仰枝
……
我看到你和一个男的出去了。
向枝脑子里嗡的一声, 炸开的烟花比昨晚看的还要精彩。
当然,她脸上神情也格外精彩。
向枝冲他嘘了一声,威胁道, “你什么都没看见, 听见没。”
向璋捂着嘴, 点头,又迟疑着问, “姐,他是谁啊。”
“……一个朋友。”
“而已。”说完向枝自己先心虚起来。
向璋哦了声,也不知道信没信,总之收到向枝让他闭嘴的眼神后他果真不再八卦, 安安静静出去吃饭。
……
很快假期结束,向枝回L城的计划提上日程。
飞L城那天傍晚是乔望送她去的机场,车停下,费柷主动下车帮向枝去办理值机。
一路上, 乔望话都不多, 向枝在车上瞥了他好多回, 发现他心情好像不怎么好。
也是,这一回去,又不知道什么时候再见面。
“这个月集团有一个新项目需要跟进, 下个月要飞一趟澳洲, 短时间可能抽不出时间过去找你, 照顾好自己。”
向枝刚想和他说放心。
乔望又着重补充了一句,“少去酒吧。”
这回向枝心虚不敢应。
乔望注视着她的脸等她回复, 向枝想蒙混过关都不行, 她极其敷衍哦了声,声音细弱蚊闻, “知道。”
大晚上办理登机的人不少,费柷已经麻溜地办完回来,乔望忽然拉着她的手腕将人拽进怀里。
羊绒大衣温暖厚实,衣领沁着淡淡的雪松气息,向枝下巴撞在他的胸口,仰头看见他锋利的喉结。
“你、你干什么?”向枝手指下意识抓着他腰间的衣服。
胸腔震动,乔望的声音低低传来,“先预支一个拥抱。”
也许是见惯了机场里恋人们分别的情景,大家都不奇怪,只是注意到男俊女美,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向枝不是脸皮薄的人,但是在大家视线下亲密拥抱,还是很不自在,她拍了拍他的腰,小声催促,“人太多,你抱好了没有。”
乔望扣在她后脑勺的手微微松开,带着薄茧的指腹摸了她带着耳线的耳朵,他低垂着目光,眸子很深邃,“向枝,别让我等太久。”
上了飞机,向枝扯了片蒸汽眼罩戴上,补足了十几小时的觉。
落地L城,天光稀薄,淡得如同日出油画。
向枝眨了眨眼睛,看着清晨第一缕阳光逐渐穿透云层,绯红霞光挂在天际,微风拂动薄如纸片的云片,彻底露出隐在海平线上的太阳。
伸了个懒腰呼吸新鲜空气,向枝拿起充满电的手机随手拍了几张照片。
几分钟前室友夏利问她是不是到了,结果一扭头就看见向枝拎着行李出现在门口。
“你回来得这么早,杳杳还没回来呢。”
向枝解下围巾,叠好放在桌子上,“她估计没有那么快呢。”
说完递给夏利一个无可奈何的眼神,夏利眼珠子一亮,“又跑战地去了。”
向枝低头回复消息,听见这话抬手打了个响指,“答对了。”
夏利前段时间跟着男朋友回了意大利,比她早回几天,公寓里叫了保洁清理过,很整洁干净。
向枝简单收拾好自己的行李,躺在沙发回信息时瞥见通讯录弹出来一个好友申请:【我是文亦舒。】
文亦舒。
向枝登时坐直起来,连拿着手机的手也顿了下。
现在国内时间应该是晚上,向枝点了通过,文亦舒的电话紧接着拨过来。
那通电话将近一个小时,四国岛向枝有听研究相关课题的同学提起过,近几年海洋问题的关注度很高,四国群岛地处几大洋流的交汇处,海洋生物量丰富,有世界最杰出的珊瑚礁,是个非常典型的课题。
文亦舒的意思是问向枝要不要跟他们的团队,去四国岛考察。
“这个课题中规中矩,但是国际关注度很高,这个项目已经经过专家的评估,确定可以实行。”
“向枝,你可以好好考虑,三月份前,你再给我答复。”
挂断电话,向枝开始检索关于这个项目的相关资讯,包括地理位置,探究案例等等。
夏利以为她还没开学就有作业,还打趣她认真。
向枝盘腿坐在房间的地毯上,抓了抓头发,“是我的一个朋友,她是人类学纪录片的导演,邀请我下半年和他们团队一起登岛。”
“听上去挺不错的。”
夏利在吃沙拉,她支着腿靠在她房间门框,咬着小叉子的黄瓜和她闲聊。
“确实不错,但就怕我没有时间,怀特教授的课题可是出了名的任务重,本人更是严厉。”
夏利终于知道人太过优秀的烦恼,像她每天上一节赏析课,空闲还能和男朋友去旅游,对她来说这就已经很充实了。
夏利冲她眨了眨眼,非常体贴地帮她也准备了一份沙拉,“那你加油,未来考古博士。”
人类的悲喜并不相通。
向枝哀嚎一声,拿着抱枕捂着脸瘫回沙发上。
淮城和L城有12小时时差,几乎日夜颠倒,来之前乔望和向枝打过预防针,说接下来他会格外的忙。
向枝还不信,但接下来一个月的时间,两个人聊天的对话来回不超过十句。
她跟着怀特教授做课题,怀特教授治学严谨,他们小组很多人都私底下抱怨过他好严厉,向枝因为在淮大跟过一段时间章教授,在他手下也基本没有好日子过,对比起来也觉得还可以接受。
这天做完实验,向枝回到公寓换掉脏了的衣服。
以后还是得长个心眼,别穿浅色的裙子上实验课。
房子里静悄悄,向枝看见温杳房门紧闭就知道她肯定刚回来在倒时差。
没打扰她休息,向枝轻手轻脚换好衣服进到厨房做了份意面,自作主张留了一半给温杳醒来吃。
晚上九点。
对面房间终于有动静,向枝打了个呵欠,坐在沙发里抱着抱枕吃牛油果沙拉。
“醒了?”
温杳揉着眼睛出来,在看清沙发上坐着的人时软软嗯了声,她穿着件白色的背心,裸露着的手臂有大块大块的淤青,一边的耳朵贴着纱布。
向枝叉着沙拉的手一抖,青绿色的牛油果掉回碗里。
“杳杳,你这身上,有块好地儿吗?”
温杳怀里抱着件丝绒开衫,但碍于她身上擦着药,没穿。
向枝起身帮她关了窗户,指了指厨房,“有份意面,吃吗?”
温杳不挑食,正好睡了十个小时非常饿,她点点头,“吃。”
两人盘腿坐在沙发前的地毯上,向枝在看着别人分享的reading,温杳安静吃着,时不时瞥她一眼。
“我早上从学校那边过来,碰见上次追你的那个男生。”
向枝端起咖啡抿了口,她喝不太惯美式,皱了下眉,“你说周停?”
“嗯,”温杳嘴里塞着没吞咽下的意面,含糊不清点头。
“他挺会玩的,我听说上次生日,还开了生日派对,邀请了挺多人。”
向枝百无聊赖地扣下笔电,“前几天夏利给了我两张酒吧街券,择日不如撞日,今晚去。”
“今晚。”
“走吧,走出失恋的阴影第一步,就是接触新的男人。”
温杳:“……”
她轻笑了下,起身把盘子拿回洗碗池,调侃她,“那位乔先生,不管你了么?”
“还是说,你们分手了。”
向枝就知道她乖乖软软的,其实在憋着坏,回房间挑了条厚实的黑色羊毛裙,向枝经过洗手间时撩了下头发,“不,他还管不了我。”-
到了酒吧,向枝挑了个靠边的卡座。
要了两杯马提尼,向枝托着腮眯着眼逡巡一周,看着舞池晃动的身影。
温杳是真打算来喝酒的,太久没接触花花世界,她挺不适应这些声色犬马的环境。
向枝拒绝了第五个来搭讪的男人,一脸没劲地晃着酒杯睨她,“没新意。”
温杳知道她话里有话,指尖敲着杯壁慵懒地跟她讲起去战地的事情。
向枝托腮听得入迷,有些微醺的状态最好,但没过一会,手机里的消息一条接着一条,她皱着眉,瞥了眼,脸色忽然一变,温杳眯着杏眼看她,一副了然的神情。
“查岗了?”
向枝说了句出去接个电话后紧急避开人群妄图寻找一个安静的场所。
但还没等她走出这片舞池,手臂忽然被人拉扯住。
“嗯?”
向枝回头,一个男人穿着黑色夹克,左耳戴着很酷炫的银色耳钉,他一手托着杯颜色鲜艳的鸡尾酒,嗓音缱绻叫着她,“Coral.”
Coral。向枝的英文名。
“周停。”
相比较英文名,向枝习惯叫他中文名。
男生松开她的手,单手插回兜里,举着酒杯暧昧暗示,“请你喝一杯?”
向枝没想到会在这里遇到他,手机铃声已经响过一阵自动挂断,向枝没有急着拨回去,收起手机朝他点了个头,唇角含笑,“抱歉,我和朋友一起来的。”
周停懒散地靠着吧台,眸里探究,“男、朋友?”
他是明知故问。
向枝拒绝他的追求,同时也拒绝了别人,她有没有男朋友,在追她之前周停就了解清楚了。
但是出来玩的,有没有男朋友又有什么关系呢。
向枝挑着眉稍,回视他,不解释,倒像是默认。
“那边卡座,都是我的朋友,一起去?”
他像是下定决心缠着她。
向枝后退了一步,动作搅动方寸之间的空气,女人身上的香水味扩散开,周停看她的眸光一深,向枝明确拒绝,“今天不方便,我陪我朋友来的。”
“况且,我有男朋友。”
周停:“国内吗?”
他毫不在意地反问。
明城远在千里之外,就算有又有什么关系。
看来他铁了心要撩拨。
向枝余光瞥了吧台一排澄黄的酒液,估算着这一排泼下去,要多少刀。
“出来玩的,大家开心就好。”
“况且,你和谁在一起,他又不知道。”
向枝手腕微动,高跟鞋下的脚微微挪着步子,就在她手里的手机再次震动一次后。
向枝抬眼,视线透过人群攒动的舞池,和那双裹挟冰雪的冷冽眸子对上,寒意袭来,她单薄的背脊一僵,耳侧的头发拂动,山雨欲来。
向枝眼角狠狠一抽,紧接着独属于他身上的雪松气息扑面将她笼罩住。
“是吗?”
仰枝
酒吧的光线昏暗, 舞池的男男女女贴身热舞,灯光像是单独给乔望开了个滤镜,他周身冷冽肃然, 正经得这里格格不入。
周停没有想过会在酒吧被人截胡, 他吊儿郎当收着笑, 眸光在他们身上来回扫视,最后不了了之走了。
少了一个算账对象, 向枝这个冤大头首当其冲。
昏暗里,乔望单手撑在她身后的吧台,他身形高大,这样笼罩下来把向枝整个人罩在他的身影里, 整个人气场冷沉,“来这地方玩,还不接电话。”
向枝顿了顿,非常惨白的解释, “你没看我被缠上了么?”
“怎么接。”
只要她理直气壮, 这账就算不到她头上。
向枝揉了揉被震得发麻的耳朵, 小手轻推着男人的胸膛,钻出他的臂弯,逃到了露台。
乔望穿着黑衬衫, 胸前的布料还残留着她推过的褶子, 他没整理, 目光笔直落在她脸上,“你答应过我什么。”
“今天特殊。”向枝抓着他西装的衣摆, 仔细摩挲着凹凸不平的纹理, “我朋友失恋了,我陪她过来的。”
这个理由其实半真半假。
失恋是真, 但却是向枝提议要来的。
乔望垂头看她,眼神晦暗难辨,“向枝,你撒谎会紧张。”
他抬手拨开掩在卷发下的耳朵,果不其然半截白嫩的耳根红透,在明亮的顶灯下染着淡淡霞色。
他怎么处处拿捏她。
向枝有些气急败坏地撩开他西装,胡乱把自己的手机塞在他的西裤口袋里,听见头顶一声沉重的闷哼,向枝有些得意地勾着唇角,“认栽,我认栽还不行。”
她挑着精致的眉,狐狸眼蕴着灵动风情,一声认栽,说得毫无说服力。
像是吃定了乔望不能拿她怎么办。
如同她预料的,向枝听见他叹息般开口,语气无奈又纵容,“玩够了,送你回去。”
温杳意兴阑珊,向枝也有点困,又怕周停再次缠上来,她点头说了声好。
温杳是第一次看见乔望的正脸,其实很久之前她就撞见过向枝大晚上跟着一个男人上车,那是个亚裔面孔,看上去很精英干练,温杳只是猜测她们俩的关系,但没太好奇。
车到公寓,温杳和乔望说了声谢推开副驾驶车门下去。
向枝就要开门下来,被后座的男人拦住。
“做什么?”
向枝瞥他。
乔望眸光微抬,语气平淡,“去我那?”
向枝:“可我还不想跟你回去。”
“为什么。”
向枝扬着下巴,卷翘长睫随着她说话动作不停颤动,漂亮柔韧的脖颈绷直,声音提高几分,像是为了造势:“你不打招呼就过来,打扰我和我朋友喝酒的兴致,她刚从战地回来,你难道不知道刚经历过战争的人内心格外脆弱吗,严重点有创伤后遗症的。”
乔望:“……”
司机:“……”
乔望没说话,倒是前面的司机听得一愣一愣。
没记错的话,费助理在国内处理集团的事,老板自己一个人飞L城,大晚上去酒吧找人还被嫌弃了。
这个司机之前接送过向枝,所以大概知道他们的关系,他瞥了后视镜好几眼,暗暗感叹老板是不是对这位小姐太过纵容了。
“那你想怎么样?”乔望低低开口,音质清润。
向枝扬了扬眉稍,略微思考,“说点好听的,或者道歉。”
“怎么道?”他问。
“道歉都不会。”
乔望垂着眸,从善如流,“对不起。”
向枝撇撇嘴,“没什么诚意,要加点前缀。”
“夸我的。”
司机戴着白色手套的手掌心沁着点汗,忽然有冷汗从前额划过。
就在他决定把耳朵闭起来的时候,听见那位传说中只会冷冰冰训人的老板,沉默着用非常单调又缓和的语气,一字一句叹息般,“美丽善良大度的向枝小姐,请原谅我。”
吧嗒,空气像是摁下了静止键,司机连眼珠子都忘记转动,耳朵却敏锐地竖起,关注后座的一举一动。
静了好一会,向枝才满意般勾了勾唇角,“嗯,差不多,”她扯着安全带给自己戴上,“走吧。”
抵达别墅,司机目视两个般配的身影一前一后上去,唇角的笑都僵了好半晌。
他掏出手机给费柷发消息:【费助理,老板对他女朋友一直这么纵容吗?】
费柷回得很快:【女朋友?你是说向小姐?】
他又施施然发了一句:【……还没追到呢,你记得别乱叫,不然向枝小姐生气,老板又得哄。】
司机:【……】
不是第一次来这,向枝熟练地打开扶着门框换鞋。
只不过这次,鞋柜里多了一双女士款式的拖鞋。
“你家里有女人来过啊?”
乔望扶着她的腰,看着她脱掉细高跟,白嫩的脚背绷紧,圆润的指甲盖涂着颜色鲜亮的指甲油,衬得她的脚皮肤更加冷白。
“为你准备的。”
他站在玄关的灯处,面容清冷又露出几分柔情。
向枝打量了眼房间,简约的装修风格,冷色调的灯饰,地板和沙发一尘不染,她忽然问,“你买下来了吗?”
“嗯,”乔望单手扯开领带,解开最上面一颗扣子,“方便点。”
这里地段好,环境静僻,治安也不错,小独栋别墅少说也要好几千万,他又住不了几次。
浪费。
向枝心里简单评价了两个字。
进了屋,乔望就接到来自远在国内的费柷的电话。
他汇报着工作内容,和他同步着工作进度。
屋里很温暖,向枝脱掉风衣外套挂在衣帽架,整理着略微凌乱的头发,乔望有工作,他指了指茶几的电脑,说那台可以使用,如果她需要的话。
向枝不喜欢穿鞋,踩上绒毯后便把鞋脱下,懒散着窝在一旁。
他和费柷开着视频,谈论生意上的事情不避讳着她,句子里还提了几次段西宴。
向枝刷手机的空隙看了他一眼,他是真的不怕泄露商机,还是说他就这么信任她。
坐了好一会,屋里有点热,向枝丢下手机出去找水。
“五分钟后把会议接进来,”乔望抬手看着腕表,目光越过中岛台看向倚靠在冰箱前喝水,身形玲珑的女人身上,嗓音微低,“十分钟吧。”
那家酒吧的酒水真的挺一般,向枝没喝几口,说了一晚上的话口干得很。
冰箱里的矿泉水是她没见过的牌子,但是看着包装上有water的字样,向枝随手就拿来喝。
刚喝没几口,后面突然靠上来一个人。
餐厅有两扇落地窗,外面马路照进来的光稀薄,向枝保持着仰头的动作,看着呼吸近在咫尺的男人。
他的西装外套脱掉,领带也松开随意挂在修长的脖颈,向枝目光上抬,划过他锋利的喉结,清隽的下颌,再到鼻梁,最后看进他的眼底。
乔望戴着金丝边框眼镜,眸子微微眯起,灯影切割打在他利落的侧脸,显得薄情又禁欲。
莫名的,她忽然看得出了神,像是一瞬间在此刻乔望的身上,看见了他年少的样子。
只不过,那个时候的他,不会以这种失控的,带有欲念的眼神,赤裸裸看她。
向枝被他困在胸膛和冰箱之间。
她转了个身,腰肢擦过他的手臂,两层单薄的面料,向枝能感受到他小臂的肌肉绷紧,修长有力。
“做什么?”
女人明眸善睐,眉眼流露着风情万种,偏偏仰着头,一脸单纯问他。
乔望呼吸有些重,他垂眸,嗓音微低,“你打算什么时候给我转正。”
“一年吧。”
向枝很随口就说出一个数字。
一年。
两个人都知道这是一个什么期限。
是高三一年。
她在享受他同等的追求。
“向枝,我要不要提醒你。”
鼻息相闻的对视,他忽然又压下来一点。
“……什么。”向枝眼尾有点红,乔望抬手指腹在她薄嫩的眼角缓缓擦过。
“高三那年的毕业典礼,你喝醉后亲了我两次。”
乔望的声音缓缓落在耳畔,低醇清润,向枝搭着他的手臂微微仰着脸,愣了几秒思考这句话的深层暗示。
……
所以。
他是记着的。
向枝沉浸在他翻涌的眸色里,抓着他腰侧的衬衫布料,半阖眼间,狐狸眼藏着钩子,“然后呢。”
她唇色娇艳,乌发红唇的衬照下,她像是发着光。
乔望戴着腕表的那只手紧贴她的腰窝,目视着她赤/裸地、毫无顾忌地朝他抛出信号。
“你也想吻我么?”
仰枝
第二十三章
你也想吻我么?
女人娇艳的红唇明晃晃近在眼前, 近到他仅一低头的距离就能触碰上。
乔望呼吸慢慢失了节奏,撑在冰箱上的手逐渐收拢,手背上青筋迭起, 腕表紧贴冰凉的触感试图让他平复呼吸。
她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
向枝知道自己在干什么。
她根本没喝多少酒, 那丁点酒精根本无法干预她的理智, 她现在清醒得随时能跑八百米。
她就是想知道,这么多年了, 面对她的刻意引诱,他还能不能保持清醒理智。
向枝抬着眼观察着乔望的反应,发现他一瞬间的失控后便又以强大的自制力压抑住了,男人修长的指节抵住她的下颌, 勾着她的下巴让她直视他的眼睛。
“那你,允许我提前行使权利么?”
他低哑开口,脸上矜贵依旧,似乎只是非常寻常的发问。
他表现得太过淡定, 向枝不喜欢。
她抬手刮了下男人的喉结, 傲慢又不讲道理, “说好一年就是一年。”
乔望喉骨一滚,没有急切地进攻,而是退而求其次, 礼尚往来地, 指腹在向枝的红唇上缓慢擦过。
他的指腹有一层薄茧, 刮过细嫩的唇瓣时带起一阵微微的颤栗,向枝没有她那么好的定力, 浓睫簌簌抖动, 喉咙干燥,她不受控制地吞咽了口水, 被他碰过的地方染上一阵灼烧感。
明明发起攻势的是她,却因为他一个漫不经心的动作先败下阵来。
向枝耳根攀红,灯影下微张的红唇从齿缝里溢出一丝轻咛,小猫一样,慵懒又让忍不住让人怜惜。
忽地,她听见乔望勾唇轻笑出声。
“枝枝,在你明确我们的关系之前,别轻易勾我。”
手指收回,向枝觑到他指尖晕染着她唇上的口脂,他随手抽了张纸擦拭,动作漫不经心。
“喜欢么。”
“什么?”
向枝脑子愣怔几秒,乔望低垂着眼,拨开水龙头开关仔细洗手。
“喜欢我碰你吗?”
“枝枝,你可能不知道——”
他关掉水龙头,干手纸洇着他手上的水渍,微凉的指腹拂过她的鼻尖,他好像很喜欢她打耳洞的那只耳朵,小巧的耳垂缀着银色的蝴蝶耳钉,在暗色下闪着亮光。
向枝仰头,听见他眸色深暗地暗示,“比接吻好玩的事,还有很多。”
……
十分钟。
他只用了十分钟就让她缴械投降。
目送他接到电话离开,向枝脸上余热未散,她踢了身后的冰箱一脚,结果没看准,踢到脚趾头伤到自己,向枝拧着眉靠在中岛台揉着脚,抿唇时又回想起刚刚他的指腹在自己唇上擦过的触感,脸上蹭的一声又涨得通红。
狗男人。
怎么可以比她还会!!
既然这么会,早不开窍!!!
书房里,乔望重新扣好被她扯开的纽扣,系上领带,摘下眼镜仔细用眼镜布擦拭着,他天生一副薄洌的冷脸,年少读书时被书卷气掩盖,只觉得斯文清冷,如今多了几分锐气和锋利,更衬得他的五官淡薄禁欲,难以接近。
重新戴好眼镜,取出蓝牙耳机戴上,向枝进来时他微微睇过去一眼。
看来她在外面收拾过了,头发依旧是打理得每一个弧度都是那么完美,口红也重新补过,她手上不知道从哪搜出来一个酒杯,倒着些酒红色的液体。
她倒是很会挑贵的东西。
那只干红,费柷说是某个晚宴的主人送来的,他就近就送到别墅酒柜里放着,没带回国。
乔望分神注意着沙发处的动静,连费柷叫了他几句都没听见。
“老板?”
“嗯。”他重新摁下麦克风。
“开始吧。”
……
会议一直持续到深夜,乔望关掉摄像头摘下耳机,外面已经没动静了。
此时L城接近12点,国内正晌午,费柷宣布结束会议后又自觉地向乔望汇报工作。
乔望举着手机站起身,走至门口时就看见窝在沙发上蜷成一团睡着的女人。
沙发上那张绒毯是向枝上次用过的,她把自己卷在毯子里,头发散开,自然垂落在沙发边缘,两条裸露在外的手臂抱着一只抱枕,脸贴在上面,双颊有醉后的酡红。
看来喝了不少。
乔望声音压低回复着,走近沙发前,挂断电话,弯下腰毫不费力地把人抱回卧室,衣服没换,扯着被子帮她盖好,正准备起身去浴室冲个澡,门口响起一阵敲门声。
乔望拧着眉翻看着手机,起身去开门。
“大哥。”乔岘立在门前,举着手机正准备拨电话的动作。
乔望又些意外抬了下眉,“这么晚有事?”
乔岘是乔望二叔的儿子,小他三岁,毕业后就一直留在L城子公司担任研发总监,他资历不够,乔老打算让他历练几年再调回总部。
乔望和他接触的次数不多,更是谈不上有多深厚的亲情往来。
乔望坐在刚刚向枝睡过的那只沙发,长腿交叠着,他抬眼目视着乔岘,听见他说,“我刚好从公司回来,刚好路过,大哥,明天的晚宴,需要给你安排女伴吗?”
乔望清瘦的手指整理袖口,表盘被指腹摩挲得微微发热,“不必了。”
乔岘对这位长兄的态度见怪不怪,他们从小就不在一起长大,他是天之骄子高高在上,未来是要接掌整个乔氏集团。
乔岘:“我有看到集团内部的咨询,明庭和星汇科技在同时竞争一个科技公司的投资。”
乔望扬眉,淡声:“嗯。”
乔岘紧接着说,“星汇近些年发展很快,再过几年,或许就要跻身行业龙头了。”
乔望薄唇微启,口气很淡然,“那倒未必。”
乔岘见他一副胜券在握的口吻,轻声讪笑,“对,现在大哥回来了,鹿死谁手还不一定,那大哥接下来什么打算,有约见过他们科技研发部的段总吗?”
乔望交叠着腿,手摩梭着表盘,眸光温和上抬,“你对这个项目感兴趣?”
“哦,我只是问一问。”
乔望没有正面回答,乔岘察觉到他不想开口透露,悻悻换了话题,“我听我爸说,你和文家小姐的婚约取消了,大哥是有更好的人选吗?”
“我听说祝家那边……”
耐心告罄。
乔望阖着的眼微抬,锐利眸光不克制在他脸上扫过,“婚约取消了和有没有别人没关系。”
“女伴我不需要,如果没事的话,明天会上聊。”
乔岘听出了他逐客的意思,顿了几秒,正准备再说点什么,眸光一扫,注意到茶几上还搁着一个红酒杯,显然是喝过的,底层还沉淀着的酒液。
但让他多看一眼的,不是那个酒杯,而是酒杯上沾染着一个鲜艳的口红印。
“嗯?”
乔望面容平和,微微咬重的语气像是催促。
乔岘仓皇收回眼,笑说,“……那我先走了。”
房门重新关上。
乔望目光落回那个红酒杯上,他走过去,冷白手指托着杯身,指根夹住轻微晃动,静置了片刻,杯中红酒味道没那么醇香,乔望镜片后的眸光微微眯起,盯着那个唇印的眼神逐渐深邃,而后仰着脖颈,沿着刚刚那个口红印的位置,一饮而尽。
次日一早。
向枝在别墅醒来时房间里没有人,而她躺在卧室的大床上,旁边的位置整洁没有一丝褶皱,看来昨晚她是霸占着床一个人睡着的。
大概所有人醒来后的本能都是寻找手机,没有握住手机,始终没有安全感。
向枝看见乔望两个小时前给她留的信息。
餐厅有早餐,司机在楼下,她想什么时候走都行。
另外他说晚上有晚宴,会晚点去找她。
找她。
找她干嘛。
就他有事做,她也很忙的好吗。
向枝回了一个简单的哦之后就关掉手机,起床收拾了下回公寓。
下周他们要去一个战后重建地区进行田野调查,怀特教授布置了很多任务,向枝已经没有多少时间浪费了,拒绝了乔望的邀请,她一头扎进厚重的民族志。
乔望回国之前,两人吃了最后一顿饭,在那之后,向枝便跟着研究室一起去了难民营。
如果不是温杳描述过那里曾经的残败和重创,向枝很难想象如今重建起来,有鲜花阳光,有山水溪流的地方曾今被炮火和黄沙淹没过。
大道上行人车流如旧,但是那些世界上独一无二绝无仅有的建筑却成为战争的献祭。
但是有太多太多这种案例了。
他们一行人在这待了一个半月。
每个人交了一个课题。
向枝交的是灾后儿童心理问题研究,最后考核的时候向枝也凭借着独到的见解和对课题的深入调查得到了怀特教授的认可。
她平时分很高,期末大论文也获得了很高的分数。
结束交流的那天,出乎意料地怀特教授联系了她,向她发出邀请,他的实验室还缺人手,询问向枝有没有兴趣。
可那个时候向枝已经到了规定的时间回国,她的签证还有不到一周就过期,章教授说项目已提交审批,研究所在等她回国开始第二阶段的项目。
因为怀特教授的邀请太过突然,向枝没有预留出充分时间考虑。
怀特教授:“如果你留下来,我可以为你争取到这个名额。”
但是向枝最后还是遗憾婉拒了,“抱歉,我国内还有课业未完成。”
“那很遗憾,不过等你的好消息。”
准备返程的那天。
乔望亲自来接的她,而那时向枝和温杳在一起吃饭,当作告别。
“你真的不准备回国吗?”
温杳比向枝小几岁,她是真心喜欢这个妹妹。
她看着乖乖软软,但勇气可不小,一个人经常跑战地,向枝倒是很好奇,能让她这么豁出命的,到底是勇敢,还是没有什么能让她爱惜自己,没有什么能让她惦记留念的。
温杳眸色很浅,“目前还不打算,但是,回肯定会回,那里才是我的家。”
乔望坐在一旁不打扰她们说话,只是在看见手机里某条信息时,冷不丁接了一句,“临淮,还是很值得留念的。”
一句话她的神色变得很不好。
向枝觉得古怪,拿眼瞪了一下乔望,是不是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勾起了人妹妹的伤心事。
乔望收起手机,桌底的手寻着她的,握着她的手腕,淡淡朝温杳颔首示意。
“是吧,温小姐。”
温杳勾着唇角,非常平静地回他,“挺久没回去了,是挺想念的。”
那天吃完饭,送温杳回道公寓楼下道完别后向枝就走了。
车上,向枝还疑惑着乔望刚刚的古怪,“你刚为什么在温杳面前提临淮。”
乔望瞥她,眉心蹙了蹙,“你那个妹妹没告诉你,她有对象么。”
“嗯?”
“你说的是她那个小男朋友?”
“不对,是前男友。”
向枝纤细眉梢一挑,眸子亮亮地盯着他。
“嗯。”
“他们都分开好多年了,鬼知道人有没有新欢,但这话我肯定不敢在她面前说。”向枝靠回座椅,抱着臂,两弯漂亮的眉毛百变似的微微蹙起,一脸非常为难的表情。
乔望半阖着眼,抬手盖住腿上平铺着的文件,嗓音在夜色里微凉,他突然转了个话头,非常生硬地打断她的思绪,“向枝,我是不是要提醒你——”
“什么啊。”
“距离一年,还有一个月三天。”他连手机都不用看,似乎那个时间印刻在心里。
沙漏似乎在向枝眼前哗啦啦流动,她眨着眼睫,对上他平静从容的眸光,心里忽然有面小鼓在咕咚咕咚敲着。
一个月就一个月嘛。
至于每天提醒她么。
不远处就是机场,车子停在路边,向枝手早早就搭在开门键上,司机停稳车子,向枝推开门下去,关门前,她弯下腰冲车里乔望笑了下,狐狸眼狡黠地上翘,眼里憋着得意地坏劲,“看你表现咯,如果表现不好,是毕不了业哦。”
上扬的尾调随着她关门的动作送进耳里,乔望捏着金丝边眼镜,眸光穿透车窗看着那个纤瘦有致的背影,沉默半晌,牵唇轻哂,又无奈地收回视线。
从头到尾,他从来就没赢过。
败给她了-
定下返程日,向枝一早就在研究院的群里说要回来的消息。
许久不见,那个群里多了好多新面孔。
向枝知道大概是因为新项目加上她的离开,章教授的研究室缺人手,所以公开招募的。
回家倒了时差,向枝第二天起床时神清气爽。
夏末的明城清晨天很凉,晴空万里,水洗得发绿的香樟叶子在光照下摇曳生姿。
毕竟是回来的第一天上研究院,向枝早起了十分钟画个淡妆,她皮肤状态好,稍稍遮下气色就能出门。今天特地描了眉毛画了眼影,将她那双眼睛的优势放大。
挑了条粉蓝色的衬衫裙换上,向枝收起笔电就出门打车。
原本以为她会是早到的,八点十分,以往这个时间向枝还在家里吃早餐,但是眼前的会议室,坐了满满当当的人。
“向枝姐!”
还是圆圆先看到她,她朝向枝招手,热络地跑到门边开门,还做了个商务礼仪手势,“欢迎向枝姐回来。”
向枝眉眼弯了弯,回到熟悉的工作环境,整个人都觉得舒坦了,“少贫,师姐呢。”
“师姐跟教授还在淮大和专家组开最后一个专题会议,听说过几天有论坛,”圆圆亦步亦趋跟在她身边,扫了眼会议桌前的其他人,圆圆咳了声说,“我来给你们介绍一下,这是淮大研究院的向枝学姐,也是一组的组长,刚从W大交流回来。”
其他人听完也都站起来非常拘谨地和她打招呼。
向枝不喜欢这种很生硬的相处方式,毕竟大家以后是要一起工作的,她摆了摆手,“你们好,叫我向枝就行,不用客气。”
她长得明艳大气,和这低沉色调的研究院实验室极其不搭,实习生们两眼一懵,一开始还以为哪个艺术系的走错了路。
其中一个女生不太好意思开口,“向枝学姐,长得真是和考古一点也不搭,我还以为是哪个明星呢。”
周佳慧推门进来,笑说,“别说你们了,就连教授一开始也不信,卡了向枝好几次的申请,最后还不是跌掉眼镜邀请人进来了。”
这次招新只招了三个男生两个女生,年纪看上去不大,大三的样子。
圆圆说,“向枝姐要是早点回来,说不定我们能多招几个人。”
简直就是研究院的活招牌。
向枝哑然失笑,要是被教授知道人是这样被“骗”进来的,指不定要气成什么样。
她接过周佳慧递过来的资料,让大家坐下准备开会。
快到饭点,圆圆关掉最后一页ppt,会议室的电子时钟显示这场会议持续了近两个小时。
周佳慧看向向枝:“明天考古坑新出的一批陶片,你跟圆圆去看看,我带着他们先做项目报告。”
向枝点头,在日程表划了一笔,“没问题。”
会议结束,其他几个实习生还要回去上课,一行人出了会议室就分道扬镳,圆圆和她同路出校门,两人在校门口告别。
刚要在打车软件上叫车,向枝就收到了千迎的信息。
她最近跟着画室去各地巡展,前几天一直刷到她在朋友圈发各个地方的定位,忙得脚不沾地,现在在帝都,估计到饭点了才有空骚扰她吧。
向枝唇角不自觉弯起,点开和她的聊天页面。
千迎:【枝枝,你回国没有。】
向枝:【昨天刚回,怎么啦】
千迎给她转发了条娱乐新闻,向枝以为是标题党,不然为什么娱乐新闻会和明庭集团总裁四个字挂钩。
就在她要点开一探究竟的前一秒,千迎一条十秒的语音发过来:“姐妹,不管怎么样我都站你这边!!你家乔望上娱乐新闻了!!对象还是个女明星,女明星,这次不是小网红了!!!姐妹,别佛了你警报该拉响了!!”
语音播报结束,向枝点开眼瞳扩大,那个公众号一条足有几千字的推文夹杂着一条动画,画面里乔望和一个女人面对面站着,他举着酒杯唇角带着薄笑,两个人相谈甚欢。???
她没有瞎吧。
那可是大明星祝西音,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啊。
乔望不跟她昨晚刚回的明城么。
不对,这件西装,这条领带,这是在L城。
那就是两个月前的晚宴了。
向枝:??
他和她在一起,还和别的人不清不楚?
而与此同时,看到这条新闻的。
还有刚从会议下来的乔望,费柷递过来他的手机,乔望对这条照片为什么会出现在大众视野似乎心中有数,但是还没来得及吩咐人去撤下来,有人已经先找他算账了。
向枝:【链接】
紧接着两条不长不短的语音条冒着红点,乔望长指下意识点播放,一条连狗路过都要吓得吠几句的语音在空旷的走廊回荡开,女人的声音清清冷冷,语气中却带着被欺骗的恼怒——
“大骗子!!!”
“你到底还有多少未婚妻??!!”
仰枝
数秒后, 走廊陷入了诡异的沉寂。
费柷登时一个机灵:“乔总,我马上去调查清楚。”
“不用,我心里有数, ”乔望手机收进西服口袋, “先联系媒体把新闻撤下去。”
费柷瞥了乔望的侧脸, 他心思敏锐,估计是L城那边出的事, 垂眼应了声“是”就下去打电话处理。
事情已经闹到台面,短暂压下去后也很难消除别人不怀好意的臆测和八卦,四十八个小时,总助办持续灯火通明, 一直到隔天傍晚,总助办忽然丢出一枚深水炸弹——乔望留在美国的特助被连夜召回总部,这下公司人人自危,心想集团该不会又要大换血。
Celina在办公室和乔望禀报L城的工作, 费柷刚替乔望跑完腿回来, 一出电梯便见Celina退了出来。
费柷跟上去问, “到底是什么事能透露吗?”
Celina摁着蓝牙耳机接电话,摇头叹了口气,“S级任务。”
“未来总裁夫人。”
Celina是美籍华裔, 曾经和费柷一起共事, 跟在乔望身边也好多年了, 能力远在费柷之上。
加上同为女生,比费柷这个连恋爱都没谈过的年轻人还是心思缜密许多。
Celina笑道, “你这个工作, 确实有点费助理啊。”
回到办公室,费柷打量着乔望的脸色, 他站在落地窗前,低声和谁打着电话,费柷自觉站远,安静地等待。
好在电话没持续多久就挂断了,乔望睨了他一眼,费柷上前详细汇报工作,最后,他提起先前新闻的事情已经处理妥当。
费柷:“老板,祝小姐那边打电话过来表示歉意。”
“你回过去就好。”乔望握着手机,一直留意着聊天框的有没有信息,接过费柷手上需要他签字的文件,随口问,“老宅那边有动静吗?”
“暂时还没有。”
“乔总监那边……”费柷已经了解过了照片是在L城泄露出去的,当时在场的除了乔岘和祝西音,还有他们的竞争对手星汇科技的段总,但是出乎意料的这新闻居然是从自己人手里传出去的。
乔望头也没抬,“Celina会去处理,”签完字,乔望抬手理了理领带,文件交到费柷手里,“安排辆车,去明大。”-
今天周六,明大校园随处可见小情侣手牵手进进出出约会的身影。
向枝难得没有休息,实验内灯火通明。
学考古的女人,恨不得长出三头六臂。
不仅需要精通书本知识,还需要绘图、做实验,最重要的是要干体力活。
拍了一天的超景深,向枝脖子都快直不起来。
圆圆拎着两盒盒饭进来的时候看见向枝瘫在电脑前,脖颈朝后仰着,一副绝望透顶的样子。
“向枝姐,快来吃饭了。”
一看时间都快六点,向枝一点都不饿,但是她很疲倦,把拍好的照片存储在U盘,向枝搬着板凳过去和圆圆坐一起,两人围着实验室那张矮茶几拆开塑料盒的盖子。
“我今天去晚了,只有菜花和西红柿,不过阿姨说我们在实验室干活,多给了我们两块鸡排。”
向枝摘着筷子的倒刺,兴致缺缺扯了下唇角,“那还真是奢侈啊。”
圆圆眯着眼嘿嘿一笑。
吃饭的时候两个人都很安静,刷着各自的手机,向枝戳着塑料盒里的白米饭,夹了一筷子塞进嘴里咀嚼。
“说来好久没碰见那个学弟了,你说他会不会找到新女朋友了。”
“谁。”
圆圆啃着一块大鸡排,“就上次在礼堂门口追你的那个啊,段珩。”
向枝差点都快忘记了,“别,可别再遇见了,他缠得我烦死了。”
圆圆说上次金融系和计算机系篮球赛,她看见好几个女生都殷勤地给他送水,“真不知道她们看上他什么了。”
向枝笑了下,听她在那说些向枝出国后发生的趣事。
手机里微信聊天栏像死了一样安静,向枝划拉没几下就关掉了,心想着都快两天了,乔望怎么突然没动静了。
两人吃完饭,向枝开电脑传一下资料,把图片都上传到公共邮箱之后才关掉实验室的电脑下班。
不能在背后说人这件事是真的。
向枝出了实验室,还没走出明大的林荫大道就撞见刚从篮球场打完球回来的段珩。
他朋友先看见的向枝,用胳膊撞了他一下示意他往前看。
向枝拿手挡着脸已经转身就走,段珩追上来。
“向枝学姐,你回来了!”
向枝把手放下,微笑,“别挡我的路。”
段珩把手里的篮球丢到同伴怀里,注意到她从实验室方向过来,“你刚下班啊,走啊,我请你吃饭。”
向枝很怀疑这种男的到底是谁在谈,他觉得自己很帅很劲儿吗?
向枝没忍住翻了个白眼,银色蝴蝶耳钉在路灯下折射冷光。
“我吃过了,我还有事,别挡路。”
段珩没想到过了一年她还是那副对他爱答不理的样子,段珩无视身后起哄的一群男生,突然动手抓着她的手腕,深情和她对视,“枝枝,我真的很喜欢你。”
“吱吱吱”她多么好听的一个名字被叫得跟老鼠一样,烦死了。
还不如叫“鹅鹅鹅”说不定向枝还会开心一下。
“松手。”
向枝忽然冷声,段珩心底里还是想给她留个好印象,悻悻把手松开,随意插回口袋,他软磨硬泡般开口,“好吧,那你给我个机会慢慢追你,你别躲着我成吗?”
“向枝。”
话说完,右侧又传来一道男声,向枝想着今天是什么好日子吗,大家都没事干,来这堵她吗?
循声看过去,向枝瞥见男生正缓步走过来,他穿着衬衫和休闲的长裤,身后的方向应该是图书馆。
周嘉衍,向枝同门的一个师兄,当时两人还参加大学生翻译大赛,一起获奖。
没想到他如今已在明大任教了。
向枝朝他打了个招呼,“周师兄。”
周嘉衍点头,“你朋友吗?”
他在明大应该挺出名的,生得清隽儒雅,算得上年轻有为的教授。
段珩忽然安静了几秒,叫了声,“老师。”
不过还是幸好他来了,段珩看了她一眼没再乱说话,转身和同伴离开。
周嘉衍笑了下,“你还是和以前一样,在哪都受欢迎。”
向枝不太好意思笑了下,周嘉衍问了几句她的工作。
“那接下来,你还有回淮大的打算吗?”
“看工作安排吧,在哪都行。”
向枝弯着眸笑,她的骨相很优越,暗色里更能彰显她五官的深邃,尤其那双动人的眉眼,很勾人。
周嘉衍不掩饰他的爱慕,“周末没事的话,有空去看个电影吗?”
话音落下,校道上一辆黑色卡宴毫无预兆地停在了向枝眼前,后座车门打开,男人的一双长腿迈进她的视野里。
黑色皮鞋和棱角锋利的西裤,再往上是剪裁得体的西装,向枝盯着他抬手扭着纽扣的手指,目光又不自觉上移几分,划过他的喉结,看见他一双漆黑的眼底。
乔望走过来,径直走到向枝面前,低垂着眼,无视身边的人,问着他关心的问题:“你把我号码拉黑了。”
向枝眼神回避,“……不小心的。”
“加回来。”
他气场太足,几乎是压制性的,向枝看着他握住自己的手腕,眸光像有实质性般的催促意味。
周嘉衍看着眼前气场强大的男人,误以为向枝被外面的人缠上了,他试探着叫着:“枝枝……”
“枝枝?”乔望薄唇捻着两个字,刻意咬重,似是疑问,他冷眼看过来,镜片后的眸光如鹰隼锐利,“你们很熟吗?”
七分忽然变得很微妙,向枝觉得乔望下一秒就会用他那冷言冷语不顾她的死活把人创飞,最后还会误伤她。
向枝挣开他的桎梏,打开手机当着他的面把他的号码从黑名单拉出来,“加加加。”
乔望捻着指腹上属于她肌肤的余温,面容稍霁。
周嘉衍推着金丝框眼镜,温和笑着,“怎么说枝枝,还去看电影吗?”
明明是三个人在场,乔望却总能仗着身高优势,漫不经心地垂眸睥睨着她,“拒绝他。”
向枝充耳不闻,扭头堆起一脸笑意,“好呀,什么时候。”
周嘉衍觉得他们俩之间氛围有些奇怪,但得到满意的答复,周嘉衍松了口气,“明天晚上吧,你方便吗。”
“……”一句方便还没说出口,乔望忽然上前一步,他背对着周嘉衍,加上身形高大,从后面看过来就像是一座人形高墙挡在向枝面前,可只有向枝知道,乔望手搂着她的腰,握得很紧,薄唇贴耳过来,他气息灼热,“你敢去,我现在就吻你。”
向枝:!!
“你是不是变态啊!”
“是。”
乔望薄薄的眼皮微垂,他看起来可不像是会开玩笑。
向枝脸颊耳朵攀上霞色,她瞪了他一眼,乔望才松开搂着她腰的那只手。
向枝反手扯着乔望的手腕,不好意思道,“抱歉啊周师兄,我这位朋友还有点事,我先走了。”
夜晚的篮球场热闹像是要冲破天,向枝和他各坐一边,扭头冲着窗外,她降下来车窗,看向外面打球的男生。
乔望摘掉眼镜,擦拭干净后放在手边的置物格中,摁亮手机,调出一张照片递到向枝面前,眸光沉着,嗓音异常平静:“那天晚宴,站我对面的人,是段西宴和晚宴的主人赵家公子,如果你不信,大可去问段西宴我有没有骗你。”
“他总不会偏帮我。”
乔望解释的声音还在耳侧,向枝目光落在手机那张照片上,画面里乔望目光看向的是祝西音身旁的人,也就是他所说的宴会的主人,媒体只是利用角度将乔望和那位女明星拍入画,呈现出交谈和谐的氛围。
向枝扬眉,“你不认识她?”
乔望坦荡承认,“认识。”
“祝家和乔家一直有来往,算是认识。”
向枝表情似乎有所松动,她本来也没打算真的和他计较什么,就是想他能处理好,向枝紧绷着的唇微微一抿,眨了下眼,眸底清明,“你为什么总会被女人缠上。”
乔望面容缓和,眸子落在她脸上,眉梢一抬,眼神中带着某种暗示,“你说呢。”
“我怎么会知道。”
乔望右手摩梭着表盘,淡道,“那位教授,还有上次礼堂门口的男生……”
向枝眨眼间愣了下抬头,他交叠着腿,一副了然的姿态。
原来他都知道,他那个时候就看见了。
不过他怎么还倒打一耙。
明明是问他,怎么扯到她头上了。
向枝靠回座椅里,抠着手机壳,没一会,她前言不搭后语地开口,语气中得意带着一丝小骄矜,“我有拒绝。”
“嗯。”他冷淡应声。
向枝以为他不信:“真的。”
乔望唇角轻轻压下,“好。”
送完向枝回家,乔望还是没能躲过老宅的一通电话。
费柷坐在副驾驶听完全程,等乔望那边挂断电话,接话道,“老板,小姐在附近,您要不顺便接她一起回老宅吗?”
乔思懿是乔家唯一的女孩,乔老爷子对孙辈都很严厉唯独对她格外纵容和溺爱,但这或多或少因为她有先天性心脏病,又或许未来的联姻,乔家打算拿她缔结两姓之好。
乔望:“附近?”
没记错附近都是商业性/酒吧。
“是的,小姐的司机说已经离开两个小时了。”
乔望没说话,费柷知道他是默许的意思,司机在前面右转,拐进了较为繁华的街道。
费柷进去找人,乔望手指指节搭在车门键上,侧脸浸在灯影里立体分明。
没过一会,费柷带着人出来。
没记错的话,乔思懿今年读大三了,她在明大念传媒系,家里完全是按照她的意愿选的专业,没有打算让她进集团学习的意思。
乔望看见她过来,指节扣下车窗键。
“大哥。”
乔思懿穿着条漂亮的白裙子,乖乖垂手在他面前站好,身上的气质和背后声色犬马的氛围极其不搭。
乔望嗯了声,鼻尖嗅到了不浓重的酒气,“你心脏不好,医生说过不能喝酒。”
乔思懿小小声开口,“今天组里聚会,我不能推辞,不过他们都挺照顾我的,大哥不用担心。”
乔思懿还是有点怕她这位大哥,但是总比起她的一母同胞的亲哥乔岘,她比较佩服乔望的魄力。
“上车——”费柷绕到另一边为她打开车门,乔望掠过她身后,眼睫忽地一抬。
一群男生穿着篮球服朝着街边走过来,最中间的男生,乔望有点印象,是刚刚车上和向枝探讨过的,曾经追过她的段珩。
黑色车子停在树后面,低调不惹眼,他们走近,乔望听见他们的说话声——
“珩哥,你都连着在那个女人身上碰壁这么多回了,要不算了。”
“算了?我倒是真好奇,就她那样的,去国外待一年,能干净到哪去,说不定是花花世界迷人眼,有更好的。”
男生的话又糙又难听,乔望摩梭着腕表下那条灰绳,眸光未移半分,继续听着。
“等着吧,迟早有一天泡到手。”
“珩哥牛!!”
“哥几个等着看看!”
“不过说真的,她那身材确实很……”
话还没说完,忽然有人将什么东西砸了过去,乔望跟着扫过去一眼。
楼下都是店面,楼上是各种清吧酒吧,刚刚砸东西的男人,刚好从其中一家店走出来。
黑衬衫黑西裤,黑色的耳钉在黑夜里折出锐利冷光,散漫轻佻,像是吊儿郎当的公子哥。
乔望扣在车门的手挪动了下,手背青筋显现。
“大哥,你去哪?”
乔思懿见他开门下去,路那头似乎还有人群的骚动。
乔望脱掉外套,松领带的另一只手反手将车门关上,“送小姐回去。”
费柷收到命令,但他看傻眼了,两眼追随着男人的身影移到酒吧门前。
许亦骁和林殊今晚有局,喝了好些酒才将项目拿下,送完合作方两人燥着脸出来,没想到有人刚好在门口说了些不合听的话,喝了一半提神的红牛就那么脱手丢出去。
“你他妈谁啊?”
许亦骁解开袖口,勾着唇角漫笑,“兄弟,出社会前,哥教教你怎么做人。”
“怎么——”段珩忽然反应过来,刚刚是提到了一个名字,他猛地联想,“你也追向枝?那这就没意思了,我们公平竞争,打架伤和气啊。”
林殊不当打手好多年了,但今天真不行。
只要向枝还愿意叫他一声“林殊哥哥”他这头,必须出。
腕表戒指都摘干净了,林殊忽地一转眼,看见身后跟着两个保镖的男人,眉梢一抬。
有意思了。
夜色下,停在路边的卡宴开着双闪,穿着黑色西装的男人缓缓走来,气质沉冷,他目光扫过,仿佛是在看死物。
“你。”
“还不配。”
仰枝
回到公寓, 向枝并不知道有一场关于她的“战争”在悄悄爆发。
在实验室忙碌了一天,回家后第一件事就是洗一个热水澡,即便已经入秋, 实验室依旧要保持低温环境而不得已开着空调, 皮肤吹得很干燥。
敷上面膜, 向枝打开房间的加湿器,扯过抱枕, 盘腿坐在茶几修改着论文的稿子。
过几天淮城的论坛,教授让向枝和周思慧一起去学习,她还得抽空提前了解出席论坛的大佬以及代表作品。
手指在控制面板滑动,在脚边充电的手机叮咚一声。
常年出现在各大报刊和杂志封面, 却鲜少活跃在朋友圈的林殊林大少爷居然有空给她发消息。
林殊:【向枝妹妹,明天晚上生日宴会,来吗?】
不等她答应还是拒绝,林殊直接不给她选择的机会:【你不来我会很没面子的, 就这样啊, 明天晚上, 我让乔望去接你。】
向枝托着下巴。
生日宴啊。
她翻看手机的备忘录,确认明天晚上有空才给他发了个萌萌的“OK”的表情包。
次日一早。
向枝睡到自然醒,今天周日, 不用去研究院开会, 十点多吃完早饭, 向枝把洗干净的碗碟晾在沥水架。
门外响起咚咚的敲门声,还有行李箱滚过地面的咔哒声, 向枝往嘴里塞了一颗青提, 甩干手。
门一开,千迎站在外边。
“你咋这么快就回来了?”
向枝自然地接过她的行李箱, 侧身让她进屋。
千迎摘掉墨镜,没有化妆的脸上肉眼可见的青黑,她叹气,“有没有吃的啊,我都快饿死了。”
向枝刚吃完早饭,炖锅里还温着小米南瓜粥,她饭量小,还剩好大一锅。
盛好帮她端到餐桌上,问她怎么了。
千迎喝了几口润润干巴的嘴,“别提了,画展快把我累死了。”
向枝笑了下,问道,“顺利吗。”
千迎抠着印着hello Kitty的陶瓷碗,“顺利,馆长说了,淮城站要我单独负责,时间已经定下来了,下个礼拜。”
“下个礼拜?”
向枝算着时间,“下个礼拜我要去淮城参加论坛。”
千迎眼前一亮,忽然觉得好像不那么无聊了,“行啊,时间差不多我们可以一起订机票。”
吃完饭,千迎也不打算回家,她霸占着向枝的床补觉,今晚林殊生日宴会,她们打算一块过去。
向枝也由着她,在沙发上看了一天文献。
等到下午六点,千迎终于动了一条腿,从床上醒来。
两人收拾一番换好衣服,在林殊打的第三通催促电话中慢吞吞出门。
千迎没回家开车,两人蹭了乔望的顺风车过去。
其实对于乔望,千迎还是有些小心虚,毕竟她曾经拉黑还附赠了一句【滚】,但不知道他是不在乎还是懒得计较,在她上车后还非常礼貌地和她点了个头。
千迎摸着鼻子坐在离他最远的副驾驶,全程不敢多出一声。
林家是做房地产发家,林殊算是货真价实的富二代,向枝高三才进的竞赛班,最先被科普的就是林殊那位少爷有多壕。
四十分钟的车程,车子停在一栋独栋的别墅外。
这栋别墅是林殊十八岁生日时林父送他成人礼,不过他念完高中就出国留学,回国之后又住在离公司近的平层公寓,去年才收拾出来用来办派对各种宴会。
千迎一下车就看见许亦骁,她简直像看到亲人一样,打开车门下去。
向枝今天穿着一条吊带的红丝绒裙,鱼尾包臀的设计,拉高她的腰线,衬得她身段婀娜有致,只不过车里开着26度的空调,向枝裸露在外的两条手臂被风刮得有些凉意。
乔望没有急着下车,他偏眸落在向枝身上,薄唇启合,“今天往来的人很多,别乱跑。”
林家别墅向枝是第一次来,但是应该还不至于迷路。
向枝见他神色认真,哦了声,说了句“知道了”便想下车。
乔望越过她,手先她一步搭在车门锁上,后座不知何时升起挡板,空调也被关掉,他垂眸落在她唇上,“少喝酒。”
静默间,向枝鼻尖微动,她似乎闻到乔望领口微微弥散着雪松气息。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这种味道会让她上瘾,甚至会失控。
比如上一次。
他今天穿得很正式,西装马甲和衬衫,领带用银色的领带夹夹住,衬衫规整得一丝不苟。
向枝落在他微抿着的薄唇上,从很久以前她就承认乔望的唇形生得很好看,很适合……接吻,她有些犯罪地、不受控制地遐想着,甚至有些忍不住想上手去触碰他的嘴唇。
但还没醉,尚存一丝理智。
向枝别开眼,白皙细嫩的肩颈在他的下颌擦过,方寸间空气涌动,带起一阵甜腻的栀子香。
……
劳斯莱斯古思特停在门前十分打眼,但像是给人观摩一般里面迟迟不下来人。
路过的车子好奇但是也不敢催促,毕竟能开这车的,身价必定不一般,说不定是林殊的贵客。
没让后面车子等太久,林殊接到门童的通报,亲自出来迎接,乔望觑见车窗外的人,推了推金丝边眼镜,恢复一贯正经的神色推门出去。
诚如乔望所说,今天生日宴来的人不少。
林殊是曦禾未来掌权人,圈里圈外的,削尖了脑袋也要挤进来见见世面,毕竟财经圈里,没人不知道曦禾的太子爷和现任明庭的CEO关系不止是合作伙伴那么简单。
林殊帮向枝开车门,十分绅士地伸出手,结果还没搭上,向枝的手就先被人握住,继而勾在一个有力的臂弯。
林殊轻嗤一声,一身正经的西装都压不住他的吊儿郎当,“真小气啊你。”
乔望淡觑他:“不太好。”
林殊:“……”
向枝:“……”
向枝垂眼落在摁着自己手背的手,余光却注意到男人手背有几道划痕,而刚刚林殊递给她的手同样也有。
向枝蹙着眉,问出声,“你们这是打架去了?”
没想到今天一来就露馅,林殊装作无意插兜,轻描淡写道,“走在路边,被狗挠了下。”
向枝:“……”
“哇,那你可得去打狂犬疫苗。”撒那么弱智的谎,向枝也不拆穿,假装惊讶地哇声,配合说道。
林殊失笑,嗯了声说好好,才把她敷衍过去。
进去宴会厅前,向枝在前厅碰到了文亦舒,她看见两人一块过来,眯着眼在两人身上来回扫,眼神很意味深长。
她举着酒杯朝她的方向一点,向枝会意,扭头和乔望和林殊说,“我不进去了。”
里面名利场波诡云谲,向枝还不想成为风暴中心。
前厅设有吧台和甜品台,向枝径直走过去,一路却没有发现千迎的身影。
“好久不见。”
文亦舒先开的口。
她拦下服务生,帮向枝要了一杯白葡萄酒。
“尝尝,这是云岭维岱尔白葡萄气泡酒,味道还不错。”
向枝指根托着杯身,晃动闻着酒液,确实香气很浓郁,她尝了一口,酸甜适中,很浓醇。
“不错。”她评价道。
难得有口味一致的,向枝同她聊天的兴致也被带动起来。
文亦舒今天穿着条墨绿色的高定裙子,露背的设计,露出一对很美的蝴蝶骨,几根细线交叉缠绕,美艳风情。
她抬手托着腮,像是在这等了挺久,一副百无聊赖的样子。
向枝主动和她聊起上次拒绝过她的那个考察项目。
文亦舒抿了口酒,摇头,“那个项目另一个导演在跟进了,这是要冲击今年新锐奖的作品,我资历不够,让给他了。”
听完,向枝重新给出了评价,“其实那个项目可行性挺高,但是娱乐性质过强,倒显得很作秀。”
文亦舒眉眼舒展,“果然还是得听圈外人的评价,敬你敢说。”
“不过说真的,你构思了那么久的项目说让就让?”
文亦舒伸出食指摇了摇,“一个项目而已,我文亦舒输得起。”
她很坦然,身上有种舒卷随意的率性,向枝觉得如果未来她往人类学的方向发展,或许和她会有很多共同话题。
脑子里随意闪过的念头被她捕捉到,向枝垂眼,忽然有些想法在心里冒出萌芽。
“向枝——”
思绪被一声轻唤拉回笼,文亦舒轻碰着她的酒杯,朝八点钟的方向扬了扬下巴,示意她往前看。
八点钟方向,前几天新闻上的女主角赫然就在眼前。
她穿着条某品牌这个季度的高定裙,脚上那双Christian Louboutin向枝看了都忍不住替她脚疼,而她居然能穿着它站了足足十分钟没换姿势,果然女明星不好当。
“相谈甚欢啊。”她勾着唇,揶揄地看着向枝。
向枝扭过头,指甲轻扣在玻璃杯壁上,发出轻微的响声,一副吃味但又刻意不在意的表情。
另一边。
祝西音微微朝乔望点头,“抱歉啊乔先生,上次我工作室的失误,居然没发现有狗仔混进场。”
乔望单手插着西裤口袋,很淡地垂着眼,“已经查清楚了,祝小姐不必自责。”
祝西音是实力派女演员,近几年也凭借着电影《世界之巅》《流浪》大爆了一把,但她为人低调,也几乎没有绯闻,向枝似乎听千迎提过一嘴,她出身民乐世家,父母都是很有名的演奏家,从小便受到了良好的家庭氛围熏陶。
或许未来择偶,会考虑圈外的财阀大佬或者门当户对的书香世家,总之不太可能选圈内的艺人。
她说得确实不错,祝家有在接触乔家,乔老太太也挺中意祝西音。
“那就好,”祝西音见他兴致不高,眼神似乎往某个方向瞟,笑问,“乔总一个人来的吗?”
乔望淡淡启唇,“不是。”
他神色始终很淡,近乎冷漠,眼角余光瞥到那抹酒红色的身影跟着一个男人出去,眸色逐渐沉下来。
“祝小姐,失陪一下。”
向枝和文亦舒聊完,有人过来找她,向枝一个人在露天吧台给千迎发微信,许亦骁肯定带她去哪玩了,玩得乐不思蜀。
没等到千迎的回复,一个穿着银灰色西装的男人过来,他看上去很年轻,十七八岁的模样,穿着西装,短发梳着发胶。
林恪有些不好意思开口搭讪,“向枝姐,我哥……怕你无聊,让我过来带你去花园逛逛。”
向枝联系不到千迎,一个人在这喝酒太没意思。
乔望那男人不知道和祝西音在聊什么聊得那么开心,把她一个人落在角落里。
向枝撩着头发,一口闷把见底的白葡萄酒抿进嘴里。
“行啊,走吧。”
穿过宴会厅的长廊,花园的茶歇厅有依稀几个人在谈笑,向枝扫过种满绿植的花园,忽然觉得这室外的空气还不错。
刚好有服务生托着托盘经过,向枝又拿了一杯白葡萄酒。
林殊果然出手阔绰,一瓶小几千的葡萄酒像当白开水一样供给宾客。
她随口问道,“林殊呢?”
林恪和她站在一起显得很拘谨,“我哥和亦骁哥在偏厅唱歌。”
林恪还没成年,正处在看一眼异性都会害羞的年纪。
他瞥见向枝红裙之上白得晃眼的肌肤,耳根子一红,“……向枝姐,你要吃点蛋糕吗?”
“嗯?”
她垂眼看着手机,听见问她的话抬了下眼,眼前的小小少年脸涨得通红,向枝忽然觉得他有点纯情得过分,忽略乔望手机里问她在哪的消息,向枝朝他弯唇笑了下,“你几岁了?”
“还有一个月十八。”
林恪忽然笑了下,“下个月轮到我办生日宴会了。”
向枝一手支着肘,纤细手指托着酒杯漫不经心晃动,视线越过林恪头顶,看见迈着疾步朝她走来的乔望。
林恪全然不察,笑着邀请她,“枝枝姐有空的话,要不要来?”
酒杯在台面上轻搁置下,发出细微的响声,向枝觉得小孩的面子还是要给的,一声好啊说出口,乔望也走到了面前。
林恪觑见一道暗影投下来,还没来得及高兴,抬头,规规矩矩叫了一声:“乔望哥。”
“嗯。”
乔望淡淡瞥他,林恪见他和向枝好像有话要说,挠了挠头,识趣地说了句先走了。
花园露台只剩下他们两个人,向枝支着肘靠在切割成六边形的大理石台面,微微仰着头看向对面的乔望,白嫩指节曲着,轻敲着玻璃杯壁,杯底的澄黄色液体震动,泛起一圈细微的波纹。
“你干嘛那么严厉,那小孩怪有意思的。”
向枝高跟鞋穿久了,脚后跟有些发麻,她曲着膝盖晃动脚踝,试图缓解脚后跟的酥麻感。
乔望解开西服的第二颗纽扣,眉梢一抬,接过她的酒杯,仰头把酒喝尽。
摆明了不想让她再喝下去。
“他还没有成年,别带坏他。”
向枝撇了撇嘴,“你又不来找我。”
素白的指尖戳着男人硬实的胸口,仰着头娇嗔般开口,“不是说只是认识而已嘛,聊这么久。”
向枝今天穿着条红色的丝绒裙,极致的红衬得她肌肤雪白,一双锁骨弧度漂亮,柔韧脖颈连带着肩颈线条流畅纤长,她倾身搭着大理石台面,托着腮,狐狸眼微微眯着,像是不动声色抛着钩子,随着她倾身的动作,胸线半露,直白赤/裸地勾人。
入秋的夜风微凉,拂动着女人娇艳的脸庞,黑发在半空漾出一道弧度,乔望喉骨轻滑,皮鞋踩在塑木地铺发出“咯吱——”的轻微响动。
里面在切蛋糕了,礼乐声和起哄声如潮水汹涌,而他们躲在红枫树后,月色清凉,勾着一对人影,斜斜拉长,在草地上的汀步交叠。
向枝后退着,乔望将她逼到墙角。
身后就是前厅的阳台,里面因为点着蜡烛闭着窗帘,乔望单手扣着她的手腕翻在头顶,窥伺猎物的猎手似乎耐心告罄,他沉眼压下来,薄冽的雪松香扫在鼻尖。
向枝心脏一下子提到嗓子眼。
他疯了吗。
里面的的人一拉开窗帘就能看他们在外面接吻。
“乔望——”
向枝仰头,月色在头顶倾泄下,男人五官浸在银亮月光里,向枝微张着唇,男人微醺的吻落在她耳尖。
向枝听见他沙哑着开口:
“枝枝,该玩够了。”
仰枝
仅一扇门之隔的大厅吵闹声近在耳边。
向枝肩背磕碰在落地窗上微微发凉, 乔望不由分说俯身,长指扣着她的下颌让她仰头,指腹摩挲着女人细腻的肌肤, 带着侵略性的吻压下来。
这不算是两人之间第一个吻。
但却是最清醒的一个吻。
清醒到向枝能感受到乔望到嘴唇摩擦过她的下唇时带起的触感, 柔软, 又有些冰凉,他的动作不算轻, 像是在啃噬。
向枝手腕被他压住,动弹不得,乔望或许感受到她的挣扎,松开她细嫩的腕子引着她勾着自己的脖颈。
唇舌交缠, 她尝到白葡萄酒气泡酒的香甜。
月色里一触即发的暧昧气氛弥散开。
向枝逐渐适应他的节奏,一手扯着他的领带踮脚,乔望扣着她的腰,用力将她压向自己。
红丝绒裙子如同绽开的大马士革玫瑰, 靡丽娇艳, 堆在男人冷白的腕上, 轻轻一抖落,又四散开。
向枝眸底迷离,口齿间氧气稀薄, 她低声轻呼, 乔望本能地扣着她的腰往上一提, 让她彻底攀附在他身上。
蛋糕都切完了。
乔望和向枝却一直没有出现在大厅,几个人交换着眼神, 千迎摸了摸鼻子, 又看看许亦骁,他抬了下眉, 像是猜到了什么,又看向林殊。
身旁的众人不知道他们在打什么眼色,只看见林殊扯着领带轻咳了声,站起来,一言不发地去前厅寻找。
结果,在绕过长廊的时候,瞥见花园的红枫树后站着一对男女。
女人穿着红色的裙子,从姿势看是被抱在男人怀里,低颈交吻,吻得忘我。
林殊脚下一个趔趄,后退了一步撞到了石台面上的高脚杯,轻砰一声,三个人都吓了一跳。
他还是头一回觉得尴尬,下意识旋身躲在柱子后,听见男人嗓音沙哑得厉害。
“有、 有人……”
“看不见。”
林殊没喝多少酒,脑子里可清醒着,他舔着唇轻嗤一声。
他今天生日,乔望这狗男人居然拐骗少女在露台接吻。
走廊传来一阵阵脚步声,估计是有人正朝花园走来。
林殊转身把门带上。
就冲这波,乔望欠他一个人情。
刚刚那声动静确实不小,向枝都想结束了,没想到乔望拎着她的腰将她抱坐在花园的围墙上,身下是盛开的绣球花,枝蔓缠绕着在她小腿处晃动。
向枝脑子里黏成一团浆糊,她推着乔望的胸膛,小小声喘着气,一双眼不算清明地仰着头,“你、你刚是伸舌头了吗?”
乔望俯身贴着她的前额,两人鼻尖若即若离触碰着,他指腹揉着她的嘴唇,眸色低沉,像是意犹未尽:“向枝,我没什么耐心。”
经不起引诱。
他说这句话的时候脸上没什么表情,但眸底的□□却直白地叫人不忍忽视。
她下唇瓣还在微微发麻,向枝无意识地抿着,乔望轻叹一口气,呼吸有些紊乱,微醺的吻落在她耳周,再流连着带到柔韧的脖颈。
不浓重的酒气混着雪松气息,向枝手指贴着他的后颈,不受控地抻直脖颈,承受他的亲吻。
新的一番侵城掠地在乔望的手机响后告终。
他没有着急接电话,而是将向枝抱下来,刚刚接吻太激烈,向枝手上的酒杯砸在地上碎了一地,小心避开那摊碎片,乔望抬手将她洇开的口红擦拭干净。
“我先进去。”
他知道她要平复一下,以及收拾她有点凌乱的仪表仪容。
乔望垂下眼,搭在女人腰肢的手往上抬,将她蹭掉的肩带重新扶正。
微凉指腹滑过手臂的肌肤,向枝又带起一阵战栗。
“你快走。”
向枝抬手捂着嘴,巴掌脸上只露出一双黑白澄澈的眼睛,眼里蕴着无措和羞赧。
乔望离开,他刚走到走廊向枝就听见有人和他说话的声音。
好像是许亦骁,他在问:“你把向枝妹妹藏了一晚上,你们俩干什么好事去了?”
向枝直勾勾盯着走廊门口的方向,生怕下一秒就在视线里看见许亦骁。
但乔望还算讲义气,重新说个地点把他引到别的地方,男人的脚步声渐远,向枝才敢提着裙摆打开门,悄悄溜进了洗手间。
直到宴会快要结束,林殊和许亦骁才在大厅里看见向枝姗姗来迟的身影。
林殊咬着的烟从唇边拿下来,直接捻灭在水晶烟灰缸上。
他打量的目光在向枝脸上停留了好几秒,“今天我生日,你俩倒成了主角。”
林殊抬手扬着下巴指着许亦骁,“她还以为你被大灰狼叼走了。”
向枝:……
岂止是叼走,简直就差吃干抹净了。
向枝抿着唇,刚补过的口红颜色鲜亮,看上去没有一点破绽。
她这回没有和他呛声,而是眸光扫了乔望一眼,故作镇定和林殊说他欠自己一块蛋糕。
大少爷哪能缺了她那份啊,立马就让人送过来特地给她留的那块。
还是流心馅的。
沙发上坐了一圈,千迎以为乔望也就是和上次那样拉着向枝去哪看星星看月亮,对于她的反应也没有起疑,倒是文亦舒。
她窝在沙发里,翘着脚,眸光就有些玩味了。
某人急了。
某人遭殃。
她在国外谈过很多类型的男朋友 ,可以说身经百战,阅人无数,单是看向枝的神态和那双不算清明的眼睛,大概就能猜出来,没半个小时可解决不了。
因为明天周一,大家没打算玩太晚。
送完千迎,回去的路上向枝抱着臂坐得就差贴着车门。
“嘴唇还疼吗?”
乔望忽然从手机上抬眸,转头看向她。
向枝这是做了亏心事,明明一句话也没什么前言后语,愣是听出了一丝的暧昧,她瞥了司机一眼,瞪圆了眼睛回视他,压低声音:“不、不疼!你别再提了。”
乔望摁灭了手机抬起右手伸到向枝唇边,刚刚下手没轻重,是有些浮肿。
乔望:“待会路边药店买点药膏回去擦,不然会影响吃饭。”
向枝又抿了一下,破没破皮不知道就是还很火辣辣的。
没想到有人腹黑是能具象的。
他的嘴是长针了吗。
说出来的话扎人,接吻还能把嘴亲肿了。
他可太行了。
向枝推开他的手,“谁让你咬我,你属狗。”
人已经亲到了,乔望心情不错,嗯了声没开口任她怎么骂。
向枝回想起刚刚他说的话,忍不住提醒他,“我们在一起的事,能不能先别公开。”
向枝答应给乔望一年的考察期,也给他一年的时间追她,今天过了十二点,刚好就是一年。
但是他的身份对向枝来说有太多的阻碍,和不可控因素,向枝刚刚想了一路,还是觉得这样的关系对彼此来说最好。
乔望忽然沉着脸,“你说什么。”
向枝:“只是不想在淮大和研究院公开而已。”
乔望沉默着看她,没开口。
向枝悄悄挪过去一点,揪着他的袖子,试探着摸他的手背,“等什么时候和明庭的项目结束,我们再公开。”
乔望手指一顿,他盯着向枝的眼睛,回忆起上回在酒吧,文亦舒和向枝的那一出,他像是有他的思量,勉强地松了口。
回到公寓。
向枝脱掉细高跟,背着手去解礼服裙后背的拉链,裙摆在床边吧嗒一声掉落在脚边,向枝赤着脚踩在地面上,将头发卷了下夹起来进浴室洗漱。
她摘下耳饰和一条小吊坠项链,摸到手腕时手中一空。
手链呢。
刚不会在掉在林殊家花园了吧。
向枝出了浴室给林殊发消息,让他让打扫的佣人留意找找有没有一条手链掉在花园围墙。
林殊已经回到公寓,他说会让人去看看,找到就送回去给她。
向枝这才松了口气。
那条手链款式很大众,是V家的经典款,向枝记得是她第一次搬进新家时,赵玫送她的见面礼,那条她也很喜欢,戴了很多年。
如果实在找不到,向枝会考虑再买一条,否则她怕赵玫问起来,她不忍心说丢了。
翌日。
向枝因为过段时间要去淮城参加论坛,目前小组内的收尾工作她必须带队做完,那十几万吨的陶片已经分门别类完,剩下的就是拼成和修复。
圆圆和她提过实验室里缺了环氧树脂粘接剂和改性硅溶胶加固剂,这两种材料用于修复文物比较常见。
能最大程度保持文物的原貌,稳定性高,粘合后基本看不出痕迹。
另外陶器需要化学稳定性好,耐水性强,如若不是很稀缺,一般不会用另外的化学剂替代。
向枝也不清楚还有没有,她把报告传到导师邮箱后,关掉电脑,“问问师姐吧,库房她比我清楚。”
在实验室里泡了一天拍完超景深,向枝收到乔望信息的时候已经是下午六点。
向枝一帧帧查看,手机叮咚一声。
乔望:【几点下班。】
向枝看了手机的时间,【还有半个小时。】
他应该今天没什么事情,说了声好,弯腰进到车里,他发了一条语音过去,“好,我去接你。”
收起手机,向枝唇角不自觉翘起,圆圆瞥她一眼,“向枝姐,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向枝:“?”
“为什么这么说。”
“总感觉你春风满面。”圆圆捧着脸,眨着眼睛看她。
……这么明显的吗?
“我说对了吗!真的啊!向枝姐,你男朋友长什么样啊。”圆圆差点声音大到隔壁都听得见。
向枝抿着唇,面不改色撒了个谎,“……他比较内向,等他什么时候不内向了,再带他来给你们见见哈哈……”
后面几声干笑连向枝都差点绷不住。
快速做完工作,向枝拿上包出门的时候乔望的车已经停在楼下了。
他打了一个电话过去,向枝不出意料没有接。
他在研究院外等着,费柷突然从前面抽屉取出一个塑封的袋子,“对了乔总,昨天老赵收拾车里的时候捡到了一条手链,他以为是小姐的,便送回老宅,今早小姐差人送回来,说不是她的。”
乔望接过,瞥了眼,认出是向枝那晚戴的那条。
“是向枝小姐的吗?”
乔望捏在手里看了眼,眸光一瞥,看见车窗外的身影,嗯了声收进西服的口袋准备下车,结果视线里,不期然地又出现另一道身影。
文亦舒回国后日子也不太安生,先是和乔家取消了婚约,文家又不太愿意就这么放弃,所以最近在为文亦舒物色新的人选。
她刚迫于家里压力和安排的相亲对象见了一面,向枝从她那一脸无语的表情不难猜出来,应该是一言难尽。
两人交换了一个眼神,大概是懂的都懂。
文亦舒注意到不远处路边的劳斯莱斯,撩着头发道,“我是不婚主义,联姻无非就是利益交换,在我们这样家庭长大的小孩,没几个是能做主的。”
“乔望不一样,”文亦舒挺大方地评价,“他挺有手段,我挺佩服他以一己之力解除婚约的。”
向枝觉得从旁人口中得到这么一句评价,感觉还怪奇妙的。
“那你当初为什么……”
文亦舒拍了拍她的头,“乔望喜欢你,认真的,夺人所好没意思。”
及时打住向枝的话头,文亦舒面上快维持不住微笑,她说,“我还有点事,先走了,改天聊新的项目,再见。”
向枝觉得她聊到乔望的表情非常古怪,目送她离开,向枝才满腹心事地走过去。
文亦舒和乔望的婚约是从小就定下来的,两人算不上青梅竹马,但胜在两家人的交情不浅。
这几年文家发展势头很猛,乔家因为乔望回国
依誮
而准备冲击科技赛道。
彼此各取所需奈何他们俩都没联姻的意思。
文亦舒在国外那一年,曾经交往过一位年轻英俊的华人,他各方面都很合文亦舒的择偶标准,但就是,他欺骗了她。
如果文亦舒知道沈都砚是自己未婚夫的舅舅,她绝对绝对绝对不会做出那么尴尬的事情。
和他在伦敦一夜荒唐。
不久后得知他是那位翻云覆雨的沈家二公子,文亦舒几乎连夜飞了美国暂避风头。
后来得知乔望要取消婚约,她二话不说就应得爽快。
不然能怎么办。
文亦舒回想至此忍不住又为自己的荒唐翻了个白眼。
留着叫他舅舅吗?
仰枝
晚饭过后, 暮色渐浓,乔望送向枝回湖心别墅后,吩咐司机改地址去老宅。
黑色轿车开进柏宫, 管家早早开门等候, 弯着腰目送着乔望进去别院。
敲门声响过三声, 乔望听到书房里的应允,推门进去。
“爸。”
“砰——”
话音未落, 一个精致昂贵的滚烫茶盏砸过来,直接在乔望脚边碎成一堆碎片。
乔望脚步都没挪开一步,眸底冷静,神色岿然不动。
四十八小时前, 乔望和祝西音传出绯闻的消息传回老宅。
隔天,乔望以明庭现任执行总裁的身份撤销了乔岘科技研发部负责人的职位,这无疑是在向所有人宣告,泄密的人就出在集团内部。
他做事从不计后果, 有一股狠劲。
在商场浮沉这么多年, 没人一直忌惮, 但一直会有人忌惮。
但若是这手段用在自己人手里,特别还是骨肉至亲,很难不背负上一个无情的骂名。
乔寄言目光锐利地看了他一眼, “你知不知道, 现在集团内部对你颇有微词。”
“说你不择手段, 手足相残。”
“就事论事,我不承认我做错, ”他语气依旧冷静平和, 薄薄镜片后,眸底思绪缜密, “况且,这不是您教我的么。”
乔寄言沉默半晌,紧接着道,“你和我直说吧,取消婚约,公开澄清,和那个女孩子,有没有关系。”
乔望现在的手段厉害之处就在于,他不容许有人监视。
就连乔寄言,也仅仅只知道那个女孩一星半点的信息。
乔望目光冷凝回视,没说话。
乔寄言镜片后的眸光似乎一下暗淡下去,中气十足的声音也难免喑哑,“你就非得为她一次次开罪所有人吗?”
“她会阻碍你的前途。”
乔望平淡抬眸。
微微蹙眉的动作微不可察,像是对这句话不是很满意。
前途。
他所谓的前途,就是一次次被乔家人拿来算计。
“我想您得明白一件事。”
乔望执拗地开口,“没有她,我根本不可能回来。”
乔寄言年近半百,但在商场上,绝对还达不到退休的年纪。
对外,乔家放言会将明庭继承权交到未来乔家掌权人,也就是即将归国的乔望手里,但乔家上下,无人不知,其实是乔寄言的身体出了问题,一日不如一日。
乔望的归国,无疑担负着扶大厦于将倾的职责。
乔寄言睇了他一眼,父子俩沉默对视,却谁也没有再开口。
许久,乔寄言挥一挥手背脊似乎更弯了点,“先回去吧,你二叔那边,我会处理。”
书房的茶水景观静静流淌,只有水滴叮咚的响声。
出了书房,费柷跟在乔望身后,两人步伐沉稳且不慢地出了别院。
刚刚乔望在书房发生的一切,费柷都听得真切。
他小心翼翼地侧眼看了老板的脸色,比刚刚进门前要阴沉一些,旁的,和往常无异。
费柷是打心底佩服乔望这缜密冷静的性子,别说今天,就说他到英国的第一年,分公司面临经济危机,他都能八风不动掌控着局面力挽狂澜,他就像是部落中的头狼,窥伺一切又掌控一切。
即便是现在,处于下风。
车子缓慢行驶出了柏宫。
后座里,乔望低敛着眸,手指指腹摩梭着腕表下的细绳。
他没有烟瘾,但似乎每次情绪失控,这是他习惯性的安抚动作。
刚刚话里乔寄言说他冷漠,不择手段。
可他似乎忘记,乔望从小就被这样耳濡目染培养出的一副冷漠性子。
他的父亲习惯掌控,转学回明城和文家的联姻,是他为数不多的一次妥协。
……
三月份的明城春雨连绵,阴湿天气持续了长达半个月,植被花草被充分灌溉绿得能滴出水来,那晚他和往常一样下自习,回家。
赵叔开门,接过他的书包,看着少年平静的侧脸,忽然有些不忍心开口。
“先生刚刚来过电话,让您稍后给他回过去。”
乔望低头换鞋,垂敛的眸子依旧平静。
半晌,他淡淡开口,“知道了。”-
“我已经吩咐你赵叔,申请的手续会尽快帮你补办。”
“文家那丫头这些年一直在国外,你文叔叔的意思是想让你一起过去,毕竟两个人在那边,彼此熟悉也好。”
乔望看着窗外的灯影,忽然开口,“我申请了T大那边的学校。”
言下之意,不会顺从文家的安排,去法国。
说完这句话,乔寄言足足沉默了半分钟。
“什么时候打的申请?”
质问的口吻,不出意外,他想要从中拦截。
乔望没有说出让他满意的答案,面不改色向他父亲撒了一个谎,“撤不回来了。”
那天,乔寄言在那头发了好大的脾气。
从小到大,他身为乔望名义上的父亲,乔家的大家主,不论是对他还是对他的母亲,都是集权式的掌控。
他不容许忤逆,也不容许事情脱离掌控。
很显然,乔望踩中了禁区。
那通电话后来不了了之,乔望也不知道赵叔或是文家和乔寄言说了什么,他没有再对乔望私自申请出国这件事情过多干涉,相安无事过了半年。
陈恙曾经问过他,不出国的话,还有别的选择吗?
当时他的答案是没有。
那年的冬天初雪来得早,乔望看着一片冰天雪地,眸底的寒凉一寸寸侵进肺腑。
乔家当时内斗得很厉害,乔老爷子一共娶了两房太太,乔寄言和乔望小叔乔既行是同父异母兄弟,乔寄言是老大,乔望自然而然是长孙。他自幼聪慧敏捷,被寄予厚望,父亲拿他当继任的工具,培养他成为合格的继承人。
所以乔望在那之后便知道,他一定会被送出国,与其被迫,还不如自己主动争取。
所以那天填志愿,他很明确地告诉向枝,他会考T大。
“你有想好去哪个大学吗,清大还是京大。”
草长莺飞的四月,黑板上的倒计时从三位数变成两位数,三模结束那天,大家聊起了志愿。
省城大学很多,他们这一班人的分数再差应该也能上一个一本。
刘国光私底下找向枝聊过想读什么,去哪里。
留在国内还是申请国外的大学。
向枝现在也没有心思想这些,竞赛班学业压力大,她基础薄弱,和别人十几分的差距就像一道鸿沟,难以跨越。
她没有目标,也没意识到时间越来越紧迫。
乔望低着头,睫毛垂着,圆珠笔在草稿纸上唰唰写着计算公式,他忽然停了笔,非常清晰说了两个字,“T大。”
“T大?”
“嗯。”
千迎头转过来,“T大不是在国外吗?”
乔望没开口,千迎忽然觉得自己是不是不该接话,又唰地转过身。
向枝看了他好一会,“我也想出国,可是我没钱。”
“我爸妈不让。”
千迎觉得她这句话挺扯的,但后一句,她顿时被噎住。
“我不能和你出国了。”向枝有些丧气地趴在桌子上,侧着脸,枕着手肘盯着他。
“嗯。”
她看上去不是很开心,乔望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她。
好一会,他才犹豫开口。
“向枝,好好读书。”
向枝眨着眼睛,“我一直有在好好读书。”
“我是说到了大学。”
向枝直起身,“大学啊,大学应该谈一场恋爱。”
她托着腮,眼底甚至开始憧憬,她眯着眼,看着他笑道,“你觉得呢。”
他良久不说话,演算纸在他手里被捏皱,心脏也像是被一根细细的线,缠绕,偏偏那根线又异常冰冷锋利。
他声音有极力克制的哑,“随你。”
他知道自己身上背负着两家人的责任,一纸婚约隔着,他不可能肆无忌惮地承诺她什么。
他因家庭环境原因,会比同龄人早熟许多,思量也会多一些。
而她一向自在做事随心,不顾后果,兴许对他的好感也仅仅止于新鲜。
但是乔望心说没关系。
新鲜感也好,无意招惹也罢,只要她还愿意靠近他。
哪怕,只是一个眼神的施舍-
平静的朝夕相处止于那个傍晚。
那天晚自习结束快十点,乔望参加生物培优班回到教室。
课桌空荡荡,试卷被凌乱地塞在抽屉,属于他的那只桌子被人放了一块色泽鲜艳的草莓蛋糕和一瓶甜牛奶。
一整个学期乔望没少收到这些东西,像是把他的桌子当成垃圾桶,也不管他喜不喜欢,一日复一日的送,就当他准备拿去丢掉时,千迎拦住了他。
“那个,向枝她不懂得怎么对别人好,你不喜欢她,可以直说,但是,”赵静宜指了指被他拿在手里准备丢掉的牛奶和草莓蛋糕,“那是向枝最喜欢的蛋糕。”
“还有,今天是她的生日。”
……
九点十分,高三晚自习结束。
乔望和往常一样走到下一个路口等司机过来接,经过灯火明亮的便利店时,却因为门口台阶坐着的女孩停住脚步。
而她似乎也注意到一直有个人站在面前,捧着瓶水果味的酒精饮料,懵懵地抬起头。
“你过来干嘛。”
向枝抬头看了眼,忍不住吸了吸鼻子,眼眸中氤氲着薄雾,气场低迷。
乔望黑睫垂下,默默打量,“你翘了晚自习。”
向枝眉头微微一皱,嗓音轻软咕哝,“我就翘了怎么了。”
乔望短暂凝睇着她,两个人没再说话。
好一会,乔望准备从她面前离开,向枝却突然伸手抓住他拎在手里的书包带子。
“你、你陪我坐一会吧。”少女仰着头,可怜巴巴地望着他,像是大暴雨中被淋湿的兔子,一眼让人心生不忍。
又或许是刚刚在班里听到千迎说今天是向枝生日,乔望又差点丢掉她一片好意的生日蛋糕,少年原本漠然的心底里被从角落拽出一丝善意。
她大方地分给他一瓶听装的啤酒,还热心地帮他拉开。
澄黄的酒液洒出来一点,滴落在她的手背上,滋出了泡沫。
乔望接过,没喝。
“很晚了,我送你回家。”
向枝捧着醉醺醺的脸,重复着他的话,“家吗,我没有家。”
檐下遮不住月光,两个人并排坐着的身影被斜斜拉长,说到最后,她语句断断续续,捧着的饮料罐的身体东倒西歪,“砰”的一声轻响,少女的额头磕在乔望的肩膀上。
她好半晌没再开口,保持着那个姿势,均匀的呼吸透过薄薄的衬衫外套,喷洒在他的皮肤上。他半边身体一僵,捏着易拉罐的手背骨骼脉络分明。
——我家在淮城。
——可是我不想回去。
半个小时前她绵软的嗓音清晰在耳边,乔望抬头,目光直视着前方平静的夜色,他恍然明白。原来他们都一样,在名为家庭的牢笼里戴着期望的镣铐跳舞。
夜色静默,街灯寂寥,空气被樟树气息浸透,树影婆娑,虫鸣鸟叫依稀可闻。
画面最后停在便利店门口,少女抱着酒瓶,醉醺醺地笑问他:
乔望,你想当我的月亮吗?
女孩鲜活恣意的容颜娇艳欲滴,又如同疯狂生长的蒺藜,永远生机勃勃。
她仰着脸,目之所及都是他,晚风拂过脸颊,乔望清晰地感知到他握着瓶口的手指在一寸寸收紧。
于是那句酒后的玩笑话。
乔望揣在心底六年。
那个如同深渊囚笼一般的家里,不可以有软肋,不可以有出错,控制欲和压抑的生身父母,逐渐把人培养成没有七情六欲。
他的所有冷漠阴暗,非黑即白单调的认知里。
是向枝,一点点把色彩还给他的世界。
仰枝
时针指向晚上十点。
湖心别墅二楼东南朝向的房间里, 向枝洗完澡窝在懒人沙发上敷着面膜,手边搁着一碗赵玫让家里阿姨做的莲子汤羹。
向枝是个夜猫子,即便是无所事事都不舍得睡觉那种, 她有点近视, 嫌看着电脑眼睛疼, 直接把教授让她翻阅的几篇博士论文打印成册,闲来无事就翻翻看看。
入秋后的明城夜风带着萧瑟感, 卧室紧闭着门窗,不过一会便有些闷热。
向枝才翻到文献综述那页,眼皮就不自觉地乏重,掩着唇打了个小小的呵欠, 掀开薄毯起身开个窗。
卧室的寂静被涌进来的风声和手机消息进来的叮咚声打断。
向枝没急着拿起来看,先进去浴室洗掉脸上的面膜。
消息是圆圆发过来的。
她语气很激动,先是发过来一条校内论坛的链接,继而是一条二十多秒的语音。
圆圆:“向枝姐, 你快点开看看, 段珩在操场公开和你道歉被人拍下来了, 我去,我朋友在现场,她说段珩好像在校外被人打了, 脸上手上都是伤, 估计还没好完全, 也不知道谁这么见义勇为啊啊啊啊啊疯狂瑞斯白!!”
谁?
段珩。
向枝点进去,视频加载之后播放, 视频的像素很低, 拍这段视频的人手很抖,估计是从很远的地方拍过去的, 画面中心,段珩戴着帽子,口罩没摘下挂在下巴,他整个人的精神很颓散,手上捏着手机拿着麦克风,非常诚恳地念着那封道歉信。
完了,向枝本来在明大还不怎么出名,这下全学校都在好奇向枝是谁了。
烦躁地关掉手机,向枝躺回沙发,脑筋一转,捕捉到圆圆话里的一个关键词,“也不知道谁打的”,向枝眼前闪过林殊和乔望手上的那道伤口,还见鬼似的在许亦骁手上也看见。
他们这好到穿一条裤子的兄弟,不会真做出那么幼稚的事情,把人围在路上揍了吧。
向枝眉心忽然跳得厉害,不敢想象那画面该有多“美丽”。
心里存着个疑影儿,向枝觉得改天亲自去问乔望。
手机屏幕30秒自动熄屏,向枝正发着呆,就在屏幕快暗下去时,通知栏弹出来一条群聊消息。
就在昨天,她淮大的室友阿瓜听说拿到了明城一家科技公司的offer,过段时间要来明城,本来都和房东谈好了,结果房东反悔不租给她,一时之间她也不知道怎么办,重新找肯定需要时间。
向枝瞥了眼群聊消息,另外两个室友在安慰她,顺便@向枝问问她这个明城本地人有没有什么推荐。
阿瓜和向枝的关系不算好到跟姐妹一样,但是大学的时候大家一个寝室,向枝一忙起来经常没空去食堂吃饭,阿瓜这个室长像大姐姐一样帮她带饭什么的,关系也处得很融洽。
她私聊向枝,语气里也挺不好意思的。
【枝枝,你有没有认识的朋友要短期转租的,我已经联系了一个房东,到时候重新去看房子,可能最多一个礼拜我就搬进去了/拜托拜托】
【城区的房价一向高,我托朋友找了好久好不容易才找到合适的,结果被截胡了。/大哭大哭】
向枝垂眸看着消息,沉思片刻,脑子里像是有什么在盘算着。
过一会,她回复:【你过来我的房子住吧,我可以回家待几天,等你找到房子。】
赵玫说向言东最近外出淮城考察,可能出差一个多星期,向枝可以回湖心别墅这边住。
阿瓜简直像是捡到大便宜一样:【呜呜呜我呜呜呜枝枝你简直就是我的神!!太爱你了,感谢感谢!!】
向枝翘了翘嘴角,她有得选,所以这只是举手之劳,阿瓜说等她找到房子一定请向枝吃大餐,她也非常不客气应下-
日子不急不徐过着,很快,明城的冬天和毕业季一起到来。
明大毕业典礼那天,校门口几乎堵成了停车场,学校的保安忙得晕头转向,还是辅警出马,疏通了交通。
毕业典礼和研究院没关系,但是昨天礼堂彩排,小师妹们偷偷去看了,说节目很好看,敲架子鼓的男生和模特队的女生男俊女美,颜值很高,值得一看。
今早的工作不急,章教授今天去他孙子的满月宴,听见他们说要去看汇演二话没说就同意了,还让他们玩得开心点。
于是被得到准许的一群人乐得跟猴一样差点就上蹿下跳。
小师妹拿出气垫补妆,她对面坐着向枝,向枝无奈地笑着,嘴里说着让他们好好玩,眼睛却没离开屏幕半寸。
小师妹朝她眨眨眼,“向枝姐,一起去呗,看完我们大家一起去外面吃饭,听说后门新开的自助火锅满八个人一个人免单。”
向枝还在操作着ps绘图,她头也没抬,“你们去吧,我就不去了。”
圆圆看出来他们真的很想和向枝一起吃饭。
圆圆,“向枝姐,你要是这么卷,他们会有压力的,真的。”
拗不过他们,向枝松口,把文件保存了之后才起身跟他们一起去礼堂。
毕业典礼开场白翻来覆去无非是那么几句话,忆往昔,展望未来,向枝听着校长每说一句话,后面就跟着潮水一般的掌声,有些百无聊赖地低头玩手机。
不看不知道,乔望居然在半小时前给她发过消息。
他也在场。
明大毕业典礼会为优秀毕业生授予证书,给他们一个展示研究成果和露脸的机会,礼堂前排坐着的,都是各大公司的领导和行业大佬,这波人才输出,明大就从来没输过。
终于结束冗长的致辞,开场的第一个节目是乐队表演。
向枝看他们把手机都准备好录像,默默揉了揉耳朵,在全场灯光暗下来之后悄悄从礼堂的侧门出去。
礼堂四个方向分别有电梯和卫生间,向枝上完洗手间出来,忽然撞进一个硬实的怀里。
空荡的走廊里,向枝被带着旋身进去消防楼道,防火门吧唧一声闭上,她被推着抵在墙边。
楼梯间光线泄进来,向枝抬眸,看着压在自己身前的乔望。
他揽着她的腰,另一只手握着她的下颌,对视不过三秒,他俯身低头将她的唇吻住。
不像上次花园的浅尝辄止,向枝微张着唇,感受到他带着侵略性的吻落在唇角,再紧接着一寸寸侵占她的口腔。
向枝眼睛来不及闭上,自然垂落在腿侧的手顿在他的腰侧,数秒后,她适应了乔望接吻的节奏,主动地伸手环上去,回应着他深情缠绵的吻。
这里是七楼,电梯和消防楼梯仅一墙之隔,电梯的叮咚声像是在提醒吻得难舍难分的他们外面有人。
“哎,你看到向枝姐了吗?”
“没有,我刚专心看着表演,转头就看不到人了。”
“该不会先回去了吧,我打电话去问问。”
向枝分神,牙齿不注意轻磕到乔望的下唇,估计有点重,向枝舌尖尝到了一丝铁锈味。
向枝感受到大衣兜里的手机在震动,幸好她开得很小声,否则铁定会把门外的人招来。她轻轻推着乔望的胸膛,示意他差不多得了,但他像是上瘾了,捏着她的下巴不松开。
向枝抓着他的领带,呼吸紊乱,语气也有些气急败坏,“松开——”
乔望指腹在她的下唇揉过,眸色很深,意犹未尽地退开一步。
向枝头发缠在他的大衣纽扣上,脸颊被憋得染上绯红,她微张着唇轻喘着气,娇嗔地瞪他一眼,“你把我亲疼了。”
乔望抬手擦掉唇角的血渍,像是无声地在说,他才是受伤的那一个。
向枝这人最擅长的就是不讲理,兜里的手机已经静音,她也不急着拨回去,她揪着乔望领带的手稍稍用力,乔望配合着低头,镜片后的眸子微垂,在眼下拓出一片薄薄的阴影。
乔望:“还痛吗?”
向枝抿了下唇,没有回答他的话,微微上挑的狐狸眼将他的失控收进眼底,她勾着抹笑,松开拽着乔望领带的手,有些恶趣味地去摘他的金丝边眼镜。
乔望没动,任凭她作乱,没了眼镜遮挡,乔望的眸子静谧深邃,如同黑沉不见底的湖水,却因为她的挑逗,在水面上泛起了一阵阵的涟漪。
她直白的问,“接吻舒服吗?”
向枝不喜欢做感情中被动的那一方,她曾经大胆的追求和撩拨,但乔望始终不为所动,所以当暧昧再次发生时,她会尝试着,去掌控局势,亲眼看着,乔望一点点为她失控,为她裙下称臣。
乔望眼神暗下来,嗓音低沉得近乎沙哑,“舒服。”
没有掩饰欲念,乔望将她把玩在手里的眼镜收进西装口袋,乔望俯身下来,用指腹把她洇开的口红一点点擦掉。
他的自控力惊人,向枝亲眼看着他喉骨轻轻滑动,闭眼再睁开眼的瞬间,已经看不见眸底的暗色,转而换上一副清冷斯文的神态。
仿佛刚刚失控到差点把手伸进她衣服里的人,不是他。
乔望轻声淡道,“明晚要飞临淮考察一个生物实验室,最晚三天,等我回来我想带你去见一个人。”
向枝嗯了声,尾调微微上扬,表示疑问。
乔望却没有再透露下去,揉了揉她的头发,让她先回去。
向枝一路上揣摩着,回到座位,圆圆问她怎么出去这么久,向枝怔愣回神,扯谎说自己出去打电话了。
其他人深信不疑,唯独其中一个刚在热恋期的小师妹发现端倪。
“向枝姐——”
“你是不是谈恋爱了?”
向枝:?
怎么,现在谈恋爱的NPC头顶上都会标注属性吗。
圆圆早就套过话了,但是根本没有往这个方面想,这会两人左右夹击,向枝脸上有丝羞赧。
“向枝姐,你男朋友也在场吗?”圆圆忽然暧昧地撞了下她的手肘。
圆圆往前面扫了一眼,向枝背脊都僵直了,她觉得这个谎还是可以撒下去的,向枝面不改色,“没有,他已经走了。”
见她们将信将疑,向枝干笑了下,装作若无其事扭过头。
刚好小提琴表演开始,有人兴奋地指着那是哪个系的系花乔思懿,但是向枝心不在焉,没怎么看下去。
表演接近尾声,向枝提前出来,免得待会碰见乔望尴尬。
回到湖心别墅,向枝一看天色估计已经快到晚饭时间,最近她一直在这边住,赵玫很高兴,每顿饭都张罗得很丰盛。
进门换鞋,向枝站在门口就听见赵玫在和谁说着话,话里提到了她的名字。
“下午和你许阿姨一起逛街看中了几件衣服,想着枝枝应该会喜欢,我就自作主张买了,也不知道她合不合身。”
客厅里的男声温润,“颜色看上去倒是很衬她。”
赵玫温声笑,“是啊,”听到门口的动静,两人齐齐回头,赵玫笑容绽开,“刚说到你就回来了。”
向枝把手包搁在门边的衣帽架,抬步走进客厅,笑着叫人:“阿姨,西宴哥。”
赵玫往里挪了一个位置,拉着她坐下,“快十一月了,阿姨想着你也快生日,给你挑了几件衣服当礼物,快看看。”
原来她快过生日了。
向枝怔了下,目光落在沙发旁边堆着的几个奢侈品的袋子。
饶是向枝再不混时尚圈都知道,那几件大衣和裙子,是今年秋冬的新款,好几千甚至上万的衣服,赵玫毫不手软都买来送她。
向枝心里一暖,不忍心辜负她的美意,“我都很喜欢的阿姨。”
“喜欢就好。”赵玫笑着拍着她的手背。
段西宴唇角勾起来,把一个蓝色的丝绒盒子推到她面前,“送你的生日礼物。”
向枝打开来看,盒子里是一条粉钻珍珠项链choker,珍珠和choker的设计别出心裁,品牌的字母在吊坠处加了碎钻处理,拿在手里很有分量。
即便是向枝不轻易尝试这么粉嫩少女心的吊坠都被拿捏了,真的很好看。
段西宴像是很了解她的秉性,随口说,“上次出差顺便买的,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
毕竟是别人送的生日礼物,向枝没有拂了他的好意,况且,她也是真的喜欢。
“我很喜欢,谢谢西宴哥。”
晚饭时间三个人还坐在客厅里聊天,向枝没意识到今天家里多了一双筷子,直到过一会,门口传来开门声,阿姨叫了声“先生”向枝才意识到向言东今天回来了。
向枝低头玩着手机,头也没抬,向言东看见了没说什么,和颜悦色地转头跟段西宴聊着生意上的事,赵玫招呼大家一起吃饭。
向言东提到了合作方的老总,“你也年纪不小了,该考虑找个人结婚,对你的事业也有帮助。”
段西宴在应付催婚一事如鱼得水,三两句话就揭到别的地方,向言东后知后觉,瞥了眼安静吃饭的向枝。
“和乔的周总年轻有为,上次听他提起过你,枝枝啊,如果你有意思的话,爸可以让人和周总那边说一声,你们认识认识。”
向枝胃口一般,没吃几口,“不了,我还没打算结婚。”
向言东不悦,“你妈妈不管你,你的婚姻大事就轮到我操心,什么叫还不打算,迟早要结婚。”
向枝筷子搁下,“我有男朋友,不劳您费心。”
桌上三个人同时一愣,赵玫惊喜出声,“枝枝谈男朋友啦。”
向言东脸色不怎么好看,“哪里人?”
“淮城人。”
他以为是唐音介绍的,“淮城,你大学同学吗?那在事业上,估计刚起步吧,向枝,周总三十而立,如今的产业可以说一半都是和乔旗下的。”
段西宴沉默着,突然开口,“和乔,周邵吗,您要不要再考虑一下,他离过婚。”
这话一出,三个人又是一愣。
向言东似乎功课都没做足,恰好,这点直接把向枝引爆了。
她脸色一沉站起来,“我自己的婚姻我自己做主,我不可能去和什么周总相亲。”
向言东尴尬咳嗽,“向枝——”
她无视他的话拉开椅子站起来,抱着歉意对赵玫说了句吃饱了。
向言东再次叫住她,“站住——”
向枝垂在腿侧的双手攥紧,深呼吸控制自己的脾气,“我叫你一声爸,不是意味着我什么都要听你的,我已经成年了,我有自己的独立判断,还是在你眼里,我就只能配得上垃圾。”
向枝的脾气和向言东一脉相承,几乎瞬间,父女两个人隔桌怒视,“你怎么和你爸说话的!”
向枝攥紧的手指将掌心抠出一个个的月牙印,她漠然开口,一字一顿,“从小到大您都没教过我,我也不会怎么尊敬人,所以很抱歉,您就当没我这个女儿吧。”
“啪——”
清脆的一声直接将向枝打蒙了,她偏着脸,右脸上赫然一个鲜红的巴掌印。
“这一巴掌,彻底把我们的父女情谊断绝了。”
向枝从小到大都没被打过,她忍着眼眶打转的泪水,在段西宴过来拉她的时候,下意识甩开。
赵玫手忙脚乱的去找冰袋,向言东怒不可遏,向枝却不管他在背后说什么,只拿上自己的手机出门。
傍晚的温度低,吹过来的寒风刺骨。
段西宴追了出去,湖心别墅的车辆往来都要登记,向枝不可能跑太远。
段西宴手里还拿着她的外套,他一路搜寻向枝的身影,结果在快拐出别墅区时,一辆低调的黑色卡宴停在步道旁。
路灯下,男人气质沉冷,长身玉立,一身黑色的西装几欲融进夜色里。
段西宴忽然一顿,目视着他拽着向枝的手腕,将她横抱起弯腰进了后座。
仰枝
车子开进湖心别墅区前, 乔望刚在春拾居结束一场应酬。
他喝了酒,坐在后座阖眼养神。
静谧的车里只有舒缓的钢琴小调,忽然费柷惊呼出声, 叫他, “老板, 后面那位好像是向枝小姐。”
司机配合放缓车速,费柷降下车窗, 让乔望看得更清楚一点。
女人的身影在后视镜逐渐缩小,乔望微眯着眸,吩咐司机停车。
后座车门打开,乔望推门下去时酒醒了大半, 树梢被风刮得细窣作响,就连路灯下悬挂着的指示牌也摇摇欲坠。
有一段距离,乔望远远就看见她走得很快,身上只穿着条单薄的毛衣裙, 脚上似乎还踩着双室内拖鞋, 她垂眼抱着双臂闷声走着, 直直地撞进他怀里。
向枝仰起脸,心里的不爽在撞到人后达到顶峰。
“走路没长眼啊。”
也正是那时,乔望看见了她右脸很红的一个巴掌印。
眸色沉下来, 似乎连乔望自己都没有察觉到眼底有难以掩盖的冷意, “谁打了你。”
向枝心里一肚子的委屈, 她眼圈很红,两只眼睛像是哭过, 一层一层的水雾浸透, 血丝缠绕着眼球,她哽着声回复, “要你管。”
乔望叹息般,将自己身上的大衣脱下来轻轻披在她的肩上,“向枝,听话。”
也许是话里的两个字深深扎进她的心脏,向枝削瘦的肩膀一抖,将他的衣服抖落在地上,推开他的胸膛,声音又沙又哑,“我就不喜欢听话,我说不要你管没听懂吗,让开。”
乔望喉结一沉,喉咙干得莫名有些燥意。
“你放开我。”
衣服重新披上,向枝不由分说被打横抱起,乔望抓住她的手腕,弯腰,用胸膛挡住车顶,避免她动作过大而撞到头。
费柷和司机交换了个眼神不敢说话,直到乔望关上车门,冷冷吩咐开车后才收回眼神,升上后座的挡板当透明人。
向枝一路都不说话,连忍不住的啜泣声都变得很小很小。
似乎被人听见她哭是一件很丢脸的事情。
车速不慢地直接开往星湖湾。
直梯升到顶层,一进门,乔望抱着她进卧室,轻手轻脚把她放在床尾的长沙发,又出去冰箱拿了一个冰袋进来。
“饿不饿。”
乔望身高腿长,曲着一个膝盖半跪在地毯上,极有耐心地用毛巾裹着冰袋为她敷肿起的脸。
向枝红着眼睛吸鼻子。
她怔怔地看着那张冷峻的脸难得柔和,心里似乎有块地方也跟着松软下来。
他应该是敏锐地察觉到向枝有些抵触的情绪,没有再问她这一巴掌怎么来的,也没有问那个蠢毙的问题,疼不疼。
她的脸都肿了肯定疼。
而是看她哭得带劲,像是想散她的注意力,问她饿不饿。
显然,向枝也被他带偏了,带着哭腔的嗓音绵软,嗯了声,“饿,我今晚还没吃饭。”
乔望捏着手帕帮她擦滚落在脸颊的泪珠子,指腹揉着发烫的眼角,“那想吃什么。”
向枝抽过他手里的手帕,重新翻了面干净的自己擦另一边的脸,眼皮哭得白里透着红,像是要擦破皮,她没有客气地道,“想吃春拾居的虾饺和红米肠。”
乔望没眨眼地应下来,纵容得好像即便向枝开口要天上的月亮,他都会想办法把月亮捧到她面前,况且,只是区区的几颗虾饺。
向枝抱着膝盖,下巴抵在手臂上,她喉咙哭得沙哑,红得和兔子一样的眼睛看着他,“你为什么不问了。”
乔望很淡嗯声,把滴水的毛巾拧干,换了边专心地帮她敷脸,“你伤心的话,我不问。”
向枝眨着眼,浓密的睫毛扑闪着把泪珠子抖掉,她没头没尾地说了一句,“他们都有病。”
“那不哭了,待会把脸洗干净,擦个药。”
金丝边眼镜衬得他斯文,乔望依旧耐心地哄着,向枝哭着哭着情绪也慢慢被安抚好。
听话地“嗯”了声,由着乔望牵着她的手进到浴室,他小心用温热毛巾擦拭着脸颊,避开冰敷得冰凉的那一块地方。
擦洗过脸,乔望揉了揉她的头发拿着手机出去,向枝自己在浴室待了好一会。
口袋里的手机有段西宴和赵玫发来的安慰信息和关心的电话。
向枝各回了一句“没事,不用担心”之后就把手机开了飞行模式。
说实话向枝有时候觉得挺对不起赵玫和段西宴的,明明他们其乐融融的一家人,却因为她的关系闹得那么僵。
扰得一顿饭不欢而散。
向枝搓了把脸,手指不小心碰到肿起的脸,疼得倒抽了口气。
她撑着洗手台凑近镜子看,眉头紧紧皱起,心里咕哝了声。
会不会毁容啊。
她那珍贵的小脸蛋要是两边脸不一样大了怎么办。
还有眼睛,她哭了好久眼睛现在好热,还特别红肿,跟红眼病一样。
她刚刚不会对着乔望的时候就是这副丑样子吧。
晚饭的不开心已经被丢到脑后,向枝对着镜子皱起眉头,拧了条浸泡了冷水的毛巾敷着眼皮。
没过多久,乔望过来敲浴室的门让她出去吃饭。
向枝哦了声,没磨蹭,看着略微消肿的眼睛,垂头丧气地出去。
餐厅里,乔望拎着个食盒放在桌子上,他卷着袖口慢条斯理地用筷子将塑料餐里的水晶虾饺和红米肠分别夹到瓷盘里,保温桶里的粥还冒着热气。
向枝一口咬下去,晶莹剔透的虾饺皮包裹着色泽粉嫩鲜甜的虾肉,她鼓着腮问他,“春拾居不是过了八点就不接受预订了吗。”
乔望低头盛粥,清清袅袅的雾气缠绕他他骨节分明的手指,他温声道,“让厨师单独做一份还是可以的。”
他说得轻松,但是向枝却半信半疑。
事实上,乔望以两顿饭的价格买下了最后一份虾饺,那位最后点单的顾客估计觉得他是不是有病,两顿饭的钱够他吃一年的五星酒店自助,就为了一份虾饺,你们霸道总裁谈起恋爱来真的不管NPC死活。
向枝的脸肿一边,吃东西的时候只能刻意避开去另一边咀嚼,腮帮子鼓起来的时候特别像娇憨的仓鼠。
“今晚——”
“那个——”
两人异口同声,向枝等着圆眼看着他,乔望等她开口。
向枝吹了口粥送进嘴里,细声细气开口,“你今晚能不能收留我,我的房子,被我淮大的室友在住,我不想回家……”
乔望没说完的话,其实是打算让她今晚就在这住,他明天出差,房子空着,向枝住着也不会有顾虑和不方便。
乔望揉了揉她的头发,忽然语气温和,“楼上有空房间,还有我的卧室,你随便挑。”
向枝:……
不好吧,她毕竟是后来者,怎么可以鸠占鹊巢。
而且这样显得她目的性太强。
不利于循序渐进。
向枝咬着筷子,唇瓣沾着红米肠的油渍,她吃得很不专心,乔望帮她倒了杯水放在手边,“楼上衣柜都有衣服。”
乔望脱下西服外套,“我十分钟后有会议,你要是困了就先睡,不用等我。”
向枝狐狸眼微抬,啊了声,“等你……干嘛。”
而且这话,怎么这么暧昧。
乔望黑眸微敛看着她,似笑非笑,“你想干什么,我都行。”
“我想睡觉。”
向枝说完两人一起沉默。
乔望眉梢微挑,眸色更加意味不明。
“……我的意思是,我可以自己先去睡觉。”
向枝筷子一顿,耳尖莫名的拂来一阵阵热浪。
“不用你陪。”
“不是,不用等你。”
哦……
空气中似乎弥漫着一股名叫欲盖弥彰和口是心非的气息。
乔望唇角轻轻翘起,嗯了声,没有反问,没有追问,似乎是信了。
但是向枝咬着筷子,怎么看他都是一副,我“反正不信随便你怎么说”的表情。
“你快去开会吧,我自己吃饭。”
实在难以忍受乔望那如同实质化在她身上来回扫视的目光。
向枝埋着头,扒着碗把粥喝干净。
书房的门闭上,向枝歪着头松了口气。
她转回头,眼睛和酒柜上反光玻璃里的自己对上,她眨眨眼。
怎么办,乔望该不会以为她对他别有所图。
嗯……
但是转念一想,她不是一直就是对他别有所图吗。
对他没所图,追他做什么。
向枝心里的打气泵逐渐把她打得飘飘乎。
小背脊挺得笔直,向枝有种不以为耻反以为荣的气势,女孩子好点色怎么了。
又不偷不抢。
对,没错。
这样和自己达成共识,向枝这顿饭吃得格外舒心。
乔望这个大忙人是不区分工作时间和休息时间。
即便费柷下班,该做的工作还没结束。
视频会议持续了一个多小时,向枝里里外外把公寓逛了个遍,最后在二楼挑了个空房间。
他应该是很早就料到向枝会过来,卧室的衣柜里有多套女士的衣服,向枝长指划过,一排都是某品牌的高定裙子,好像很合她的尺寸。
向枝在腰间和胸前比了比,相差不过毫厘。
她一怔,拿在手里的裙子忽然有些烫手。
向枝咽了口水,猜想着他是哪次偷偷丈量过,但是脑子里越想越乱,甚至还有重现他们接吻亲热的画面,卧室温度急剧攀升,向枝胸口的小鹿差点把她创晕。
吧嗒一声重新将吊带裙塞回衣柜,向枝随手拆了套贴身衣服进去洗澡。
在浴室里磨蹭了快一个小时,向枝下来的时候书房的会议还没结束。
她窝在客厅的沙发上,随便找了一部法国的电影看了起来,名字叫《在西伯利亚森林中》,豆瓣评分还挺高。
向枝抱着抱枕,电影里的冰天雪地像是能感同身受,她胳膊一凉,裹着薄毯打开了房间里的暖气,电影接近尾声,向枝眼皮一直打架,她揉了眼睛一把,靠强迫症撑着把影片看完。
而书房里持续了两个小时的会议也进入了会后总结阶段,乔望眸光微抬,听着费柷为他汇报明天的行程,听完,他只不温不淡道,“和澜海的签约仪式提早到明天晚上,淮城那边的考察时间,尽量压缩。”
费柷一顿,似乎明白过来,应声,“是。”
“辛苦了。”
乔望摘下耳机,直到那边汇报结束后才关掉了视频。
他松了松脖颈,领带扯开解开两颗纽扣,出了书房,客厅传来很轻的背景音,乔望提步走过去,便见在沙发上看电影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睡了过去。
拉高毛毯,乔望关掉投影仪,他弯腰动作轻缓地把人抱起回了卧室。
恰好手机适时响过一声,乔望接通后走到了阳台。
电话那头的语速很慢,声音低沉醇厚。
“除了文家,祝家,还会有赵家、陈家,你自己思量好。”
“我不想让你步入你母亲的后尘。”
“如果你考虑清楚,沈家会是你最有力的靠山。”
乔望摘下眼镜,捏了捏眉心,他耐心听着,许久,他微微敛着眸,目光落在露台下星星点点的光亮上,声音很轻,像是一股风在林间吹散。
“我很想保护她,以妻子的名义。”
仰枝
一觉醒来, 向枝发现外面天都亮了,空荡荡的卧室没个人影。
昨天她不是在沙发看电影吗,怎么就跑到床上去了。
而且, 这好像不是她的房间吧。
四周是冷色调的灰白, 简洁的衣帽间和干净的浴室, 向枝揉了揉眼角坐起来,身上盖着的被子有着和乔望身上如出一辙的雪松香。
这是乔望房间。
向枝眨眨眼, 昨晚她信誓旦旦说要睡觉,该不会真霸占了乔望的床睡了一晚吧。
回想无果。
向枝在床上摸索手机,现在是早上九点,乔望估计已经去上班了, 他出门前给她留了言。
说他今晚的飞机,两日后回来,她出门会有专门司机接送,不用担心。
没什么好担心的。
昨晚睡了一觉, 向枝已经冷静下来。
向言东的话当在放屁就好了, 没必要委屈自己听, 赵玫阿姨和段西宴更是无辜,她不会无厘头迁怒。
向枝主动发了消息给赵玫和段西宴,说她在朋友家里, 很安全, 让他们不用担心也不用安慰些什么。
于是收拾好情绪, 向枝起床洗漱,换上衣服, 直接回了研究院。
过段时间他们会联合国家保护局进行水下考古, 最近几天研究小组都在做准备工作和补课。
向枝一连两天都待在实验室,以一己之力带动全小组一起卷。
临近午饭, 会议室的人走得七七八八。
向枝托着腮滑动鼠标,眼睛盯着电脑屏幕上好几页的文献,手边杯中的咖啡已经见底,向枝瞥了一眼,忽然一只手伸过来,把咖啡纸杯拿走,帮她丢进垃圾桶里,放下一杯五分糖的燕麦奶。
“还没去吃饭啊向枝姐。”
向枝抬头,是研究院新来的师弟。
她牵了牵唇角,先说了句谢谢,“还不饿,晚点去吃。”
许柏屹人长得很有清秀白净,笑起来很阳光,不是一眼的帅哥,但是很耐看,更重要的是他很会照顾人。
进来研究院这么久,向枝听过不止一次其他人对他的赞不绝口。
“那我也不饿,我们俩继续加油。”
许柏屹拉开她旁边的椅子坐下,打开他自己的笔记本,安安静静地做着自己的事。
“向枝姐,这一行我检查很多遍为什么还显示下划线啊。”
“这个吗,你把文件选项的对号全部勾掉就好。”
许柏屹看着她非常娴熟的操作,盯着她认真专注的侧脸,忽然不自觉笑了下。
向枝:“好了。”
许柏屹接过鼠标,开玩笑说,“你计算机等级是不是优秀啊。”
向枝:“我连计算机都没考,因为对于考古来说,这已经是一项基础技能。”
看出他的惊讶,向枝拆了吸管包装,戳破那瓶燕麦奶,叹息般说,“以后你接触显微镜和绘图就知道啦。”
中午饭向枝简单在学校里解决,争取在工作时间把文献和图绘完。
电脑屏幕上的时间指向六点十分,向枝结束一天忙碌的工作,正好今天是师姐生日,她大方地请客,一行人在校外要了一个包厢,吵吵闹闹吃完近乎九点。
大家在门口排队打车,问到向枝时,圆圆忽然说,“说不定枝枝姐有男朋友来接啦。”
向枝笑了下想说没有,结果下一秒,一辆白色奥迪停在大排档门口。
向枝脸上表情怔住,看着副驾驶车窗降下来,文亦舒摘下墨镜,露出一张明媚的脸庞。
文亦舒:“上车啊。”
向枝回神,和大家道完别打开副驾驶车门坐上去,车子汇入主干道的车流,向枝摘下围巾看了她一眼,“谢谢。”
文亦舒打开车载音乐,调到最小声,她笑了下,“有兴趣去喝一杯?”
向枝撩头发的动作一顿,眉梢一抬,两人视线在半空对上,文亦舒知道这是不拒绝的意思,说了一句“走”后,打了左转方向灯,车子朝最繁华的街道去。
九点的酒吧街是人最多的时候,潮人聚集,随处可见俊男靓女。
两人穿着随意,没有违背这个天气穿着超短裙和小吊带,一件过膝的羊绒大衣和小羊皮靴,厚实又保暖。
可即便掩得严严实实,两个人的相貌在俊男靓女堆里依旧惹眼,就这么一路走过来,已经收到了不少注目礼。
文亦舒一看就是酒吧的常客,亮了个会员码,侍应生直接带她去专门的卡座,露台临江,背风,非常舒适惬意的环境。
文亦舒取下红酒瓶的木塞,眸光含着深意,“这么晚,乔望会放你出来?”
向枝夹着酒杯往前推,不置可否,“他出差了。”
“难怪。”
向枝靠在藤编的躺椅里,看着远处平静无波的江面,忽然很惬意地闭了闭眼,“好地方啊。”
“以后可以常来。”文亦舒举着酒杯朝她的方向点了点,两人隔空碰杯。
“这么晚找我,就只是喝酒吗?”
向枝挑着眉似笑非笑看她。
文亦舒放下酒杯,“当然。”
她顿了一下,又笑着自己接上话,“也不全是,你知道的,拍纪录片和拍电影的,有时候灵感匮乏,需要出来找找灵感。”
向枝眯着眼,“那现在呢,找到了吗?”
文亦舒摇头,从大衣的口袋里摸出一个烟盒,她起身,靠在栏杆上,长指夹着一根烟,低头拢火,吧嗒一声,火苗舔着烟屁股,烟雾袅袅升起。
“来一根?”她嘬了一口,缓缓吐出,女人艳丽的眉眼在烟雾后面模糊起来。
“算了,带坏你怕某人和我算账。”
文亦舒把打火机丢回桌子上,向枝扬着眉,看她娴熟地吞云吐雾,“你有烟瘾吗?”
“算有吧,在伦敦的那段时间,抽得比较厉害,回国后戒掉了,最近又手痒。”
她抽烟的姿态很飒,眯眼的时候自带风情。
莫名的,向枝像是从她讳莫如深,自带故事感的神情里看到大雾弥漫的伦敦。
以及她不愿透露的伦敦往事。
“聊聊工作吧,向枝——”文亦舒把抽一半的烟夹在指间,“明年年初,我会和我的团队去一趟挪威,明年年初,如果你时间有空闲,我想邀请你一起去。”
“你做过的项目,我特地去看了,你的视角很细腻,非常适合我的拍摄风格。”
向枝:“你想做科普性和研究型的纪录片?”
文亦舒打了个响指,“聪明。”
向枝很佩服她的大胆,但是她没有立刻答应文亦舒,“说实话,在W大的时候,有个教授曾经给我抛过橄榄枝,那个项目就是关于萨米族人的原住民文化研究,但是我急于归国,所以放弃了。”
再一次被提起,向枝心里有些憧憬,“看来我需要再好好思考一下。”
聊起专业上的事情,向枝两眼都在放光,她略微思索,简单地和她提了一句W大曾经做过的关于挪威的项目。
向枝和文亦舒见过的其他女人不一样,她明艳张扬的外表下,有一股张弛有度的率性和内敛的书卷气,玩得开也沉得住,或许这一切都归因于她工作的特殊性。
文亦舒弯腰拿起酒杯,终于满意地弯唇,“期待你的好消息。”
越到晚上,江面的气温越低。
向枝手藏在围巾下,鼻尖眼睛被冻得通红,文亦舒说了句“走吧”。
出了露台,向枝侧着身从舞池里的人群中挤过去,文亦舒稍稍落后几步,前面电梯叮了一声,文亦舒似乎隐约听见一句夹在喧闹声中的“沈总”,似有所感,她抬眼看过去,电梯里,沈都砚站在最外面,他视线穿透人群,半分不移地直直落在她身上。
文亦舒一怔,心里顿时百感交集。
但最为强烈的,还是对他咬牙切齿的讨厌。
向枝帮她挡了下挤过来的人,叫了她好几声,低声说道,“刚刚那个人,好像是沈都砚。”
文亦舒回眼,“你认识?”
“聊过工作。”
向枝和她一起出了酒吧,耳根清净,她偏眸问,“怎么了。”
文亦舒从包里拿出口罩戴上,微眯着眼,声音刻意压低而变得模糊不清,但向枝还是听见了一句,“利欲熏心的资本家,一身铜臭味。”
向枝蹙了下眉,这话怎么听都不像是好话。
“你跟沈都砚,有过节啊。”
文亦舒没否认,但却说得隐晦,“一般般吧,和他发生过不愉快,这辈子不会再见,再见面掘他祖坟的那种。”
向枝:!
这过节还叫一般般啊。
都掘人家祖坟了。
向枝没好意思和她说她和沈都砚相过亲,否则,以她对沈都砚的厌恶程度。
保不齐会和上次泼言柒柒那样,泼她一脸然后告诉她清醒一下。
和沈都砚,……相亲,你是不是眼睛瞎了。
没聊太晚,文亦舒先送向枝回了星湖湾。
将近十二点,向枝快速洗完澡。
结果刚一出去,就听楼下传来开门的动静。
她换好衣服出去,还没下楼梯就看见门口玄关处,费柷扶着乔望进门。
不是说两三天。
这么快就回来了。
向枝快步下楼,看着费柷把乔望扶到客厅坐下,又忙不迭地去拿水准备解酒药。
费柷:“向枝小姐,乔总他有点低烧,您多看着点。”
“低烧?”
他转头一脸担忧,“乔总为了早点回明城,把两场应酬压缩成一天,连轴转48小时,只休息了三个小时。”
乔望脸上倒是没太大的情绪,只是喝了酒加上在路上花了太多时间,有些疲惫。
他揉了揉眉心,接过费柷递过来的矿泉水和解酒药喝下去。
向枝看着他近乎惨白的脸色:“你不要命了吗?”
“我没事。”
乔望眼底还很清明,即便是喝醉还是一脸克制淡漠的神色,费柷朝他颔首,确认没事之后才先行离开。
“你、要不要去楼上休息。”向枝蹲在他脚边,戳了戳他的手背,指尖传递来乔望身上过高的温度。
乔望:“嗯。”
向枝扶着他上楼,刚踏进卧室,转头门砰的一声关上,向枝忽然察觉一个人影压下来,下意识后退一步,脚后跟咚咚一声磕到门板,退无可退。
她被乔望抵在门板上。
“乔望——”
“嗯,借我靠一会。”他的嗓子很喑哑,低垂着头靠在她的肩膀时鼻息比常人还要炙热。
向枝双手无措地垂在身侧,胸口像压着一只小鹿一样狂蹦乱撞。
屋里没开灯,整间房子像是一个黑色的大笼子,向枝好一会才适应昏暗的环境,她伸手扯了扯她身前的衣服,“你,还在发烧。”
他呼吸很烫,手掌心也很烫。
向枝脸颊贴着他的脖颈,后知后觉也跟着烧了起来。
乔望喝了酒,短时间内是不能喝退烧药的。
向枝打算让他睡一觉,捂捂汗,看看能不能物理退烧。
乔望沉哑嗯了声,手抵在她腰上胡乱地把门边的开关全都摁开,向枝抬眸,终于在这一刻看清他的脸色。
沉默的对视中,他唇色开始泛着不正常的红,垂落在她脸上的眸光炙热迷离,他抬手松了松领口,别开眼,轻声,“抱歉。”
向枝被他热得不受控制舔了下唇,看着他把外套脱掉随手丢在床尾沙发上。
其实她想说抱都抱了就不要说抱歉了。
还怪有礼貌的搞得她计较也不是不计较也太便宜他。
向枝心底嘀咕着,他摘下眼镜,闭了闭眼,向枝再次不受控地盯着他的嘴唇,咽了口水,小小声说,“……那个,我不会照顾病人。”
摁着眉心的动作停下,乔望忽然抬了下眼,没了镜片遮挡,他的眸光更加直白袒露,两人隔着一个拳头的距离对视。
“嗯。”
“我知道。”他语气沉而哑,但简单的三个字却带着难以察觉的温柔。
“很晚了,你先去睡吧。”
乔望说完,退开,单手扯着领带进浴室。
向枝懵在原地,指腹、鼻间还残留着他身上过于滚烫的气息。
柔软的指腹压在唇上,向枝耳尖发烫,忽然没关紧的浴室门传来男人低哑的声音——
“枝枝,进来一下。”
向枝回神,循声过去,“怎么了。”
浴室里,乔望靠在洗手台前,他的衬衫脱一半领带还挂在脖颈,肌理分明的胸膛就那么赤/裸/裸映入她的眼底。
明亮的浴室灯下,他的肌肤透着病态的冷白,从脖颈到胸膛,浑身的肌肉线条很流畅,或许是发烧的原因,白中透着些潮红,连摸上去都是烫的。
向枝抿着唇。
别这样,她会犯罪。
“怎么了?”
他要洗澡,叫她进来干什么啊。
乔望真是烧得有些脱力了,他舔着下唇,撑着洗手台,“解一下皮带。”!!!?????
向枝瞳孔地震。
不是吧,真生病了要她胡来吗。
向枝的脸在乔望说出那句话之后唰的一下涨得通红。
支支吾吾开口,“你羞不羞耻啊,我和你还没那么熟!!”
乔望垂眸,眼底逐渐迷离,他叹息一声,“嗯,那你闭上眼睛,我真的没力气。”
向枝心里奔腾了好多只毛茸茸的小动物。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救救她救救她。
脱完衣服,她把持不住怎么办TAT
向枝咽了口水,上前揪着他的衬衫扯了下,“那说好,是你让我解的。”
乔望顺势握着她细白的腕子,眸光很克制地扫过她嫣红的唇瓣,“嗯。”
“是我让你解的。”
向枝在他握住自己手腕的那一刻喉咙干燥,揪着他衬衫的手指下移。
动作缓慢的,小心翼翼地摁下去。
“吧嗒——”一声,清脆响亮的解扣声在两人耳边响起。
原本很单纯的一个动作,变成两人心照不宣的暗示。
瞬间,浴室的温度急剧攀升,她甚至都不敢抬眼去看他的表情。
谁也没有先动作,似乎都在等对方的反应。
僵持许久,就在向枝快要喘不过气时,她先败下阵来别开眼,“好了……”
向枝像是被烫到了一样收回手,却在垂下的时候,被乔望攥在掌心里。
“向枝。”
乔望低声叫她,他托着她的脸,指腹揉着她的下唇,向枝在他过烫的指腹擦过唇瓣时,整颗心脏像是提到了嗓子眼。
她微微仰着头,后脑勺被乔望单手扣住,他俯身凑近,眸里翻滚的情绪在高温的熨烫下,更加灼人。
他直白看进她的眼,仅一个眼神就让她缴械投降。
“你……”向枝耳尖红透,她话还没说出口,就先听见乔望敛着声低沉开口:“枝枝,我不想等了。”
“我们结婚吧。”
仰枝
我们结婚吧。
这句话在向枝的耳边回荡。
男人沉哑的嗓音, 迷离的双眸,铺天盖地的暧昧气息无不将她笼罩得喘不过气。
向枝像是在怀疑自己的耳朵,她不可置信地盯着乔望的脸, 试图从他脸上寻找一丝蛛丝马迹。
“……什、什么?!”
“你、是不是烧傻了?!!”
向枝后退一步, 脚后跟碰到浴室的玻璃门, 轻微的咚声打破了浴室诡异的氛围。
乔望垂着眼认真专注地看她,抿着苍白的唇, 低声,“没开玩笑,认真的。”
认真的。
这才确认关系没多久,怎么就要结婚了。
这是不是有点……突然。
向枝张着唇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她脸红了好一会,才故作淡定地仰着头,伸出一根食指戳着乔望的胸膛,“你说结婚就结婚……我还没想好, 还不一定会跟你结婚呢。”
乔望伸手握住她的手指, 拿到唇边小心地亲了下, 唇瓣的温度有些烫,向枝呼吸一紧。
他哑声说,“嗯, 你慢慢想。”
向枝觉得今天的乔望有些奇怪。
温柔得很不像他。
难道是因为生病了, 比较虚弱吗。
向枝躺在床上晃着脚丫等他洗澡的空隙, 偷偷地戳了戳千迎。
这么晚了,也就她还没睡吧。
果然消息发过去不到一分钟, 千迎回了一个句号。
千迎:【你这几天不是在乔望家住吗?这么晚找我, 你们那啥不太和谐?】
向枝发了个【发怒】的表情过去。
向枝:【喂喂喂,能不能思想单纯点, 小心我举报你!!】
千迎:【这么义正言辞,等会,你们该不会,还……你们该不会真的只是单纯睡觉吧/惊恐】
千迎:【你不行啊向枝枝,赶紧拿下他啊。】
向枝瞥了眼水声淅淅沥沥的浴室,翻了个身趴在床面上,她快速打字:【乔望和我说结婚。】
“噗——”
千迎一口老鸭粥直接喷了手机一屏幕,向枝盯着上面一直显示正在输入中的聊天页面,三十秒过去了。
向枝踢踢她:【你晕倒了吗姐妹,先别晕,你先给我分析分析。】
千迎坐起来,双手打字:【我去!!学霸就是学霸啊,这谈恋爱的进度也是一骑绝尘,你说你们还没那啥,乔望先提出结婚,我说姐妹,要不就是你准备工作没做足,要么就是他很注重仪式感和名分。】
向枝缓缓打了一个问号:【啊?】
这些黑色的字明明都认识,但是组合在一起怎么就看不懂了呢?
千迎:【持证上车】
向枝:……
浴室的水声忽然停了,向枝脸颊开始变得很滚烫,她眼神不受控制地往浴室瞥,磨砂质感的落地玻璃倒映着男人模糊的侧影,身材比例很好,宽肩窄腰,向枝眼前不知道怎么的就浮现刚刚浴室的情形。
拿下他拿下他拿下他。
千迎的话像是弹幕一样在向枝眼前飘过。
她咽了口水,把手机调至静音并设置了免打扰模式,起身重新在床头坐直,向枝看着浴室那扇门从里面推开。
“还没睡?”
乔望身上穿着宽松的浴袍,黑发半干地垂落在眉前,黑眸浸润着一层水雾,看上去像是清醒了不少。
向枝心里莫名地紧张,“啊,我怕你晕倒在里面……不放心。”
说完,卧室里静默了一会,乔望视线落在她身上,也不知道信没信,好一会,他才从床边经过拿走了吹风机,进浴室之前,他回过头来,骨肉匀停的胸膛在转身时从松垮的浴袍里漏出来大片的肌肤。
向枝不知道他又要说什么,先开口打破了沉默的尴尬,“我先睡了。”
拉高被子蒙到头顶,向枝听见他的脚步声小了下去,直至浴室传来吹风机呼呼的声音。
向枝咬着指甲盖,眼珠子在被窝里转来转去,心里还惦记着他是不是还没退烧的事情。
很快,乔望再次推开浴室门,热气涌出来一些,向枝从被子的缝隙里看见他换上了黑色的长袖家居服。
卧室很安静,窗外有风声呼啸,向枝还能听见浴室水珠滴答的响声。
只听一声“吧嗒——”卧室里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紧接着向枝察觉到床面微微陷下去一点,被子也被人掀开。
乔望身上浅淡的柠檬尤加利叶气息涌进被窝,充斥着她的鼻腔。
“怎么了?”
被子被向枝紧攥在手里,乔望眉梢一抬,两人在昏暗里对视上。
“我、我不要和你睡在一起!”
被窝里向枝头发略显凌乱,她细白纤长的手指攥着黑灰色的被子,乔望视线在她脸上停留一瞬,忽然抬手,帮她拨开鼻尖的碎发。
紧接着,一道温淡的嗓音也灌入她耳里,“枝枝,这是我的床。”
静,死静,鸦雀无声。
向枝抓紧被子的手略微松开,鼻尖嗅到淡淡的雪松香。
她反应过来,原来自己已经连续两天都霸占着他的卧室,所以在他问完要不要先睡那句话时,向枝下意识地以为,这就是她的房间,而她还没反应过来。
“我……”
哑口无言,四目相对。
向枝忽然觉得狡辩非常多余。
乔望扯走她手里的被子,向枝眨眼的瞬间,眼前压下来一个人影。
卧室半扇落地窗泄进来一点光亮,刚好打在他的鼻梁上,一半晦暗一半清明,他身上的鼻息很灼热,向枝攥着被子的手,手心攥出了一把汗。
“枝枝,我的忍耐力有限。”
他烧没退,嗓子烧得又干又哑,加上某种生理本能,他现在整个人的体温高到吓人。
“我没有……”
呼吸交缠,咫尺距离的对视更加直白,向枝原本理直气壮的火焰在乔望这逐渐蔫巴。
但是谁也没先退开,谁也没有再进一步。
时间一点点流逝,向枝腿上的酥麻感一点点传遍全身,血液翻腾,欲/望在叫嚣,乔望撑在她脸侧的手忽然捏着她的下颌,毫无预兆地,吻了下去。
他的鼻息炙热,呼吸紊乱且急/促,向枝张着唇,感受到他的舌尖一点点扫进她的口腔,舌尖舔过上颚,酥麻感像是电流直冲头顶,向枝抓着他冷硬的手腕,不受控地仰着脖子,承受着他疾风骤雨的吻。
他吻得很用力,但不粗鲁,唇舌碰撞,向枝闻到他身上浅淡的冷冽气息。
向枝忽然想到千迎点评过的,像乔望这种清心寡欲惯的男人,不轻易开荤,但是一旦开荤,欲/望会很强烈。
这话不假,向枝悄悄睁开眼,看着他逐渐凝起猩红的眼底,呼吸开始跟不上他的动作,他抬高向枝的下颌,长指逐渐往下滑,男人掌心宽大,五指张开握住她纤细柔韧的脖颈,不知道两个人谁的唇角先磕破了,向枝舌尖扫到一点甜锈味。
她鼻间哼出一声细细的轻呼,乔望亲吻的动作一顿,握在她脖颈的手指一顿。
“……没、没穿。”
向枝眯着眸,狐狸眼狭长上翘,不自知的迷离勾人,她脸涨得通红,“你压到了。”
压到什么了。
乔望撑着手微微退开,胸膛的触感顿时消失。
他嗓子喑哑,眸子如黑沉夜色。
他沉声开口,“好。”
枕头转了个方向,向枝脑子晕乎乎的,只下意识地勾着他的脖颈,再之后的事情,向枝全凭本能地配合他。
向枝低声说了句什么,乔望一愣,这句无疑是煽风点火般的效果。
刚刚还很热的整个人现在不仅要麻掉,还要死了。
乔望喉结一滚,舔着下唇红着眼,抬头看她。
嗓子哑得像是喝了好几斤白的,他克制地退开,起身,“洗个澡。”
浴室房门闭上,水声再次响起。
像是隔开了两个世界,向枝捂着扑通乱跳的胸口,却怎么也压不下去那股燥意。
乱七八糟。
向枝现在整个人就只能用乱七八糟来形容。
不仅是心情,还有……
向枝拍了拍脑袋,试图将那些声音从脑海中挥散,她抱着被子仰着头,不停地做着深呼吸。
一个冷水澡洗完。
指针已经快指向凌晨两点。
床上空荡荡,纯黑灰色的床套上中间有某个地方深了一个度。
乔望抵在门边,整个人都有点燥得难受。
向枝已经溜回自己房间睡觉,乔望躺在那张床上,一个晚上冲了两回冷水澡。
翌日一早。
费柷按时在楼下接乔望上班,他远远地似乎就闻见一股极其燥郁的气息,他垂手打开车门,抬眼的时候连关门的动作都忘了。
后座里,乔望的脸色是病态的冷白,许是刚退烧,面容仍有一丝病气,隐约透着苍白和虚弱,但是让费柷移不开眼挪不动腿的,是那双掩在镜片后,猩红的眼。
太可怕了!
费柷默默地在心里对向枝有了新的认知。
小祖宗,您可悠着点。
乔总这还生着病呢。
可着劲撩啊。
门许久不关,乔望侧眸瞥了一眼,沙哑着声音,“还不走。”
费柷连头皮都发麻了,他赶紧应声是把车门关上,颤巍巍上了副驾驶座。
他透过后视镜看着阖眼养神的男人,忍不住出声问了句,“老板,需要为您请医生吗?”
乔望的眸子没抬,淡淡道了句,“不必了。”
车子不紧不慢开往公司,费柷难得没有跟往常一样为他汇报行程。
而与此同时,星湖湾。
其实在乔望出门的时候向枝就醒了,她扒着窗户目送乔望上了车并开走之后才松了口气。
昨晚两人都有些失控,场面刹不住。
向枝滚回自己房间翻来覆去也没能睡着,而且在睡过去后还做了一个很长很持久很羞耻的梦。
梦到她早上醒来,整个人后背浸湿,头脑发懵,像是被吸干了精气的样子。
拖着一副浑浑噩噩的身体去到研究院,出行的车子已经在门外等着了。
今天去容安古镇进行水下考古,设备组和专家组都被安排在一辆车过去。
容安古镇在明城和南城接壤的边缘,那边三面临海,听说现在保留下来的房子还是明朝时期的建筑。
这座古镇曾经经历过洪水和地震,一部分房屋被沉没在湖底,近几年南城考古研究院也有尝试进行水下挖掘,也捞上来一部分珍稀的文物。
从研究院出发,车程大概一个小时。
向枝到得晚,上车后坐在最后一排,渔夫帽盖在脸上遮光,塞着噪音耳塞,直接就睡过去了。
圆圆一扭头被吓了一跳,“向枝姐这是熬了一晚上啊。”
师姐摇摇头,无奈地比了一个嘘。
很快,车子到达目的地。
来接他们的是此次南城水下考古所的所长,他带领南城考古队和章教授打招呼,一行人简单寒暄之后就直接进入工作。
此次水下考古有安排船只接送,分别水面观察区和文物保护区,下水考古有专业的团队,向枝负责留在船上接应。
接受过专业训练的水下考古队员身穿潜水服下水,每个人负责一个点的搜寻。
一天下来,也捞上来不少水下文物。
历经湖水冲刷,大多数的器皿釉色依旧,但有些已经看不出来本来的面貌,这部分就要送往文物保护中心修复和鉴定。
“感谢章教授以及各位,明天有研讨会,那就不打扰各位休息了。”
所长和成员们一一握手,向枝今天在船上吹了一天的风,肚子有些不太舒服,她忍了一天,在听见说今晚先在小镇的宾馆过一夜时居然心里松了口气。
小镇的宾馆自然没办法和酒店比,狭窄且卫生一般,紧闭的门窗推开,一股尘封已久的灰尘味扑面而来。
但是向枝顾不上挑剔,她刷卡进房门就冲着卫生间去了。
中午大家在船上吃的午饭,食材都是新鲜的水产,向枝实在想不到有什么能吃坏肚子的。
她打开手机忍痛刷着群聊,有人也和她一样突然肚子痛。
群里七嘴八舌,向枝才想起来自己好像夹了一筷子那个卤水大肠。
可她才吃了一口啊。
向枝简直欲哭无泪。
群里有人在问她们需不需要去看个医生吊水什么的。
向枝觉得还没那么严重,她点开某外卖软件想线上买个药什么的,结果显示超出配送范围,而最近的药店在二十公里外。
这小镇的人都不生病的吗。
向枝无奈,问了那家诊所在哪,群里的好心人发了个地址给她,不过非常不幸地告诉她,晚上十一点会关门,让她早点过去。
向枝说了句谢谢后,圆圆就打了个电话过来。
她出去接听,语气很虚弱,“圆圆怎么了——”
“向枝姐,你要不要紧啊,这边好像很难打车,要不,我们陪你走过去附近一家诊所看医生。”
向枝忍了一会,疼痛感越来越明显,她觉得现在能不能出去都是问题,“等一下吧,你那边有没有什么藿香正气丸之类的,我吃点看看。”
“没有哇,不过我帮你去问问别人。”
向枝又进了卫生间,她的脚都蹲麻了,脚心传来密密麻麻的痛,“好,麻烦你了。”
挂断电话,向枝又在卫生间蹲了半个小时,教授在通知群发了个文档让他们填一下信息,向枝无奈不得不出来打开电脑。
迷迷糊糊间,她不知道什么时候在床上睡了过去,再次被疼醒,时间已经快十点半了。
圆圆打了三个微信电话,乔望打了十个。
向枝打开手机,圆圆的敲门声就在门外响起,“枝枝姐,你在吗?”
向枝捂着肚子去开门,圆圆看见她脸色都白了,赶忙说,“璐璐打到车了,你要不要一起去诊所看看。”
向枝像是看到了希望,没犹豫地跟着圆圆下楼。
叫璐璐的那个女生是南城考古研究院这次水下考古的领队,她要回一趟市区,听见他们有需求就顺路过来,毕竟晚上出门,圆圆叫上师姐还有另一个男生,五个人挤一辆五座的车刚刚好。
好在诊所还没关门,医生只看了眼就说是急性肠胃炎,挂个水就好了,他开了单就让他们去交钱。
“这么贵啊,挂个水要两百五。”圆圆拿到输液单的时候惊了一下。
医生老神在在,口罩上方的眼睛瞟了一眼向枝,“你朋友这情况有点严重。”
圆圆愣了下,觉得好像真的挺严重的,也就被忽悠过去,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快深夜了,向枝看着他们还陪自己在这吊水,有点不好意思,圆圆拍拍她的肩膀说,“向枝姐,你一个人在这我们更不放心的,师姐和教授说过了,等你好点了我们再回去,他会谅解的。”
这么说向枝心里才稍微好受一点。
但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向枝总觉得吊完没什么用,她捂着肚子,后背都疼出一丝丝冷汗,嘴唇都咬白了。
师姐看见她好像意识有些不太清醒,终于觉得不太对劲了。
“我觉得小诊所有点不靠谱,要不,我们让市区那边的叫一辆车过来送向枝去医院算了,急性肠胃炎这种拖不得,我怕医生误诊,万一是阑尾炎怎么办。”
师姐压低声音和圆圆耳语,许柏屹也被吓了一跳附和说:“也有道理。”
正打算出去打电话联系人,向枝的手机先响了。
圆圆叫了她一声没应话,她拿过向枝手里的手机,看见来电人的备注是有个A,她很敏锐察觉到这应该是向枝的男朋友。
圆圆做了个口型,三个人围着向枝的电话,郑重地摁下接听。
“喂——”
一道低沉悦耳的嗓音传来,三人皆是一愣,到了嘴边的话顿时不知道怎么开口。
师姐先反应过来,清了嗓子:“那个,你是向枝男朋友吗,是这样的,枝枝她跟我们过来容安古镇,然后她现在急性肠胃炎在诊所吊水,你如果方便的话,过来接她过去——”
“地址——”
他毫不犹豫先打断,要了个具体地址报给司机。
师姐冷不丁头皮一麻,从这声中听出了压迫感,她报完后,男人沉顿片刻,非常冷静地说,“二十分钟后到。”
“麻烦你们照顾一下她。”
师姐一噎,干笑着客气,“应该的应该的。”
挂断电话,师姐和圆圆面面相觑,总觉得这一声,好像在哪听过,怪耳熟的,但是向枝说她男朋友很内向,听这电话声音,不内向啊,倒是挺……孤僻冷漠的。
说好的二十分钟,他们掐着时间等着,终于在两瓶水吊完之后,在诊所门口看见一辆黑色的宾利。
后座车门推开,走出来一个身高腿长的男人。
医生帮她贴好胶布,一行人的目光被门口的高大男人吸引住。
师姐惊声:“乔总!”
乔望一来,目光笔直地落在铁皮椅子上疼到昏睡过去的少女身上,她裹着一件厚重的羽绒服,露在外面输液的手指冻得通红。
他眸光一敛,快步过去。
圆圆貌似觉得有些不对,但是她还是很有武德地阻止乔望,“等等!”
乔望朝她看去,圆圆试探着小声说,“您不能把她带走,那个,向枝姐的男朋友很快就来了……”
乔望觉得向枝应该是对所有人都隐瞒了他们的关系,他托着向枝的腿弯把人横抱起,起身,用不容置疑地口吻,非常清晰地介绍道——
“我就是她男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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