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许父确实是一个传统的人, 他对他这个长子很重视,可许烬自己清楚,他不过是许父延续血缘的产物, 是许父可以在外炫耀的工具。
没有人爱他。
为了逃避孤独的生活,许烬常常去小林家里玩, 小林有很好的父母, 他的父母不会动手打架,他的父母恩爱不疑。
那时候他产生了一个念头,取代小林就好了,这样他就有爱他的父母。
这一念头让他害怕,他怕的是自己, 怕自己同许父那样。
许烬在许父的调教下, 成了戴着笑容面具的人, 别人夸他乖巧,夸他懂事,夸他温柔和善, 同许父一样。
许母和许梨离开,对许父来说是一个不小的打击, 因为损失了许父的颜面。
可许母做得绝, 连外婆都不知道许母的去向,许母跟外界断了所有联系, 没有人能找到她。
许烬上高中后,许父不再严苛要求他,他以为许父变了。
等到了高二下学期结束,许父带回来一个女人, 女人二十七八的年纪,身后跟着一个小男孩, 小男孩眼睛跟许烬一样,天生狐狸眼,不过小男孩眼尾偏钝,看上去笨一点。
女人是许父外面包养的情人,小男孩叫秦安是许父的私生子,为了不引起别人的怀疑,他一直叫秦安。
女人被许父接回家,对外称女人是离婚带娃的可怜女人,许父又给自己造就了痴情人设。
许烬被扔到怀挺,他住在外婆家,转了学籍到怀挺一中上学。
逃离了许父,许烬前所未有的轻松。
许父是重视儿子,可惜他不是只有许烬一个儿子,许父人精,他能看出许烬不服管教,所以丢了许烬,想要将秦安打造成完美的儿子。
许烬在怀挺待了一年多,遇到了陶桃。
这短暂的一年时光里,是许烬过得最轻松的生活,他不用担心成绩,不用看许父的脸色,不会再是许父手里的“玩偶”。
那个夏天他遇到最有趣的人,过着最有趣的生活。
十岁之后,他从来没有想过以后的日子,可那年夏天,他畅想以后的日子,他和陶桃在同一个城市上大学,他们会相爱,毕业后也许会在一个城市工作,会结婚,会组建家庭。
十八岁的他幼稚地畅想未来,想到家庭这个词,会有一阵的恍惚。
他喜欢同陶桃待在一起,他甚至忘记接近陶桃的原因。
直到许父来到怀挺,他的那个小儿子实在是扶不上墙,他又想到了许烬。
许烬觉得自己成年可以独立,他和许父周旋,他不再是那个任他宰割的小男孩,也不是那个无力反抗他的小男孩。
许烬在拒绝许父之后,许父安静了一阵,某一天,许父到了外婆家,外婆出门买菜,院子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许父站着,冷笑:“回去后,还是会跟以前一样。”
许烬垂眸,手里晃悠着打火机,“为什么非要让我回去,你和秦阿姨一起生活不是挺好的吗?”
当初赶他来怀挺不也是这个原因。
许烬抬头,看到许父阴冷的脸,紧抿的唇,他笑了,“秦阿姨也跑了?”
许父脸涨红,这个儿子显然已经不是他能够掌控下去的,但有挑战性,他还是想试试。
“你秦阿姨是走了,秦安还在,你和他一起有一个伴,我已经不打算再找了,以后我的钱都是你和秦安的,多半都给你。”
许烬冷笑:“我不需要。”
许父沉默片刻,忽然也笑了,他笑得温和,戴着一副假面似得,“你不离开怀挺是因为这个女孩嘛?叫陶桃的女孩?”
许烬猛然抬头,许父很满意他的表情,“我没想到你会喜欢这样的。”
许父拿出手机,端详起来,“家庭条件差了点,听说她考得还不错,但比起优秀的人还是差了点,你可以带她一起回去。”
话是这么说,许父将手机递到他面前,许烬感觉全身血液在倒流,他指尖不自觉地发抖。
照片有好几张,夜色里也能清晰看到陶桃的面容。
许父笑了笑:“这是我亲自拍的。”
威胁,这是他在威胁他。
许父收了手机,“这是后天飞京南的机票,你好好考虑。”
机票是两张,一张他的,一张陶桃的。
许父很明显在警告他,他可以找到陶桃的身份信息,可以跟踪陶桃,哪一天陶桃也可能会像他的母亲那样。
那大概是许烬最遗憾的事情,没有好好同陶桃道别。
回到京南,他像是疯了一样,许父说东,他便往西,他反抗,他叛逆。
在京南的家里,遇到了秦安,已经长大很多,身上没有被打的痕迹。
许父很变态的一点,他喜欢利用亲近的人,去达到自己的目的,他也很重视血缘,重视男孩。
这并不是说他多爱自己的儿子,而是在许父的观念里,儿子是他真正的后代,能替他延续血脉。
许烬的反抗,并没有换来许父的退缩,四年后,大学毕业,他被许父扔进了一家私人疗养院。
说是疗养院,只不过披着疗养院的外皮,行着不法的事。
里面有很多同许烬一样,不听父母话的孩子,有十来岁的,也有成年的。
在那里许烬每一个时刻想到的一个念头就是死亡。
疗养院有一个惩罚室还有小黑屋,这些许烬都体验过。
惩罚室安装了通电装置,他会被绑在床上,有专业的人士操作。
许父拉着秦安过来观赏,他指着屋子里的许烬,对秦安说,“哥哥这样难受是因为不听话,不听话会被惩罚,秦安要听爸爸的话。”
秦安在他怀里瑟瑟发抖。
许烬在疗养院关了一年,惩罚室的惩罚他似乎并不害怕,那只是身体上的折磨,让他害怕的是无休止被关小黑屋。
没有人告诉你被关几天,有时一两天,有时一周,一个月,这才是最难熬的。
黑暗的环境,一天一顿饭,那种惨状,会折磨你的精神,你会自我厌弃。
许烬已经不知道自己是第几次被关了,他靠着墙,脑海里一遍又一遍闪过陶桃的面容,他靠着那年夏天短暂的快乐,来熬过一个又一个漫长的黑夜。
好想见她啊……
他每天都会在脑袋里幻想与陶桃美好的未来,只有这样才能支撑他活下去。
后来,他学会了听话,假装听话,骗取许父的信任,这样他可以走出疗养院。
在疗养院他认识了冯毅,一个开朗的小伙,他只是跟父母反抗了一次,便被关进疗养院改造,后来许烬先出去,再把冯毅救出来。
在许父身边,他成了戴面具的假人。他患上重度抑郁,每天晚上只能靠药物睡觉。
他蛰伏在许父身边,等待着,想尽办法将许父扳倒。
许父是很有成就的企业家,在京南那些违法的事情,并不能撼动他,他有专业的律师团队,有替罪羊。
许烬只能等待,思考最优解。
他靠着与陶桃重新相见的信念,一直坚持,直到那次偷偷看陶桃,发现她交往新的男友。
他从来没有那样的感觉,眼前是一片黑暗,脚底像是生根一样,无法动弹。
他第一个念头是死亡。
陶桃有了自己的新生活,而他依旧活在黑暗里,深渊里,他期望陶桃带给他光明。
他没有坚持下去,那天他割腕了,最后是许梨救了他。
他总喜欢戴着表,是因为腕表遮住了那条丑陋的疤痕。
那天躺在医院的床上,他眼神空洞,盯着白色的墙面,像是被遗弃的破布娃娃。
许梨站在他身边,“忍了这么多年,快要成功了,你忍不下去了?”
许烬侧过身,他不是忍不下去,而是没有可以让他忍下去的动力。
他难道还像高中那时候去打扰陶桃的平静生活?
她有男友,有幸福的家庭,而这些都与他无关。
陶桃可以没有他,但他不能没有陶桃。这样沉重的感情,他甚至怕陶桃无法接受。
许梨叹气,“他们没在一起,分手了,闹得挺不愉快的。所以,我告诉你了,要等待,交往也有可能分手,结婚就可以离婚,你死了,就什么都没了。”
许烬重燃希望的时候,他有偷偷去看她,她看到陶桃跟一个女特警走的很近,这样也好,她会很安全。
解决掉许父,就是用许父常用的手段,他撕下许父虚伪的面具,抢了许父的企业,手段狠厉,有许梨的帮助,后来他又联系秦安的母亲,找到当初许父家暴的视频放到网上。
这些只能让许父失去他在外维护的面子,失去他的公司,许烬想将许父送进监狱。
他策划了一场绑架案,他是受害者,而那个绑匪是许父。
在中央大街,他懂得如何激怒许父,许父用刀抵着他的脖子,脖颈处渗出的血液顺着刀尖滑落。
特警出现,许烬看到在前排的女特警,是陶桃的朋友,他冲着女特警淡然一笑。
他得救后,却难得平静,他以为自己会有一种轻松感,或者感觉到重获新生一样,可都没有,很平静,平静到他自己都觉得害怕。
这二十几年,他都快忘了父亲是什么样的,忘了许父是否有真心笑过。
一切结束,许梨告诉他母亲想见他,只是母亲只通过许梨传达自己的想法,他想他的母亲也不一定很想见他。
一开始母亲不报警,说为了他们忍让时,他其实是恨母亲的,把自己的懦弱转移到别人身上。
后来,他在疗养院那一年里明白,在强大的压迫下,反抗很难。
他的母亲遭受了很多,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或者在他还未出生的时候,母亲已经遭受了非人的折磨。
挨打,挨骂,言语侮辱。她或许尝试过自救,她是一名心理医生,可即便如此,她依旧是一个下位者,而上位者的许父,掌控着她。
在这场不幸的遭遇里,他们都是受害者。
许烬打算离开京南,回怀挺居住工作。
他离开前,秦安站在他门口,“哥,带我走吧,求你了。”
许烬也不知道该怎么面对这个同父异母的弟弟,他想到自己小时候,那时候他多想有一个人朝他伸手,拉他离开这个深渊。
所以,这次他拉住了秦安,带他离开京南。
第42章
陶桃久久不能回神, 她觉得自己像是看了一场电影,而电影的主人公就在自己的旁边,主人公没有金手指, 他靠自己的毅力一点点爬出深渊。
“吓到了吗?会觉得……我的爱很沉重吗?”许烬小心翼翼询问。
陶桃摇头,紧紧抱着许烬, 她吸了吸鼻子, “对不起,对不起……”
许烬讲述这段过去,一些东西他都是简单带过,并没有详细去说,他很怕吓到陶桃。
天渐渐暗下去, 许烬拍了拍陶桃的肩膀, “还记得我们第一次见面吗?”
“当然记得, 那时候你抽烟抬下巴的样子,像一个地痞流氓!”陶桃从他怀里探出头。
许烬轻笑,嘴角弯了一个好看的弧度, “那不是我们第一次见,比这个要早。”
陶桃不解。
许烬道:“应该是过年, 高一过年的时候, 我父亲因为母亲跑了,他到外婆家过年, 为的就是想逼母亲回来,那时候我跟父亲打了一架,后来跑了出去,走到桥上, 那时候我真想死了算了。”
说到这里,陶桃捂住许烬的嘴巴, “别说死,赶紧呸呸呸!”
许烬看着她,她眼角挂着泪珠,可怜兮兮的模样,他笑了笑,蹭掉她眼角的泪珠,“好,呸呸呸。”
“那时候在桥上遇见你,那是我们第一次见面,可能你不记得了。”
陶桃脸红,窝在他怀里,确实没有印象。
许烬继续说:“你拿了一盒坚果给我,明明心疼得紧,还拿坚果安慰我。”
陶桃恍然,“那是你啊。”
说起,过年时候的坚果,陶桃是记忆犹新的。
每年过年,陶桃和家人是回爷爷家里过年,一大家子人聚在一起。
在怀挺每年超市都会售卖一个坚果大礼包,红色盒子包装,里面有各种各样的坚果,用漂亮的小盒子包装,还有玩具。
几乎每一年,大伯都会给堂哥买坚果大礼包,从很小的时候,陶桃都是那个靠着墙眼巴巴望着的人。
她有一次跟母亲哭着要过,可母亲看了价格,没给她买。
小时候她一直有一个愿望,有一个属于自己的坚果大礼包。她想存钱买,可每次压岁钱都被母亲拿走,零花钱又少的可怜。
碰到许烬那年,是陶远打工挣钱给她买的,那盒坚果是她给自己留的,其余的坚果她分给了哥哥,外婆家的弟弟妹妹。
她对许烬印象不太深,只记得那个人头发很长,遮住了眼睛,身上有伤。
“其实那盒坚果对我来说是一个幸福的东西。我家里不算特别穷,但也不富裕,只能买生活必需品,偶尔能买点好吃的东西,每年过年,我都能看到大伯跟我堂哥买一个坚果的礼盒,那时候小嘛,肯定也喜欢,我就特别羡慕我堂哥,每次我都在旁边眼巴巴望着,看着我大伯把坚果礼盒给我堂哥。
后来就那年过年,我哥哥从外面回来,手里拎着坚果礼盒,是他用自己在外接活挣钱给我买的,那时候我可是数着粒吃呢。”
陶桃捧起许烬的脸,“不过好在我那时候珍惜的礼物,换回来我珍惜的人。”
幸好,幸好,一切刚刚好。
讲完这件事,陶桃反应过来,“那跟你故意接近我有什么关系?”
许烬低头,挠了挠鼻梁,有些尴尬:“那时候年龄小,心智不成熟,第二次遇见你的时候,没想刻意接近,后来不知道为什么总能碰见,每次见你都乐呵呵的,别人说什么她都笑,那时候我就想怎么有这样的人,无时无刻不在笑,然后就想把你弄哭……”
其实也不是弄哭,那时候他想如果陶桃深处在他生活的环境里,还会笑嘛?
但他不知道该怎么说,他确实也想知道陶桃为什么总是在笑,像一个小太阳。
“当然是因为有开心的事情啊,不然干嘛笑,我也有哭的时候,每次考不好,回家罚站的时候。”陶桃捶了一下他的胸脯,“你这是小人之心。”
许烬挑眉,没说话,算是默认。
夜已经深了,许烬讲完这些精神不佳,他以为自己讲这些故事会难受,会有情绪波动,但讲完却异常冷静。
陶桃躺在他身边,玩着手指,目光落在他的手表上。
许烬没动,任由她拆手表带。
陶桃将手表带解下来,许烬的手落下,“很难看。”
陶桃仰头看他,“我想看,可以吗?”
许烬抿唇,嗓子哑着嗯了一声。
那是一道疤,横在手腕处那块应该是最薄的地方,疤痕很严重,他是用了多大的力气,划得有多深。
陶桃眼泪掉下来,她低头吻了吻他手腕上的疤。
许烬看着她的吻落下时,喉结上下滚动,“都过去了。”
这场谈话并没有结束,陶桃抹掉眼角的泪,伸了一个懒腰又像小猫一样窝在许烬怀里,“我打算辞职了。”
“为什么?”
陶桃抬头盯着他那双狐狸眼,手指戳着他的下巴,嘿嘿一笑:“当然是不能跟老板谈恋爱啊。”
他们对彼此说出过,我爱你,却从来没有确认过关系。
陶桃喜欢明确的东西,以前一些同许烬模糊不清的关系让她很难受。
许烬微愣,便又听陶桃说:“薛馨的酒吧要重新起步,我要帮她写脚本拍摄剪辑,我自己的自媒体账号也要经营,没有多余的时间再做别的事情了。”
许烬靠着床头,嗯了一声,没发表意见,他紧抿着唇,显然是不开心,因为陶桃离职就证明他每天看她的时间就少了。
“当然了,我们谈恋爱的事情还是有精力的。”
陶桃往上蹭了蹭,手脚不老实,她趴在许烬耳边,“我们晚上可以一起出去玩,可以做任何事情,我们这样很正常,周末的时间也都是你的。”
许烬挑眉,很受用她的话。
这事才算定下来。
由于秦安很想让陶桃去帮助薛馨,在陶桃递辞呈的时候,秦安直接让她走,省去了一个月的时间。
薛馨的酒吧重整是一个艰难的过程,陶桃写了一个脚本,进行拍摄,薛馨也大方出镜,视频发布,就上了热榜,点赞量和关注量猛涨。
陶桃知道,这些关注一方面是看热闹的人,另一方面也有期待酒吧重整后的样子,但总算留住了这些人,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陶桃忙了起来,说好的谈恋爱的时间被她挤占,一两次还好,次数多了,许烬会闹脾气。
许烬闹脾气还不是那种冷战,他这人很坏,他会勾起陶桃的欲望,到了最后关头又不帮她泄火,弄得她不上不下的,他对她狠,对自己也狠。
到了晚上,陶桃提前离开,她先去超市买了些菜,回家煮几道菜,最后煎了一个鸡蛋饼,用番茄酱画了一个小爱心,弄完这些她拍照给许烬发过去。
许烬:【在路上。】
陶桃笑了笑,关掉手机。
等许烬的功夫,她把厨房收拾了一下,又拆掉玄关处的几个快递,最后一个快递是一个信封里面装着一个u盘。
陶桃纳闷地看了一下寄信地址是怀挺,可是没人告诉她,给她寄了u盘。
她拿起u盘准备去电脑上看一看,刚起身。
许烬推门,手上提着一块蛋糕。
陶桃就把u盘的事情给忘了,她随手放在桌子上。
拉着许烬到餐桌前,“怎么样?”
她下巴微微抬起,眉眼间都是得意的神色,“这个是最重要的,我的心意。”
其实陶桃的美术功底是真不行,她画的心都是歪七扭八的,不过这个鸡蛋饼意外有点像心的形状。
许烬没说话,陶桃不太满意他的这个反应,“你难道看不出来我对你的心意?”
许烬反问:“什么心意?”
“当然是爱你啊。”陶桃说完,脸红了,她看到许烬抱着手臂,倚靠着旁边的冰箱,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糟糕,她上了这个狐狸的当了。
陶桃索性破罐子破摔,“我这是在满足你的愿望。”
“哦?”许烬直起身,坐到餐桌前,“我什么愿望?”
陶桃愤愤瞪他,“许烬,你别太过分!”
许烬笑了,“那你能不能想想我这几天独守空房,每晚等你到十二点的时候,过不过分。”
陶桃收起自己的脾气,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这几天,她晚上确实是回来很晚,每次许烬都在床上等她,倒不是脱光了等她临幸,而是穿戴整齐的睡衣,靠着床头看书。
最关键是,等她洗好澡,爬上床,他会吻她,深吻,手也不怎么老实,可到了关键时刻,她意乱情迷的时候,他会停下来询问,“想要?”
她迷糊糊地点头,他亲亲她的嘴角,说着无情的话,太晚了,怕你累着。
陶桃登时醒了,趴在他身上,“你明明有感觉。”
“我怕你累,回来太晚了。”
这样一来一回几次,陶桃明白了,他口中的累是客套,回来太晚才是真。
这个腹黑的臭狐狸,狡猾得很。
陶桃咬了一口鸡蛋饼,哼了两声,想起自己前几天信誓旦旦说晚上的时间都会和他谈恋爱,还真有一种愧疚感。
她瞄了一眼,许烬正在夹鸡蛋饼,他抬眸看她,揶揄道:“愧疚了?”
“当然没有。”陶桃嘴硬。
许烬哦了一声,没说话,前几天他确实有些生气,后来,看着陶桃眼下的乌青,知道她累,自己那点气也就没了。
他其实睡觉轻,门外一有动作他就会醒,每次陶桃回来,他都会醒,能感觉到她小心翼翼爬上床,然后贴在他耳边说一句,我爱你。
她记得他说要很多很多爱。
深夜,听到她说这句话,他总会睡得很好。
今天看她提早回来,很惊讶又惊喜,不过在饭桌上还是喜欢逗逗她。
到了晚上,陶桃以为许烬还在生气,早早钻进被窝里,闭眼打算睡觉。
朦胧间,如细雨般绵密的吻落下,落在她的唇上,眼睛,耳朵。
陶桃清醒,看着始作俑者,“你要是还打算继续昨天的恶作剧,就不要碰我。”
许烬吻了吻她的唇角,“真不要?”
陶桃拉紧被子,一双圆骨碌的眼睛看着他漂亮的眼睛,高挺的鼻梁,红润的唇,唇下棕色的小痣,性感极了。
美□□惑,她吞咽了一下,许烬捉住她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他另一只手已经不是很老实地探了进去。
陶桃闭上眼睛,搂住他的脖子,迎了上去。
朦胧间,她听到许烬覆在耳边,同她说,“抱歉。”
她笑着问:“为什么道歉?”
他闷着没出声。
陶桃试探性问:“因为你闹脾气的事情?”
许烬嗯了一声。
若是以前陶桃可能不太理解许烬,可她现在了解了许烬的过去,理解了他有时的小心翼翼。
她捧着他的脸,吻了吻他的唇,“许烬,你听好,男女朋友之间闹矛盾是很正常的事情,但要保证矛盾不过夜,我们彼此坦诚好不好?”
“嗯。”
第43章
陶桃疲惫地脱了鞋子, 她这几天一直忙着脚本的事情,自己的自媒体工作也要做,连商务也需要她自己对接, 很累,但看着银行卡猛涨的存款, 好像也没有那么难受了。
这几天许烬不在怀挺, 上周一他突然说要去京南一趟,已经一周没有消息,偶尔微信聊两句,两人都很忙。
陶桃把外套脱了,围脖挂在墙上。怀挺已经深秋时节, 早晚温差比较大。
她趿拉着拖鞋, 进入客厅。
客厅桌面上黑色的u盘, 让她愣了一下,随即想起来是几天前别人寄给她的。
她拿起u盘,插入电脑里, 里面弹出一个文件夹,有一个长视频和一个word的文档。
她莫名觉得浑身发冷, 以为是一些人的恶作剧, 可视频封面的人让她觉得眼熟,于是点进去看。
视频里, 透过玻璃窗,里面清晰可见一个男人被绑在床上,全身插着仪器。
镜头很远,看不清男人的容貌, 一开始陶桃以为是一个鬼片,直到有了声音, 男人的哀嚎声,隐忍又痛苦的声音。
镜头拉近,在脸清楚的那一刻,陶桃定在原地,她呼吸几乎停止,紧接着陶桃蹲在地上,努力地调整呼吸。
躺在床上的是许烬,他全身通红,甚至是扭曲的状态,胳膊上的青筋暴起。
许烬同她提疗养院的时候只是简单的概述了几句,并没有具体的细节。
视频还在继续,经过漫长的十分钟,电疗结束,镜头带着她近距离看到许烬的面容,苍白的脸,惨白的唇,他脸上都是汗,整个人像是虚脱一般。
痛苦,他该有多么痛苦啊。
他只说自己孤独,却从没提过这段痛苦的经历。
视频结束,陶桃早已泣不成声,她颤抖地关掉视频,打开那个word文档。
幽默风趣的语言,诉说的残忍的内容。
“打开这个文档说明你已经看过视频了,你是陶桃嘛?许烬这小子一直把你藏得很深。哦,忘记自我介绍,我是许烬的父亲,有时间我们见一面吧,我一直在怀挺,希望只有你自己一个人知道哦,若是别人知道我这个号码,我不知道会做什么呢。”
后面附上了他的号码。
陶桃关掉电脑,整个人瘫在沙发上,她全身都在发抖,大脑一片空白,乱糟糟的无法思考。
她努力从许烬给她讲的故事中拼凑许父的结局,许烬说,许父被关押在京南的监狱里。
他出来了嘛?
许烬提过许父是数罪并罚要二十年,这才几年。
那就是逃狱?
陶桃还在思考,手机短促的铃声响起,是许烬的电话。
电话在响过两声后,陶桃才缓过神来,接通。
“回家了?”许烬问。
陶桃感觉到他疲惫的音调。
“嗯。”陶桃没敢多说,她鼻音很重。
“感冒了?”许烬还是察觉她浓重的鼻音。
陶桃怕他怀疑,音调高了一些,“怀挺的天气比川剧变脸还要快,早晚温差又大,有点感冒。”
“家里有药吗?”
“有,当然有。”陶桃盯着u盘,“你什么时候回来?”
“还需要一段时间,怎么了?”
陶桃笑了笑,“就是想你了。”
许烬也笑了,这句话对他很受用,他已经在京南待了一周,许父逃狱的事情,对于他来说太危险了,他清楚知道许父是一个怎样的人。
京南一直没有许父的消息,怀挺那边警察也盯着,以前办过这个案子的老警察让他注意安全,许父目前没有出境的信息,在京南的边界有拍到他的画面,就证明他有可能会复仇。
许烬揉了揉太阳穴,疲惫地闭上眼睛,他其实很焦躁,几乎要抽上一整盒的烟才能压下焦躁的情绪。
*
陶桃忘记做饭,她不是很饿,从冰箱里拿了一块面包,机械地吃了,填饱肚子。
她脑子很乱,有关许烬的事情,许父的事情。这个快递为什么会到她手里,难道是寄错地址了?
但她记得收件人是她,而且那篇文档也是写给她的。
她没有去打电话,那个手机号被她抄在便签纸上。许父这样做肯定有目的,她不清楚他的目的是她,还是许烬。
陶桃呼出一口气,揉了揉发酸的腿,她拿出手机,拨了一个电话。
宋菁是她在京南认识的朋友,以前去特警队帮忙拍摄短视频认识的人,一个很好的姐姐。
陶桃只能拖她悄悄帮忙打听一下。
第二天晚上,很快有了结果。
陶桃没去薛馨那里,她找了借口留在家里,听到电话响了,她先是一惊,是熟悉的人,她才放心。
“小桃子,我打听到了,那个人叫许保国,京南本地人,前几年因为绑架亲生儿子被警方抓获,关进了京南监狱,他前几天越狱了,现在警方正在寻找。”宋菁说完,她对许保国有印象,绑架案她也在现场,被绑架的男生她印象深刻。
“桃子,怎么想起问这个。”
“他好像来过我们小区。”陶桃努力平静下来,“宋菁姐,这件事比较严重,我前几天收到了一个快递,是u盘,应该是许保国寄给我的。”
“你跟他有过接触吗?”宋菁问。
“他是我男朋友的父亲。”
“桃子,听我说,你现在在家里待着,不要出门,我会联系怀挺的警方。”
“宋菁姐,不可以,那个u盘有一个文档,我等下拍给你,他不允许报警。”陶桃说完,打开文档,将页面拍下来,她将手机号隐去,她不是不相信宋菁,而是怕知道的人越多,其中差错就会越大。
她清楚这件事宋菁不能解决,肯定需要警方的帮助。
这期间,宋菁也打听了一下,又给陶桃打电话,“陶桃,这件事不可能是你我能解决的,我必须要上报领导,我会去怀挺,以朋友的身份陪着你,这两天你不要单独出门。”
“好。”
陶桃告诉宋菁的第三天,许烬回来了。
陶桃从没有看到过这样的许烬,他瘦了很多,明明只是过去两周而已。
许烬努力扯出一抹微笑,“好像……”
他说不下去,更不知道该说什么。
他以为自己已经掌控了一切,他以为只要把许保国关进监狱就好了,当初他就应该杀了他才对。
陶桃看到他,反而没哭。
她知道,许烬比她还要难受。
“吃饭了吗?”陶桃笑了笑,挽起他的胳膊,“你错过了好多,这两天我都不去薛馨那里,一直待在家里,很无聊。”
“路上吃了点。”
其实他不饿,情绪波动过大,他已经没了胃口。
“我做了鱼汤,还有糖醋排骨,炒了一个小青菜,太多了,你再陪我吃点。”
饭桌上,陶桃给许烬盛了一碗鱼汤,她保持着微笑,“我尝了味道,还不错,你先喝一碗。”
许烬抬头看她。
“看什么,我长胖了嘛?”陶桃掐了掐自己的脸,故意扮鬼脸,逗他。
许烬轻笑,拿起勺子埋头喝汤。
陶桃给自己也盛了一碗,她坐下,看了一眼许烬,欲言又止,可最后什么也没说。
饭桌上,诡异的安静,两人都没说话。
陶桃喝着汤,想该怎么跟许烬说,她其实想了好久,她想打那个电话,以自己为饵,诱许保国出来。
正当陶桃想得出神时,许烬闷声道:“对不起,桃桃。”
陶桃顿了一下,茫然抬头,眼泪夺眶而出。
“你怎么总是在道歉啊。”陶桃抹掉眼泪,又哭又笑,“很刺激啊,我一直以为这种事情只有在电视里才有的。这么一经历,我都觉得自己很牛的,你不用道歉,我现在很兴奋,我们肯定能把许保国抓住,我和宋菁姐说过了,我想打那个电话。”
椅子发出刺耳的声音,陶桃被许烬抱在怀里,“这件事我不想你参与,我和许梨说好了,会安排你去国外,他的目的只是我。”
陶桃摇头,“我不去,我不是任性,首先我是很想跟你一起面对,那十年都是你自己去努力反抗,这次我想陪你一起,还有一个原因,即便我真的走了,他也有可能去逼我回来,找我的父母,哥哥的事情,我怎么可能放心出国。”
许烬还想再说什么,陶桃仰头,捂住他的嘴,“许烬,相信我,我们一定可以抓到他的,一定可以,你不用担心我,算卦的说我八十还有财运呢。”
陶桃笑着,圆圆的眼睛弯成好看的月牙,她撒娇似得蹭了蹭许烬的手,“我们一起面对,好不好,嗯?”
许烬闭上眼睛,他努力平息自己情绪的波动,他已经几个晚上没睡觉,知道许保国从陶桃那里下手,他恨不得杀了他。
他连夜赶回来,没能安慰陶桃,反而是陶桃在安抚他的情绪。
他艰涩开口:“好,但你要保证这次听我的。”
“知道,知道。”陶桃笑着抱住他,“许烬,其实有你在,我一点都不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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