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5 章
第二十五章 神女
大周宫规十分严格, 平日里,只有皇帝和皇子才有资格进入后宫,一般官员只能在前殿办公, 若是外男真进入后宫, 那便是秽乱宫闱。@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但是, 像贺玄渊庆功宴这样普天同庆的喜事,规矩就没那么紧了。大大小小的官员携带家眷, 拖儿带女,皆可进入皇宫赴宴。因此,温怜一路上遇到许多身穿朝服的官员。
能进入皇宫,对他们而言可是天大的好事, 有些人几乎一辈子都不能踏入皇宫。然而,偏偏这太液池在后宫的范围内,导致很多官员在皇宫像只无头苍蝇,根本找不到路。
宫里的太监宫女们许久没见过种仗势了, 即使忙得脚不沾地, 也顾不过来。
温怜已经许久没见过外人了, 战事停歇,所有人脸上都带着欢愉和放松,她听着他们一家人的欢声笑语, 刚刚落在心里的阴郁, 渐渐被冲淡了些。
忽地, 她见一群年轻官员身着红袍,在假山附近来回踱步, 似是找不到正确方向。温怜犹豫一瞬, 本不想插手,但眼见着他们走错了路, 连忙出声提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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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条路不通,朝这条石子路一直往下走,就可到太液池了。”
那几个年轻文官一愣,为首的一人毕恭毕敬地低头谢道:“多谢公主殿下。”
日暮黄昏,斜阳打在温怜温润的脸庞之上,一瞬间所有花都被她衬得失了颜色。那人不敢直视她,见她衣着不凡,又不像女官,便将她当成是公主了。
“不必多礼。”温怜本来想解释,但细想一下还是算了。认错也并非什么大事,反正今后也再不会有见面的机会。
但是听他们提起公主,温怜依旧是不放心贺欣悦,便对身后的沅芷悄声道:“你现在去看看欣悦回去了吗?要是她回来了,让她赶紧过来。”
沅芷欲言又止,面露担忧:“小姐,您一个人……”
“这是在皇宫里,我一个人又如何?难不成还会出什么事儿不成?”温怜实在是放心不下贺欣悦,她忍不住催了催沅芷,“你快去快回。”
沅芷无奈,只得转身离去。
温怜轻叹一声,一转过身,恰好对上刚刚那个年轻官员的眼睛。
那人见温怜望着他,惊得飞快地移开眼,耳朵忍不住变得绯红。温怜忍俊不禁,除了刚进宫的小太监见她会害羞,她已经许久没见过这么容易害羞的男人了。
“大人可还有事?”
温怜远远地站在原地,那年轻人迟疑了一阵,在身后同僚和好友的怂恿下,迈着千斤重的步伐,一步一步走向温怜。
“小人眼拙,认不得贵人,敢问公主殿下是哪一位殿下?”
温怜没想到他问的是这个,她忽地开始后悔刚刚为了避免麻烦而偷的懒了,只能将错就错地应道:“本宫是排行第九。”
虽然周帝子女众多,但大多数公主都已有定了亲,那男子本是试探一问,却不想竟真遇到宫里没有婚约在身的九公主。
那男子微微抬眼,眼里的笑意渐深:“原来是九公主殿下,小人沈粲,参见公主殿下。”
他一行礼,他身后那些人也都纷纷上前行礼,“参见九公主殿下。”
这还是外人第一次给温怜行如此大的礼,温怜吓了一跳,一瞬间头皮发麻,她忍着浑身的僵硬,慌乱道:“快请平身吧。 ”
他们风华正茂,一看就是前不久科举高中、刚入皇宫的一批新人,前途不可限量。温怜暗道一声麻烦,若是以后被人拆穿了,她可就给贺欣悦惹麻烦了。
“各位大人快去吧,从这里步行一刻钟就能到了。”温怜指了指石子路,想要他们赶紧走,然而眼前的这群人,显然是刚入宫的愣头青,根本就没听出来温怜送客的意思。
其中一人看温怜是很好说话的模样,突然开口问道:“敢问九公主殿下,在宫中可见过温小姐?”
温怜一愣,没想到他们竟会提到自己,忍不住确认:“温小姐?”
“没错。”又一人应道,“就是镇国公温轲之女,温怜。”
这么些年来,温怜早已与宫外没了联系,却不想在今天、在一群外臣口中,再次听到了自己的名字,本来还焦躁的心,忽地就不着急了。
温怜淡淡一笑:“自然是见过的,你们可是有什么事情找她?”
“非也。”那人见她笑了,脸色一僵,突然就结巴了:“只是、只是前段时间的朝堂之辩还未见分晓,我等心里实在焦急。”
“朝堂之辩?”温怜一顿,“什么朝堂之辩?竟和我、”她猛地顿住,立刻改口,“竟和温小姐有关系?”
“就是——”那人正打算回,却被沈粲一个眼神制止,瞬间就哑了声。
见众人似乎欲言又止,却又忌惮沈粲,温怜越发好奇,她看向沈粲道:“沈大人不必如此,虽然本朝不许女子涉政,但这事儿可是你们先提起的,况且若是需要我帮忙,你们不说,我又怎么帮你们呢?”
“就是就是,这事儿已经人尽皆知了,沈兄就不必瞒着九公主了。”
“九公主说得对,咱们要是不说,九公主就算想帮咱们,那也是有心无力!”
沈粲闻言,皱眉轻叹。
他出身官宦世家,自然懂得宫里的这些弯弯绕绕,就凭眼前之人对朝堂之辩的执着,他已然判断,温怜和九公主必然关系匪浅。
然而这些,则是身后这些刚入宫的同僚所不懂的。
但事已至此,他也被无它法。
他沉吟片刻,缓缓道:“前几日,漠北新帝赫连珏来信,若是我们同意送温小姐去和亲,两国便可停止持续了十多年的战争。可是当时朝堂上有人不同意,因此此事便耽搁了下来。”
他一说完,身后那群年轻文官又沉不住气了。
“依我看,这有什么好争辩的!打了十几年了,国库早就打空了,若是以后还打,用什么打,让将士们都喝西北风吗?”
“话也不是这么说,温小姐毕竟是镇国公独女,此举是不是太残忍了些?”
“十年征战,大周早已经不起折腾了,温将军当年舍生取义,常言道有其父必有其女,我想这位温小姐定不会让大家失望的。”
众人讨论地火热,完全没注意到温怜煞白的脸色。
沈粲见温怜脸色不好,一声喝住众人,他心里又悔又气,极其后悔今天跟这群愣头青走在一起。
“九公主,您还好吧?”沈粲正准备走近一些,却眼尖地看到远远有两个黑色的身影,只好站在原地,一脸关切。
温怜咬紧嘴唇,颤声道:“我没事,你们还有什么事情?”
此刻,众人也都发现了温怜的不对劲,忽地后怕起来,一阵面面相觑后,纷纷看向最上方的沈粲。
沈粲见状,气炸了。
跟着这群人,迟早会完蛋!
此时此刻,自然是溜之大吉为妙,他告辞道:“多谢九公主殿下指路,时间不早了,小臣们就先告辞了。”
话音刚落,刚刚那两个人影也都到了。
一人是周帝身边最得力的大太监——冯令;一个是太子身边最得力的侍卫——杜衡。
众人如今是想走也走不了了,只得停下向对方见礼。然而,这两人似乎完全没注意到他们,纷纷走到“九公主”面前,异口同声行礼道:
“见过温小姐。”
“见过温小姐。”
人群中,有人倒吸了一口凉气。
温怜原本明亮的眸子,此刻却黯然无光,来时的欢快和雀跃,在此刻消失殆尽。
杜衡见温怜脸色奇怪,他一向心直口快,便直接问道:“温小姐这是怎么了?脸色这样不好?”
冯公公见杜衡如此,看了看一旁脸色不安而惊恐的年轻小官们,厉声道:“可是这些人冒犯了温小姐?来人呐!给我捉起来!”
他一喊,身后几个四肢粗壮的小太监立刻上前,年轻文官们见状,立刻吓得脸色惨白,然而却什么辩解的话都说不出口。
没人想到,眼前之人竟是他们想要送去和亲的温怜。
“等等,”温怜出声阻止,“冯公公,他们并没有冒犯我,我刚刚在给他们指路而已。”
“已经告诉你们怎么走了,时间不早了,你们先去赴宴吧。”
温怜静静地看着他们,眼里没有一丝神采。
众人闻言,望着温怜犹如救命恩人,要知道,冯公公可是掌握宫廷生死之人,连一般的朝廷要员都得忌惮三分。
在此这样尴尬的情况之下,温怜还能为他们说话,这是他们始料未及却又暗自惭愧的。
沈粲目色沉沉地看了温怜一眼,恭恭敬敬地告辞:“多谢温小姐指路,沈某告辞。”
见众人离开,温怜这才将心神放到冯令和杜衡身上,她压住内心的悲恸,哑声道:“杜公子和冯公公,所为何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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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出声,明显是压着哽咽,两人纷纷一愣,面面相觑,又同时异口同声道:
杜衡:“太子殿下让我带温小姐去太液池赴宴。”
冯公公:“陛下让我带温小姐去太液池赴宴。”
温怜不解地抬头,奇怪地望着他们俩,眼圈微红,迟疑道:“你们……”
冯公公不愧是宫里的老人,立刻接道:“今日赴宴的人极多,陛下担心温小姐又挤在人堆里,特意派我来接温小姐过去,他给温小姐安排了新的位子。”
杜衡闻言,也不甘人后地高声道:“我们太子殿下,也给温小姐准备了极好的位子!”
冯令警告地瞥他一眼,“陛下有令,杜公子还是不要节外生枝的好。”
杜衡平日里在贺玄渊面前都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子,怎么会被冯令给吓到,他轻哼一声:“这是太子殿下的庆功宴,太子殿下想怎么做就怎么做!想让谁坐哪儿,谁就坐哪儿!”
“有些人,就别狗仗人势了!”
“你!”冯公公还从未被这般羞辱过,尤其还是一个毛头小子,他压着火气,怒视道:“杜公子在外如此肆意妄为,杜将军知道吗?”
杜衡见他提出自己的父亲威胁,心里的火气也被激出来了。虽然贺玄渊一直不告诉他温怜的事情,但凭借着他为贺玄渊跑的腿办的事,他也能隐隐约约猜到些什么。
他冷冷道:“我杜家虽是武将之家,所认的字比不上那些文官,但家规却始终铭记在每一个小辈心中。先祖当年逝世时,留下‘正大光明’四个字,杜衡如今所为,便是正四个字!”
冯公公脸色铁青,将手上的拂尘死死捏住,他如何听不出来杜衡的意思?不就是摆明了说他所作所为,居心叵测、偷偷摸摸吗?
看着他嚣张狂妄的样子,他恨不得叫人将他按住。想起来时周帝对他的吩咐,冯公公明白,他这会是非要把人接到不可的。
他摇了摇拂尘,给身后那四个太监使了使眼色。
却不料,温怜突然出了声。
“为什么?”
两人一愣,再一次异口同声:“什么为什么?”
“为什么突然都要来接我?”温怜看着在她面前吵得面红耳赤的两人,忽地后脊一阵发凉。
太奇怪了,这两人的行为,实在是太奇怪了。
她看着两人欲言又止的模样,心下一团糟。先是贺欣悦意外不见了,又在刚刚才得知了和亲的事情,现如今又发现贺玄渊和周帝似乎在她身上争夺什么。
温怜心绪复杂,完全找不出头绪。
她不喜欢这种意外地变化,转身拒绝道:“你们都回去吧,我自己找得到路。至于座位,以前我坐哪里,现在还是坐哪里。”
“多谢陛下和太子殿下为温怜安排,只是温怜无福消受,还请两位回去如实回禀,温怜这厢告辞了。”
不待两人回应,温怜急急忙忙转身就走。
冯令:“……”
杜衡冷眼看他一眼,对这个结果倒也还满意。温怜就算没跟他走,却也没跟冯令走。
他上手抱拳,居高临下轻蔑道:“冯公公,人在做,天在看,当年若不是镇国公挡住了漠北的铁骑,你我早就化为漠北人的刀下亡魂,何谈今日的威风?”
冯令皮笑肉不笑地拂了拂洁白如雪的拂尘,“杂家就是陛下身边的一条狗,他让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又岂是我能决定的?杜小公子未免言重了。”
杜衡没理他,提步跟着温怜而去,直到看着温怜安全入席,才回到贺玄渊的身边。
……
“温妹妹,你终于来了!”
宴会后场,一群美艳的小姑娘将温怜围起来,叽叽喳喳道:“我们等你好半天了,咱们可是第一个上场的,快点儿把衣服换上,咱们再排练一遍。”
温怜献舞,除了芙蕖宫和贺欣悦母女俩,其余谁也不知。因此温怜一早就找到了舞悦坊的伶人,暗地里一起编排了这场舞。
她们年纪不大,一开始还忌惮温怜的身份,但后来见温怜跳的敦煌舞极好,渐渐地也开始姐姐妹妹地亲昵称呼了。
“好。”温怜忍着哽咽,点点头。
她熟练地换衣服,但那些人的话,却在她脑子里窜来窜去。
她一早就知道,她不过一个寄居在宫中的孤女而已,无父无母,怎么够得着天之骄子贺玄渊。纵然不能成为他的太子妃,但温怜也依然希冀,能够离他近一些,再近一些。
可漠北……那是她父亲战死的地方,那是一个去了就回不来的地方。
那些年轻文官的话,每一个字都像一把锋利的匕首,一道一道刺进她的心里。仿佛她不去和亲,就是千古罪人,就是陷大周百姓而不顾的贪生怕死之徒!
可又有谁替她想一想?
她的父亲死于漠北人的乱箭之下,漠北人为了锉杀大周士兵的气势,还将他父亲的尸首悬于城门之上七天七夜,最后当着一方城所有百姓的面,一把火烧得挫骨扬灰。
她的母亲闻讯大恸,万念俱灰之下,丢下年幼的她,自沉深井,追随父亲而去。
温怜眼里的泪,在眼眶中悬了许久,终是忍不住哗啦啦地流下。
她不愿,她不愿到漠北和亲,不愿去父亲命陨之地,更不愿认贼作父,嫁给杀父仇人!
她不愿,不愿离开故土,不愿离开贺玄渊……
一小姑娘正准备来催温怜,却从铜镜中看到她无声的哭泣,脱口而出的呼唤,瞬间哑了声。
“温姐姐在哭呢。”小姑娘默默退了出去,看着一圈儿姐妹,犹豫道,“哭得特别伤心,应该是碰到什么事儿了。”
一众姑娘犯了难,正不知道该怎么办时,一阵清脆的金属撞击声从内室传来,温怜拭干眼泪,推开门道:“让各位姐妹久等了,我们开始吧。”
她既然改变不了自己要去和亲的命运,那在最后的时刻,便让贺玄渊记住她最美的这一刻。
……
太液池。
贺玄渊紧皱眉头,眼神在四下搜寻,却始终找不到想看到的那个身影,心里越发烦躁。
贺玄渊:“你不是说,亲眼看到她入席吗?现在人呢?”
杜衡真是一个头两大个,他比贺玄渊还要着急,急得在他身边团团转:“不可能啊,我是真的看见温小姐走进来的!”
“刚刚那个老匹夫被我好一顿骂,应该不会再纠缠着温小姐才对!”
贺玄渊紧紧捏着手上的瓷杯,沉声道:“再去找找,尤其是注意冯令的动向。”
“是!”不消贺玄渊说,他早就想去找温怜了。
另一边,最高位之上的周帝脸色阴沉,冷眼瞧着底下热闹非凡的场面,却始终看不到日思夜想的那张脸。
听完冯令的话,他眼神忽地狠厉:“他真是这么说的?”
冯令看向下方坐立难安的杜衡,眼里闪过一丝嘲讽,垂首:“千真万确,一字不落。”
“放肆!”周帝本想一掌拍在桌案上,但考虑到场合,他硬生生忍住了,他垂目往贺玄渊的方向看去,却不想贺玄渊也正望向他。
四目相对,却只有冰冷。
周帝心里闪过一丝杀意:“怜儿现在还没来,是不是太子提前给她说了?”
“不像是。”冯令犹豫了,他虽然想让杜衡受点儿教训,却不想真的得罪贺玄渊。若是真把储君得罪了,那他下半辈子就有的受了。
见杜衡离开,周帝眼神一凛,“跟上他,去看看他怜儿藏哪儿呢!”
“若是有必要,可以不必请示,格杀勿论!”
纵使冯令经历过大风大浪,如此这般的言论,却还是让冯令吃了一惊,他低头掩去眼中的不安,“是。”
他正想动,却不想此刻起宴了。
丝竹起,琴瑟鸣,嘈杂止。
一阵香风伴着翩跹的莲动,吹起了舞姬们飘逸的舞裙。
烛火自太液池上一盏盏燃起,刚刚还是暗黑的湖面,瞬间灯火通明。湖中高台之上,一位少女缓缓起身,半拢的轻纱随风而起,曼妙的身形随曲而动,仿若是初生于世间的莲花妖。
众人失声地望着高台之上的舞女,一时间连惊叹也忘了。少女灵动的舞姿,仿佛在莲间肆意地欢快。
没人见过这样的画面,一曲毕,众人依旧未曾回神。
而位于座首的周帝,全身心的注意力都望向了高台之上的少女,眼中逐渐炽热。
她回来了,她终于回来了!周帝忍不住站起身子,想要撕去那人的面纱,看看那面纱之下的人,是不是也和当年一样,令人惊艳!
“皇上……”
他的动静,自然让下首的温心绵十分不安,她轻轻呼唤,可周帝却充耳不闻。她双手握拳,那打理的精致的指甲,深深地陷入肉里,目光幽怨地望着远处的女子,恨不得将人碎尸万段。
而远处的温怜,对宴会之上发生的一切一无所知,她提起裙摆,脚步轻盈地越过高台,踏入一叶扁舟之中。
看着九天神女乘舟而来,众人对她的面容越发好奇。该是怎样的美人,才会有如此曼妙的舞姿。
“臣女温怜,参见皇上、皇后,”温怜顿了顿,抬眼看了看贺玄渊,而后才接上,“太子殿下。”
贺玄渊本对这舞嗤之以鼻,本以为又是有谁打探到了周帝的喜好,趁机进献的美女罢了。
是以,当听到熟悉的声音,看到那熟悉的面容时,他的脸色骤然一变。
是温怜。
是像极了她母亲的温怜。
他下意识往周帝的方向看去,果然看到了一脸狂热的周帝,以及他幽怨的母亲。
“啪——”
无声的角落,贺玄渊捏碎了手中的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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