
她似乎仍然不太满意。
又向他身前的挪动了一下, 温热的鼻息有意无意扫过他的颈脖，他故作镇定的侧仰着头, 面无表情扶着她的腿，配合的调整了一下坐姿。
“赵清瑶, ”他隐约感觉到了什么，带着一丝警告意味的收了收钳在她腰上的手臂：“再往前——就不礼貌了。”
她动作一顿。
抬起头，一双眼睛委屈巴巴的, 像是受了什么委屈, 希望在他这里获得安慰。
“怎么了？”他心生恻隐的揽起她的脸, 语气温柔而富有耐心，全然不受她行为的影响。
赵清瑶一怔。
她没有和男生谈过，但是她也听过，通常在这种时候, 男人都不是会用大脑思考的。
可是直至此时他依旧在关注她的情绪。
他并没有借此满足自己的私念，而是在真切的关心，她为什么想要这么做。
她缓缓撑着他的肩膀, 坐起身道：“我觉得……昨天委屈你了。”
他专注的眼眸浮现出一丝疑惑, 后知后觉回味过来，缓缓放下捧着她的手, 笑着往后仰去：“认真的？”
其实也没有那么认真，可她就想知道，他到底是想做，还是想爱。
结果看似一样，而这两个字的顺序，却是失之毫厘，差之千里。「1」
“恩。”她轻不可闻的应了一声。
“那现在算是在弥补我吗？”他慵懒的靠着身后的椅背，抬眸打量着她。
“可能……”她微微一顿，盯着这张光是看着心悦神怡的脸，总觉得自己才是没安好心的人：“也有点儿委屈吧。”
“那怎么办？”他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垂着宽薄的眼睑，自下而上的打量着她。
她试着又向他靠近了一些。
蓬松的裙摆滑过他柔顺的裤腿，发出轻微细致的响声，他若有所思的盯着她弯曲的膝盖，没有任何反应。
她反而有些举棋不定，生出一丝犹豫。
而他心里已经有了答案，不动声色的抬起视线，“继续委屈我？”
她没有说话，但是盯着他的喉头非常诚实的咽了咽。
他也没有做任何评判，单手松开原本扣得一丝不苟的领口，扶过她一侧的腿，倾身向她靠近的同时，又把她往自己身前带了一点儿。
刚才清清楚楚听到他说不礼貌的人，不由瞪大了眼睛。
他清明深邃的眸光直直的望着她的眼睛，一点点扶上她的腰，将她推到了退无可退的位置。
她清楚的感觉到了什么。
顿时深刻的明白到了什么叫不礼貌。
“恩？”偏偏他还像什么都不知道一样，人畜无害的向她歪了歪头。
赵清瑶一动不动的坐在他的腿上，全然没了之前的肆无忌惮。
“还委屈吗？”他明知故问道。
这么看，他好像也没那么委屈。
可是……
“我有点儿委屈。”她耷拉着脑袋看向他，一副被他欺负了样子，而他也没想真的对她做什么，扶着她的腰，往后直起腰，义正辞严的问道：“那还不起来？”
赵清瑶发现他真的和她听过的那些男生不一样。
这个人……真的一直都是很好很好的人。
她心下一动，抿着嘴唇，小心翼翼的打量着他：“你之前说……给我摸那件事，还作数吗？”
然而他并没有把这句话放在心上，抬手捏着她的下颚，左右环视着她的脸道：“赵清瑶，你今天怎么了？”
她没有正面回答，躲开他的手道：“你先说是不是真的？”
“恩。”他眨着了一下眼睛，漫不经心的回了一声。
“那……”她欲言又止。
“你到底想干什么？”
“……不能光摸吧？”她的耳朵悄无声息的红了起来，他淡淡的扫了一眼，若无其事道：“那你还想要什么花样？”
不想要什么花样。
就是觉得放着这么一个国色天香，天天自己给自己下头，挺暴殄天物的。
“就……”她有些说不出口。
偏偏他还像不明白似的，一直在看着她。
她的脸也一点点儿烧了起来，静静的和他对视，而后不知道想明白了什么，原本闪烁的眼神陡然变得变得坚定起来：“我只是想在能够拥有你的时候……尽情的拥有你。”
他没有立刻回答，仿佛在思索她突如其来的决绝从何而来，而后调整着坐姿，漫不经心的点了点头：“可以。”
她的大脑登时有瞬间的空白。
但很快按耐下来，闭着眼睛，深吸口气，而后又睁开眼睛，镇定自若的望向他：“我不会让你对我负责，也不会问你的将来。”
等到一切该结束的时候，就会在它该结束的地方结束。
她不想他因为她，感受到任何的压力。
特别严肃的说道：“你是自由的。”
“那我现在算什么？”而他似乎并不关心她后面的话，仿若未闻的回道。
赵清瑶突然反应过来，他如果想要跟她结束，她根本拦不住。
后面的话根本就是一句废话。
“恩？”感觉她的恍惚，他再次追问道。
“算……”她蓦然回神，有些茫然无措道：“雾城……七天男友体验劵吧？”
“只有七天？”他挑了挑眉道。
“取决你在雾城待多久。”
“如果我一直待下去，那这张男友券是不是就一直作数？”
赵清瑶想了想，“理论上是的，但是……”
“知道了。”他并不想知道她后面的话。
“那……”赵清瑶也没有强求：“就先这么说定了？”
“还有其他仪式吗？”他反问道。
“没有了，”说完以后，她的情绪反而稳定了下来，看着他的眼神都平静了许多，试图起身离开道：“时间不早了，你回去的时候……”
话音未落，他已经垂着眼睑，起身揽着她的后颈，吻住了她的唇。
她瞳孔微怔，原本已经放松下来的情绪再次变得紧绷，而未等她回应，他已经松开揽在她后颈的手，抬起了头。
她有些茫然的看着他。
而他的眼神平静深邃，完全看不出他在想什么，赵清瑶也没有深究，试着准备起身礼卡的时候，他却又揽着她的脖子吻了过来。
她随之闭上了眼睛。
可他也没有太多逾越的举动，轻轻吮了几下她的唇瓣，便又松开了。
她显然有些意犹未尽。
但他的态度又让他琢磨不透。
她一瞬不瞬的盯着他的眼睛，而他也在看着她，她的视线不自觉落在他的嘴唇，随后主动俯身吻了上去，不同于他的浅尝即止，她伸出舌头，主动绕上了他。
他也不再装什么不想要，一把揽过她的腰，直起身，反客为主的吮住了她的唇瓣。
她双手撑着他的肩膀，感觉到若有似无的冲突，轻不可见的晃了晃腰肢。
发出了一声轻喃。
他冷白修长的手指扣着她脑后的头发，侧头吻上了她的颈脖，另一只手越过裙摆，往上延伸，她猛地意识到了什么，一把摁住落上自己肌肤的手。
“不可以。”
他的唇仍然在她的颈脖辗转，但手已经移了开来，并且细心的替她捻了捻裙摆。
她抬起头，感觉他的唇延落在她的锁骨，轻轻推开他道：“就到这吧。”
“好。”他没有任何不满，抬手捧过她的脸，用大拇指轻轻擦了一下她的唇角，凝视着她的眼睛温柔又专注。
这一刻，她生出一种幸福的错觉。
而这种幸福能她可以谅解这世界诸多诸多的不公。
“我回去了。”她试着站起身。
这一次，他没有阻止，抬手护着她的头，看着她回到之前的位置。
而后侧身拿出后座的打包袋：“给你带的，应该还没凉。”
她微微一怔，接过口袋，道了声谢。
“不用，”他神色一如既往的平静：“应该的。”
“那我上去了。”
“我送你。”说着，他也拉上了旁边车门的开关。
“不用了。”她连忙打开副驾驶的门回绝道：“几步路。”
说完就关上门，头也不回的往楼道里面跑去。
他放下驾驶座的车窗，静静望着她的背影，直至完全消失不见才收回视线，拿起旁边的烟盒，点燃了一支烟。
他单手搭在车窗上抽烟的时候，收到了她发来的微信。
「我……刚才好像在发疯」
「你有感觉到了吗」
氤氲的烟雾徐徐向上飘去，他面无表情的敲击着手里的屏幕：「感觉到了」
她没有回答，但最上面的对话框显示她正在输入中。
他也不等她说话，又补充道：「但我不介意你多疯几次」
上面的“输入中”顿时变成了她波澜无惊的网名——Willowen。「2」
薇洛温。
美好而自由。「2」
他若有似无的歪了歪头，
自由这个词没有错，但他不喜欢从她嘴里想要给他的自由。
可他没有流露出任何端倪。
低头吸了一口手里的烟。
这时，他手里的手机又震动了一下，
还是赵清瑶。
她说：「晚安」
此时他对她的男友体验劵终于用了一点儿实感，眼神不知不觉的变得柔软，抬眸望着不远处的路灯，单手摁着微信里说话的按钮，将手机靠近唇边，发出一声宛如耳语的呢喃：“晚安。”
**
赵清瑶几乎一晚上都没怎么睡好。
早上起来全靠咖啡续命，同事们都以为她是因为值班的缘故，没有多问。
中午她在食堂吃过饭后，便回去休息了一会儿，醒来的时候，整个人清醒了不少。下午，她处理完日常的工作，走到办公室外面的走廊休息，看见他们班的学生在上体育课，顿时感觉自己都年轻不少，放下手里的水杯活动了一下筋骨。
这时，她兜里的手机响了。
她拿出来一看，上面显示着一个外地的陌生号码，以为是什么骚扰电话，想都没想就挂断了。
而对方却契而不舍的打了起来。
她滑向应答键，没有说话，对方也没说话，沉默了大概十秒钟左右，她才试探着开口道：“喂？”
“你好，请问是王老师吗？”电话那头立马传来一个男人受宠若惊的声音。
“不是。”说着，她就准备挂断电话。
对方见状立马自报家门道：“不好意思，老师，我是圆圆的妈妈。”
她准备放下手机的手指一顿。
后知后觉想起自己的上一任就姓王，连忙话锋一转道：“你好，有什么事吗？”
“是这样的，我想问一下圆圆最近的情况，她和她爸爸的事，我已经听社区的工作人员听了，但是我现在……还没办法……”说着，圆圆的母亲就忍不住哭了起来。
赵清瑶听听她那边的情况，向她复述道：“所以，你现在是刚到厂里，还没有拿到工资，没有办法支付圆圆目前的生活起居，对吗？”
“恩。”圆圆妈妈忐忑不安的应道，生怕这位年轻的班主任，对她流露出一丝厌恶。
然而对方只是淡淡应了一声：“没关系，圆圆现在有地方住，也有饭吃，你先过好自己的生活吧。”
圆圆妈妈没想到她居然这么好说话，顿时激动的语无伦次：“老师，谢谢你，谢谢你，我这段时间一定努力赚钱，下学期让圆圆在学校里住校，老师，谢谢你，麻烦你了。”
她似乎很久没有感受到这种善意，又忍不住哭了起来。
赵清瑶本来想让圆圆来接电话，但是又怕妈妈的情绪会影响到孩子，于是决定等她情绪稳定一点儿再说。
圆圆妈妈的哭声逐渐小了下去。
赵清瑶不慌不忙安慰道：“慢慢来嘛，谁的生活不是上山下山呢？而这只是生活中一个小小的坎而已，日子会好起来的，别怕。”
她的声音里有一种温柔的力量。
圆圆妈妈心里好受了许多，又寒暄了几句，才挂断了电话。
赵清瑶转过身，却发现教导主任领着一个年轻男人站在她的身后，主任笑盈盈的，对她说话的方式很满意：“又在和家长沟通呢？”
“就我们上次一起去家访的那个孩子，她妈妈给我打电话了，说下学期会来给孩子办理住校，这段时间麻烦我们多照顾一下。”
主任一听这事还没完。
不由皱了皱眉：“赵老师，这事真不是我说你，这孩子万一出点儿什么事，到时候，我们可一个都跑不掉。”
“校长不是去跟局上汇报这个事了吗？”赵清瑶问道：“怎么？有眉目了吗？”
主任说起这件事，就觉得她还是命好，碰到新上任的领导是她以前学校的校长，愿意卖这个面子。
“你还好意思问？人家大领导听了你这儿事，马上就找人去给你跑了，现在由社区牵头跟小孩父亲谈好了，学校可以暂时不收他们这个生活费，让孩子继续在学校里读书，但是孩子的安全责任还是由他们家长承担。“
“什么叫给我跑了？这是教育的力量，也是您和老大言传身教的结果。”
“你少给我整这些没用的，”主任嘴上这么说，但心里特别开心，“你，下不为例，你再摊上这种事，我和校长可都……管不了了啊。”
赵清瑶没有顶嘴，特别人畜无害的笑了一下。
主任这才想起正事，拉过身后的年轻人道：“这是你们班新来的数学老师，罗怀玉，你好好带人熟悉一下，这以后可能就是你们班的班主任了。”
赵清瑶眼睛都亮了。
特别热情道：“主任，你放心，我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还有这八班的生物课，你后面两周可能要帮忙上一下，程老师要去做手术。”
“没问题。”她一口应承了下来，只要能把这个班主任甩出去，让她干什么都行。
送走主任以后，她便热情的在校园里，给这位新来的罗老师介绍起来，班上的几个嘴欠的男生凑过来道：“赵老师，这是你的新男朋友啊？”
这话说的，就跟她有旧得似的。
赵清瑶也不在这种事上跟他们生气，好声好气道：“这是你们新来的数学老师，叫罗老师。”
学生们顿时大失所望，但还是老老实实叫了一声。
而后走向操场上其他窃窃私语的众人道：“散了吧，是新来的数学老师。”
众人又是一片失望。
赵清瑶听而不闻的给罗怀玉介绍了一圈，最后把他带到高中数学组的办公室，指着最里面的中年男人道：“那位是你们数学组的教研组长，有任何教学上的问题，都可以虚心的向他请教。”
罗怀玉点了点头：“主任已经介绍过了。”
“那你慢慢忙吧，我先走了。”说着，就准备离开。
“赵老师，”他叫住她，特别珍重的伸出手道：“很高兴认识你。”
她疏离而不失的礼貌的虚握了一下：“我也很高兴。”
**
回到办公室，已经临近下班，赵清瑶收到宋言呈的微信：「晚上要吃什么？」
赵清瑶没想到这么快就能享受到来自“男朋友”的好处，坐起身回道：「你做还是点外卖？」
「你想吃外卖？」
「不想」她不自觉跟着摇了摇头。
他解释道：「我现在去超市」
「我也想去」
他略微沉吟：「那等一会儿我来接你？」
「好」
第18章 初 恋
很快到了下班的时间, 等到校门口的学生都散得差不多了，赵清瑶才向校门口走去，而宋言呈早已开着车在门口等候多时。
但他没有任何催促她的意思。
她拉开副驾驶的门上, 一坐上车，他便递给她一小块面包。
“吃饭应该会比较晚, 你饿了可以先吃这个垫一下。”
赵清瑶欲言又止的接过他手里的面包, 说了一声谢谢。
“怎么了？”他操控着中控台的挡位，盯着副驾驶外面的后视镜, 用余光扫过她道。
“感觉……”赵清瑶拆开面包的外包装问道：“你好像谈过很多个女朋友的样子。”
他面露不解的看了她一眼：“为什么这么问？”
“很会。”她言简意赅道。
而他似乎没听懂，眉眼间生出一丝疑惑, 但也追问，平视着前方自顾自的回答道：“没谈过。”
赵清瑶：“……”
脑海中不禁浮现出, 网上关于“送命题”教学，不管前面谈过几任，谁问你这个问题, 谁就是初恋。
虽然以他们目前这种随时都会结束的关系, 他大不可必如此照顾她的情绪, 但她依然觉得很受用。
不禁笑道：“那我岂不是你的初恋？”
“恩，”他似乎没有听出她话里的调侃，一本正经的应了一声：“初恋。”
果然如此。
她眼底出一抹狡黠的笑意。
“有什么问题？”他一脸正色的道。
“没什么，”她强忍着笑意, 正襟危坐道：“只是想到了高兴的事情。”
“你是我初恋这件事，很让你感到高兴吗？”
她没有否认，“恩, 很满意。”
但语气过于平淡, 一看就不怎么诚心。
他淡淡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到了附近商场的地下停车场, 她下车寻找着进入超市的路标，他锁上车门，上前握着她的手臂道：“这边，初恋。”
她一时没反应过来。
过了一会儿，才后知后觉抽回被他攥着的手：“就算我是你的初恋，你也不用时刻挂在嘴边吧？”
“不挂在嘴边，怎么算初恋？”他若有似无的挑了挑唇角。
赵清瑶隐隐感觉到他没安好心，在他腰上掐了一下：“你少来。”
他眼底笑意更甚：“怎么？我不是你的初恋，还不能让你是我的初恋了？”
周围的人听到这句话都下意识向他们看来。
赵清瑶脸颊微微有些发烫，轻轻推着他的手道：“宋言呈，你先放开我。”
他依她所言松开了手，然而下一秒，却从后搂着她的肩，轻轻勾着她的脖子道：“那女朋友，这边。”
赵清瑶不动声色和周围的路人对视。
他仿若未闻道：“女朋友，今天晚上想吃什么？”
“都可以。”赵清瑶低下头道。
“吃辣还是不辣？”
“不吃辣。”
“那今天晚上还要……”
她听出他在有意捉弄她，猛地抬起头打断道：“要。”
他唇角的笑意一深。
不禁埋头抵在她颈边道：“你听到我说要什么了吗？”
他温热的呼吸拂过她的颈脖，她不由咽了咽喉头：“你能不能先放开我？”
“还笑吗？”
她猛地意识到什么，连忙摇了摇头道：“不笑了。”
“那谁说你的初恋？”
“你。”她没有丝毫犹豫的回道。
他这才笑了起来，松开了环在她脖子的上手，轻轻的摸了摸她的头发。
赵清瑶发现有些东西经久不衰是有一定答案的——不管前面谈过几任，谁问你这个问题，谁就是初恋。
网友诚，不欺我。
进了超市，超市是会员制的，但里面的人也不少。
赵清瑶之前蹭同事的会员卡来过两次，而每次来得时候，里面陈列的货架，都会让她生出一种在逛仓库的错觉。
“这个要吗？”宋言呈不了解她的喜好，只能凭感觉问：“你现在盖的棉被会不会太厚？需不需要买一个夏天的凉被？”
赵清瑶摇了摇头：“我自己有。”
他也没有多言，“那你有需要的跟我说。”
赵清瑶欲言又止的看着他。
轻轻点了点头，随后不知想到了什么，试着伸出手抓住了他的手臂。
他不由一怔。
脑海中曾经幻想过无数次的场景，此时化为现实。
这个人此刻真的在他身边。
他眼底泛起些许的笑意，将推着车的手臂略微放低了一点儿，继续往前走去。
走到肉蛋果蔬区，他熟练从冰柜里挑选出肉品，自然的询问着的意见，不用她费什么心，就已经安排了一切。
她生出了一种幸福的错觉。
由衷的觉得，以后嫁给他的那个人应该会很幸福。
他感觉到她的视线，回过头道：“在看什么？”
她没有回答，避开他的视线道：“我想吃蛋糕。”
他应了一声。
走到烘培区，她还在比对着东西找价格的时候，他已经直接放进购物车里，她不由一愣：“你买东西都不看价格的吗？”
“以前看，”他又拿起一盒蛋糕，轻描淡写道：“这个要吗？”
赵清瑶摆了摆手，还想说点儿时，兜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屏幕上闪烁着“外公”两个字。
她犹豫了一秒，而后若无其事的接起电话：“喂，爷爷。”
“诶，乖乖，星期天记着回来给爷爷过生日。”
她略微沉吟：“我星期六单独回来给你过，星期天我就不来了。”
“为什么啊？”
“我不想看见我妈。”
“你妈……”老爷子话音未落，电话已经被邓菊抢了过去：“反了你了，你还不想见了我是吧？”
赵清瑶沉默两秒，径直挂断了电话。
挂断以后，外公的电话依然锲而不舍的打来，她通通选择了拒接。
消停了几分钟后，邓菊又给她发来微信：「你要是不回来，你这辈子都别回来了。」
她回复道：「好」
邓菊更是气得难受：「你和小禹的事，我已经听他说了，妈妈对你很失望。我希望你能自己找个时间，好好回来给我解释一下。」
「没什么好解释的，他就是一个烂赌鬼。」
「又来了是吧？」邓菊依然不信：「我和她妈都看不出来，就你看出来了是吧？」
「他昨天来问我要钱，说我不给的话，就会到你面前泼我脏水」她在对话框里输入这段话后，又觉得说了也没用，删掉重新输入道：「那你是相信他，还是相信我？」
「我当然是相信你，但是你说得这些话，自己都不觉得离谱吗？」
说到底，还是不信。
赵清瑶彻底死心了：「我知道了。」
「你知道什么了你就知道，你年纪轻轻在哪儿学得这套？这就是你跟妈妈说话的态度？」
赵清瑶没有回复。
邓菊打来电话，赵清瑶也没有接，仿若未闻的盯着冰柜里的蛋糕，宋言呈淡淡扫过她，没有说话。
从超市里面出来，他将推车里东西取出放在后备箱，而她坐在副驾驶上，望着挡风玻璃发呆。
听到他开门的声音，她猛然回过神道：“一共多少钱？我把钱发给你。”
他淡淡看了他一眼，倾身替她拉下旁边的安全带：“都是我要买的，又不是你买得，你给我什么钱？”
她欲言又止的张了张嘴。
而他没等她开口，又道：“跟你妈吵架了？”
“没有。”她想也不想的否认了。
他盯着她没有说话。
尽管她没有的表露出来，但他依然能清楚的察觉到她情绪上细微的变化。
“只是产生了一点点儿小小的分歧。”她补充道，
可她昨天的反应，显然不属于一个小小分歧的范畴，他单手握着方向盘，平视着前方：“那你昨天……”
“我昨天怎么了？”她并不想提及。
“没怎么，”他以为她不想认账，反应平平的支着头道：“是我上车就要抱你，是我非要亲你，是我……”
赵清瑶越听越羞得慌，恨不得找条缝钻进去。
抬手打断道：“对，我跟我妈吵架了，别说了。”
“为什么？”
赵清瑶犹豫了一下，说出了张舜禹昨天来找她的事情，他若有所思的垂着眼睑，没有说话。
“我并不是觉得张舜禹这个人能对我造成什么影响，而是我妈的态度很烦，”她知道他在这件事并不算一个很好的倾诉对象，可是好像除了他，此刻也找不到更好的人：“所有人都知道她对我什么样，就她不知道。”
不然张宁安和张舜禹怎么敢那么肆无忌惮的威胁她。
就是他们都知道，她说什么，邓菊都不会信。
而她好像做什么都是错的。
可明明已经很听很听她的话了，她不知道到底还要怎么样才能取悦她。
所以当她意识到做什么都不能让邓菊满意的时候，选择放弃了取悦邓菊的想法。
“她不是不相信你，也不是真觉得那个男人好到无可替代，而是觉得你在违背她的意志。”宋言呈平视着前方不冷不淡：“在心理学里，有一个说法叫共生绞杀，在两个人的关系里，只允许有一个人的意识和需求，而另一个人完全变成满足这个人需求的工具。绝对的共生，意味着绝对的控制，不允许对方和她有不同的意见，不同的需求，一旦违背就是不爱她，有问题，是欺负她。直至彻底绞杀掉另一个人的自我，成为满足她的工具为止。”「1」
她低着头没有说话。
“所以不要忘记自己真正喜欢的是什么，发出自己的声音，找到自己的声音，聆听自己内心的声音。哪怕它很微弱，也要呵护它。”「1」
她缓缓抬起头。
忽然想起了很久远的事，他第一天搬到她家楼下的时候，她正在挨训，他穿着干干净净的衣服，坐在乱糟糟的家具上，安安静静的看着她。
漂亮的脸和周遭老旧反驳的墙壁显然格格不入。
她低着头。
不敢四处张望，但隐约也知道有人在看她。
后来王艳霞上来和邓菊打招呼，正在气头上的邓菊，头也不回的离开了。
只留下王艳霞尴尬的手。
于是她试着伸出手，轻轻握着喊了一声“阿姨”。王艳霞这才笑了，而邓菊见她没跟上来，又是一声怒吼。
她吓得一颤，但还是飞快的跟了上去。
这样的事，在那几年还有很多，可是他一次都没有问过她。直到上了初中，她作为英语课代表收作业的时候，周围的人都在跟她唱反调，她还是低着头一言不发。
其他人仿若未闻的打闹着，嬉笑声，辱骂声络绎不绝的钻进她的耳朵，她只是习惯性的把头越埋越低。
这时，他忽然起身，从抽屉里找出皱巴巴的英语本，放在了她面前的讲桌上。
台下顿时哗然，带头的男生道：“呈哥，你怎么回事？大家不是说好了都不交吗？”
而他显然不屑与他们为伍。
冷冷的望着他们。
方才门庭若市的教室一下就安静了下来，直到没有任何人提出异议，他才转身往座位上走去。
这时，他听见她细若蚊声的声音：“谢谢。”
他脚步一顿。
单手插兜的侧过身道：“他们这么骂你，你都不生气吗？”
她眼睛里闪过一抹茫然。
似乎不明白他在说什么。
而其他人似乎第一次见他管别人的闲事，之前还对她阴阳怪气的男生，纷纷偃息旗鼓，不知是谁喊了一声：“好了，去补作业了。”
便做鸟兽散。
……
“宋言呈，”她回过神来：“你还记得初中那会儿，他们不交作业，你主动交了一个本子替我解围的事吗？“
他不知想到了什么，没有回答。
“不过我后面交作业的时候，才发现那个本子是空的，”她不禁笑了起来：“我就说，你这个作业困难户，怎么可能偏偏在那天做了作业。”
不过已经不重要了。
前方的路口亮起红灯，他踩着刹车在斑马线前停了下来，侧过头，正想和她解释，她已经解开安全带，抱住了他。
“谢谢你。”
让十四岁的她知道了，遇到问题的时候，不能一味的沉默。
要学会抬起头，平视对方的眼睛，勇敢的说出自己的观点，哪怕没有人在意，但她自己一定要在意。
“怎么了？”他不明所以的扶上了她的背。
“没有，”她将脸埋在他的肩上：“我只是突然想抱抱你。”
第19章 倒 数
前方绿灯亮起, 后面响起鸣笛的催促声。
而就是这短短的三十秒，她已经恢复了以往的平静，松开他的腰, 直起身道：“走吧。”
他收回手，驾驶着车往前驶去。
道路尽头弥漫着夕阳的余晖, 倒映在一旁的楼宇, 那一刻他能想象中关于未来最好的样子，也不过如此。
“赵清瑶。”
“恩？”她回过头道。
他想告诉她, 如果以后你嫁不到喜欢的人，就嫁给我吧。
可是只有一瞬间他就清醒了过来, 话锋一转道：“你的初恋，是什么样一个人？”
“你这样的人。”她之前吃过亏了, 听到这句话立马正襟危坐回道。
他不禁笑了起来：“我问你真正喜欢的那个人。”
“就是你。”她无比认真的回道。
“那你喜欢我什么？”他现在有点儿理解她当时为什么会笑了，因为他也觉得好笑。
“什么都喜欢。”
“那最好是了。”他本来想知道，她到底喜欢什么样的人, 而自己又有可以借鉴的, 既然说了是他, 那最好就一直是他。
她无比肯定的点了点头。
他也不再深究。
回到家以后，他把买来的东西塞满了冰箱和客厅的零食推车，一边贴保质期的标签，一边嘱咐道：“我未来可能有几天不在家, 你要是晚上饿了，就自己拿出来热一下。”
她系好安全带，不以为然的应了一声, 拿起口袋里的蔬菜：“这个是要洗吗？”
“我来, ”他轻车熟路的解开袖口的纽扣，取下她系在挂在脖子上的围裙, “你去休息一会儿吧。”
“不用，我没有……”
话音未落，已经被他从洗碗的水池面前挤了出去。
“出去玩吧。”催促她出去玩得时候，还不忘把她手里的番茄拿回来。
她只能作罢。
回到客厅，把积攒了几天的衣服丢进了洗衣机，等她把家里都收拾的差不多了，他的饭也做好了。
赵清瑶看着他穿围裙的样子，忍不住拿起手机拍了一张照。
他看见她在偷拍也不生气，放下手里的餐盘道：“别拍了，吃饭了。”
她乖乖放下手机，洗了个手，坐到了餐桌前。
彼时，天已经彻底暗了下来，窗外亮起星星点点的灯火，不远处响起学校上课的铃声。
他取下身上的围裙，后知后觉道：“你今天晚上要去盯晚自习吗？”
她轻轻摇了摇头：“今天晚上我们主任值班，我不用去。”
他也不再多言。
她夹了一块盘子里的牛肉，顿时两眼发光：“你在燕城的时候，都是自己做饭吗？”
“以前是，”他先盛了一碗汤道：“后来忙就没怎么做过了。”
“有多忙？”
他若有所思道：“就忙到没时间做饭吧。”
她也没有深究，吃了一口饭道：“那在燕城生活成本应该很高吧？”
“说高也高，说低也低，”他想了想道：“一块钱一个的饼买过，上万的晚餐也陪人吃过。”
她似乎在试图理解这句话。
一时没有说话。
“想去吗？”他假装不经意的望着她的眼睛道。
而她想都没想就否决了，“不想。”
他不由低下头笑了起来。
“那你呢？”他用汤匙喝了一口道：“这些年过得怎么样？
“你看我现在这个样子，就知道我生活的还不错。”
他不知她是在自嘲，还是真的不错。
垂着眼眸，没有说话。
“你是还没毕业就开始创业了吗？”赵清瑶听了那么多年关于他的传奇，却还是第一次问他。
他轻轻应了一声，“大二的那年，我跟我室友自学编程，做了一个软件赚了点钱，后来拿这笔钱，做了点儿投资，成立了现在的公司。”
“然后呢？”
“基本没吃什么苦，从我们创立公司开始，就一直有国内的科学家团队和燕北的实验室做背书，跟其他学校、医院的合作也很顺利。”
“一帆风顺吗？”
“差不多吧。”他轻描淡写道，然而实际的情况是，三个月就烧完了前几年赚得一千多万，而那时候他还不到二十二岁。
尽管那时候他们有国内领先科学家团队支持，但真正能扛旗的只有他们自己。
最穷的时候，他、他的合伙人，他的室友，三个人买了一块钱的饼，坐在路边分着吃。
他至今还记得那一天的天，粘稠的像是一抹化不开的黑，室友啃着剩下的半块饼道：“我们不会一辈子就这样了吧？”
而彼时坐在他身边的两个人都回答不了他。
后来，天亮了。
他和合伙人丢掉手里的烟从地上站起来。
一个抵押公司去银行贷款，一个去卖车卖房。
室友觉得他们疯了。
扛了一段时间，实在扛不住了，在深夜的公司失声痛哭，而后就离开了。
后来，八个月后，他们的第一个系统终于问世，成为了国内健康领域的首选，随后健康复领域的智能仿生手和智能假腿也相继问世。
逐渐成为了国内首屈一指的科技公司。
不到两年的时间，在投资界的估值已经超过十亿美元。
所有人都觉得他们幸运。
他也这样觉得，不过只是比一帆风顺，多了一点儿波折而已。
……
赵清瑶没有多想，举起手边的水杯，由衷的笑道：“那我祝你永远志得意满。”
他的目光一如既往的平静：“我也祝你早日获得你想要的自由。”
她端起水杯，一饮而尽。
吃过饭后，他在厨房里洗碗，她一边在阳台上晒衣服，一边给马真发微信，等到他洗完碗过来，她的衣服还没有晒完。
见她过来，她立刻挂断了电话。
装模作样的晒起衣服。
他靠在阳台的护栏上，低头点燃了一支烟，抬起头，正准备说话，她衣架上的衣服一下掉了下来。
他下意识抬手接住。
因为手感和其他衣服不太一样，他不由多看了一眼，而她的脸瞬间涨得通红，猛地给他抢了过来。
“谢谢。”
他顿时想起了之前的事，不动声色的背过身，望着小区里的夜景：“你好像很喜欢黑色。”
赵清瑶并不觉得他们熟到可以谈论这种私密话题，重新将手里的贴身衣物晾晒，放下手里的晒衣杆，头也不回的往客厅里面走去。
他没有回头。
等到他把烟抽完，她已经关上了房间的门。
「晚安」他通过微信给她发了一条消息。
而她没有回复。
第一天就这样结束了。
往后的几天，他都在实验室那边没有回来，赵清瑶也没有找过他，周五的时候，她提前去给外公过了生日。
外公年纪大了，走路不是很方便，她推着外公在小区楼下的花园转了一圈。这时，她听到有人在叫她，一抬头是新来的数学老师罗怀玉。
因为他要接替自己班主任的工作，赵清瑶对他格外热情，而罗怀玉的爷爷也走了过来。
赵清瑶一眼就认出来了，是她外公在教育厅的老同事。
她乖乖了叫了一声“爷爷好”，便退到了一旁，罗怀玉凑到她身边道：“赵老师，没想到你家关系这么硬啊。”
赵清瑶和他相互恭维：“我也没想到小罗老师藏得如此之深。”
“哪里哪里，以后大家相互帮助，前途一片璀璨。”
赵清瑶假意和他寒暄，实则打探道：“小罗老师，你不会只是来我们学校过渡的吧？”
“难道小赵老师还想在学校待一辈子？”
赵清瑶瞬间听明白了，这以后指不定是她领导的领导，双手抱拳：“以后还往领导多多提携。”
“哪里哪里，互相帮衬而已。”
罗怀玉和他爷爷走了以后，外公让她推着自己去广场上看老太太们跳舞，看了一会儿，外公开口道：“瑶瑶。”
她见外公有话要说，连忙蹲下了身。
“恩？”
“你要是不想结婚就不结，人这辈子不是非要结婚不可的，外公有钱，外公养得起你，你要是那天不想当老师了，想去干自己喜欢的事，外公也支持你。我觉得人偶尔也可以做不那么正确的事，只要它不违法，应该适当先取悦自己，”外公低头看着她道：“你如果想买房，就跟我说一声，外公的卡给你刷，但是，你不能离我太远了。”
“我这个老爷子估计也没几天活头了，我没啥愿望，就希望能活着的时候，能好好的看着你，我知道你的世界里，有很多比我重要的东西，但是我只希望你平平安安的，健健康康的，别去吃那些不属于你的苦。“
赵清瑶隐隐听懂外公的弦外之音：“我妈是不是跟你说宋言呈了？”
外公没有否认：“我知道你喜欢他，但是有些事不是你喜欢就够了。你可以和他玩，可以和他谈恋爱，但是你不能跟他走。”
“我不会跟他走的，”赵清瑶低下头道：“我也不会让他为我留下来的。”
“那你现在……”
“我也分不清我对他是喜欢还是执念，但是我现在想和他在一起，”她站起身道：“或许等我彻底拥有过他，我就会忘记他了。”
“你确定是忘记而不是越陷越深？”时隔这么多年，他依旧记得这个叫宋言呈的小孩要被退学的时候，她哭着给自己的那通电话。
长这么大，她从未没求过自己任何事。
可她却为了另一个人的未来，那么难过，那么卑微的说：爷爷，我求求你。
尽管这件事未等他出面就被解决了，但他依旧对这个小孩耿耿于怀。
他那么宝贝的一个孙女，为了他哭成那个样子，不管他是状元，还是什么，都不应该让她那么难过。
“不会。”
他稍微安心了一些，让她推着自己回到了家。
从外公家里出来，天空下起了淅淅沥沥的小雨。
她走到停车场，打开包正准备拿钥匙的时候，发现里面有一个信封，信封上有草药的味道，是她外公身上常有的膏药味道。
她打开信封，里面是一沓人民币。
她隐隐猜到谁外公怕她没钱，被男人用一些小恩小惠骗走了。
她淡淡的笑了一下。
将信封塞进了包里，准备等下次见面的时候再还给他。
她外公想错了。
宋言呈用钱是骗不走她的。
*
周六。
马真约她去逛商场，而两个人来商场通常是只逛不买，不一会儿就找了一个甜品店坐了下来。
两个人彼此聊着近况，正是激动的时候，忽然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小珍珠？”
抬起头，是陈行和蒲三。
马真的脸一下就垮了下来，假装没有看见。
而陈行却恬不知耻的凑了上来，蒲三客客气气喊了一声“赵姐”，便在她旁边的位置坐了下来。
“你们要吃点儿什么吗？”赵清瑶客气的问道。
陈行好声好气道：“谢谢，不用了，待会儿大家一起去吃火锅吧。”
“我不吃。”马真直言不讳道。
“人家问赵姐，问你了吗？”蒲三有意招惹她道。
马真没好气的踹了他一脚。
蒲三新仇旧恨，挽起袖子，就要打她。
赵清瑶连忙在中间当和事佬，没话找话道：“怎么就你们两个人？宋言呈呢？”
“宋哥忙着给这边的项目收尾呢，估计就这两天了，”陈行更加认定她和宋言呈没什么关系：“燕城那边的新项目听说都准备完毕，就等着他回去了。”
马真下意识看了她一眼。
她显然也是刚知道这件事，立刻踢了陈行一下：“人家宋言呈都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走，你还就这两天了，怎么？这项目你做得啊？”
“小珍珠，”陈行好气又好笑的警告道：“对我友善一点儿，OK？”
马真发出了一声冷哼。
蒲三受不了了。
一不能打，二不能骂，这么受气显然不是他的风格。
于是他趁着马真不注意，在她脸上狠狠拧了一把，等着马真要还手的时候，丢下陈行，头也不回往外走去。
马真二话不说追了出去。
结果没追多久，就听到她在走廊上发出了一声惨叫。
陈行和赵清瑶闻声跑了出去。
只见她独自坐在走廊上，而蒲三不知去向。
赵清瑶上前，见她站不起来，猜她是崴到脚了了，只能先将她送去了医院，
在医院等待马真拍片的过程中，赵清瑶久违的接到宋言呈的电话，“在哪儿呢？”
“医院呢。”赵清瑶盯着面前的拍片的铁门，心不在焉的回道。
他微微一愣：“出什么事了？”
“崴到脚了。”
“谁崴脚了？”
她忙着去照顾马真，没有听见他说什么，“先这样，挂了。”
第20章 想 念
赵清瑶搀扶着马真在轮椅上坐下, 而还未等马真还没坐好，她的手机便一直在响，直到马真彻底坐好, 她才拿出手机。
还是宋言呈。
她接起电话，还没来得及开口, 宋言呈便率先开口道：“哪个医院？”
“就在雾城大学附属锦安医院。“
“住院部还是急诊？”
“急诊。”
“知道了。”他似乎知道她没有时间跟他废话, 得到自己想要的信息，便径直挂断了电话。
而赵清瑶还要话想说。
“喂”了几声没有得到回应, 只能先挂断了电话。
马真哭唧唧的抱着她的手，“我这不会伤到骨头了吧？”
“你别自己吓自己, 应该问题不大。”赵清瑶安抚着她道。
“可是我好痛，”马真没好气的瞪了一眼身后推着轮椅的陈行, “都怪你和那个傻逼！呜呜呜，你们给我赔钱。”
“赔赔赔，”陈行被无辜牵连进来也不生气, , 情绪出乎意料的稳定：“姑奶奶, 你这个腿，我全包行吗？”
“谁要你全包，你就给我赔钱。”马真哀嚎道。
“赔多少？”说着，陈行就拿出手机要扫她的付款码。
“你这至少得赔我五千。”
“来, 二维码。”陈行停下脚步，走到轮椅前面蹲下身道。
马真看一脸防备的看了他一眼，并没有说话。
而就在她犹豫的几秒钟, 门外突然冲进来一个人, “你干什么？你给我放开她。”
说这就把陈行撞开了。
“真真，你没事吧？”马真姗姗来迟的男朋友蹲在陈行之前的位置上, 一脸心疼的看着她：“到底是哪个傻逼害你伤成这样的？”
赵清瑶素来看不惯她这个男朋友，假意扶起摔倒在一旁的陈行，“你还好吧？”
陈行摆了摆手，起身看着马真的男朋友道：“你就是小珍珠的男朋友？”
马真男朋友不知道小珍珠是谁，过了好一会儿才回过神，“你凭什么这么叫她？”
陈行神色从容的俯视着他：“凭你不认识她的时候，我就这么叫她。”
马真男朋友的脸都绿了。
马真感觉到他不是陈行的对手，也顾不得痛了，连忙拉了拉他道：“好了，先去看医生吧。”
男朋友甩开她的手，起身瞪着陈行道：“我告诉你，你这个必须赔钱，没个几千上万你走不了路。”
“那也是我和小珍珠的事，关你什么事？”陈行挺起背，仗着比马真男朋友高半个头，居高临下的俯视着他。
“怎么不管我的事？她的人都是我的……”
“她以前是我的。”陈行双手插兜的回道。
原本在四处瞎看的赵清瑶，听到这句猛地回过了头。
不止是她，就连抢救室门口，原本哀嚎不已的家属都忍不住回过了头。
马真同样也是一脸震惊，“你在瞎说什么啊？”
“前男友啊？”马真男朋友终于回过味了，发出一声冷笑道：“难怪这么酸呢。”
“他不是……”马真觉得她谈谁，都不可能谈他，可是谁都不给她解释的机会，面对马真男友的挑衅，陈行不慌不忙道：“你怎么知道不是下一任呢？”
马真大为震撼。
轻轻推了一下陈行道：“你今天吃错药了？”
陈行看了她一眼没有说话。
马真的男朋友显然都要被他气疯了，猛地逼近陈行道：“你有种再说一次。”
陈行冷冷地俯视着他没有说话。
赵清瑶暗自打量着两个人的体型，觉得打起来的话，马真的男朋友可能讨不到什么便宜，善意的在旁边提醒道：“算了吧，你不一定打得过他，他从读书那会儿就三天两头就在外面打架。就现在好多人见了他，都得叫一声行哥。”
“没事，赵姐，看小珍珠的面上，我不还手。”陈行说着就把双手背在了身后。
马真男朋友的眼神在赵清瑶和陈行脸上来回扫视，“瑶瑶，我和真真才是你的朋友，你帮谁呢？”
“我这不是向着你吗？”赵清瑶颇为不解的反问道。
马真男朋友气节。
盯着陈行道：“算了，我给瑶瑶面子。”
“你叫谁瑶瑶呢？我姐跟你有这么熟吗？”陈行不依不饶道。
“你他妈还来劲了是吧？”马真男朋友不服道。
眼瞅着两个人要打起来了，马真连忙拉开自己的男朋友，但是以她现在的情况，能做得实在有限，“瑶瑶，你快把陈行拉开。”
赵清瑶闻言，象征性的劝了劝，但见谁都不买她的账，只能向马真摆了摆手，示意她肯定打不起来。
就在马真一筹莫展的时候，身后的陡然响起一声“宋老师”，而后赵清瑶就被人搂着肩膀，面朝到了另一侧。
“崴哪儿了？”宋言呈从前面扶着她的肩，仔细打量着她的腿，见她一切如常，顿时明白自己问错了人，将目光落向了一旁的马真。
四目相对。
马真挤出一抹尴尬不失礼貌的笑意。
他轻轻点了点头，但整个人肉眼可见的轻松了下来。
松开扶着赵清瑶的手道：“赵清瑶，诚心吓我是吧？”
赵清瑶也不否认，打量着他脚上白色的软底拖鞋，试探着抬起眼道：“你这是鞋都没换就出来了？”
再仔细看，他身上的衬衣也没有往日的平展，往日梳得一丝不苟的头发，此时看起来也乱糟糟的，黑色的头发柔软的垂在额前，自然分开的刘海些许些许眉宇，让他充满少年感的同时又凌气逼人。
让人不敢亲近。
他无声的深吸了口气，扫过一旁的陈行道：“怎么回事？“
一看他，陈行的气势顿时软了一半。
指着马真的男朋友道：“是他……”
“什么是我？”马真的男朋友大为吃惊道。
宋言呈离他最近，猝不及防被惊了一下耳膜，略微皱眉道：“喊什么？“
声音不大，甚至没有什么波澜，但是马真的男朋友吓得噤了声。
宋言呈再次看向陈行道：“怎么回事？”
陈行意识到他现在情绪不怎么好。
不敢跟他说话，不自觉看向一旁的赵清瑶，赵清瑶心领神会的向宋言呈解释，宋言呈听完事情的前因后果，没说什么，径直给蒲三打了电话。
“滚过来。”
蒲三早在此之前就接到过陈行的电话，但他没有悔改的意思，就觉得马真活该，直接一句“谁爱管谁管”就把烂摊子丢了出去。
所以他听到这句话的第一反应不是“滚哪儿”，而是“宋哥，你都知道了？”
宋言呈没心情给他废话：“快点儿。”
而后就挂断了电话。
而在他们的说话的时间里，马真拍片的结果已经出来了，没伤到骨头，韧带也没有断裂，只是踝关节有轻度不稳，需要进行加压包扎。
马真男友怨声载道，但是扫过一旁的宋言呈，又识趣的闭上了嘴。
陈行也打量着他的脸色不敢说话。
赵清瑶已经快六天没有他的消息了，而他居然还有脸在她面前生气，如果不是以为她扭伤了，估计还会继续“消失”。
难怪逛超市那天对她那么好呢，原来是一口气要把七天的分量都补上。
赵清瑶双手环胸，没有搭理他。
他隐隐察觉她的冷脸，以为是因为蒲三的事迁怒到他身上，顿时脸色又难看了几分。
马真包扎完了以后，她男朋友连忙上去搀扶，马真试着站起了身，但还是走得不怎么闻，陈行见状把轮椅推了过来，“我在网上下单了一个轮椅和一副拐杖，最迟明天下午能到。”
“不需要。”马真并不想承他的情。
陈行听而不闻道：“到了我给你送过来。”
马真男朋友又有话想说了，而马真被他们吵得头都大了，没等他出声就气冲冲打断道：“你能不能关心一下我？”
马真的男朋友顿时无言。
因为轮椅是急诊的，不能推得太远，马真男朋友去停车场开车的时候，蒲三过来了。
他一来见马真摔得都坐轮椅了，难以置信的看着陈行道：“你不是说就扭了个脚吗？”
陈行没有解释。
蒲三顿时良心发现，蹲在马真的轮椅面前：“你没事吧？这……医生怎么说啊？”
马真扭过脸没搭理他。
蒲三吓坏了，盯着陈行的脸都白了。
陈行于心不忍道：“好了，就是崴到脚了，你待会儿把轮椅和拐杖的钱给我就行了。”
蒲三二话不说给陈行赚了两千块钱。
双手合十的向马真鞠躬道：“马姐，真对不起，这样，你打我吧。”
说着就把脸凑到马真面前，马真没搭理他。
“那等你腿好了，踢我也行，”蒲三连连告饶：“我绝不还手，马姐，真错了。”
马真没有说话。
这时，她男朋友的车也开了过来，蒲三见她起身，连忙上前搀扶，而她看也不看，搂着赵清瑶的肩膀，向着后门跳去。
陈行见状，连忙打开了后座的门。
马真的男朋友正准备下车帮忙，陈行已经从赵清瑶手里接过马真，横抱着她放在了后座。
赵清瑶肉眼可见的被陈行这一刻展现出来的男友力震惊了一下。
宋言呈淡淡的看了她一眼。
陈行把马真坐得不舒服，还专门在她身后垫了一个抱枕：“你有什么事就给我打电话，就你腿这个事，我负责到底，恩？”
“恩个屁，”马真没好气道：“关门。”
陈行：“……”
而后关上门，隔着车窗朝马真挥了挥手。
赵清瑶隐隐察觉到了什么，看着陈行没有说话。
宋言呈不轻不重在她额头上点了一下：“等我一下。”
而后领着蒲三头也不回的往旁边走去。
赵清瑶本来不想等他，但看着他在夕阳下的侧影，不自觉停下了脚步。
修长的双腿和恰好到处的头肩比，让他一米八三的身高看起来比实际还要高出不少，不知和蒲三说了什么，他拿出烟盒，低头点燃了一支烟。
蒲三耷拉着脑袋，似乎在狡辩着什么。
他单手撑着窄瘦的腰胯，抬眸打量着蒲三，风吹乱他的头发，露出光洁的额头和流畅的面部线条。
赵清瑶不禁生出一抹感概，过了这么多年，这些人还是除了他谁的不服。
过了一会儿，宋言呈的脸色缓和了一些，蒲三耷拉到胸口的脑袋，才些许抬起了点儿。
她放下环在胸前的双臂，拿出手机，给他发了一条微信。
「我走了」
而后收起手机向陈行挥了挥手。
陈行猛地回过神来：“诶，赵姐，一起吃了饭再走啊。”
宋言呈听到声响抬起头，“就这样。”
而后头也不回的向赵清瑶走去。
赵清瑶低着头走到前面，宋言呈不声不响走到她身旁，见她神色一如既往的冷淡，意识到让她不高兴的事，好像不止这一件。
“赵清瑶？”
她没搭理他。
“女朋友？”
她依旧没有反应。
宋言呈察觉到她是真生气了，拉着她的手臂，将她揽入怀中，单手环着她的腰，不自觉放缓了语调：“怎么了？”
赵清瑶不为所动的抬起头。
“恩？”他歪着头凝视她的眼睛。
赵清瑶注视着他若有似无的青黑，不自觉伸出指尖碰了碰：“没睡好？”
他不知想到了什么，静静的看着她，没有说话。
赵清瑶想了想，他都忙成这样了，听到她受伤还是来了，对她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故而无声的叹了口气：“有时间还是多休息一会儿吧。”
他之前照顾了她一夜，都没有流露出这样的倦态。
可见这几天他熬得有多狠。
“我先回去了。”她试着推开他道。
而他抱着她不肯撒手。
她眉眼间浮现出一抹疑惑，未等她问出口，他已经抱着她的腰，将头埋在了她的颈脖，少了往日的调侃，只有一抹难以形容的落寞。
“想你。”
此刻，她的脸抵在他的锁骨，鼻尖全是他身上化不去的木质香。
而这种味道，充斥着屋里的每一个角落，以至于她走到哪里，都会不自觉想到他。
她试探着伸出手搂着他的后脑勺。
感觉到她的回应，他的头埋得更低了，收紧手臂，更用力的抱紧了她。
她心里生出一种说不出的感，。这时，周围走过几个背着包的年轻人，他们似乎认识他，犹豫了几秒钟，还是乖乖走过来喊了一声“宋老师”，他紧闭的双眸微睁，眼底的凛冽依旧，略微抬头应了一声。
全然不覆方才的落寞。
赵清瑶也借机推开了他，“你快去忙吧，我先回去了。”
然而他依然没有松手。
漆黑清冷的眼底浮现出显而易见的不舍。
赵清瑶不忍心在这个时候泼他冷水，轻轻捧着他的脸道：“好好工作吧，男朋友。”
“你亲我一下。”
赵清瑶愣了一下，望着周围人来人往的住院大楼，难以置信道：“这儿？”
他没有否认。
彼时天边泛起夕阳的余晖，身后的大楼都陆陆续续亮起了灯，
她分不清他话里的真假，正准备找借口拒绝的时候，他似乎看穿了她的犹豫，握着她的手腕，揽过她的后脑勺，低头吻在了她的额头。
那一刻，路边的路灯都整齐的亮了起来。
周围路过的行人都纷纷向他们投以注视。
她的脸在刹那间涨得通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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