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枝
凌晨的急诊灯火通明, 脚步声和病床滑轮碾压地面发出的轻微轱辘声交织入耳,嘈杂中透着井然有序。
病房内光线柔软朦胧,打在床上女人苍白的脸庞, 乔望以最快的速度联系了医生后, 重新进行一番详细的检查, 抽完血,护士进来给她打针。
一扇门之隔的走廊, 乔望看着医生手上那叠输液单和检查报告,拧着眉问道,“她怎么了。”
医生抖了抖手上那张小诊所的输液单,摇摇头, “这药,这医生乱开的吧,地塞米松氨曲南奥硝唑……”
“这都很猛的药啊。”
乔望领带束得太紧,压得胸口很闷燥, 直接问, “她多久会醒。”
医生:“休息够了自然会醒, 不用太担心,只是急性胃肠炎,回去之后饮食注意, 多吃清淡, 不要喝冷饮。”
“另外注意她有没有复烧的情况, 如果有可以先吃点退烧的。”
医生简单留了医嘱,费柷在一旁记下, 说了句“辛苦了”后送医生离开。
这一觉醒来, 向枝觉得自己好像好了很多。
她揉了揉眼皮,看了四周, 才发现这不是古镇那个狭窄破旧的宾馆,房间内宽敞明亮,还有干净的消毒水味。
向枝低头看了眼,才确定这是明城市区的医院。
窗户半开着,帘子拉了一半,窗外有鸟叫声叽叽喳喳的,向枝撑着床坐起来,这才看见坐在另一边沙发上,阖眼养神的乔望。
他应该是在这守了一宿,西装依旧笔挺,沙发上还搁置着一叠文件。
向枝心里忽然有些复杂,所以昨晚他是直接到诊所去接自己吗。
向枝不想吵醒他,低头去摸索放在床头的手机,打开微信,圆圆和师姐都发来消息问她怎么样了。
向枝都回复了让她们别担心。
这个点估计快开会了,向枝亲自找了教授请假,没曾想教授说师姐已经帮她说过了。
向枝心里一暖,和师姐说了谢谢。
师姐回复得很快:【你没事就好啦,你男朋友,可真是很给力,接到电话第一时间就赶过来,磕到啦】
【不过,你可得好好给我们说一下,你男朋友为什么是乔总的事情哦】
向枝就知道昨天他们肯定碰面了。
但没再隐瞒,向枝发了句:【等我回去之后请你们吃饭,好好赔罪】
师姐发了一个ok的表情包。
关掉手机。
向枝想下地走走,结果碰到左边的屁股,疼得差点从床上跪下来。
“别乱动。”
身后,乔望沉哑的嗓音传来,向枝手扶着腰,勉强站稳了一只脚,她偏眸看着朝她走来的乔望,抿了抿唇,“昨天,你送我过来的。”
乔望动作自然地伸手探了探她的额头,确认退烧之后,神色不自觉放松下来,“嗯,感觉怎么样,还疼吗?”
“不疼了,好很多了。”
向枝扶着腰,有些难以启齿,乔望看出来了,没有避讳道,“昨天护士打了针。”
难怪。
她松开手,抓着乔望的袖子后退了一步,掩着唇小小声说,“没事我是不是可以出院了,你也赶紧回去休息吧。”
“我送你回星湖湾。”
向枝摇头,“教授他们中午就会回研究院,我还有工作没做完,你送我去研究院吧。”
乔望抬手摸了摸她有些蜷曲的发尾,“那先去吃饭。”
意外乔望的好说话,向枝刚想说好,他下一句话又说,“晚上下班,我去接你。”
这是回星湖湾的意思。
向枝顿了好半晌,迫于他的眼神威胁,点头说了声好。
医生说饮食尽量清淡,乔望陪她喝了粥,又监督她吃了药才把人送回了研究院。
解开安全带,乔望倾身过来,他揉了揉向枝的眼角,淡声,“晚上过来接你,身体不舒服的话,记得请假,别硬撑。”
向枝拉着安全带的手顿了顿,眼睫毛颤了两下,“……好。”
车门重新关上,向枝小跑回到会议室。
她提前回来,也没什么事需要她做的,线上与会,向枝做了一些笔记,标注一些注意事项等着小组回来再开研讨会。
中午饭过后,章教授带队回了研究院。
圆圆一看到她又活蹦乱跳的,终于把心放回肚子里,归还给她笔记本,圆圆说,“你没事就太好了,你都不知道乔总看见你脸白成那样都快吓死了。”
虽然这是公开的秘密了,但是被拿到大家面前说,向枝还是颇为尴尬。
小师妹像是听到了什么惊天大瓜,“什么乔总?”
圆圆收到向枝的眼神,摸了摸鼻子说了句,“没,我说的是……”
“向枝姐的男朋友?”小师妹不去搞新媒体行业真的屈才了,她嗅觉太敏锐了。
一行人哑口无言,想狡辩不知道从哪找补。
小师妹捂着心口,一脸惊悚,“你说向枝姐的男朋友是乔总,那个……明庭的乔总吗?”
她说什么来着,果然不能公开。
她真好奇乔望是多大的阵势让他们震惊成这样。
向枝换上一副ok随你们怎么说的peace and love的岁月静好的表情,淡定笑笑,“就是你想的那样。”
但是她还是挣扎了一下,“那啥,下次请你们吃饭,记得别往外传哈。”
说完,围在一起的一堆人暧昧笑笑,都点点头,回了各自的座位去。
师姐凑过来,眯着眼打量她,“你看样子是真没事了,昨晚真是吓死我们。”
圆圆觉得自己大嘴巴了,她一脸抱歉地看着向枝,“对不起啊向枝姐。”
“没事,反正迟早都要知道的。”向枝无奈笑了下,拍了她的肩膀安慰。
圆圆:“那,你和乔总,其实早就认识了吧。”
“之前说你们同个学校,你还不承认,你们是不是高中时期就暗度陈仓了。”
……暗度陈仓。
向枝无奈地弯唇,心说这小姑娘真是想象力丰富。
“没你想的那样,”向枝正想怎么转移她的注意力,结果一瞥外面说了句,“教授来了。”
圆圆果然收声回了座位-
开完小组会,向枝第一次没有留下继续卷。
从会议室出来,坐电梯下去的功夫就接到了唐音的电话。
一年里能收到来自亲妈电话的次数一只手指头数得过来,向枝看着来电人先是一愣,回想了下今天是什么重要的日子。
回想无果,向枝面无表情地划下接听键,唐音还是一如既往地简单直接,问了她下班没有,有没有时间,她想接她去吃个晚饭。
向枝刚想说没空,结果唐音下一句话就说:“我在你们研究院楼下,现在下班高峰期车应该不好打。”
向枝:……
她看着电梯控制面板上的数字显示到了一楼,她认命叹了口气,说了句好之后就把手机挂断了。
吃饭的地方是唐音选的,是一家西餐厅。
向枝全程看着她从容点菜,举手投足散发着优雅的气息。
向枝喝着柠檬水,手边的手机震了下收到一条消息。
是乔望。
他问她下班没有,向枝发了个地址给他,说今晚不能和他一起吃。
唐音点完,看了向枝一眼,像模像样的询问,“你还想加点什么吗,妈妈记得你喜欢吃巧克力,这家的巧克力酥饼还不错。”
向枝回消息的动作一顿,抿了唇,直接道,“我不爱吃。”
她不知道从哪听来的她喜欢吃什么不喜欢吃什么。
但是对于被捏造的爱好,向枝直接生硬地回绝了。
唐音面上浮现出一丝尴尬,服务员也看了一眼向枝,脸色错愕一瞬,但继而非常敬业地微微一笑。
“先这样吧。”
唐音点完餐直接让服务员先退出去。
包厢里顿时只剩下她们母女俩。
乔望只回了一个好,向枝也收起手机,沉默地喝着她的柠檬水。
“你爸打电话和我说了,你有男朋友了?”唐音一副老师检查早恋的神情。
向枝料到了,她眉头都没皱一下,嗯了声。
唐音难得放软语气,“枝枝,妈妈也不是要干涉你的生活,不过你交男朋友的事,还是要让父母把把关。”
向枝觉得她现在脾气已经越来越稳定了,换作以前听见这句话,绝对站起来就走,又或许,是她真的太累了,连轴转的工作加上刚生完病,精力的消耗让她大脑反应力下降。
她手里敲着手机的屏幕,心情也如无波无澜,等她讲完,才开口,“怎么把关,您是觉得您在爱情方面,颇有心得,还是和我爸一样,一致认同我就该听从你们的话,找个你们中意的人选结婚。”
唐音像是被下了脸,她神色忽变,刚好,服务员推着餐车过来,两人沉默着对视默契没有再说一句话。
等到房间里又安静下来,唐音才开口,“枝枝,妈不是这个意思,只是希望你在择偶的时候,慎重一点,别和我一样。”
向枝抿着唇,在看见端上来还在滋滋冒油的牛排时她忽然开始想念早上喝的那碗温热的鸡丝粥。
“所以你现在,是在劝我吗妈妈。”向枝拿起刀叉,慢条斯理地分解着那块牛肋排。
七成熟,叉子插进去的时候还隐约沁着血珠。
唐音眉头一皱,化着精致妆容的脸上笑容维持不下去。
没等她开口,向枝面无表情道,“当初你离婚,自私地带走了小璋,你有没有想过以后弥补我。”“但是现在,我觉得已经不需要了。”
切了一半血淋淋的牛排显露在眼前,她有点反胃,继续喝着手边那半杯柠檬水,胃里空荡荡得难受。
向枝对上唐音的眼,语气是不含情绪的平和,“妈,我刚从古镇那边回来,半夜急性肠胃炎去了四院挂水,今天上了一天班,我只想好好吃个饭。”
“如果您找我想说这些的话,那我听到了。”
唐音叫住她,“站住。”
“你什么时候变成这样没礼貌。”
什么时候。
向枝唇边勾起一抹冷笑,她不是一直这样吗。
“从你放弃我的时候,我就这样,是你从来都没有真正了解过我。”
语气冷冰冰,她像是在看一个无关紧要的路人,甚至连敬称都懒得敷衍。
“我已经成年了,我有自己的独立判断,”说完之后,向枝后觉这句话有些耳熟,她攥紧垂在腿侧的手,直白道,“您的自私和您的控制欲,麻烦不要用在我身上。”
这一顿饭又不欢而散,向枝拿上包出去,铺天盖地的冷冻得她手指几乎没有知觉,拉着围巾遮过鼻端,向枝抱着臂沿着街边的人行道走着。
走出去好一段路,向枝察觉到后面总有一束车灯一直打在她身上,将她的影子拉得长长,她停下来,似有所感地回望过去。
宾利车刚好停在身后半步的地方,紧接着驾驶座下来一个人。
男人穿着黑色大衣,西裤笔直崭新,他长腿一迈,三步并作两步就走到她面前,乔望沉着眸,低头看她,“见完面了。”
“嗯。”
她情绪不太高,黑睫在灯下拓下来一片阴影。
乔望抬手拂开她面颊的碎发,却见她吸着鼻子,脑袋咚的一声栽进他怀里,她声音低低的,像是难过得快要碎掉。
乔望喉结一滚,在听见那句低声呢喃的话后,心脏也像是被人紧紧攥住。
“乔望,我没有家了。”
仰枝
我没有家了。
这句话对他来说何尝又不是利刃。
乔望淡着眸, 伸手将她揽进怀里,低声哄着,“我带你回家。”
向枝躲在他大衣里的眼睫毛唰唰颤抖, 心说这天为什么这么冷, 冻得人快要掉眼泪了。
她吸了吸鼻子, 闷闷嗯了声,捏着他大衣的手指滑下去, 抓着他的手,挤进指缝里,“那顿晚餐,我没吃饱, 我想先吃饭。”
情绪来得快去得也快。
向枝又仰着头,蹙着眉朝他小声撒娇,乔望唇角牵了下,宠溺又纵容, “好。”
她昨天刚挂完水, 医生叮嘱不能吃生冷油腻, 乔望陪着她喝了小粥,他胃口一向一般,没什么特别爱吃的也不挑食。
简单吃过晚饭, 向枝已经窝在温暖舒服的副驾驶里打着呵欠, 像极了慵懒的小猫。
这会接近八点, 夜幕降临,主干道上霓虹闪烁, 错综复杂的立交车水马龙, 川流不息。
向枝在这住了几日后,乔望已经默认地把她往这送, 话里更是直接地让她搬过来住。
理由是这边离研究院近,上下班也方便。
公寓那边房租还有两个月到期,阿瓜已经找到房子搬过去了,现在房子空着。
向枝没说好也不好,就这样稀里糊涂地住着先。
傍晚的天开始落雪。
乔望听见二楼的卧室门关上,才不紧不慢地拿出手机,拨了一个电话。
“老板,老先生那边约好了,明早七点半,品翠湖。”
费柷不知道乔望为什么突发奇想要去见一位曾经的国学大家,他让费柷打听了快一个月,才确定那位唐老先生的行踪以及居住的地址。
至于七点半,是他一贯在品翠湖晨练的时间。
品翠湖是明城早年开发的一处楼盘,这里离市中心远,依山傍水,别墅大多伫立在半山腰。
车子开进去,被告知只能停在山脚下。
剩下路程不算长,乔望没有犹豫地吩咐靠边停车,步行上山。
一座古朴的园林别墅果真就建在半山腰。
老人家在别院里打太极,接线的收音机播放着悠悠的音乐,他没有注意到外面来人,动作流畅地打完一套。
乔望没有打扰地站在一边,等老人家坐下来休息时,才上前叫了声,“唐老先生。”
唐老悠闲地斟了一杯热茶,瞥他一眼,“你姓什么?”
“乔,单名望字。”
他站得笔直,像读书时候在国旗下做演讲的板正。
唐老依旧笑眯眯,“哪里人?”
乔望:“生于南城,长于淮城。”
唐老握着紫砂壶的手微微停顿,深邃的眸子在他身上瞥了一眼,“多大了?”
费柷在身后,咂咂舌。
这简直就是调查户口啊。
但是乔望不厌其烦,依旧有问有答道,“25.”
唐老:“高中在哪读?”
乔望:“明山中学。”
“啪——”一个瓷白的茶盏直接飞过来,砸在乔望脚边,他淡定自若,费柷却被吓出一身冷汗。
“你是向枝丫头那个同学。”
老人说话间眉眼的锋芒掩盖不住,他凌厉地看过来,中气十足骂道,“臭小子,你还敢来。”
半山腰的亭子晨间温度低,依稀还有瓢几瓣雪花的征兆。
乔望非常笔直地站着姿态谦和,没有出声辩解,也没有打断。
而终于到这会,费柷才明白过来,乔望费尽心思来拜访的这位老人,原来是向枝小姐的外公。
曾经的名声显赫的国学大儒,也是淮大人类学的权威教授——唐怀瑾。
唐老气得双手背在身后,上前两步,他看着乔望那张任打任骂平静的脸,忽然说,“当初她父母离婚,你不告而别,你有没有想过她一个小姑娘是怎么过来的。”
“她躲在屋里哭了整整一日。”
唐老摇摇头,“哭得我这老头心都快碎掉了。”
乔望喉咙滚动,平静的眼底泛起了波澜。
“但是她耳根软,你哄两句就好,那以后呢,”唐老忽然沉着眸,“乔先生,我知道你家大业大,但是婚姻毕竟不是一场交易更不是儿戏,你的家庭,未必会接纳向枝。”
……
半个小时。
费柷站在亭子外,听不见里面的交谈。
但是通过唐老爷子的神色变化,他不难判断出,乔望约莫是说动了他。
唐老先起身,乔望也没有要多留的意思。
唐老:“她父母那边,我自会处理,不留下来吃个饭再走吗?”
乔望淡淡颔首,“公司还有些事,等和枝枝再一起过来。”
唐老点点头,连连说好,“她也挺久没来看我这个老头子了,你要是带她过来,我还得感谢你。”
乔望眸中含笑,“一定。”-
傍晚,乔望依旧像往常一样去接向枝下班吃饭。
回到星湖湾,乔望有其他工作要处理,向枝已经轻车熟路地自己上楼洗澡。
手机里有千迎发来的消息。
前几日她问向枝星湖湾的地址填什么,想着她快生日了,要给她寄点生日礼物。
向枝没觉得不对劲就给了。
结果刚洗完澡,楼下传来敲门声和对话的声音。
换好睡衣下楼,送货上门的快递员已经先行离开,只剩下拿着签收单站在门口的乔望。
“什么呀。”
向枝踩着室内拖鞋走过来。
乔望松了松领口,那半个人大的纸箱子上贴着快递单,写着私密发货。
他还没拆开,倒是向枝过来之后,指挥着他帮忙打开。
纸箱子里三层外三层。
向枝在看见那一堆羽毛和某些破破烂烂的的布料的时候像是石化在原地。
“等等!”
向枝急忙把箱子压下,用身体挡住那些花花绿绿的包装。
“寄错了!肯定寄错了!”
向枝干笑几声,脚下把箱子往身后踢。
可乔望又不瞎,他还戴着眼镜。
镜片后的眸光微敛,他沉着声问,“寄错了?”
向枝脖子蔓上绯红,她状作淡定,“我这就把它们丢出去。”
吧嗒一声,门把手被拧开,下一秒,乔望的手撑在门板上,强势地把她圈在胸膛和门之间。
“我看到了。”他哑声。
向枝头皮发麻,“你、你看到什么了?”
那一箱东西里面,有千迎寄来的情/趣内衣,各种玩具以及一身特别校服,向枝简直欲哭无泪,羞愤到快要爆炸。
“枝枝,”他嗓子很沙,贴着耳廓传过来的时候仿佛两颗磁石在她的心尖打磨,“如果你穿的话,我恐怕很难拒绝。”
很难,拒绝。
意思就是,还是可以拒绝。
向枝颤着睫回想起千迎说过的话,住在同一个屋檐下那么久,哪个男人能抵抗得了那样的温香软玉。
拜托,向枝那可是在高中和大学斩男也斩女的存在,连千迎都不得不承认,她就是披着羊皮的女妖精。
可是!
乔望居然不为所动,他是戒过/毒吗!!
向枝唰的一秒转身,鼻尖擦着他的胸膛而过,她挺直背脊,揪着乔望的领带抬眼。
“狗男人,你是不是真不行!”
“嗯?”
向枝推开他的胸膛,绷着的小脸明艳矜贵,她挑了眉梢,从鼻息哼哼两声,“是我不够美吗,还是你在外面有别的狗了。”
“让开。”
一口气说完,向枝推开他准备转身回卧室,乔望睨着那道纤瘦但是身形婀娜有致的背影,太阳穴突突跳得厉害。
上到二楼,卧室门即将关上,忽然一股阻力轻而易举地阻止了她关门的动作,向枝惊呼一声,乔望侧身进来,砰的一声门关上,卧室暖黄的灯光下,两人站在门口对视。
“你……”
话没说完,她再一次以背对着乔望的姿势,被抵在了门板上。
手腕被紧紧握住,向枝的睡裙被折腾得不成样,裙摆上衣,露出了一双白皙细嫩的腿。
身后男人的气息灼热,喷洒在向枝的脖颈,她轻声挣扎着,却听见乔望贴耳靠过来,“感受到了吗?”
“什么。”
向枝的睫毛簌簌颤抖,挺直的后腰也磕到了一个非同寻常的触感。
他吞咽了声,声音很克制,“我想不想。”
向枝呼吸一窒,脑袋开始晕眩,她张着唇,好久才从嘴里憋出一句,“你变态。”
“是。”
他眼神很暗,盯着向枝裸/露在空气中的肌肤,长指抚摸着她伶仃的蝴蝶骨,细碎的吻也跟着落在她小巧的耳垂,跳动的颈侧,再到绯红的锁骨。
单薄的睡裙布料几乎可以忽略不计,女人线条优美,雪白的肌肤如同白玉堆砌,手感细嫩温软。
向枝仰着脖子,发觉到他好像在隔着衣服咬她。
灼热吐息扫遍全身,向枝腰肢一软,被乔望单手扣住,他握住她的腰,轻松地将她横抱起走到床边,柔软的床垫微微下陷,乔望单手撑在她的脸侧,长指在和她睡裙上的系带纠缠。
“我不要了。”
向枝喉咙一颤,半边的肩膀在拉扯中暴露在空气中。
弧度漂亮的锁骨和属于少女纤细柔韧的肩颈线明晃晃白得勾人。
他的理智在决堤边缘来回试探,在臣服欲望和隐忍克制中,乔望浑身烧得难受。
“真不要吗?”
向枝抓着他的衬衣,膝盖弯曲着,抵在他的腰间,“嗯……”
声音细小得像小猫一样,但却足以让人抓心挠肝。
乔望喉结一滚,衬衫下的人鱼线与腹直肌绷得紧紧。
他喘着气压下来,沉声:“可我想要了。”
仰枝
……
寂静的卧室内忽然被一阵急促的手机铃声打断, 暧昧氛围一扫而空,向枝轻轻喘着气,感受到身前的男人绷得很紧的腹肌。
他克制地闭了闭眼, 重新在向枝眼前扣好衬衣, 最后发泄似的, 埋头在她颈间,狠狠落下一吻。
“等我。”乔望的气息很乱, 嗓子干哑,他握着手机沉着脸出去,顺手把房门带上。
傍晚的天开始落雪。
向枝仰躺在铺着柔软被褥的大床,脑子里乱糟糟, 身上也乱糟糟的。
发了好一会呆,她像是想起什么,噔噔跑下楼,把千迎送的那一箱奇形怪状的东西通通搬上来藏起来。
真是太太太尴尬了。
千迎这小姐妹还真是太勇了。
向枝抓了抓头发靠在浴室门口, 偏头看见右边脖子连带肩颈下去都是一个个的红印, 她脸颊燥热, 把头发拨到身前挡住。
这时,手机里不适时地出现了几下震动。
千迎估摸着快递签收,她发来消息试探问:【东西收到了吗, 喜欢吗?/色】
向枝编辑消息发过去:【尴尬死了!被乔望看见了!!】
千迎施施然:【看见了不正好, 省得你做心理建设搞神秘感, 直接上车啊/流口水】
向枝差点被她一句话呛到,刚想回什么, 卧室外面就传来哒哒的脚步声。
向枝如同惊弓之鸟一般, 吓得肩膀一抖,手机被下意识关掉藏到身后, 紧接着背脊紧紧贴着衣柜的门。
颇有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嫌疑。
“还不睡么?”
乔望慢条斯理解开领带,袖口慢慢卷起,露出一截白皙劲瘦的小臂,他镜片后的眸光落在向枝死死掩在身后的手上:“你藏着什么。”
“没有!”
向枝摇头,脚步却不受控制地往后退一步。
乔望把摘下的领带绕到她颈后,将她拉到跟前,手掌轻而易举地就摸到她的手机。
向枝死死护住,生怕她和千迎的聊天记录被公开处刑。
“没什么吗?那你紧张什么?”
向枝瞪圆了眼睛看他,眸子里已经写明了做了亏心事:“我只是怕……”
手机在晃动中不小心面部解锁了,屏幕亮了起来画面显示还是千迎的聊天页面,但是这回更死的是,千迎发的是语音,而她好巧不巧的,就胡乱摁到了语音条。
千迎:“你怎么突然不说话了,是去尝试了吗,记得告诉我喜不喜欢哦,千万别感谢我,我只是你在睡到乔望这条路上一个非常不起眼的小小鹅卵石而已啦~”
乔望:“……”
向枝:“……”
世界上有一种死法,叫做尴尬死。
谢。
谢你的大头鬼。
向枝忽然淡定一笑,吧嗒把手机熄屏,她明天再找千迎算账。
卧室的落地窗蒙上一层雪白。
乔望拿过她的手机随手放在梳妆台上,脚步逼近,向枝转头就跌进一双深邃的眸子里。
“……做什么?”
乔望抬手轻抚向枝的脸颊,黑睫掩住眸色,“吃冰淇淋吗?”
向枝脑子没跟上他的思维:“啊、不、不吃啊。”
“那吃蛋糕吗?”他紧接着继续问。
向枝抓着他衬衣上的袖箍,手指忍不住抖了下,“也……不吃。”
她后退着,喉咙忍不住吞咽一口,乔望忽然压下来,脑袋埋在向枝脖颈,他镜片后的眼底有点红,呼吸紊乱,“我下去买。”
买。
买什么。
门砰的一声被关上,向枝跌坐在卧室的沙发扶手,身前凉飕飕的。
她眨了下眼,想了一下,她刚刚说的是不吃吧。
意乱情迷过后,向枝脑子有点缺氧,思绪混乱下也没有想明白。
很快,乔望去而复返,等他再回来的时候,手上果然多了一个袋子。
“你真买?”
向枝躺在床上盖到只剩下一双眼睛,她抓着被子,蹙着眉头问他。
乔望嗯了声,单膝跪在床面上,他解衬衫纽扣的动作迅速,他低头吻下来,两人莫名其妙地就在床上又接起吻。
屋外雪落了一阵又一阵,压在乔望身下的被子被嫌碍事,他单手卷开,向枝没有衣物遮盖着的手臂攀上凉意,她勾着乔望的脖颈,轻声喘着回应他的吻。
“……冷。”
她面色绯红,没有遮盖住的地方却被冻着。
下一秒,她触到一个温热的胸膛。
气氛瞬间变得燥热滚烫。
柔软的床垫被压得咯吱作响,伴着轻轻呼啸而过风声,向枝听见了撕开塑料包装纸的声音。
而到了这个时候,向枝才知道,他所谓的冰淇淋和蛋糕都是享用前的借口。
“要……那样吗?”
向枝勾着他脖颈的指尖摸到了他头发的短茬。
乔望单手摘下眼镜,眸底不加遮掩的欲色翻滚,他沙哑着声音问。“可以吗?”
……
后半夜的雪落得很密,细细簌簌地砸在窗玻璃上,和屋内浅浅的呼吸声应和着。
向枝原先以为乔望这人冷冰冰,毫无情趣,话通常只说半句,让人猜得要死。
可她现在好像发现了,他不喜欢用说的,而是身体力行。
向枝咬着下唇,后颈出了薄薄一层细汗,她仰头双眼迷离地看着挂在他喉咙尖的汗珠,忽然发觉,乔望情动的时候,那里是会通红通红的。
但就在向枝拥有这个小秘密不久之后。
她又惊奇的发现,原来通红只是表象,他会让她浑身上下都通红。
向枝难为情地抿唇,眸子紧盯着卧室的吊灯。
暖黄的灯光映在她水雾似的眸底,仿佛倒映着一轮圆月。
她不喜欢开灯。
下次一定让他先关灯。
但是如果关上灯,她又怎么看他。
向枝轻呼着气,指腹划过他硬朗的眉骨。
她喜欢看他逐渐被情.欲覆盖的双眼,她甚至觉得,他在为她失控的时候,异常性感。
那条烟粉色的吊带睡裙后来孤零零地躺在一边,肩膀多了一排很浅的红痕,衣料被除去,触感和呼吸更加清晰真实。
……
浴室的灯光比卧室明亮,向枝累极了趴在浴缸的一边,白皙修长的腿蜷曲着,姿势有些怪。
她仰头看了正在里面冲澡的男人,有点后怕地别开眼。
——“……几、几次了?”
——“三次。”
——“还要吗?”
——“我要你滚!”
向枝咬着他的脖子眼泪吧嗒吧嗒地掉,曲着的腿//心隐约还在颤抖。
他简直凶残无比,毫无人性。
她就不应该挑衅。
一个晚上三次,地都快被耕坏了!!
向枝把脸沉到水下,踢水的动作不小心拉扯到,疼得差点咬到舌头。
“别泡太久,会着凉。”
“哗啦”一声淋浴间的门被拉开,乔望身上只围着一条浴巾出来。
他身上也被礼尚往来,用掐的咬的捏的,留下了不深不浅的印子。
尤其是颈侧,向枝报复性地咬了一口,一个浅浅的牙印怕是短时间内不会消下去。
“我很痛,我动不了。”
向枝手臂搭在浴缸边,两簇白云似的柔软被她挤压出很深的沟壑,她不自觉地撒娇,落在乔望眼底却是明晃晃的诱惑。
擦头发的毛巾被随手丢在洗手池,乔望双手撑着浴缸弯下腰,黑眸里有沉甸甸的暗/欲:“你动不了的话,我可以帮你。”
喉间又干涩了。
向枝心里像是蚂蚁爬过,痒得抓不到,她抿着唇佯怒,拿水去泼他,但是她力气小,那几滴水珠子只打在他的上半身。
“你变态!”
“嗯。”
乔望喉间低低发出一丝轻笑。
像是静谧午夜的大提琴声,沉哑低醇。
后半夜,向枝被抱到乔望的卧室,她的房间战况惨不忍睹,肯定是不能睡人的。
她睡觉睡得很不踏实,梦中隐约还在“打架”,打到她隔天醒来的时候,浑身酸麻到像被人拿着棍子从头打到脚。
床的另一侧已经没人,卧室里留着半盏灯。
向枝抱着被子在床上滚了两圈,下床的时候差点没腿软栽倒在地毯上。
昨晚乔望帮她穿好衣服才抱她下来的,但是早上醒来的时候她依旧挂着空挡。
所以说明了,半夜的时候,乔望那狗男人趁着她睡着时,又来了一次?
简直!不是人!
向枝揉着腰重新坐回床上,摸着自己胸口,后知后觉脸红得要命。
她拿起手机,带着情绪地编辑了信息给乔望发过去后就慢吞吞地摸向浴室。
而另一边,乔望正在开会,投放在会议室大屏幕上的手机忽然叮咚了两下。
紧接着静得落针可闻的会议室弹出一条消息提醒。
备注是枝枝:
【你在哪?】
【浴室漏水了。】
一时间会议室的人安静如鸡,眼睛都不敢往大屏瞟。
状作咳嗽似的拿手掩在唇边压下忍不住微微翘起的唇角,交汇的眼神无不在八卦着,Boss身边居然出现了女人。
还浴室?!!
乔望眉头稍稍一蹙,继而若无其事松了松领口,他打了个眼色给费柷,在向枝说出那句【你把我内衣丢哪之前】切断共享的大屏幕。
会议室沉寂了十几秒,乔望拧着眉叫停会议:“暂停五分钟。”
回到办公室,他拨了向枝的电话。
她在家没穿衣服的情况下,乔望也不可能现在叫人过去维修。
好在向枝很快就接听了,电话那头她瓮声瓮气,“狗男人乔望。”
“……”
他默了三秒,语气平静地承认,继而道,“枝枝,你先穿好衣服,我让人过去维修。”
仰枝
挂断电话。
向枝在床尾翻到自己的贴身衣物重新穿回去后, 踩着室内拖鞋脚步缓慢地上楼。
她在房间的浴室里又泡了个澡,泡到水都凉了才擦干净水渍裹上浴袍。
卧室的床上一片狼藉,被子卷了边搭在床尾, 烟粉色的床单中间有一块地方颜色比周围还要深, 但是估计已经干了, 向枝吞咽口水,三下两下把床单掀开, 丢进脏衣篓里打算拿下去楼下洗衣机洗。
重新铺好新床单,向枝打开充满电的手机。
乔望发了消息说让她去卧室的床头拿一份文件,费柷会过去取。
想必他是知道卧室的战况,不敢让别人进去卧室才让向枝去找。
她撇撇嘴, 换好衣服之后拿上包顺便准备出门。
下楼,费柷远远就等在车边。
向枝把那份被扫到床底的文件用文件袋装好递给他。
费柷接过,垂手恭敬说了声:“向枝小姐要出门吗,要不要顺路送你。”
向枝点头说好。
一路上, 她手机里的消息跳个不停, 有广告的, 企业微信号的,还有各种买东西的群聊。
【周六我生日,在环贸包了一个包厢, 大家能来的都来啊。】
这是他们高一的班级闲聊群, 向枝没想到在列表里吃了六年灰, 今天突然诈尸了。
向枝只略了一眼,群里回复的人还挺多的, 她觉得关系一般般, 选择性跳过。
但没过一会,有个头像忽然来私聊她。
是许游。
他亲自私聊她, 问她有没有空,如果都在明城,大家就聚一聚。
许游是她们高一时候的班长,最近几年在淮城发展,听说做跨境电商的,混得风生水起。
向枝和他倒是没什么交情,只依稀记得,他好像追求过她。
每次她迟到或者忘记值日,许游都会看在她的份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向枝觉得挺尴尬地,说了句看看时间安排,有空的话一定。
这边敷衍完许游,千迎很快也发来消息。
估计许游给大家都群发了邀请。
千迎直接问:【枝枝,明晚许游的生日聚会你去吗?】
向枝正纠结着,千迎的消息直接帮她做了决定:【一起去吧,听说许游邀请大半个高一的同班同学,林一凡也回来了。】
说到林一凡,他们几个人可没少一起迟到,但是高中毕业好多年了,大家也没有再碰过面,向枝想了下也就没拒绝。
关掉手机,费柷正在和乔望打电话。
他连声说了几句好的后又看了后视镜,像是汇报道,“向枝小姐正在车上。”
说工作就说工作,扯她干什么。
向枝指尖敲着手机屏幕,等到费柷挂断电话之后才问她,“是这样的向枝小姐,老板让我跑一趟星汇科技,这份资料,能麻烦您给乔总送过去吗?”
向枝还以为什么大事,眉梢一挑,答应得很爽快,“可以。”
十分钟后,车子停在了明庭总部大楼地下停车场。
向枝乘坐专梯直升顶层,电梯在32层停了下,进来两个穿着套裙的女人。
Celina用手挡住电梯示意前面那位穿一字肩包臀裙的女人先进,向枝往旁边稍侧了侧,电梯门再度关上,Celina眼神若有似无往向枝身上瞥。
“听说乔总很不近人情,对项目的严格程度可以说得上挑剔是真的吗?”
女人估计是第一次来明庭办事,她有些不安地询问Celina。
Celina微微一笑,说话滴水不漏:“乔总是对项目负责,毕竟后面还有几千万的生意等着他处理。”
女人捏着手包,撩了下头发,一股非常浓的女士香水味扫向向枝鼻间,“乔总看上去还挺年轻的,他单身吗。”
说到这句话,向枝耳尖微动,银灰色的电梯轿厢反光,映出女人大致的面容。
Celina不动声色地看向背脊挺得笔直的向枝,从容一笑,“我们老板有女朋友,而且已经打算结婚了。”
……
电梯停在了顶层,向枝捏紧文件袋的手莫名地紧了几分,她穿着不高的小高跟,步伐不紧不慢,愣是把从电梯到办公室这一段路走出了秀场的气势。
因为向枝不止一次出现在顶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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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总裁办,费柷对她的态度又客客气气,之前不少人心里都八卦着她和老板的关系,再加上上次会议室的事情,心里都已经先入为主地,认为向枝就是老板那位神秘女友。
但是能在总裁办办事的人,嘴巴已经经过了重重筛选,要是还想保住饭碗的话,就闭紧嘴,多做事。
于是就在向枝出现在电梯门前的那一刻,看见她的人都自发的弯腰朝她微笑颔首。
“叩叩叩……”
办公室的门敲响,里面传来一声低沉的嗓音:“进。”
乔望在办公桌前办公,看见向枝和Celina一前一后进来,眉梢微微一扬。
“你的文件。”
向枝直接放在他办公桌上,乔望嗯了声,抬手看了下腕表,低声,“等我一下,去沙发坐会。”
向枝知道后面跟了人进来,她没说什么,听话地到一旁的沙发坐下,外面的助理很懂事地为她上了一杯柠檬水和一块色泽鲜艳的草莓蛋糕。
向枝两弯漂亮的眉毛微微一挑,唇角忍不住牵了牵,乔望松领口时一直注意那边,捕捉到她脸上细微的表情,眸底有自己都察觉不到的温柔。
Celina作为乔望除去费柷以外最得力的助理,察言观色的本领也是炉火纯青的,她轻咳了声,主动介绍。
“乔总,这是致和公关部的罗小姐,我们XZ049的提案由她来负责。”
罗纹上前一步,落落大方地伸出手,“乔总您好,我是致和的罗纹,负责这次XZ049项目的策划和落地,以后请多指教。”
乔望出于礼貌和她握了手,随即神色淡下来,只轻轻嗯了声就直接针对项目的一些问题询问致和那边打算怎么处理。
罗纹能力不差,对答如流也给出了乔望满意的答复。
“好的,我会再根据今天乔总的疑问重新再拟一份提案。”
乔望面上没有多余的表情,听完汇报之后让Celina把人送出去。
Celina点头,出门前,她看了眼坐在沙发上吃着蛋糕刷着手机的向枝,唇角牵了牵,识趣地把门带上。
“等得无聊了。”
乔望摘下眼镜,领口之上的喉咙滚了滚,他端起手边那杯凉透的黑咖啡抿了一口,面不改色的咽下。
向枝关掉手机抬起眼,先是眯着眼眸打量了他一眼,继而朝他勾了勾手指头,乔望依言弯腰,笔挺的西裤在他屈膝时牵起微微褶皱。
“那位罗小姐,长得好漂亮,能力也不错。”
乔望:“然后呢。”
向枝食指挑了挑他的喉咙尖,“看不出来你还挺受欢迎。”
她说话没头没尾,但是乔望再迟钝也知道肯定是刚刚上来,她听见了什么。
乔望抓住她的手指拿到唇边吻了下,“我不关心。”
向枝乖软的眉眼眨了下,心里像是竖起了一根狗尾巴草,他好听的话一吹,就摇摇晃晃地往一边倒。
唇角轻轻翘起,她故作矜持地推着他的胸膛,“干嘛干嘛,在办公室呢,我进来这么久,被别人看见了怎么办。”
乔望扯了扯领带,解开了领口的两颗扣子,笔挺的衬衫面料微微松软下来,向枝看见他颈间那个不加掩饰的牙印。
“你……”
话还没说完,乔望撑着沙发压下来,向枝后脑勺靠在沙发靠背上,目视着乔望指腹重重压过她唇角,紧接着一个炙热的吻落下来。
她刚吃过蛋糕,嘴巴里还残留着蛋糕的甜腻,乔望贴着她的唇缝舌尖扫进来,咖啡的苦涩顿时在口腔里弥漫开,混着他身上淡淡的雪松香,味道有说不出来的奇怪。
向枝睁圆着眼睛瞪他,但是乔望直接把手掌盖在她眼睛上,摁着她的后脑勺强势地抬高她的下巴。
舌尖扫过她上颚,向枝尾椎骨发麻,她撑在沙发的手一软,带着两个人直接躺在沙发上,乔望呼吸一沉,调整了姿势,单膝跪在她腿间,和她接吻的动作没有停,非常娴熟游刃有余。
“老板——”
费柷推门进来,前脚刚迈进办公室还不到三秒,后脚就非常识相地退出去,还面不改色地自言自语道,“哎,老板下班了。”
这话还是朝着外面说的,意思是不要不长眼去开门。
否则明天就不用来上班了。
有费柷在外面守着,办公室绝对的安全,向枝逐渐放松勾着他的脖颈回应他,闭着眼和他接了一会吻,向枝双眼雾蒙蒙地推开他。
“你接吻有瘾吗?”
乔望抚摸着她的眼尾,沉声:“接吻没瘾。”
“和你接吻有瘾。”
她捧着脸,狐狸眼微挑着睨他:“你为什么突然亲我?跑腿费还是赔偿?”
乔望偏眸,薄薄的眼皮褶子很深,“食髓知味,情不自禁。”
……
好一个,食髓知味。
这狗男人还怪有文化。
但是直白地翻译过来,不就是昨晚没吃够吗?
向枝伸着手抽来纸巾,她把纸巾摁在乔望嘴唇上,难为情别开眼,“擦下,蹭到了。”
乔望听话地拿着纸巾擦嘴,垂下眸,“领子也蹭到了。”
向枝抿着唇红着脸,“那没办法,不怪我。”
大白天的和他在办公室接吻。
向枝盯着他的眼睛小声:“这感觉和躲在课桌下接吻一样刺激,”继而她又眨眨眼,语出惊人道,“可惜你不开窍。”
擦嘴的动作一顿,乔望喉间低哑,“你喜欢?”
向枝又抿了下唇,思考了片刻,没办法撒谎,诚恳地点头,“喜欢。”
但是现在好像不是在他办公室讨论怎么接吻刺激的好时候。
向枝抵着他的胸膛坐直起来。
“我要回去。”
乔望垂着眼,“我送你。”-
两人一起从总裁办出来,费柷在和Celina说话,转头看见他们出来,立马换上一副聊公事的表情。
向枝表现得非常淡定从容,客客气气地,落后半步跟在乔望身后,尽量让自己看上去和他有距离感一点。
回到研究院,圆圆似乎已经习惯向枝迟到了。
她是能做到最晚走但是绝对不能让她八点准时到,回到自己的位置坐下,向枝翻了页日程表,还有几百页图没有绘,超景深也还没拍。
向枝轻呼了口气,师姐抱着一叠资料进来,“这些教授说扫描之后传到文档上。”
旧活还没做完又有新的活,向枝淡定地说了声好,主动接过师姐那一叠资料,跟着她去找一只空桌子将这些文件归类扫描。
圆圆见她们俩拿着那么多资料,快速把手头的工作做完也跟着出去。
最近几天明城的冷空气一波接着一波,温度又降到了个位数。
向枝怕冷,但是从来不会习惯穿秋裤,一条丝绒过膝裙,外搭一件呢子大衣,踩着双要风度不要温度的小高跟,风一吹,削瘦的背脊依旧挺得笔直。
路上向枝随手把被风刮乱的头发抓了下,用一根铅笔固定住。
围巾拉到鼻子上,遮得只剩下一双眼睛。
她身上有一股随意的美,不刻意装扮,自然流露,美得很轻易。
师姐拍了拍手,帮她拉开椅子,打趣说,“你最近满面春风啊。”
向枝摸了摸脸,“哪有?”
圆圆撞了下她的胳膊肘,笑嘻嘻看着她:“那就是真的有咯。”
向枝揉了揉她的脑袋,圆圆见好就收,抱着臂故作叹息,“好好不说!不过向枝姐有了男朋友,明大的男生们该集体失恋了。”
玩笑话到此为止。
师姐敲了敲她的脑袋让她别再贫嘴。
三个人分工把几十份文件扫描成pdf之后传到电脑的文档上,没过半个小时就完成了。
刚好师弟们去楼下拿饭盒,发到她们这边的时候还每个人多加了一瓶雪梨汁。
吃完饭,向枝把一次性的饭盒盖起来装回袋子里。
她趴在桌子上眯了一会,圆圆刷着视频,忽然“卧槽”一声坐起来,狂拍向枝的椅背。
“向枝姐,有人拍到你和乔总在一起,还传到了校园论坛上。”
还处在刚睡醒状态中的向枝一脸懵,圆圆已经把手机怼到向枝脸上。
照片调动向枝的记忆,她想起来是乔望来找她,被段珩和师兄缠上的那晚。
他微微侧身,两个人保持对视的姿势,从画面上来看非常般配,郎才女貌,暧昧的气氛都快溢出来。
拍也拍好看点,把她拍成一米六。
拜托,一米六和一六七视觉效果不一样的ok?
向枝指尖缩放着那张照片,越看越嫌弃那个人的拍照技术,还在心里吐槽那个人不懂构图,拍得乱七八糟。
但是这不是重点,没人会真的在意那张照片,而是那个帖子的标题和正文,写得天花乱坠,说她借着工作名义接近乔望,下面还有回帖说不止一次看见乔望的车来研究院。
向枝在明大的这段时间,没少被明大的学生当成是本校的学生,表白墙捞人十有八九都是她。
这已经引起了很多人的不满。
现在有了这个契机,几乎是群起而攻之。
很快,圆圆就发现了端倪:“这个ID【七七不吃草莓】怎么有点眼熟。”
小师妹凑过来看,微博搜索了一个博主号,两人对视一眼,忽然通了。
而就在这时,向枝转发帖子到几个人的小群里让许亦骁帮忙查查这个ip地址,他也是这时发现,就是言柒柒。
千迎在群里开骂:“不是这姐疯了吧,上大号搞事,生怕别人不知道吗?”
许亦骁还不知道她们的恩怨,问了嘴,“谁呀。”
千迎一句话就总结清楚,“一小网红想勾搭乔望后来败露还嘴过向枝,聚会那晚被枝枝和文亦舒两人撕过。”
林殊悠悠冷笑:“那不得让她出名出名?”
这事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向枝其实不太想让乔望跟着她一起被人骂,她担心会影响明庭那边。
所以她才寻求许亦骁的技术帮助,想让他查一下背后的人。
林殊手动@了乔望:【出来说话,你老婆被人欺负了。】
等了几分钟,乔望那边还没动静。
向枝顺手去微博搜了下言柒柒的账号,漫无目的看了好一会。
圆圆忽然站了起来,又“卧槽”一声,她拿着显示该帖子已被删除的页面给向枝看,“向枝姐,这帖子被删了!”
“小师妹也说:“还有其他相关的讨论词条也全都没了。”
向枝划拉几下:“被管理员删了吗?”
圆圆:“不可能这么快吧,除非,被黑了。”
黑了。
向枝再打开手机,乔望还是没动静。
她抿着唇编辑了消息发过去。
这回耐心等着。
【是你做的吗?】
仰枝
事情在悄无声息中被短暂压了下来。
论坛像是被洗了一样干净, 吃瓜的闲聊的窥屏的都保持沉默,毕竟能让一条帖子凭空消失,或者好事者已经舞到正主面前了。
向枝拿着手机愣在原地, 好半晌才得到乔望回过来的消息:【是。】
所以真的是他。
帖子被压下去, 一时间也没有人会再去撞枪口上, 一整天,论坛俨然一副peace and love的局面。
向枝自然也不会去管这件事, 只要言柒柒不再兴风作浪,她可以息事宁人的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因为明天的聚会,千迎晚饭时间找了她一起去逛街。
两人各自拎了好几个购物袋,逛累了在商场楼下的甜品店坐了会。
千迎一向是“手机先吃”, 她找了好几个角度还指挥向枝打开手电筒打光,拍了几张照片之后隔空投送给她。
向枝点下接受,拆了吸管喝几口热果茶。
千迎和她闲聊,忽然问到上次寄给她的“礼物”喜不喜欢。
向枝差点被呛到, 擦了嘴角瞥她, “我还没和你算账。”
千迎连忙望向别处, “哎呀,那啥,难道是乔望不喜欢?也对, 我们枝枝大美人就算穿块布往那一站, 他都不一定忍得了吧。”
向枝:“你快住脑。”
千迎没再问下去, 眸光不经意扫过她颈侧,看见了两个鲜红的草莓印, 她暧昧地朝她眨了眨眼, 竖起大拇指:“乔总,牛!”
向枝:“……”
翌日下午, 许游在群里通知具体时间和地点。
向枝下了班,千迎顺路接她过去。
他们到的时候包厢里已经有挺多人了,林一凡特地在楼下停车场迎接她们。
千迎停好车,大老远看见个穿着冲锋衣的男生时笑说,“看来澳洲的生活很滋润嘛,又变帅了。”
林一凡毕业之后去了国外读书,听说现在在澳洲玩职业赛车。
他的目光越过千迎去看向枝,眉梢一扬,依旧是吊儿郎当不着调的样子:“好久不见。”
“走吧,上去吧,下面好冷。”
没有过多寒暄,千迎像是查户口一样问这问那,林一凡也像倒豆子一样把生活的琐事和她们俩分享。
说到好笑的事三个人就在电梯里笑开,好像又回到了从前。
电梯停在包厢那层,毕竟今天的主人公不是他们,进到里面,林一凡把他们的礼物一并递给许游。
“生日快乐啊班长。”
许游看向向枝,哎呦一声,“向枝也来,这真是赏脸了。”
向枝也很大方地和他说了句生日快乐,继而又说,“今天我可没有迟到啊班长。”
许游摸了摸头,还怪不好意思地说,“说什么话,你这哪次迟到我扣过你的分。”
包厢分为吃饭和唱歌两个地方。
人到齐,一桌人坐起来也将近三十人,向枝很低调地坐在角落,但是无奈话头总是往她这边抛。
好不容易吃完,大家终于把注意力放在了唱歌上。
千迎出去打个电话,林一凡跟她坐在一边看着大家玩闹。
林一凡帮她拉开一听果汁饮料,递到她手边,忽然开口,“听千迎说你和乔望在一起了。”
向枝没想到他会问,但还是点头。
林一凡从兜里摸出一包烟,敲出一支在指尖转着,他眸色很浅,听到这句肯定答复时更是很淡的点点头。
他笑了下,“没想到这么多年了,你还是喜欢他。”
向枝指尖握着易拉罐,挑了挑眉梢,没搭话。
其实也是不知道说什么。
林一凡把烟收起来,他双手撑着膝盖,忽然凑近她,低声开口,“向枝——”
他一脸正色,向枝心尖一颤,下意识答了声。
林一凡紧接着说,“你还记得高考结束之后,我们一起去露营那次吗?”
记得。
那是高考成绩出来的前一天,他们一行几个人去了淮城露营,那天发生了太多事情,即便是过去那么久,向枝依旧记得格外清晰。
林一凡有些讥讽勾唇,“乔望出国之前,给你发过短信,但是被我删掉了,因为我不想你沉浸在父母离婚伤痛中,还要接受乔望出国的事实。”
……
包厢里的歌切了一首又一首。
班长看见他们俩躲在这说小话,招呼人把林一凡叫去一起唱歌。
向枝还处在刚刚的懵圈中,推开班长递过来的鸡尾酒,说了句出去之后拿着包悄声溜走。
走廊里静悄悄。
向枝脑子瞬间空白一片。
什么叫,乔望出国之前给她发过短信。
她出着神,直到吧台调酒师叫了她几声向枝才缓过来。
“小姐,您点什么。”
小哥哥穿着制服打着领带,看着面前女人的容貌不禁多了几分耐心。
向枝抱歉一笑,随手指着面前的单子,小哥哥会意,说了句稍等后就离开。
光怪陆离的灯光里,向枝指尖捏着手机,垂下眼睫。
刚刚包厢里,林一凡说乔望出国之前给她发过短信,所以,当时他是有准备和她告别的,只是向枝那会被太多的事情困住,并没有去赴约。
原来他没有不告而别。
迟来的真相犹如一颗子弹命中了她的眉心。
六年,她和乔望分开的六年里一直对他的不辞而别心有埋怨。
就连重逢,她也从来没有听过他的一句辩解。
她以为乔望出国之后就打算和她断了联系,可是重逢之后的第一眼,他就认出她来啊。
向枝眼眶一热。
千迎说他没忘记她。
可向枝依旧执拗的不信。
一个人坐着发呆,直到调酒师指尖夹着她点的饮品推到她面前,向枝才回过神拿出手机付了款。
冰块的凉和酒精的麻刺激她的神经。她抿着唇,一口气干掉大半杯。
她今天穿着条雾霾蓝长裙,白色的过膝羽绒服被叠得很整齐放在一边。
乌黑浓密的长发卷成大波浪垂在身后,只化着淡妆,但是依旧难以掩盖明艳立体的五官,天生深邃多情的眸子和高鼻梁像是自带阴影。
在吧台坐那么一会已经有五个男人从她身边经过并且停下来要联系方式。
楼上,千迎打完电话问了林一凡才知道向枝自己下楼了。
七八点酒吧人正多,千迎下来找到她的时候,向枝面前正站着一个男人。
他背对着千迎,但是仅凭那一个背影和强大的气场,千迎不看脸都知道,乔望来了。
千迎咂咂舌,犹豫着要不要过去,那不能自理的工作室老板再一次打来电话。
她不得已只好站在楼梯口那个隔音室接听电话,眼睛注视着前面的一举一动。
最后一个过去找向枝搭讪的男人是一个意大利人,他看见向枝一个人,拿着酒杯上前,极有绅士风度的邀请她喝一杯。
向枝托着腮,纤瘦的指根轻轻抵着太阳穴,用英语回他,自己有朋友一起,婉拒了。
意大利男人绅士风度是出了名的,他一并邀请向枝和她的朋友一起。
但是向枝拒绝的话还没说出口,一个高大的身影直接挡在了向枝面前“抱歉。”
视线隔断,乔望沉着脸,对男人说了句抱歉后转身将她的酒杯夺走。
向枝眯了眯眼,动了动撑得发麻的手肘,“你干嘛这么凶,他夸我gorgeous。”
女人眉眼明艳,红唇黑发在吧台顶灯的照耀下熠熠发着光。
乔望见她不清醒,拿过她放在一边的包包和羽绒服就要把她带走。
“你又喝多了。”
向枝弯唇笑:“开玩笑。”
“就一杯玛格丽特,醉不了。”
乔望抖开她的羽绒服,向枝听话地伸着手套进去。
从椅子上站起来,她摇摇晃晃扶着乔望的手臂站稳,抓着他的领带让他低头,“我脑子很清醒,你高三数学第一次小考148,第二次小考147,第三次小考满分,第四次139,第五次148.”
“有没有错。”
她仰着头,一副求表扬的表情。
乔望拂开她脸颊的碎发,喉结一滚,“没有。”
“那你夸我。”
乔望一顿,从善如流,“枝枝真聪明。”
满意了。
向枝头埋在乔望的怀里,伸手勾着他的脖颈,“乔望……我好想回家。”
乔望搭在她腰间的手收紧,声线依旧浅淡:“好,带你回去。”
她每次喝醉,都不会很乖。
总是会做一些出格的事情。
但这一次向枝上车后就倒在乔望的腿上睡着了。
乔望松了松领口,眸光一沉,思忖着她喝了多少。
一直到星湖湾,车子停下之后向枝都没有醒来的意思,乔望让司机停在地下车库,坐了专梯上楼。
“……乔望。”
玄关的声控灯被打开,向枝眼前一亮,她蹙着眉睁眼,双手自发地圈紧他的脖颈。
“醒了?”
他嗓音微凉,向枝闻到他领口有很浅的酒气。
“你刚去应酬了?”
“嗯。”
乔望抱着她坐在门口的造型独特的大理石置物架上,弯腰帮她脱去小高跟。
“你没有不告而别。”
喝醉后的向枝眉眼像是笼着薄薄的水雾,她抓着乔望的西装,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话。
乔望:“什么。”
向枝仰头看着他的眼睛:“高三毕业,你出国,你给我发过消息。”
乔望抿着唇,沉着眸回应,“嗯。”
向枝红着的眼眶忽然眼泪掉了下来:“可是我不知道。”
“林一凡告诉我,是他删掉了你发给我的短信。”
夜晚的星湖湾路灯发着亮光,月亮隐匿,只有天边飘着几片薄薄的云。
向枝不知道这句话对乔望来说有多少份量,但是从他渐渐晦暗的眼里,她感受到了隐约的冷意。
安静了几秒。
他神情难得软了下来,像是阳光照在冰山,冰山开始有消融的迹象,乔望温柔抬手,指腹轻轻抹去她挂在眼下的泪珠。
语气有几分无奈和纵容,“怎么又哭。”
向枝抿着唇摇头,脑袋里像是有一斤的水要晃出来。
乔望手指捏着她薄薄的耳垂,温热的指腹贴着她银色的蝴蝶耳线。
倏的,乔望低下头,很轻的吻落在向枝的唇角,他的双唇柔软而冰凉,像是在唇间化开的雪花。
渐渐的,那个吻变成了不单纯的侵略,乔望撑在大理石台面的手伸进她的羽绒服里,向枝肩膀一抖,感受到蝴蝶骨被人隔着裙子的布料一下一下抚摸。
理智都被抛到脑后,向枝轻抽了口气,牙齿磕到了他的下嘴唇。
他触碰到她肌肤的手温热干燥,所到之处都带起了一阵酥麻,两只手从羽绒服肥大的袖筒里抽出来,向枝抬起手挺着腰背,往前勾着乔望的脖颈。
就连宽大的裙摆下,两只悬在半空晃荡的嫩生生的脚也绷紧,膝盖一抬,勾在他的腰间。
整个人像八爪鱼一样攀附在他的身上。
短暂的退开一会,她撩着眼睫看着他的眼睛,眨一眨眼,像是递出某个信号。
清醒和克制被眼底的灼热烧成灰烬,干柴烈火,只有对彼此身体的渴望。
向枝仰头承受着他凶猛的吻,手指贴在他颈侧跟着他的动作不自觉律动。
胸口忽然一松,承托着的东西被人抽去,白云在凉风里微微瑟缩着,起起伏伏,勾勒出优美诱人的曲线。
他冷白的手指推捏着,向枝能在他擦过时感知到他指腹上一层薄茧,微微粗粝。
向枝干哑吞咽,浑身酥麻到了极致,她瘫软在他怀里,娇声,“别摸……头。”
乔望从鼻腔里发出一声沉哑的嗯声,唇往下移去吮吸她的耳垂。
她的身体因为他的动作忍不住一阵阵的颤抖,靠在他怀里,借着他手臂撑着的劲勉强坐直。
不清醒了。
她的脑子逐渐迷糊,向枝娇怯地抿着唇,蜷缩着脚趾,察觉到有些许凉意在缝隙间游移。
那是一只冰凉的表盘。
向枝气喘得口干舌燥,她舔了舔发干的下唇,手指抓着乔望黑色的短发。
“抱你回卧室?”
他仰起头,戴着金丝边眼镜的眼里不算清明。
向枝点头。
那条雾霾蓝的裙子材质柔顺光滑,行走间隐约可见波光粼粼,随着她被抱起的动作,裙子垂落在她纤细匀称的小腿,堆在男人冷白的腕骨上。
乔望刚刚结束应酬,他今天穿的比较正式,衬衣马甲西装三件套,西裤的面料崭新笔挺,他单手松着领带,膝盖跪在柔软的床面上。
那块昂贵的地毯堆着几件衣服,雾霾蓝被掩在黑色下面,窗外的凉风吹进来,在床边翻了个卷,露出了白色的蕾丝边。
外面天寒地冻的,和屋里的热气旖旎形成了鲜明的对比,不知道过了多久,后半夜浴室响起了淅沥的水声。
向枝醉酒后头隐约发疼。
她吸着鼻子,眼尾红得像是染了胭脂色,眼睫毛扑闪,哭起来娇得要命,乔望眼底被欲/念占尽,他绷得生疼,清冷的骨相和温隽的面容在暗色里渐渐失控。
床垫随着膝盖的动作下陷几分,床脚偏移,清凌凌的月色破开云层洒在床边。
向枝抓着乔望的绷紧的大臂,指尖摸到微微凸起的青筋,她眼泪吧嗒吧嗒,哑着声音说:“乔望,好疼。”
“哪里疼。”他俯下身吻着她的耳廓。
向枝颤着腿吐泡泡,死死抿着唇摇头。
乔望长纾了口气,低头亲亲她,哄道,“轻点好不好?”
后来有没有轻点向枝已经忘了。
她眼眶里噙着一泡泪,哭腔明显,抓着乔望的衬衣,喊了一晚上的疼。
仰枝
次日清晨, 向枝被透进来的阳光照醒的时候,时间不过才七点。
难得她醒来后乔望还在睡着。
向枝动了动腿,伸出去不到一拳头的距离就被身后的人压下。
他闭着眼睛, 睡梦中本能地循着她身上的味道去吻她的脖颈。
“睡觉, 宝宝。”
向枝腿一顿。
他刚刚叫她什么。
宝宝。
向枝不安分地拉开他的手臂, 转了个身,“你刚刚叫我什么?”
“嗯?”他半阖着眼, 唇线抿直。
是真的没睡醒。
向枝戳了戳他的唇角,“你再叫一遍。”
乔望抓着她的手指亲了亲,手掌往下摁在她的臀部将她摁回怀里,嗯了声, 沙哑的开口,“宝宝。”
换谁都无法抵抗被叫宝宝。
向枝唇角微微翘起,额头贴着他的胸膛,指尖轻轻沿着他腹肌的纹理漫不经心滑动。
她是一旦清醒很难入睡的那种, 向枝胡乱摸着他的胸肌, 听见头顶很沉哑的警告声, “枝枝,别闹。”
向枝仰着头,眼睛盯着他的喉结, “你再多叫几次好不好。”
乔望抱着她翻了个身, 仰躺在床上, 他半眯着眼摸过电动窗帘的遥控器,将窗帘重新闭上。
乔望垂眼睨她, 声线沉而沙哑:“休息够了?”
“什么。”
乔望抚着她的脊椎, 一下一下摩梭着,最后落在微微下陷的腰窝处, 掌心用力将她推向自己。
“枝枝,你把他弄醒了。”
向枝趴在乔望胸口,睡衣软绵绵地垂下来,领口的一簇软白如同棉花糖。
乔望看得眼里一暗,人鱼线到小腹紧绷着。
他和她互换位置,长指娴熟地穿行在蝴蝶系带间。
“要我帮你吗?”
向枝喉咙一颤:“什么。”
“想用手还是舌头。”
向枝脸颊一热,觉得他的目光有点烫,她支支吾吾,“你、你一个总裁,怎么好意思说这种话。”
解开。
肌肤没隔着布料触碰着。
乔望目视着她的眼睛,执意问:“要么。”
……
半个小时后,乔望的手机在床头响了一阵。
他在浴室刷牙,再出来的时候睡衣的衣料微微褶皱,衣襟似乎还湿嗒嗒的。
向枝蒙着被子,听见闹钟被关了。
他掀开被子,灰白色的床单上两条嫩藕似的腿交叠,姿势奇怪,隐约还在打着颤。
“要再睡会还是起来洗澡。”
他弯腰凑近,身上有很淡的牙膏的柠檬味。
向枝急忙捂下被子,把自己遮得严严实实。
“我、我待会洗。”
她看见乔望胸口深一个色的睡衣,耳根子不禁一热,“你衣服脏了,快换掉啊!”
乔望直起身,面对着她就开始解开睡衣的扣子。
他眸子已经恢复清明的神色,嗯了声,垂眸道,“你自己打湿的,还嫌弃上了。”
向枝:……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本来就羞耻的事情,在乔望说出那句话之后简直无敌爆炸羞耻。
向枝伸出一只白嫩嫩的脚,很轻地踢了下乔望硬梆梆的大腿,“你滚。”
乔望眸子含笑,嗯了声,从善如流,“今晚再继续滚。”
向枝:……
救救她救救她救救她。
千迎果然说得没错,这种看上去很禁欲的男人背地里是闷着骚。
“乔望,我要搬出去!!我不想和你睡一张床了!!”
呜呜呜呜呜呜。
她还这么年轻,这么美,再这样下去。
真的要被榨干了呜呜呜。
好在乔望还不是很没人性,费柷一直打来电话催促他家老板该上班了。
他只接了最后第十个电话,极其敷衍的说了声知道。
放下手机,乔望极尽耐心地帮她放好水、抱她去浴室,并且拿好贴身衣物放在洗手池旁。
一切都做得有条不紊并且无可挑剔之后才索了个吻,重新扣上西装扣子转身出了浴室。
耳朵留意到楼下的大门吧嗒一声关上,向枝才泄了气靠回浴缸上。
狗男人这精力就是留着折腾她的。
一天泡那么多次澡,迟早褪一层皮。
向枝撇撇嘴,但是也只在心里吐槽对做那种的事热衷。
拿过放在置物架上的手机,向枝关掉飞行模式,消息成百上千条接踵而至。
先是千迎问她到家没有。
再是林一凡发来的道歉信息。
以及发在高中群聊的聚会合照。
向枝点进去千迎的聊天页面,回复了一句话后千迎马上就打了通电话过来。
“你昨天,回去后没事吧,我看着乔望把你带回去的。”
向枝摇头,说了句,“没事。”
千迎犹豫着,最后还是单刀直入地说,“哎,林一凡昨晚和我说了,”千迎挠了挠头,觉得有点难说出口,不知道怎么安慰,“枝枝,林一凡高一就喜欢你,我看出来了,但是他不让我告诉你,我没想到这么多年了,他还没放下。”
“那什么,删你短信那事,他简直罪无可恕,但是,我觉得当时换谁,可能大概,都会那样做。”
……
酒醒了。
昨晚零碎的记忆涌入脑海,清晰得犹如在过电影。
那年她高三毕业,父母在乔望出国的前一天离了婚,向枝是被通知的那一个,她的母亲唐音接走了她的弟弟,向枝留在明城跟着她的父亲。
那个时候向言东已经和赵玫领了证并且搬进了明城的新家,还有一个素未谋面的哥哥。
忘记那天到底发生什么事了,向枝和向言东吵了一架。
几个好朋友陪她出去散心,千迎是目睹着她一个人,坐在河堤上,啤酒一瓶接着一瓶。
她顾着安慰向枝,是林一凡先看到了那条短信。
乔望凌晨登机,他在阑山机场等她,想和她道别。
她已经够伤心了,如果再得知乔望出国的消息。
向枝的世界才真的是要塌了。
……
“枝枝,你在听吗?”
向枝从回忆里抽身,嗯了声,肩膀露在水面有点凉意。
“我知道,我没有怪他。”
但是她心里很复杂,不知道怎么面对林一凡。
关掉手机,向枝搓了把脸起身,赤着脚踩在地毯上,光着身体去拿浴袍。
她快速擦完身体吹头发,以最快的速度换好衣服准备出门。
去到研究院,难得教授今天也在。
向枝打完招呼,教授却忽然把她叫去办公室。
“教授——”
章教授推了推眼镜:“向枝,坐。”
向枝也不客气,拉开办公桌前的椅子,大大方方坐下。
章教授犹豫了一下,问她,“向枝啊,赵教授有问过我,你未来的研究方向是什么,他现在的研究室缺核心的,有经验有能力的人手,如果你愿意,他想挖你去他的实验室。”
向枝一愣。
没有想过赵教授会这么直白的和章教授要人。
章教授:“当然,他这么直白的和我说,肯定是知道我未来的研究方向,我在考古研究院待了将近半辈子,未来肯定也会继续朝着遗址发掘和文物鉴定这个方向继续深入研究。
“你研一的时候发表过两篇EI,这些年也参与了大大小小的项目,核心项目也不少,不论是申我研究室的博士学位,还是赵教授,都是绰绰有余。
“但是我想先问你的意思,你怎么考虑,想继续留在考古研究院,还是去淮大明大从教。”
说了这么多,向枝明白章教授的意思,他也是很真心地为她考虑。
不论是留在他的研究室还是去别的研究室,都会学习到很多东西。
但是。
向枝抿着唇,垂在膝盖上的手相互抠着。
章教授叹息口气,“向枝,我知道你犹豫的原因,之前W大交流项目,怀特教授曾经给我发过邮件,说你拒绝了他的邀请。”
向枝抬起眼,点了点头,“对,当时时间很仓促,我来不及思考,加上研究院还有很多工作等着我,我权衡之下只好放弃。”
“你做项目的角度很新颖观点也很犀利,笔触有别人没有灵气,所以如果你想跟怀特教授做人类学这方面的研究,我也是很尊重你的。”
向枝心里一暖,“谢谢教授。”
章教授点点头,“你先好好想,如果决定要申怀特教授的博士,那你或许得尽快联系他。”
向枝明白她弯眸,说了声,“会的。”
向枝硕士时期的科研情况尚且可观,发表的论文和大大小小的研究项目能为她的简历再添一笔。
但是怀特教授是全球高校人类学专业排名前几的权威教授,他研究室的学生毕业后,不仅在各大高校任职也好,独立做项目也好,都拿过很多前沿学术大奖。
如果向枝想要申请他的博士,或许项目背景远远不够-
出了办公室,向枝再拉了一遍日程表,把比较紧迫的工作都提上日程来完成。
她难得有一天如此沉默地闷头做事,圆圆和师姐看见她在实验室一连待了五个小时,忍不住在门口小声讨论起来。
“枝枝姐今天怎么不爱说话。”
师姐摇头。
圆圆又说,“不会是因为昨天论坛那件事不开心吧,你发现没有今天研究院门口经过的人变多了起来,不会是在蹲向枝姐的吧。”
师姐压低声音,“被论坛的事影响心情不是向枝的性格,刚刚教授找了她去办公室,好像说申博的事情。”
圆圆啊了声,又捂着嘴,“向枝姐要申博了!”
师姐点点头,“以她的能力和履历,申博是迟早的事情,说不定以后实验室就有她固定的位置了。”
圆圆啧啧摇头,“我就不敢想,咸鱼比较适合我,我卷不动。”
……
距离下班还有半个小时,向枝坐在电脑前,一手握着鼠标一手摁着键盘某个键,眼睛一瞬不眨地盯着黑白两色的屏幕。
她绘图的动作和手势很娴熟,从她背后经过的好几个人都忍不住停下来看一眼。
“向枝姐,下班啦。”
许柏屹看见她还在忙,收起自己的东西后还特地帮她去把保温杯接满水。
向枝笑了说声谢谢,“我把这个绘完再走,拜拜。”
许柏屹只好说了句好吧,会议室最后只剩下向枝一个人的电脑还亮着。
她聚精会神地把图绘完传完,再打开手机时已经超下班时间半个小时了。
乔望下午估计很忙,到这个点都没有给她发信息。
向枝指尖滑动了几下,最后犹豫着,戳进一个聊天框。
而与此同时,收到向枝消息的文亦舒正在一个慈善晚宴上。
她不混名媛圈,但是身为文家千金或多或少都会接触到,回国这么久,这还是她第一次在宴会上露面。
文亦舒打完招呼,在角落里喝着红酒回复向枝消息。
眼前一道黑影落下来,文亦舒停下打字的动作,抬起眼。
沈都砚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她面前,黑色的西装和棕色的领带,戴着金丝边眼镜,气质比乔望还要再温和几分:“好久不见,文小姐。”
男人的嗓音浅淡薄冽,音质醇厚,衬上他一脸矜贵的模样。
颇有一股年轻教授的风范。
这是文亦舒在回国之后第一次和沈都砚正面碰上。
好死不死,还是在公众场合。
手指在输入框摁了一长串的空格,文亦舒不动声色地重新扬起微笑,“我想我和沈总应该没有什么话可以说的,我先失陪。”
话里的避之不及是个人都能听懂。
可偏沈都砚往前一步,挡住了她的去路。
他微微偏眸,眸里含着若有似无的笑意,“是吗,伦敦那晚,文小姐可不是这么说的。”
话里伦敦两个字犹如炸弹一样将她的理智轰炸得快要决堤。
又提伦敦。
文亦舒垂在腿侧的手攥成拳,话被刻意压低从唇缝里蹦出来:“我希望沈先生可以忘掉伦敦的往事。”
“大家都是成年人,没什么拿不起放不下的。”
“您觉得呢。”
沈都砚盯着她娇艳明媚的脸庞,等着她把话说完。
“好,不提过往,或许我们可以重新认识一下。”
文亦舒只要一面对他就不断忆起在伦敦时做的荒唐事,表面的淡定快要维持不下去,文亦舒冷淡拒绝:“不必,”她扫了眼身后朝这走来的女人,“我想别人比我更想认识沈先生。”
“先走了。”
女人娉娉袅袅的身影扬长而去,沈都砚晃着手上的高脚杯,眸色暗了暗,却没有浮现出一丝不耐。
离开宴会厅,文亦舒在休息室坐了下来。
红酒杯杯搁在一边,文亦舒转而要了一杯加了冰的柠檬水。
向枝发给文亦舒很长一段话,说到了要考虑文亦舒那个项目,而且她也试图在联系怀特教授,如果他同意为向枝留一个名额的话,年后大概就能和文亦舒的团队一起去挪威。
文亦舒说了她没问题,让向枝联系到之后第一时间告诉她。
毕竟现在是11月,申请的时间到次年一月就结束了。
在此期间她要准备的申请材料还不少。
……
日子不疾不徐过着,很快便到了年底。
研究院放假的前一天,向枝刚交好所有申博的材料。
明年年初,大概三月份,向枝答应会和怀特教授的研究室一起去挪威科考,那个项目会是向枝项目经历浓墨重彩的一笔,也是让她申博最重要的一个科研项目之一。
关掉电脑,向枝拽过抱枕躺在地毯上刷着手机。
乔望在开着视频会议,余光瞥见她躺在地上,指尖敲了敲桌面,向枝看过来,他只用手指指了指沙发,示意她地上凉。
向枝抱着手机慢吞吞起身,坐在沙发玩了会,又像是想起什么,蹭过去他那边找东西。
乔望垂眸瞥了她一眼,看着她拉开书桌的右侧抽屉。
“做什么。”
“上次一个笔记落在这了,怎么找不到。”
向枝低着头找着。
她的脑袋若有似无磕在乔望的大腿上,他敛着眸,垂在腿侧的手背隐约浮现出青筋。
“枝枝,我在开会。”
他沉着声提醒她。
向枝没意识到这个姿势的不对劲,她专心翻找着,头也没抬嗯了声,“我会很小声的。”
乔望无奈地回眸,重新打开麦克风,语速飞快地针对问题提出建议和意见。
最后给费柷打了个手势,让他稍后把会议总结发给他后直接切断视频。
“找到了!”
向枝蹲在乔望脚边,头都快埋到抽屉里,手上翻着那一本很厚的B5笔记本,封面都快被翻包浆了。
乔望挪着椅子往后退了一点,他握住向枝的手腕,拉着她坐到自己腿上。
笔记本被乔望夺过塞回抽屉,他一手搭着向枝的腰,埋头在她系着蝴蝶结的领口。
她身上喷香水了,玫瑰的甜香甘醇幽幽发散,勾着他的嗅觉。
向枝已经洗完澡准备上床了,她嫌弃般推开乔望的脑袋,“干嘛干嘛,你还没洗澡。”
乔望眸色一暗,指尖勾着她那藕色的绸缎面料睡衣,“待会一起洗吧。”
“不浪费水。”
向枝:“!”
没等她反抗,乔望那没羞没臊的直接托着她的臀将她抱坐在桌子上,双手圈在她腰侧。
“过完年去挪威吗?”
向枝指尖勾着他的眼镜边,点头,嗯了声:“没办法,毕竟那个项目很重要。”
“去多久?”
藕色的布料柔顺地滑落下书桌,堆在乔望的脚边。
向枝抓着他的袖箍稳住身形,蝴蝶骨被抚摸得一颤一颤。
“没、没说,估计……半~半年……”
声音如丝线一样又细又浮,断断续续在半空打了个旋飘进耳里。
乔望指尖打转,看着她咬着唇轻微颤抖,喉间哼出一丝轻笑,附在她耳边:“那这回,你可得多补给我点了。”
仰枝
离过年还有一个礼拜多。
研究院的工作先告一段落, 向枝难得有假休,赵玫阿姨好早就问过她今年要不要回家,还是去外婆家过。
就连唐音这三百六十五天全年忙碌的人也难得给她发消息, 问她回不回淮城。
哪边向枝都不想去, 她想躲清静, 说了自己留在明城陪外婆过年。
乔望的工作忙,临近年关还飞了一趟波士顿亲自视察项目, 向枝收拾好行李,没有等乔望回明城就自己搬去了外婆那。
除夕下午,飞机落地阑山机场。
乔望长达一周的视察工作告一段落,他下飞机之后费柷便安排专车直接去了柏宫。
再忙, 没道理除夕都不回家吃饭。
费柷帮乔望拉开后座的车门,弯腰上车,乔望降下车窗,“给你放一周的假。”
费柷握住车门把手, 如同惊喜降临。
他抿着唇, 压下上扬的嘴角, “谢谢老板,祝您新年快乐!”
乔望整理着袖口,温和地点头, 也道了声新年快乐。
说起来费柷跟在乔望身边也有三四年了, 他是乔望校友, 也毕业于T大,当初在国外的时候他跟着乔望可谓是“东征西战”, 共度过最艰难的时刻, 关系自然比其他人要亲近。
距离晚饭时间还尚早,回老宅的路上, 乔望揉了揉眉骨抽空眯了会,养养神,毕竟待会回老宅要应付的可不轻松。
约莫两刻钟后,车子开进岗哨,乔望闭着眼察觉到车速放缓,半阖着的眼也渐渐睁开醒神。
乔望算是晚到的,快傍晚,乔思懿和其他几个世伯家的女孩在凉亭聊天,乔望一下车,众人的目光不约而同朝车的方向看过来。
乔望垂眸整着领带,淡着脸走进去。
乔思懿先扬起手,迫不及待地打招呼:“大哥,你回来啦!”
乔望看见她,微微颔首,管家也从屋里看见乔望回来,出来迎接:“您回来了,老太太在屋里等您!”
乔望脚步没停,从花园的汀步走过,直接绕过凉亭进了前厅。
乔思懿身边穿着红色小香风外套的女孩推了推她的胳膊,小声说,“你大哥好严厉啊。”
对面穿着鹅黄色套裙的女生也点头:“对啊,我都不敢看他了。”
乔思懿辩解:“没有,我大哥只是不爱说话,他对人其实挺有礼貌的。”
女生:“……”
有礼貌和严厉是两回事。
戴着墨绿色发箍的女生抿抿唇,“但是,你大哥真的好帅,他有女朋友吗?”
乔思懿忽然想起之前在明大看见的那一幕,抠着手指,变得扭扭捏捏,“啊,我不太敢问。”
绿发箍的女生叫卓艺,她看向大厅的方向,小声问乔思懿,“追你大哥的人多吗,你大哥喜欢什么类型的啊。”
乔思懿嗅到了不简单的味道,“追我大哥的人挺多啊,但是他没喜欢的,不过,他好像有正在追求的人了。”
……
今天除夕,家里到场吃饭的除了堂叔还有世伯。
吃饭时,老爷子看向热热闹闹的饭桌,旁敲侧击地提醒乔望婚事该抓紧了。
乔望没什么情绪,坐在老太太身边安静地吃着饭。
今天几位世伯们出现在这,乔望也早该想到了这顿饭不单纯。
只是没想到乔老爷子会这么直白。
乔望眸色淡了淡,顺着老爷子的话应道,“我有女朋友了。”
“而且有打算结婚。”
一句话,不仅乔思懿愣了下,其他人也都面面相觑。
天哪,原来不是谣言,而是真的女朋友。
乔思懿上次在明大撞见乔望接向枝,那时正值夜晚,两人的举止亲密,身形也很般配,但乔望不喜欢别人议论他的私事尤其是感情的事,所以在乔望公开之前,乔思懿也只敢偷偷磕。
世伯们脸色一僵,几个女孩也怔愣住了。
乔寄言筷子放下,厉色,“结婚这么大的事情,你一个人决定像什么样子,结婚不仅仅是你一个人事,更是两个家族两个集团。”
乔望淡淡开口:“她没你们想的那么复杂。”
老太太和颜悦色,但说出来的话却不容置疑,她出来打圆场,“好了,这事以后再说,小辈们都在,先吃饭。”
一顿饭大家吃得心事重重,有人失落当然也有人发愁。
吃完饭,老爷子和几位伯父去了客厅下棋,乔思懿扶着老太太进屋,乔望今晚不在老宅过夜,他临走前跟老太太说了声。
乔老太太慈蔼地坐在摇椅上,“这么快要走了。”
乔望点头,温声:“奶奶,她一个人过节。”
“我想过去陪她。”
老太太难得见到平时不苟言笑的长孙露出如此温柔的神情,她心里更加好奇那个女孩,究竟有多好。
老太太拍了拍乔望的肩膀,一脸慈色,“好,等她愿意的话,带回来给奶奶看看。”
乔望:“会的奶奶。”
……
除夕明城各地的气温都降至零下几度,向枝吃完饭回到楼上时外面又下起了小雪,树梢和院子覆上一层霜似的雪白。
乔望去波士顿视察归期不定,向枝最近在补交英语材料,也忙得不可开交,就连千迎邀请她去临淮玩,向枝也是忍痛拒绝。
吃完年夜饭,陈秀华切了盘水果给她端进来,“枝枝,怎么没和朋友出去玩。”
向枝顺势接过陈秀华的水果盘放在桌子上,叉了块草莓送进嘴里,“外婆,我这不是忙吗,而且天也冷。”
陈秀华摸了摸她的头,“别太晚睡。”
“知道的,您下去看春晚,到点了我肯定睡。”
外婆这个小区离市中心远,到了晚上也安安静静的。
没什么娱乐活动,不像隔着条江的另一个市区在放着烟花。
向枝拽着抱枕窝在沙发前吃着水果,抬手点进去乔望的聊天框,拍了拍他的头像,语气故作惆怅:【好想你啊男朋友>_<】
向枝翻了个身滚到床上去,没想到手机立马叮咚一声。
他回得很快:【和外婆吃完年夜饭了吗?】
向枝咦了声:【吃完了,你回来了吗?】
乔望目视着司机已经打了转向灯进小区,勾了勾唇:【枝枝下楼。】
向枝眼瞳微阔坐直起来,【你来了?】
乔望降下车窗,看着某一栋楼亮起的房间:【是。】
向枝从床上弹跳起来,跑到窗边拉开窗帘往下探望,巷口果然停着辆宾利。
她拉开衣柜翻找衣服,换了条保暖的羊毛裙抱着件羽绒服就哒哒跑下楼。
“外婆我出去一下。”
陈秀华看见她跑得急,哎了声,“不是说不出去嘛,这孩子,别急,手机手机。”
“哦哦。”
向枝穿鞋的动作停下,折回去拿掉在楼梯的手机。
“慢点儿。”
陈秀华哭笑不得,“今晚回来吗。”
向枝心里咯噔,一脸正经,“回,就是迎迎找我出去逛街,我很快就回来啊外婆你别等我你先睡。”
吧嗒一声门关上,向枝溜烟人影都没有。
晚上的温度低,向枝到室外才觉得寒风刺骨,她穿着羽绒服但却没有拉上拉链,朝乔望跑过去的时候风都灌进去了。
等在车前的男人身高腿长,他今天穿着驼色的大衣,里面一件钛黑色暗纹的西装,西裤笔挺,明明风尘仆仆,但他朝她张开双臂,弯唇一笑时向枝整个世界都明朗了。
乔望眸底温柔,“慢点,又不会跑。”
向枝像只圆滚滚的毛绒动物,扑到乔望怀里时被他单臂揽住,手拨开她脸颊的头发,往上掂了掂,直接横抱起她塞进副驾驶。
“去哪呀,我和外婆说好的,今晚回家的。”
向枝看着他把车开出去,黑漆漆的巷子里只有车灯的光亮。
“你想去哪。”
向枝太久没出来了,都没那么出门的热情,她看了眼乔望:“要不去看电影?”
乔望握着方向盘的动作一顿:“好。”
向枝拿出手机,在买票的小程序挑着影片,看了几部口碑还不错的每一场人都满了。
要不然就是安排在深夜放映,那他们还有三个小时,只能干等着。
乔望看出她犯难,问了句:“怎么了。”
“想看的电影没有场次了,不想等太久。”
刚好前面红灯,乔望把车停稳,向枝翻来覆去都是那几个页面,泄气地说,“要不……”
“回家看?”
乔望握着手机回消息,他看出来向枝今晚是真的想看电影,他不忍心让她失望。
“砚江路那边的别墅家里有个影院,”乔望微微偏眸看她,“去吗?”
向枝顿了会,点了点头。
绿灯亮起,车子跟着车流缓缓掉头。
砚江路向枝还没去过,乔望说是他十八岁时外公送他的成人礼。
但是他这些年在国外,很少住到这边来,房子一直空着。
停好车进门。
向枝入目看见空荡冷沉的客厅,造型简单的灯饰在黑暗里发出冷冽的亮光,走廊空旷且冗长,墙壁上的挂画应和着屋里冷灰的布局,像是再繁冗昂贵的装饰也压不住房子的冷清。
向枝在玄关换下小皮靴,目视着乔望把屋里的灯都打开,通往二楼的灯带散发着暖黄的光。
挑的影片很老,但是口碑很高,向枝其实已经看过了,但是她觉得可以再看一次。
为了让她有更好的观影体验,乔望特地学了怎么点外卖,送了吃的过来。
向枝吃着果切,很随意地问他:“你看过吗这部电影。”
乔望眸子深黑,他盯着她吃草莓的嘴唇,“没有。”
“这你都没看过,很有名的,那你高中看过什么。”
草莓的汁水丰富,咬一口后鲜艳的草莓汁喷溅在她的唇瓣上,女孩露出来半截柔软的舌头,舔了一下,又收回去。
乔望别开眼,漫不经心地解着腕表,嗓子略沙:“解析几何、三角函数。”
向枝:……
当她没说。
电影进入后半程,向枝和乔望坐在同一只沙发上,她表面装作很认真地在看电影,余光却时不时瞟着旁边的乔望。
向枝拆了包汽水糖,挑了颗水蜜桃味的剥开包装塞进嘴里,随口问他,“女主角怎么哭了?”
乔望嗯了声,尾调上扬,他顿了几秒,非常认真说了句:“和男主角分手了。”
向枝:……
很明显,他压根没有在看。
女主角明明和家里人闹矛盾了。
向枝拿开怀里的抱枕,换了个姿势倾身凑到他面前,“你不专心。”
乔望顺势揽住她纤瘦的腰,磁性的嗓音震在耳畔,他眸色一暗,“嗯,你在旁边,我专心不了。”
向枝心尖像是有两颗磁石在打磨,她微微一愣。
“为什么。”
乔望抬高她的下巴,很轻地吻下去,舌尖只轻轻撬开她的唇齿,勾了颗糖进嘴里,水蜜桃味的,很甜,汽水的气泡在口腔里炸开,乔望蹙了蹙眉,直接将糖咬碎。
“在想别的想做的事。”
向枝:……
乔望:“可以吗。”
很多时候的开始根本不用口头上的同意应允,向枝只仰头和他对视了几秒,乔望就倾身压下来,影厅的沙发松软,没什么弹性,两个人的重量直接把沙发压陷下去。
向枝今天穿着条纯黑色的毛衣裙,圆领的设计,胸前有一条可以拆开的蝴蝶结系带,乔望将那个蝴蝶结打开,像是拆礼物的仪式感。
向枝眼睫一抖,双手被他握住,她动了动,似乎想挣脱开,乔望松开她转而低头吻下来。
一开始,他在向枝唇上辗转轻尝,后来那个吻变了味,落在耳垂脖颈锁骨,所有袒露在他面前的地方。
向枝舔着干燥的下唇,背脊一颤,察觉到他的手掌伸进毛衣裙里,他闭眼摸索着摸到一排扣子,一边忘情亲吻,一边毫不费力地解开。
向枝眼底迷醉,盯着头顶投影仪发出的亮光,轻嘶出声,“你不能扯裙子,会坏掉。”
被扯下一边肩膀的裙子挂在手臂,他停手,鼻尖抵着她的锁骨。
“枝枝,下次别穿长裙,”乔望喉咙沙哑,“不好脱。”
裙子是套头的,脱不下来,乔望只能隔着衣服咬她。
向枝抱着他的脑袋,紧贴着他后颈的手指紧张到颤抖。
“乔望……”
“嗯。”他的声线依旧平稳,听不出一丝紊乱。
雪顶尖尖,遇热逐渐化开,散发着娇艳的光泽。
他从容不迫采撷,灼热地呼吸在她的皮肤擦过。
呼吸交促间,男人的手掌温热干燥,若有似无的触碰都像是带起一阵火苗,摇摇欲坠的肩带拂落下,女人嫩生的肩膀伶仃削瘦,露出蜿蜒深邃的曲线。
太烫了。
向枝指尖摸到冰凉的卡扣,试图缓解身上的燥意。
乔望以为她要了,配合着她动作,哑声:“解开。”
事情再继续就有点刹不住车,腕表贴着腿侧沁着凉意,更有要往上侵袭的趋势,向枝咬着唇,腿一抖,“不行,今天不行。”
乔望呼吸炙热喷洒在她的脖颈,他闭了闭眼,依她收回手。
“今天不行……”
她浑身像是血液沸腾,烧得口干舌燥。
乔望沉着眸调整呼吸。
“你……还可以吗?”
向枝颤着睫抬眼。
幕布上电影已经自动播完,昏昧的室内,只有投影仪微微发散的光。
乔望低头吮吸她的耳垂,克制地将裙子拉回原位,盖住轻微晃动的柔软。
他手掌再次摸向后背,非常负责任地善后。“等我,冲个澡。”
他撑着沙发靠背起身,衬衣□□脆地丢在一旁。
浴室在楼上卧室,向枝抿着唇,抱着膝盖等了好一会,十分钟后,乔望换了身衣服下楼。
他穿着件黑色的毛衣,同色系的长裤,黑色短发擦过但依旧湿嗒嗒地划落在额前,整个人都带着水汽的朦胧。
向枝已经把衣服拉好,头发也捋顺。
一上一下的视线交汇,房间里的暧昧分子似乎在提醒他们刚刚发生过的一切。
向枝心虚脸皮薄,她不敢多看,仓皇别开眼。
“今晚……要回去吗?”乔望收拾沙发上的狼藉。
向枝点头,“要的,我和外婆说好了。”
这边别墅太久没住人,有点冷清,乔望本来也不打算在这过夜。
车子又停在原来的地方,向枝扯了扯围巾才开门下车。
乔望牵着她的手陪她走进漆黑的巷子,快到门口,向枝才让他送到这里就好。
“什么时候回去?”
向枝低头握着他的手,漫不经心地捏了捏,“初四回市区。”
乔望镜片后的眸光有极度克制的冷静,“好,我来接你。”
向枝抓着他的手抚摸着他手背上的青筋。
“那,”她手伸进他毛衣的下摆里,摸着他温热的腹肌取暖,指尖往下勾着冷冰冰的锁扣,她轻呼了口气,踮脚吻在他的喉结,“晚安,男朋友。”
仰枝
窗外的雪下了一整夜, 向枝睡醒拉开窗帘,玻璃上结了一层雪白。
春节三天,向枝除了除夕夜出去, 只在大年初一下午陪陈秀华去花鸟市场买了一盆迎春花。
今天是和赵玫约定好回家吃饭的日子。
向枝一大早就起来收拾行李。
陈秀华准备些一些饺子和自己做的糕点, 说让向枝带去给赵玫。
虽然唐音和向言东离婚, 但是赵玫对向枝不错,陈秀华也时常听她提起, 礼轻心意重。
行李箱推到门外,陈秀华要送她下去被向枝拒绝了:“外婆外面冷,您回去吧。”
陈秀华看着她,一脸慈爱, “好,那你注意安全。”
向枝:“知道啦。”
乔望的车子依旧停在巷子外,向枝走出去一段,乔望就看见她上前帮她拎行李。
上了车, 向枝摘下围巾放在腿上。
乔望启动车子, 指了指她脚边的一个保温袋。
“里面有三明治和咖啡。”
向枝牵了牵唇, “我吃过了。”
乔望睨她,“那待会饿了吃。”
从外婆家到湖心别墅,车程大概40分钟, 但是过年车流较多, 估计路上会塞车。
向枝刷着手机, 看到房东给她退了房租,她想了想, 说:“我市区的那间公寓退掉了, 但是我三月初才去挪威,我在想要不要在明大附近租个学区房。”
乔望抽空瞥她一眼, 嗓音沉静:“你不是只住两个月么,找房子搬家的费时又费力,星湖湾你不喜欢的话,我可以在盛庭再买一套公寓,那离研究院近,五分钟就到。”
向枝拿着手机啊了声。
不是,她才不是那个意思。
“我只是觉得,谈恋爱,要给对方留点空间,整天黏在一起,你不腻吗?”
乔望平静看了她一眼,“不会。”
向枝没想到他不假思索,回答得这么快。
她脑子飞速转动,才想好怎么说比较委婉,“那什么,你工作那么忙,睡眠是很重要的,不能每天熬夜。”
乔望终于朝她正眼看过来,顿了两秒,似笑非笑转回去,“是吗?”
向枝:“当然!”
乔望眸子含着柔和的笑意,“好。”
好。
又好什么?
这个男人怎么说话这么没头没尾。
向枝瞥他:“你好什么。”
乔望:“以后早点。”
向枝:“……”
合着刚刚那句话白说了呗。
中午向言东出去应酬,向枝在湖心别墅吃完饭后把外婆让带给赵玫的东西交给阿姨。
赵玫知道留不住她,没强迫,拍了拍她的手陪她走到外面。
赵玫:“等有时间,你们愿意的话,记得回家吃个饭,我相信你爸爸他也会慢慢尊重你的。”
向枝心里有些沉重,毕竟谁不想被父母祝福,但是……算了。
也不重要。
向枝点头,没多说,“会的阿姨。”
说话间,段西宴从屋里出来,手里拿着她的围巾。
“枝枝,忘带了。”
向枝接过,朝段西宴笑了一下,“谢谢哥。”
赵玫柔和着眉梢,“你这孩子对我们还这么客气。”
向枝嬉皮笑脸。
乔望的车就停在不远处,他已经提前到了,向枝和他们道别。
段西宴目视着向枝朝那辆黑车走过去,视线似乎穿透了车窗玻璃,和乔望遥遥对视。
赵玫:“西宴,你有没有见过枝枝男朋友?”
段西宴收回眼,推了推眼镜,眸色暗了下去,“怎么了。”
赵玫叹息般开口:“没什么,枝枝不说,我也不好问,但她和你亲近,有什么事应该会愿意和你讲。”
段西宴插在西裤兜里的手收紧,温和一笑,“您要相信她的选择。”
赵玫点点头,段西宴见她不再追问,目光再次落在那辆黑车上,忽然有点无奈的苦笑。
或许从那年看着她搬进这个家开始,她的选择,就永远不会落到他身上-
新年很快就过完了。
向枝在元宵之后回了研究院,而乔望集团的事情则在年一过后就接踵而来,费柷一上班,乔望外出谈项目视察的工作就提上日程。
向枝在跟进申博的事情,另外手头上研究院的工作也在收尾。
这天结束上午的工作,向枝摘掉手套和口罩从实验室出来。
今天他们小组四个人请假,只有她和圆圆还坚守在岗位上。
中午,两人慢悠悠晒着太阳去食堂,明大已经开学了,到饭点食堂依旧是人挤人。
可能刚开学大家还没吃腻食堂,都选择就近吃饭。
距离研究院最近的一个食堂是第二饭堂,向枝喜欢吃三楼的炒拉面,圆圆去大众食堂打了一份红烧排骨和苦瓜酿肉,两人挑了一个靠窗的位置坐下。
“对了向枝姐,你打算什么时候走呀。”
向枝还在等怀特教授实验室那边的消息,他只说了个大概并没有说具体的时间,向枝摇头,“大概三月初,春分左右。”
圆圆:“那你一走,我的乐趣少了一半。”
向枝睨她,“怎么,我是你的笑料吗。”
圆圆笑嘻嘻,“不,当然不,只是实验室本来就很枯燥,没你带,我会很无聊。”
吃到后来,食堂人越来越多。
向枝已经吃饱准备走了,圆圆抽出纸巾擦嘴,余光瞥到斜对面的一桌男生,他们一直朝向枝的方向看。
圆圆一怔,瞪了回去。
“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觉得他们眼神太猥琐了。”
向枝端盘子的动作顿了下,没回过头去看,“走吧,别理就行,我们走这边。”
如果换做以前在淮大,或许再过分点,向枝会直接过去教他们做人,但是在明大还不是她的地盘。
要低调。
圆圆愤愤地应了声,跟她一起走另一边的通道出去。
而注意着她们这边的,远不止他们那一桌。
自从上次论坛帖子那件事后,向枝有好久没出来食堂吃饭。
每次都是大家打包回去会议室吃,或者回家吃。
大家像是看见“新闻当事人”一样的目光在打量向枝。
乔思懿和她的室友们下课一起吃饭,正好就坐在那桌男生后面。
她戴着鸭舌帽,帽檐下的眸光注意着向枝离开视线,她悄悄拿出手机,做了会思想斗争后还是选择和她大哥通风报信-
二月过完,很快怀特教授实验室给了通知,时间定下来了,就在春分。
知道消息后的向枝已经把研究室的工作交接到了师姐和圆圆手里。
她和文亦舒订好机票,因为明城没有直飞挪威的航班,所以她们要到港城转机。
这天下班,向枝出研究院时乔望的车就停在花圃旁。
他这几天基本都是早出晚归,固定的时间上班,但却是有做不完的工作,每天参加会议还要外出谈项目,有时应酬完回来,已经是深夜。
周五晚上是千迎生日,向枝陪她在外面吃饭,还去打卡了一家网红蛋糕店,但是莫名踩雷,千迎在朋友圈发生日照片的同时还声情并茂地辱骂了那家店十分钟。
一颗巧克力大小的甜品卖98,还不如去抢,重点是还很难吃。
晚饭结束,千迎说不打扰向枝的夜生活,自己和朋友去唱歌,她明天要飞港城,早上八点的飞机她怕来不及,也就没有去。
泡完澡护完肤,向枝在涂好身体乳之后下楼喝泡好的柠檬水。
也是这时,乔望回来了。
他一进门向枝就闻到一股不淡的酒气,闻起来不像红酒,倒像是白酒。
也不能说喝红酒的不谈大生意,但是喝白的,这场应酬估计乔望很重视。
何况喝这么多。
向枝喝完,皱着眉又摁了一壶水下去煮,费柷和她说过家里备有醒酒药。
走出中岛台,向枝还没走到玄关就先撞上乔望的胸膛。
他的领带半解,还挂在领口,镜片后的眼里微微发红,向枝觉得这个男人的自控力很惊人,她都闻见他肯定喝了不少,但是他此刻看向向枝的眼睛仍然清明。
“你还好吗?”
乔望顺势将她压在怀里,“不太好。”
向枝:“那你去沙发坐着,我给你烧水吃解酒药。”
乔望呼吸喷洒在她耳周,他很冷静地嗯了声,估计是真的难受,说了声好。
他喝酒后体温升高,向枝被他抱这么一会,脖颈和耳朵都烫了。
乔望摘掉眼镜,揉了眉心,静音了一天的手机打开,乔思懿给他发了好多消息。
她的亲哥乔岘在国外,她有什么事都会主动和乔望说。
她当时读高三那会,乔望还委以重任般地帮她开了家长会。
乔思懿:【乔望哥哥,首先我没有八卦你的意思!其次,我是真的不小心看见的。】
乔思懿:【上次我们论坛帖子那事向枝姐现在走在路上都被人盯着,你要是真和她谈恋爱,你要不要……去辟一下谣?】
乔思懿扭扭捏捏:【就,有人说她坏话……有人拍到你和她在一起……很难听,我看她没有要解释的意思。】
乔思懿:【TAT我想要这个嫂子,你都不知道我们学校多少男生想追她,你努把力,追回家呀】
消息发出去后五个小时没人回。
乔思懿等得有点崩溃,最后发了条语音:“乔望哥哥你理一理我呀TAT”
不巧,刚刚在车里接了个电话,开外放,音量调得有点大,这句像是撒娇的话被向枝听见了。
她端着一杯热水,在听见那句嗲声声的“乔望哥哥”后小脸直接沉下来,就好像她下一秒就会把热水泼到他脸上。
乔望也愣了下,保持着拿手机的姿势,两人隔着一张茶几对视。
向枝调整了表情,把玻璃杯放在茶几上,学着女生的语调阴阳怪气。
“乔望哥哥,喝水。”
玻璃杯和茶几磕碰发出清脆的咚声。
向枝不理他了,把水放下后就走,乔望闭了闭眼,将颈间的领带抽调丢在一旁,掰了两颗醒酒药吃下去,回了乔思懿一个【知道了】之后,手机也不拿地跟着她上楼。
卧室门就要被关上,乔望伸手一挡,轻而易举就侧身进去。
“干什么干什么。”
乔望一手撑在门板,另一只手把门关上,顺势搂住她的腰,卧室只开着浴室和床头的灯,温暖又暧昧。
他的五官正好隐匿在暗色里,勾勒出立体笔直的轮廓,乔望想低下头吻她,被向枝躲开,“你要不要脸,在和别的女人乔望哥哥来,乔望哥哥去,转头就想亲我。”
乔望长出一口气,西裤绷得难受,“吃醋了?”
向枝口是心非地推他,“吃什么醋,你走开,我不想和你靠那么近。”
她刚洗完澡,身上又香又软,头发上的玫瑰精油气息混着牛奶味身体乳的味道,萦绕在他的鼻间。
乔望抬手捏了捏她的脸颊,无奈开口,“不是,她是堂妹,亲的。”
乔望简单说了下她找他的原因。
“怎么不告诉我?”
向枝摸了摸鼻子,“告诉你什么?”
向枝:“我以为帖子删掉了就没人再那么无聊。”
乔望很轻的吻落在她的额头,“我会处理的。”
向枝脑子忽然一转,想起段珩操场公开道歉那件事,“那件事不会也是你做的吧!”
乔望没含糊应下,“是我做的。”
那件事之后向枝就没在明大看见段珩了,有人说他出国读书了,但是向枝一点也不关心。
乔望手掌移到她的后背,细密的吻落在她粉嫩的耳尖,喝醉酒的男人太过可怕,向枝明天要赶飞机,她抵着乔望的胸口,“今天不行,我明天早上的飞机。”
乔望喉咙沙哑:“定那么早。”
向枝抓着他衬衣的领口,一颗颗数着他的扣子,“嗯,因为到了那边有点事。”
向枝仰头,手指戳了戳他的腹肌,“今晚想早点睡。”
身前的男人眸色一暗,哑声,“好。”
谁知道,向枝想表达的意思是今晚不做,要早点睡明天赶飞机。
可结果,乔望下楼洗完澡,又上来了。
这回他还带了手机。
向枝颤着睫,问他什么。
乔望把床头灯关了,手机被放在床头柜发着微弱的亮光。
他沉眸,低声,“十二点睡,不算熬夜。”
……
房间的热度不断攀升,轻而薄的窗帘被风吹得翻飞卷起,在半空漾出一道弧度。
向枝咬着唇,泫然欲泣的娇艳脸庞上,狐狸眼半阖着,遮盖住那双迷离的眸子。
肩带被颤着抖落,又被人顺势褪下去,如同海浪拍打浪花一般,绵延的曲线显露。
向枝微微拱起的白嫩背脊被一只有力的掌心托握,白里透着红的双膝被压向床面。
少女白皙的皮肤和被子的灰形成鲜明的视觉冲击,他的唇舌贴着她热烈跳动的脉搏。
向枝肩膀抖得厉害,她蜷缩着脚趾,指甲掐着乔望的大臂,她看见亮起的手机屏幕显示的时间才九点十分。
她舔着下唇,喉咙空咽,眼里氤氲着旖旎水汽,她呜咽控诉:“狗男人乔望,不是说好今天不……”
最后一个字音被堵在唇齿间。
和那些呜咽一起吞入腹中。
男人温热指腹轻揩去少女唇边的水渍,声音染着情动的哑意。
“枝枝,专心。”
……
仰枝
最后, 乔望在十二点闹钟响前结束了酣战。
但即便如此向枝还是误了机。
翌日醒来,向枝看着卧室窗前在打电话的乔望,在赶最后三十分钟和再睡一会选择了后者。
向枝困倦地眨眨眼, 腿间有丝丝凉意, 估计乔望昨晚趁她睡着后给她上过药, 向枝慢条斯理打了个呵欠,手臂压着被子, 慢吞吞翻了个身。
没过多久,电话挂断。
乔望瞥见缩在被窝里的一小团,眉梢一抬,眸光微微柔和, 他从床尾捞了件浴袍,径直走进浴室冲澡。
水声停止,向枝也迷迷糊糊跟着起身,没有顾忌地直接推开浴室门走进去。
她连正眼都没看他, 半阖着眼梦游似的摸索着挤牙膏放水刷牙。
乔望系好浴袍的系带, 推门出来, 里面的水汽也随之扑面而来,湿润温热。
“醒这么早,不多睡会?”
向枝乜他, 转回头刷牙, 没搭话。
等一个牙刷完, 才幽怨地开口,“我昨晚都和你说我八点的飞机, 现在都七点半了。”
乔望手里拿着条毛巾擦着湿发, 喉结还挂着水珠,他走近, “待会八点半,有私人飞机送你和文亦舒直飞挪威,不用去港城转机。”
向枝拧毛巾的动作一顿。
昨夜,乔望就已经让费柷去安排,即便不是为了确保不会耽误向枝出行,他也想让她方便一些,不用在港城浪费转机的时间。
乔望抬手轻揩向枝的嘴角,帮她擦掉牙膏的泡沫:“而且飞机上还有床。”
“你可以好好休息。”
向枝:……
一时竟不知道该不该说他体贴。
飞机停在民用机场,向枝不用自己动手,费柷已经把她的行李放在后备箱。
车行驶到机场的时候文亦舒也刚到。
她穿着风衣戴着墨镜,费柷和机组人员先安排她登机。
乔望电话一直响,他一大早上,集团还有会议要开,费柷在这,集团的事情由Celina在代理。
乔望上前,将她用力摁在自己怀里,似乎在压抑着什么,低头轻吻了她的耳尖,眸里满含着珍视的意味,“过段时间忙完,Celina会替我去挪威办事,你有任何事需要帮助,记得联系她。”
向枝一怔,心里升起一丝暖意。
他真的会事无巨细地帮她先安排好,确保她真的没问题后,才能放心。
向枝也怕他担心,挺直胸脯底气十足道,“你放心好了,我又不是第一次出去。”
他垂着眼,嘴唇紧抿着,目光落在她的脸上许久,眼神里似乎充满了无奈,最终也没再说什么,只是抚摸着她的头发,很轻地开口,“嗯。”
乔望目送着她上了飞机,费柷和机长打了个手势退回乔望身边。
他一直注视着舱门直至缓缓关上,费柷忍不住道:“老板,向枝小姐的工作,比您还忙。”
费柷摸了摸头,“您就这么放心她这样出去。”
放心肯定是不放心的。
但是从他认识向枝的那天开始,乔望就知道,他绝不可能自私地把她留在身边。
“她是自由的。”乔望眸色很浅。
就像她高三生日那天,她喝醉酒后和他说的。
——我不会成为任何一个人的拖累和附庸。
——总有一天,我会摆脱他们,站在自己的肩膀看世界。
那一刻起,乔望就知道向枝不属于任何人,她只属于她自己。
而他能做的,就是倾尽全力去支持她,尊重她,爱她。
……
结束长达十四个小时的飞行。
落地挪威首都奥斯陆时是当地时间下午的四点。
向枝明天要去和怀特教授的团队会合,文亦舒则需要去机场接她的团队,两人到预订的公寓之后就各自回了房间。
隔天一早。
向枝先行出了门,这趟跟着怀特教授一起做项目,她是做足了准备并且打算将全部身心都扑在这个项目上,她只要通过了这个项目拿到等级,年底,她就正式加入怀特教授的研究室了。
但这并不轻松,怀特教授的治学严谨一度让向枝吃不消,文献是一大段一大段的英文,密密麻麻,但是他很看重参考书籍和引用的文献,这让小组的成员都不敢怠慢。
项目持续了三个多月,向枝边配合做田野调查,晚上回到公寓还要查阅相关的文献和写论文。
项目科考在北冰洋沿岸,极端的天气和饮食差异让向枝接连生了两场病,文亦舒团队带了中国医生,她没有告诉乔望自己的情况,输了两次液,凭借着自己顽强的抵抗力和意志撑到了项目结束回到奥斯陆。
文亦舒在第二个月时就不和她住在一起,她们去了朗伊尔城。
项目结束后的两天,向枝提交了论文,在那之后她窝在公寓里补了足足两天的觉。
她傍晚起来吃饭,顺便给文亦舒回了消息,说在公寓。
于是已经返回奥斯陆的文亦舒回了公寓看她。
文亦舒依旧精神奕奕:“走吧,老胡开了车,说去捕蟹,你该出去走走。”
向枝电脑开着,屏幕上显示着邮件已发送,并且两天了还没收到怀特教授的回复,她把手机关掉,打了个响指,和文亦舒对上眼,两人不约而同回房间换衣服。
十分钟后,出门,下楼。
几十分钟的车程,当向枝看到一望无际的大海时,目的地到了。
同行的不止开车的老胡,还有几个团队的女孩,她们换好衣服,招呼向枝和文亦舒也穿戴好上船。
海面结了一层薄冰,远处的雪山连绵不断,像是连接着天空和北冰洋海面。
向枝坐在后排,目视着快艇行驶在海面,两侧是不断被快艇割碎的薄冰,冰冻的风穿行在耳畔。
那一刻,自由的灵魂达到了顶峰。
向枝忽然想起乔望。
很多时候因为工作他们会分开好长一段时间,乔望全年无休,而她也只能是陪伴。
但在看见金色阳光洒满海面的这一刻,她莫名期待着,能和乔望一起再看一次日升日落。
那天捕完蟹,一行人又上了邮轮去看极光。
但是天刚巧不放晴,极光指数很低,大家意兴阑珊拍了几张照片就坐上返程的车。
在外面吃完饭回到公寓,已经接近八九点。
向枝在卧室和乔望打视频,偶尔还从门缝里传进来几句,文亦舒特别暴躁的话。
她应该是在和别人语音聊天。
“枝枝——”
乔望叫了她一声,向枝回神,她看着乔望那边异常亮堂的背景,隐约还能看见落地玻璃后面明城高大的地标性建筑。
“你还在加班啊?”
乔望手边堆着许多文件,他推了推眼镜,“嗯。”
“等忙完这阵,我会飞一趟挪威。”
向枝一想他又和之前飞L城一样,明明工作那么多,还总是浪费时间飞过来看她,她又不是不能独立行走。
“别了,十四个小时的飞行又不是短途,来回就要将近一天,你是铁做的吗。”她小小声拒绝,嗔怪的口吻让乔望哑然失笑。
向枝被他笑得心里发虚。
乔望停下签字的动作,看了眼正前方,脸上神情稍稍淡了点,他让费柷把会议延后五分钟。
费柷一顿,想起刚刚在乔望眼里捕捉到的笑意,立马领悟。
乔望牵着唇角,“我尽量。”
向枝的课题论文还没通过,她百无聊赖,但是又非常不敢松懈的继续翻阅着文献和其他人写过的博士论文。
向枝手抵在手背上,趴在桌子上看他签字。
视频的画面刚好就拍到了乔望的上半身,她能看到他微垂着的眼,以及黑睫在灯下被拓在镜片上的阴影。
他的手骨节分明,皮肤很白,拿笔的姿势似乎是从高中就练出来的,他写字很快,笔迹也很漂亮。
以前每次她让他帮着抄作业,都要特别叮嘱他一定不要写那么工整哦。
估计他也不会想到会有人提出这样的要求,但向枝觉得,除了她,乔望大概也没有帮别人抄过作业。
“你该去睡觉了。”
乔望冷不丁提醒。
向枝抬眼,“好好,跟我视频你这么快就不耐烦了,去吧,大猪蹄子,晚安。”
噔的一声,视频电话被挂断。
乔望只一眨眼的功夫,氛围顿时从温柔小意变成了他是个渣男。
无奈搁下笔,乔望只好在开会的前一秒,点进去向枝的聊天页面,把人哄好之后才放心地进去开会。
一觉睡醒。
向枝是被邮件的提示音吵醒的。
怀特教授回复她了,非常真诚且认真地看了她的论文,并且回复:恭喜通过研究室的考核。
向枝坐在电脑前,在看见那两个字的时候,悬着的心终于沉回肚子里。
她终于以正式实验室成员的身份,跟团队再次踏上北冰洋的旅途。
/
白昼渐短,很快就迎来了挪威的冬季。
向枝回到奥斯陆,刚下飞机,就先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比Celina更早来的是乔望。
他穿灰色大衣,一身墨色的西装,长身玉立往车前一站,清冷又矜贵。
团队里的人都不知道她有男朋友,是以在看见乔望将她抱进怀里时,微微震惊,同时又流露出惊喜的表情,称赞他们很般配。
向枝没注意后面还有很多人,把脸埋在乔望怀里,耳尖微微通红笑着说了谢谢。
目送大家上了专车离开,向枝一看时间还早,没有着急回公寓,她摸了摸乔望微凉的脸颊,伸出根手指戳了戳。
“不是不让你来吗,你工作做完了吗?”
乔望抬手整理她的碎发,“做完了。”
“半年没见,”乔望淡道,“我很想念你。”
……
向枝张着唇,目瞪口呆般地看着他。
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也不敢相信这么温柔直白的话从乔望嘴里说出来。
这男人,半年不见,不会在明城又偷偷谈了一个吧。
这么会。
他兴许想到了向枝在胡思乱想,捧着她的脸,在机场人来人往的门口低头亲吻她,男人在雪中站了很久,两片薄薄的嘴唇冰凉又柔软,蜻蜓点水的一个触碰,就已经让向枝心生贪恋。
她扯住他的领带,狐狸眼微微上翘,乔望温柔回视,旋即抱着她转了个方向,低头加深这个吻。
等从他唇上退开,向枝撩着眼睫轻微喘着气。
她悄悄抿了抿唇,小声问他:“上次发给你的照片看了吗?”
乔望微微蹙眉:“什么?”
随即想到是不是她的自拍,乔望点头,“看了,很好看,就是瘦了。”
向枝弯唇,“是海上的日出,好看吗?”
乔望伸手握住她在脸上乱来的手指,拉到唇边亲了下,揣进大衣口袋里,“好看。”
向枝捏着他的指腹,“那今天没有日出了,我们去看日落去看鲸鱼。”
她想一出一出,乔望也没有拒绝她,只牵着她的手,说了声好。
说走就走了,买了票后飞机直飞特鲁姆斯。
峡湾的浪抵着甲板不断推送,向枝站在栏杆前远望,浪花堆砌的海平面远处升起一缕阳光,金色的光芒洒满海面,向枝来不及欢呼,海面就飘起了雪花。
向枝还是第一次看见海上的雪,她举起手机拍照,只拍了两张,手机屏幕直接弹出来一个电话号码。
没有备注,但是向枝认得。
一瞬间,她唇角的弧度拉平,乔望注意到她的表情,没说话,只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顶。
她指了指旁边,“我先接个电话。”
乔望知道她可能是不想让他听见什么不好的话,自动地回避,为她让出空间来。
向枝眼睫低垂,等了好一会,才深呼吸,接通电话。
唐音:“枝枝。”
“什么事。”
唐音估计已经从外婆那边得知她在挪威,她问了几句关心的话,就直奔主题。
“你外公前段时间给我打了电话……”
“我也反思了很多,因为妈妈婚姻失败,所以我不想让你步入我的后尘,你怨恨我,很多事都不愿意和妈妈说,我也理解……”
向枝抿唇。
唐音:“但是你外公说得对,或许我该去学着尊重你,学着去公平对待你。”
向枝仰着头,眼眶有些酸,她喉咙干咽,压下心里的苦涩。
“已经晚了妈。”
“现在的我已经不需要,”她看向身后不远处的乔望,在说出这句话的时候,是平和的温柔有力,“我现在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拥有什么,我有足够的坚定和勇气,去平等地爱一个人。”
唐音怔愣:“你……”
乔望注意到她看过来的目光,收起手机朝她走来,向枝微微牵唇。
又异常平和地对她说,“您没教过我的,是他,教会我好好爱一个人,尊重和偏爱。”
……
电话挂断,乔望也刚好走到了她身边。
峡湾海面风浪大,乔望握住她的手,动作自然地拉进自己怀里。
“工作电话?”
向枝把手机收回口袋,她摇头,忽然上前,抱着他的腰,踮脚去看他的眼睛。
“是家里的电话。”
乔望一顿,向枝很少提到家里这个词,更是很少用家里去形容她的家人。
怕提到她不太开心的事,乔望只简单的嗯了声想跳过这个话题。
向枝指尖戳了戳他的腰,眼睛里倒映着日光的耀眼,“你为什么不问我,说什么了。”
乔望帮她捂了捂冻红的耳朵,从善如流,弯唇问:“说什么了。”
向枝:“我妈说,希望我找到自己喜欢的人,也会祝福我们。”
雪山连绵一处接着一处,轮船穿行在海面时而漏入日光,乔望的半边侧脸浸润在金色的阳光下,面容清隽舒朗,温和地朝她笑着,向枝一时很恍惚,总觉得这个画面在梦里见了很多次。
她忽然不自觉的涌出酸涩,总是在某些时刻,莫名地想起以前。
春寒料峭的夜晚,少年干净崭新的校服,眉眼清隽落拓,背脊永远挺拔疏远,高不可攀。
而如今,他满心满眼都是她,似乎想把所有好的都捧到她面前。
向枝手臂往上,勾着他的脖颈,半个人都快挂在他的身上,可乔望把她抱得稳稳的,向枝瓮声瓮气,声音仔细听起来还有点小娇怯:“……我好像,可以点头了。”
……
什么叫好像,可以。
乔望眸子一沉:“你说真的吗?”
向枝脸颊一热,北冰洋吹来的风都降不下她脸上的燥意,向枝咬着唇,忽然戳了戳他的胸膛,“你该不会反悔了吧!你这人怎么这……”
话还没说完,乔望松开她退后半步。
他垂着眸,那双黑棕色的眼里,折射出海面的波光,“没有反悔。”乔望喉结一滚,声音沉稳,但是向枝还是听出了他语气里微微的紧张感。
向枝看着他的手从大衣的口袋里取出一个方形的盒子,蓝色的,丝绒面料。
向枝心里一紧,像是已经知道了。
而就在乔望打开那个盒子深情望向她时,向枝的猜想成了现实。
向枝:“怎么会有人……随身带着求婚戒指的。”
乔望的回答诚挚且郑重,“过去两年我已经做好求婚的准备,只是等你愿意。”
冰天雪地的寒冷加上晕船,向枝有点晕头转向,她像是雪地的冰雕一样冻在原地。
乔望握住她的手,眼神柔软而坚定,像是穿透了岁月,令人沉醉。
向枝刚刚没落下来的眼泪,在乔望开口的瞬间,毫无预兆地,砸了下来:
“今天是向枝小姐第26个生日,我在这里正式地向她求婚。过去遗憾错过的日子,我用余生来补偿。”
向枝捂着嘴,两只被吹红的眼睛蒙上了薄薄一层水雾,原来他特地算好了她生日的时间并赶在她回奥斯陆的日子来挪威找她,她以为乔望这样就算是说完,但他下一秒,又继续耐心地,像是讲故事一样平铺直叙他们的过往——
“遇见你的第一年,你毫无预兆闯入我的世界,你问我,想不想做你的月亮。
第二年,高中毕业,我听从家里安排出了国,临行前,我在机场等了你一夜。
第三年,你读大一,你参加了大学生翻译比赛,拿了国家级的一等奖。
第四年,你读大二,你拿了优秀学生奖学金。
第五年,你读大三,听说你准备考研,加入了淮大的考古研究小组。
第六年,你读大四,恭喜你如愿以偿,拿到了淮大研究院的邀请。
第七年,你的科研项目获奖,我在淮大招生官网看到了你的名字。
第八年,林殊说你谈恋爱了,我从英国飞回来。”
……
他一顿,不紧不慢继续补充:“第十一年,我在挪威特鲁姆瑟向你求婚。”
说完,乔望后退一步,单膝跪在厚厚的被雪覆盖的船板上,他握着她的手,黑色的衬布中一颗钻戒闪耀。
那是一颗色泽鲜艳的蓝色钻石,被切割成水滴的形状。
钻戒的设计很简约,但是能看得出来工艺繁琐加工费都非常昂贵,何况那颗独一无二的钻石。
向枝心跳的频率快到她快窒息,水雾不断攀升,逐渐模糊了视线,最后又在眼眶堆积不住,滚落在脸颊。
她抿着唇,听见他沉稳冷静且清晰地问:“向枝,我们结婚吗。”
向枝眼角湿润,回握着捏他的指骨:“那你保证了,以后都不会走了。”
他的不告而别,是向枝心里,最大的不甘和遗憾。
乔望郑重嗯了声,许诺般:“不走了。”
像是完成了某个约定,戒指缓缓推进她的指间,尺寸和大小都是为她量身打造。
乔望站起身,指腹帮她擦去眼角的眼泪,抚摸她冰凉的脸颊,“向枝,想好了就不能反悔。”
她知道他在说什么。
和他结婚,或许会面临许多未知,是惊喜也有可能是困难。
但她已经义无反顾,十六岁时朝他走去的勇气,如今,是他给予的。
向枝抓着他的大衣踮起脚,很轻地亲吻了他的嘴唇。
“想好了。”
“不会后悔。”
向枝扬着眉梢,巴掌脸在轮船开出雪山的时候承接着大片的金色阳光,她弯着唇,眸底热烈:“因为,我最大的天赋,是叛逆。”
我也会遵循我的本能,去爱你。
仰枝
从特鲁姆斯回奥斯陆后, 两人又久违地过起二人世界。
乔望只在这边住一晚,所以没让费柷安排公寓。
酒店是临时订的,但胜在装修干净, 风格古典, 入户暖黄的光线让向枝有种开/房的羞耻感。
实在是很暧昧。
乔望脱掉外套, 在门口就将向枝用力地压向自己,两具身体严丝合缝地贴合着。
向枝察觉到他的身体很滚烫, 气息灼热,她只愣了一秒就反应过来,迟钝了半年的身体本能也被缓缓调动。
向枝扬起脸,勾着他的脖颈, 盯着他性感的喉结张嘴咬上去,退开时还带着坏意地伸出舌尖舔了一下。
不出所料惹得头顶传来一声沉闷的嗯声,他上下滚动喉结。
掌握住她的后脑勺,垂首, 微侧着头, 双唇含住她白嫩的耳廓。
向枝紧拧着眉, 眯着眼轻声低/吟,紧接着双臂一垂,被推至臂弯的厚重羽绒服吧嗒一声掉落在地毯上, 他托着她的大腿将她抱起来, 向枝下意识地夹住他劲瘦的腰。
冬天穿得多, 从门口走到卧室床前,地上掉落着零散的衣物。
等到床上, 向枝不着片缕的地紧贴着柔软的被褥, 乔望跪在向枝身体两侧,小腹硬实紧绷, 性感的人鱼线没入黑色的西裤。
向枝眼底盈盈,纤细手指指甲在乔望留下深浅不一的印子。
乔望喘息很重的嘶了声,倒抽了口气。
他俯下身来,身体燥热,他重重叫着她的名字,“枝枝。”
他的嗓子喑哑难耐,向枝轻眨着睫,热度透过西裤面料熨烫掌心。
他难忍地纾了口气,包裹住她的手,指间的蓝色钻戒在动作间闪着耀眼的光。
向枝抱着他的脖颈,雾蒙蒙的眼底逐渐染着几分情动的迷离。
她的声音软而娇,仰起脸又带着几分纯真。
乔望撑着床面的手背青筋盘迭,昭示着他逐渐失控地自制力。
情侣入住的房间酒店配备着计生用品,乔望吻住她的唇,在大雪来临前,跟她一同坠入那场欢浪-
那天过后,乔望坐上回国的飞机,向枝也投身研究室的工作。
怀特教授的研究室要去阿尔及利亚科考,名额不多所以向枝可以选择去与不去。
这个课题是和医疗资源有关的,向枝没接触过这方面的,她觉得是一个很好的学习机会,于是她查阅了相关资料之后,给教授肯定的答复。
这个项目不长,估计就在当地滞留两个月,和她同行的小组都是之前一起做过项目的,大家相处起来也不陌生。
阿尔及利亚是北非的一个国家,隔着地中海和西班牙相望。
向枝落地首都阿尔及尔,当地的领队在机场安排专车送他们去酒店,办理好入住,向枝回到房间时,换上领队发给他们的通信卡。
重新开机,许久不找她聊天的圆圆突然给她转了一条资讯。
她真走在磕cp的前线,圆圆激动地连续发了一串感叹号:【向枝姐,或许你感受不到我的激动,但是现在明城各大媒体都在报导你和乔总,乔总真牛,不声不响就已婚了!!!!】
圆圆:【现在全明城估计都在扒乔总的未婚妻,幸好你不在,否则研究院肯定被媒体围堵了。】
圆圆拍了拍胸脯:【不过你放心,作为你最坚强的后盾,研究院上下一条心,我们坚决不会把你出卖的!】
圆圆说了很多,向枝却如同看天书。
她一头雾水点进那条链接,看到那段采访时,才明白过来。
这是明城很有名一个财经刊物的采访,记者是卫视的金牌记者,明庭集团联合研究院的数字展馆即将落成,这段采访算是预告,也为了呼吁大家关注考古事业。
向枝看完一整段,接近尾声时,记者忽然被乔望手上无名指的婚戒闪了一下。
她想起前不久明庭官方传出的,不容置疑的消息。
明庭集团现任执行总裁乔望先生宣布已婚。
这一消息,不仅震碎了多少少女的美梦,更是在财经界炸开水花,纷纷猜测,乔家继文家之后,会和哪家宣布联姻,强强联合会不会阻碍他们的利益。
记者换上一个温柔的微笑,“乔先生,您能回答外界很关心的一个问题吗。”
乔望微微朝他睇来一眼,记者紧接说:“听说您已婚,请问是否属实?”
乔望手指微微摩梭着无名指上的婚戒,不含糊地承认,“是的。”
记者:“乔先生年轻有为,接手明庭集团后创下一个一个的佳绩,请问您和您夫人是商业联姻吗?”
乔望回答得很认真,“不是。”
记者似乎也意识到凡是和他夫人有关的,乔望眼底都会带着浅淡的笑意。
她不禁好奇起来这位神秘的乔太太。
记者问:“那您和您夫人是怎么认识的呢?”
乔望不想透露太多,只简洁道,“我和她是高中同学。”
不仅记者本人,在场的工作人员媒体记者心里也惊叹,“哇哦,那真的是从校服到婚纱的一段佳话,那想必大家都很好奇,您接管一个集团,您是否会让太太的把身心交付到家庭上呢。”
问到这句话,乔望朝镜头的方向看了一眼,向枝心尖一紧,像是穿透镜头和他对视上。
他坐姿慵懒霸道,交叠着的腿修长笔直,一身西装笔挺,矜贵面容透着上位者的威严。
屏幕前的向枝和大家一样在乔望短短沉默的几秒,屏息等待。
他缓缓开口,嗓音清冽薄透:“我太太一生骄傲自由,与她结婚,并不是用婚约束缚她,相反,是她给我安全感。”
她自由耀眼,有时候他也会无所适从。
不知道该怎么样去留住她。
他病态地占有,从肉/体上去填满自己的私/欲。
但是短暂过后,她又如同鸢鸟,去往她自己的天空,他才是仰望的那一个。
镜头后面,围观这场采访直播的媒体记者都纷纷拿出摄像机拍摄录像,乔望公开婚讯,以及首次在大众面前谈及夫人,这条新闻,无论怎么写都会爆!!
记者强压着心里的激动,这是乔望说过最长的一段话。
她极有眼力见地察觉乔望心情不错,想着再接再励再问出几个劲爆的消息。
但是很可惜,乔望压根不向媒体再多透露一点关于她夫人的消息。
似乎一点也不想让她暴露在媒体面前,影响她的生活。
向枝看到采访结束,手机都自动熄屏关掉了才缓缓回过神来。
圆圆问她:【所以乔总说的是真的,他已经求婚了吗?/星星眼】
向枝唇角牵起,笑了下,回了句:【是的,他求婚了,在挪威。】
圆圆自然而然是被震撼到了,她原地三百六十度幸福到打转,向枝也被她逗笑了。
而与此同时,远在国内吃到瓜的不止圆圆。
林殊看到这段采访时,是在会议结束回办公室的路上。
他喝着咖啡被狠狠呛了一下,女秘书一惊,接过他递过来的杯子,看着老板挥挥手示意他们先不用进来,他拿着手机像是处理几百万几千万生意的表情,一言不发进了办公室并且关上门。
林殊:【乔望,你他妈什么时候结的婚?闪婚?】
乔望隔了半分钟缓缓回复:【只是求婚。】
林殊:【我去。你这么急?】
乔望瞥了眼,也不急了,等了两年。
林殊退出聊天群,看见自家爱操心的母亲大人发来一连串十几二十条明城适龄未婚少女的照片和资料,一个头两个大。
以恋爱为目的的追求,以结婚为目的的恋爱。
乔望这行动力和觉悟活该他有老婆。
林殊把眼镜随手一摘丢在桌上,持续输出:【乔总,劳烦您给咱枝枝妹妹吹吹耳边风,让她给介绍介绍呗,我这都快被我妈烦死了。】
乔望刚巧坐上回星湖湾的车,他在给向枝打语音电话,干脆回道:【没有。】
刚刚还一口一个您的林殊立马翻脸,大有“这朋友不做”的意思。
林殊:【你真没用。】
乔望指尖一顿,向枝的视频电话也在这时接通,他轻哂一声,随即,林殊收到了一条消息:您被群主移出群聊
国内和阿尔及利亚有着七个小时的时差,向枝这边是中午,国内已经夜晚了。
她拉开窗帘,看着酒店落地窗外正对着的一望无际的蓝色大海,心情舒坦。
乔望问她什么时候能回国。
向枝估算了一下,说了一个数字,“应该不会很久,最多两个月,项目结束之后可以休假。”
乔望心里有盘算,他嗯了声,“回国后,抽空去把结婚证领了。”
虽然已经求婚了,但是向枝对于他们要准备结婚这件事还恍在梦中。
她抿着唇,没开视频,乔望看不见她的表情,但是能从她细细的声音里听见一丝丝紧张:“那,年底去办吧,不知道快过年他们还有没有上班。”
乔望眉眼舒展开:“来得及,到时候刚好春节,可以陪你去旅游,”他顿了顿,“你不是想去看海么,前阵子我以你的名义买了座岛,可以乘游轮过去。”
买、买座岛。
救命,她还是对乔望的钞能力有所低估。
那天的通话之后,向枝就全身心投入了课题的研究,阿尔及利亚的教育和医疗是免费的,这也是课题研究的重点,他们跟随领队出入街道,遍访了那个地区的原住民。
阿尔及利亚曾是法属殖民地,当地人说阿拉伯语和法语比较多。
向枝法语不行,全靠团队翻译和翻译软件。
在田野调查结束的前一天,团队一行人受邀去当地人家里吃饭,这里的人吃饭会下香料,口味偏重,茶中下了薄荷和糖,味道也很微妙。
向枝唯一吃得下是烤全羊和烤鸡,以及经常在饭桌上见到的,免费的法棍。
他们一行人坐在圆形餐桌上,主人还请来了跳舞的助助兴,但是他们的舞蹈没有什么技巧,甩着一条毛巾像是即兴发挥。
一顿饭吃饭,宾主尽欢,他安排了一辆车送大家去市区,那里的交通工具是私家车比较多,很少看见有公共交通,向枝只看见过一次电车。
回到酒店,大家收拾东西之后前往机场,向枝准备转机回国,途中收到了文亦舒的消息,她同样需要在伊斯坦布尔转机,两人决定在土耳其会合。
向枝先抵达阿塔图尔克国际机场,文亦舒的航班比她晚一个小时,向枝在机场免税店逛了下,这里的免税店很大,像商场一样。
她进去了一家店,喝了杯咖啡,没过多久她边腹部一阵绞痛,文亦舒说还有十分钟,向枝发了个地址给她之后就去找了洗手间。
远在飞机上的文亦舒心中一阵飘忽,说不出哪里不安,点开她的地址,发了个ok的表情。
飞机按时落地,文亦舒拨打了向枝的电话却始终不见人接。
她去了那家咖啡厅,里面一个人都没有。
又打了好几个,那阵不安感逐渐占据心头。
距离登机还有不到一个小时。
文亦舒用憋足的阿拉伯语和咖啡厅的店员询问向枝的情况,她也去机场的厕所看了圈,始终不见踪影。
文亦舒忽然冒出不太好的预感,也生出自责。
就不应该让向枝等她一起转机,这边人生地不熟她又是一个人。
在国外失踪,简直比……
不敢想象。
文亦舒坐在大厅的椅子上,当机立断,沉默着拨通乔望的电话。
国内时间八点,今天乔望有一场重要的会议,合作方特地从美国飞过来,亲自与会,他前期也投入很多,这个项目是块肥肉,不仅他在跟进,乔既行,甚至段西宴都有试图和美国公司接触过。
但是最后合作方选定了明庭。
接听文亦舒电话的时候,乔望刚走到会议室门口,费柷正准备把手机关机,却冷不丁接到她的电话。
费柷提醒,“老板,蒙特先生已经到了。”
乔望顿了两秒,还是接过。
文亦舒声音有微微颤抖:“乔望你现在时间允许吗?”
乔望眉心一跳。
文亦舒冷静的表面,十指冰凉,她喉咙哽咽,“我联系不到向枝。”
她自己快崩溃了,还试图安慰乔望道,“也有可能是自己坐飞机先回国了,但是我有点担心,你……”
乔望心像是沉到谷底,他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乔望沉静问:“你在哪,地址发我。”
文亦舒清晰地报出地址,她听见乔望说,“我马上过去。”
……
挂断电话,她一个人坐在机场大厅,人来人往中愣是找寻不到向枝的身影。
即便乔望已经准备过来,但是文亦舒觉得,来不及。
她脸色很不好看,虽然她一脸沉着,但是逐渐苍白的嘴唇暴露了她内心的紧张。
有个亚裔男人经过她身边好心的问她是不是不舒服,文亦舒笑着摇头,说着谢谢。
她搓了把脸,紧绷的情绪,在拨通那个电话之后,终于憋不住了。
沈都砚在伦敦,从那边飞伊斯坦布尔需要七个小时,而乔望马不停蹄过来,最快也是隔天。
文亦舒听着男人沉稳冷静的嗓音,捂着嘴先哭出声。
男人一愣,先哄道:“别哭。”
文亦舒低着头,头发掩盖着红透的双眼,她喑哑着嗓子:“向枝可能出事了。”
仰枝
向枝醒过来的时候四周都是黑的。
她手脚自由, 头脑也十分清醒,就是四肢有些沉重乏力。
一个小时前她进去了洗手间,后面一位穿着白色长袍的女性推着轮椅进来, 头上还裹着一块黑色的头巾。
她看着向枝, 用英语和她说她的腿脚不方便, 能不能扶她进去。
向枝听出来应允了,结果进去洗手间后就被人用手帕捂住鼻子, 其他的一概不知。
手机和护照什么的都还在身边,不像是抢劫的。
向枝打开手机,信号仍旧满格,她看见文亦舒打了好几十个电话给她, 还有乔望的。
向枝打开谷歌地图,查看了自己的定位。
恰好这时乔望的电话又拨了过来。
向枝不知道暗处里有没有人在窥视她,她压低声音接听。
乔望的声音传过来:“向枝,你在哪。”
他强迫自己镇定, 所有的不安和担忧, 都藏在了未舒展开的眉头里。
向枝仰着头往上看了半分, 无边无际的黑让她极度恐惧。
但是她能感受到,自己是处在移动状态。
就好像是在一辆车上。
“地图显示我在边境,我不知道, 这里很黑, 我好像在车上, 一个密闭的空间里。”
信号突然又中断了,向枝贴着墙壁, 听见了呼呼的风声, 像是车子在通过隧道。
信号被切断,乔望看着黑掉的手机屏幕, 一旁抱着仪器的技术人员通过那个通信地址定位到了向枝最后一通电话,是在雾城。
“这个方向是前往伊斯坦布尔另一个机场。”
乔望在去往机场的路上,他握着手机,沉默着,拨通了一个电话。
高速公路上黑色的宾利疾驰,车内紧张的气氛中,乔望冰冷的声线自带降压的气场。
他眼底看不见一点和色,黑眸被阴郁覆盖:“你到底想怎么样。”
……
中途改换航线,私人飞机重回阑山机场。
沈都砚是直飞,他早在那等乔望。
两帮人会合,文亦舒情绪已经镇定下来,她跟在沈都砚身后,听着乔望冷恻开口:“人是乔岘带走的,目的是明城,他没想在国外动手。”
乔望被他虚晃一枪,在飞机上耽误了太长时间。
他以为是乔既行的手笔,没想到乔岘会被他当枪使,航班和位置都是乔既行提供的,没想到他这么心急,居然先一步动手。
乔既行:“乔望。我没想要她的性命,我只是配合他,为自己争取一个机会,至于你和乔岘的恩怨,我就不敢保证他会不会不择手段。”
乔既行许诺帮乔岘回国,而他的条件就是拖住乔望,让那场签约仪式作废,好让他坐收渔利。
沈都砚黑眸深沉,声音也压低了几分,“已经报警了,刑警大队在追踪,我也联系了言斯晚,你可以不用太担心,毕竟是自己人。”
乔望脚步一顿,清隽五官第一次显露出狠厉和阴鸷,沈都砚稍怔,他看见乔望那双眸里的猩红和肃杀之意逐渐要将他吞噬。
这回,乔岘是真触到他的逆鳞了。
从机场出发,最前面开路的那辆黑色奔驰开着双闪,前路的车自觉地让出了一条快速车道,两辆迈巴赫紧随其后。
同一时间,从另外一边赶来的刑警支队也上了桥。
两端都被围堵住,车子只能被迫困在桥上。
定位仪上显示车速正在降下来,很快,沈都砚那辆迈巴赫先看到了乔岘所在的那辆车。
他开着转向灯超车,在前面把车拦住,前后夹击,他忽然紧急打了方向盘调转方向,高速路上只有双车道,几乎在他掉头的瞬间,乔望先换了档直接倒车,再次拦住了他的路。
乔望在后座半开着的车窗看见了向枝一闪而过的脸。
向枝紧紧扒着副驾驶的座椅,被急刹和急转中晃得晕头转向:“你放心,乔望真的不会拿你怎么样的,你他妈再这样颠下去,我真的要吐了。”
乔岘果真是如假包换的乔家人,他戴着一副半框眼镜,斯斯文文的模样,发起癫来就像失控的眼镜蛇。
他冷笑一声,“放过我,不可能了,所有人都背叛我,他恨我,他不能会放过我。”
“你只能和我一起死。”
当他把向枝绑上自己的车后乔既行就把他的行踪透露给了乔望,在国外动手危险性太高,他不敢冒险,买通的那两个阿拉伯人不接这单生意,唯一的让步是为他安排一架飞机回国。
乔岘刚落地机场,就被警察打了电话,无奈之下他只能接着逃。
向枝被他那大不了撕票的话吓到。
她还不想死。
后座里,一个高大的男人负责看住她,向枝余光一瞥,看见朝他们行驶过来的警车。
绝大部分人第一反应是去打方向盘而不是踩刹车,向枝瞳孔微阔,眼睁睁看着车子加大马力妄图想冲破那个隔离栏跨到另一条车道。
“刹车刹车!!”
“砰——”的一声,车子如同离弦之箭飞出去,车子打滑,直接侧翻在地。
向枝坐在后座,她没来得及躲开,只听见砰的一声之后眼前一黑,后脑勺重重地磕在玻璃上。
一时间,马路被警车围起来,拉起警戒线,救护车的声音由远及近,也缓缓地停在路边。
乔望先警察一步下车,他看着车前盖在冒烟,确保砸破车玻璃不会伤到向枝后,手肘撞击车窗玻璃,破开一个口子,他伸手摁下开门锁扣,小心翼翼地抱着她出来。
费柷在最后那辆车,他下车后直接跟着医生和护士朝车前跑去,场面混乱作一团,侧翻的车子已经冒着烟,车内情况不明,
丽嘉
抢救的时间分秒必争。
而当他冲到车前看到那一幕的时候,他整个人被吓得怔愣住了。
“乔总!”
眼前的男人西装染血,单膝跪在地上。
脸上神情阴沉,黑眸寒光迸射,清隽温和的五官都难以压下一身的肃杀,他怀里还抱着一个女人,两人身上都有不浅的血迹,费柷眼尖,一眼注意到乔望那被血染红的衬衣袖口,以及那只正在滴血的右手。
费柷心沉到谷底。
“您没事吧!救护车已经到了。”
医护人员下车援助,担架抬下来,向枝被放在担架床上,护士推着上了救护车。
“病人什么情况。”
乔望深深看着向枝的方向,沉声道,“表面没看到伤口,血是我的。”
他垂着的右手一直在滴血,医生很难不注意到:“你的手伤得不轻,需要尽快处理。”
乔望神色忽冷下来,“先救她。”
……
现场的事情他交给沈都砚处理,乔望和言斯晚打了个照面,告诉他一些情况后费柷就安排了车直接送乔望去医院。
今天这件事已经上了社会新闻,卫视台紧急插播报道。
于是,在乔望抵达第四军区医院之后,媒体也闻讯而来,几乎将楼下围得水泄不通。
乔望自己的伤不在意,仿佛已经麻木了,但是费柷看得怵目惊心,他提前联系了医生,抵达医院后直接亲自去把医生请到了手术室外。
他的手臂扎进去32片玻璃,医生夹起来时带起薄薄一层皮肉,但是乔望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目光紧紧盯着手术室的门。
文亦舒在一旁看得眼底一热,捂着嘴忍不住别开眼。
铁盘上满是带血的玻璃渣,医生边上药边看着乔望的脸,发现他从始至终表情都淡淡的,他摇摇头,放轻了动作加快上药包扎。
“注意不要碰水,也避免大动作把伤口牵扯裂开。”医生转头叮嘱费柷。
医生离开,手术室的灯始终没暗下去。
他再等了一个小时,比医生先来的,却是乔寄言。
乔岘重伤,直接送抢救室,刑警那边在等他醒过来的同时,已经将乔既行拘.留了。
医院第四层的手术室走廊,乔望背过身站在窗前,周围站满了人,却没一个人敢上前去劝。
电梯叮的一声,费柷先看见柏宫的管家,继而身后是乔寄言,紧接着是他随行的三个保镖。
沈都砚刚和远在警局的言斯晚通完电,转身和乔寄言对视上,他表情淡淡,连基本的礼貌点头都懒得。
他略过他,揽着文亦舒的肩膀,招呼不打直接坐电梯下去。
“你文叔叔说你抛下和美国那边合作方的签约仪式,不打招呼就出国,你到底知不知道这项目有多重要,你心里没点分寸吗?”乔寄言声量不小,气势汹汹的来好像就是找他算账。
乔望没转身,只在听见他的声量的那一刻,蹙了眉头,很平静道,“里面在手术,请您轻声。”
乔寄言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他冷眼厉色,“项目被截胡,你可知道集团会损失多少,你就一定要为了……”
在场的人没人敢多嘴去劝架,剑拔弩张的气氛,乔望依旧不为所动,他微微别过眼:“您年事已高,集团的事情我会全权处理,我已经让法务拟了通知,即日起,我将正式继任集团董事一职。”
十五年。
在西山别墅躺着那个,是他母亲。
如今在里面躺着的,是他妻子。
如果可以,他想和乔家断绝一切关系。
乔寄言差点背过气,管家眼疾手快扶住他,乔望蜷了蜷手指,嗓音冷冽:“送董事长回去。”
……
手术室被乔望清了场,终于两个小时五十分钟,手术室的灯暗下来。
走在最前面的医生摘下口罩,露出一张秀气的脸,姜慈给了肯定答复,“脑震荡,体内有一根肋骨撞断了,不过已经脱离了危险,要等她自己醒过来。”
天近傍晚,橘黄色的日光透过格窗洒在墙上,乔望浸润光芒的脸上,眼底却有无尽的寒意。
尽管医生说已经脱离了危险,但是只要向枝一天没醒过来,他就一刻也不敢走开。
足足三天,乔望三天都没出现在公司,会议直接由Celina代理,或者接到线上,公司上下早已收到了领导层更迭的通知,如今集团上下,都是乔望的人,董事党和乔既行党几乎被外调出去,乔望以一己之力架空了乔寄言成功手握生杀大权。
这天开完会,乔望突然让费柷安排辆车。
乔思懿来晚了一步,没赶上见乔望一面,其实出事到现在,她都没有颜面去见乔望,一边是亲哥,一边是比亲哥还亲的大哥,她夹在中间左右为难。
乔思懿远远站在病房外看着安静躺在病床上的向枝,愧疚感占满了她的内心。
乔望调动了不少保镖看护着病房,乔思懿很识趣地没有提出探视,只是询问了乔望的去处,保镖朝她点头,“老板去了西檀寺。”
/
西檀寺不度孽缘。
所以近年来寺庙里求姻缘的人变得很多,相传没有缘分的两个人走进这里,不久后就会分开。
也还有一个传言,西檀寺佛光塔的菩萨很灵验,只要诚心,所求的事情必会如愿。
但是。
菩萨从来不公平。
那年沈晚棠病重,年仅十二岁的他被外公带去寺庙,大佛殿前,外公低声和他说,你心诚,求一求菩萨保你母亲平安。
他信了。
那个时候天寒地冻,少年却穿着最薄的单衣,不吃不喝,倔强地在佛殿内跪了一夜。
可他的母亲仍没有醒来。
那时起,他不信神佛,以冷漠做外衣,终究活成了他最讨厌的模样。
可这一次,他为了向枝破戒。
西檀寺后山的佛光塔,他孤身一人,徒步而上。
清早的林间山光清透,蝉鸣鸟叫,似乎通人性,越往上走,天色越来越暗,大片的乌云堆积,山路两边的竹子被风吹得沙沙作响。
还剩下一半的台阶,乔望三拜九叩,每一次重重的叩首,都在心里祈祷一句,愿她平安。
乔思懿和费柷不能陪同上山,他们做了缆车上去,抵达山上的时候,山林大雨,红色屋檐下长串的水珠砸落在水缸中,溅出漂亮的水花。
费柷撑着伞,在看见雨中淋了一身的男人时,从来没掉过眼泪的大男人,平生头一回,忍不住红了眼眶。
那位世人敬颂的乔先生,竟也会为了爱人,一步一步叩上神佛殿。
他是那么的高高在上,天之骄子。
他何时曾低微狼狈至此。
他爱向枝,是真的爱到了骨子里。
冬至前后,明城断崖式降温,寒风拂面钻心刺骨,他长身玉立,不为所动立在雨里,任由手上的伤口裂开,雨水冲了一地的血水。
乔思懿捂着嘴哭起来,摇摇头,刚想冲出去,就被费柷拉住。
“小姐,你不能过去。”
乔思懿抽泣声断断续续:“我大哥受伤了,他这样淋雨会死的。”
费柷喉咙哽咽,看着他快走到殿前的身影,“那是先生唯一能为她做的事情。”
信仰也好,迷信也罢。
这是唯一的精神寄托。
“我们阻拦不了。”
进到大殿,寺里高僧和他说着什么,乔望一言不发,湿身跪在菩萨面前。
观世音菩萨慈悲宽容,她垂眼宁静,像是悲悯众生。
“施主所求为己还是为他人?”
乔望双眼猩红,黑色额发下,面容冷白到近乎病态,他声音低哑沙质,“我为我妻子而来,愿神佛慈悲,保佑她平安。”
“所有业障,我愿替她承受。”
高僧双手合十,捻动着佛珠,他闭了闭眼,似乎见惯了因果报应。
又是一个痴情种。
他从香炉后取出一个平安符递给乔望,闭着眼睛念着经,“回去吧。”
/
万幸,所求神佛听见。
向枝在昏迷的第五日,终于有了醒转的迹象。
那种失而复得,乔望至今不敢再去体味一次。
在集团消失了一个礼拜后,他再次出现在大众视野。
这张被媒体拍到,并且迅速在财经圈火爆的照片里,是一双模糊的背影,身形高大的男人撑着一把黑骨伞,以绝对的保护姿势搂着纤弱瘦小的女人,两人挨得很近,即便离得很远,照片模糊得不成样。
但从举止和女人微微侧过的脸不难看出来,两人极其般配。
照片一出,不少人猜测是哪位女星,因为女人的外形和外貌条件,和乔望简直是天作之合。
但很快就有拿到第一手资料的人辟谣,乔望的夫人,是圈外人,不混娱乐圈和名媛圈,是个学者,还是个博士。
但是再深挖,不是没了下文就是查无此人。
很明显,乔望压根不想让人知道向枝的身份,给她造成困扰。
但被拍到的两人压根不知道在他们看不见的地方,已经有人脑补了一篇小说,并且连孩子的名字都想好了。
乔望收起伞,弯腰进了后座,他吩咐开车之后,从一旁拿起一个刚被拎过来的保温袋。
向枝恢复得很好,但是乔望还是不放心,不准她去研究院,也和怀特教授请了小长假,他每天的工作也尽量在家里完成,实在不行必须他出面才回回到公司,真做到了24小时陪着她。
乔望打开保温袋,取出一个保温桶,打开,鱼头汤鲜美的味道在车里弥漫开。
向枝撇撇嘴,“我不想喝,好臭。”
乔望盛出一碗,白色汤汁点缀葱花,色泽鲜艳。
“天麻鱼头,补补脑,你就喝一碗,只喝一碗。”
像是哄小孩的招数,向枝唇角要翘不翘的,她心软了,松口,“好好,就喝一碗哦,不许骗人。”
乔望见她接过,咕噜噜喝下去,眼眸温柔,笑着:“嗯,不骗人。”
剩下的汤盖起来装回袋子中,乔望还在想着怎么变着法哄她再多喝一些。
只不过这都是之后的事,目的地临近,车子停在了缆车入口,向枝问他,“我们来西檀寺做什么?”
风有些大,还飘着雨夹雪,围巾和帽子帮她戴好后,乔望牵着她的手下车。
“陪你来看雪。”
西檀寺后山的雪景很出名,这些年也成为了一个景点。
缆车缓缓上升,抵达神佛殿时,游客出奇的多。
向枝牵紧他的手,鼻尖冻得通红,她看见很多小姑娘在前面的许愿池前拍照,还有情侣在挂同心锁的。
“我以前不知道这里的香火这么旺啊。”
路过的高僧笑笑,双手合十说了句阿尼陀佛,许是见向枝有缘,他多了一句嘴,“今年有位青年企业家捐了上亿的香油钱用来修缮佛祖菩萨金身,祈求爱人平安健康。”
“施主慈悲心,必会和爱人长相厮守。”
向枝恍然大悟点头,“所以大家这是来沾沾喜气吗?”
高僧又笑着,他这次没有说话,而是行了个合十礼之后就略过他们进去了大殿。
向枝掸了掸大衣上的雪,忽然看着乔望的侧脸,冷不丁嘀咕了一句。
“真羡慕那位夫人。”
乔望:“嗯?”
“感觉那位先生应该很爱她。”
乔望平和面容添了丝柔和的暖意,他抬手揉了揉她冻红的耳尖,笑而不语,只温柔注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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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需要知道他的好。
她的天真本就该配得上所有的偏爱和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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