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71 章
第七十一章 段雁回
段雁回, 虽是个汉人名字,还穿着一身明显昂贵的汉服,但他的五官却明显与纯汉人不同, 眼睛更为深邃, 鼻梁也较一般人更高。
大周国风开放, 有不少外邦人纷纷来京城行商,说汉语穿汉服也并不新鲜, 甚至他们之中的佼佼者能与京中权贵结交,在京城这块寸土寸金的地方混得如鱼得水。
他的眼神热切中透着喜悦,温怜顿时心生警觉,下意识后退一步拒绝他递来的糖葫芦, 道:“多谢公子好意,不过你我非亲非故,我不能收。”
尽管被这么直截了当地拒绝,段雁回也并未生气, 只是低头意味不明的笑了笑。
“谁说你我非亲非故?”他看了眼她的眼睛, 忽略她满身的警惕, 温声道:“你和我妹妹长得很像。”
“她以前最喜欢吃这个了,可惜她牙齿不好,我母亲总勒令我们谁也不许给她吃糖, 结果每次我回去她都来闹我, 让我带她出门。”
他抬头看了看天空的满月, 眼中露出几分寂寥和思念,一低头, 察觉到温怜愣愣的目光, 回之一微笑:“中原诗人有云:‘海上升明月,天涯共此时’, 今天我不能陪她过中秋,这根糖葫芦,你就当我是买给妹妹的吧。”
他说的十分诚恳,或许是被他眼中的真诚所打动,温怜鬼使神差地接过了他递过来的糖葫芦。
“你妹妹牙齿也不好吗?”温怜有些好奇。
段雁回点头:“不止我妹妹,我父亲也是的,好在是我母亲管的紧,让她在换牙后有了一口好牙。”
温怜忍俊不禁,仿佛是找到了同病相怜的朋友,“你妹妹果然和我很像呢,我小时候也是牙齿不好,我母亲管的也紧,在她的看护下,我才不至于满口坏牙。”
“哦?”段雁回扬眉,似是十分惊讶,“竟然这么巧?”
纵使是第一次见面,但他那双乌黑深邃的双眸,却一直泛着温柔而暖暖的微光,让温怜倍感亲切。
温怜莞尔一笑:“确实。”
段雁回:“如果她见到你肯定会很开心的。”
温怜:“她不在京城吗?”
段雁回摇摇头,正打算说话,忽然被人从后面拍了肩膀。
“雁回兄,我就说怎么我们喝着酒呢,一转身你就没影了?”
“原来,是看上了我们大周的姑娘啊,怎么样,我们大周的姑娘比起你们龟兹,如何呀?”
三四个衣着华贵的少年人笑着从段雁回身后走来,脸色微醺,面带揶揄,笑意粲然。
说完,他们才随意向温怜望去,只不过这一望,便都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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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段雁回挺拔的背影将温怜遮了个严严实实,只露出了她的半边衫裙,是以他们只知道段雁回见的是一个女子。
却没有想到,竟是如此一个貌美的女子!
见到众人如此毫不掩饰的打量,温怜脸色微窘,受惊地低头。段雁回眉头微皱,不着痕迹地挡在温怜身前,向来人解释道:“诸位兄台认错了,这是我的妹妹。”
“妹妹?”
“妹妹?”
“妹妹?”
前两声是少年惊呼的,后一个是温怜心里讶异的。
众人一愣,忍不住朝段雁回的身后望,温怜察觉到他们的目光,越发往段雁回身后躲。
段雁回有些头疼地伸手拦住这群天不怕地不怕的富家子,无奈道:“我妹妹怕生,你们这个样子吓到她了。”
“啊?哦!”
为首的少年闻言,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冷风吹来,瞬间酒醒了一些,颇有些窘道:“不好意思,是我们唐突了。”
都是些十七八的少年人,正是知慕少艾的年纪,虽然在外头少了些拘束,见了温怜险些失了态,但一身教养却刻在了骨子里。
“在下凌邵风,唐突了妹妹,请妹妹恕罪。”
“在下关子辰,这厢失礼了,让妹妹见笑。”
“在下耿应,多有得罪,请妹妹见谅。”
三人依次站成一排,垂手拱手,低眉道歉。
温怜:“……”
段雁回:“……这是我妹妹,不是你们的妹妹。”
温怜无奈地看着这些乱认亲戚的人,忍不住叹气:……我也不是你妹妹。
“这有什么的?”凌邵风挑眉一笑,十分少年气:“雁回兄的妹妹,就是我的妹妹!”
“邵风兄所言不错!”其余两人纷纷应和。
见温怜依旧躲在段雁回的身后,凌邵风笑嘻嘻地凑上前,偏头朝着温怜道:“妹妹,你别害怕,我们不是坏人。”
哪有坏人说自己是坏人的?温怜撇撇嘴,不过这些人确实没什么恶意,她想了想,缓步走出了段雁回的背后。
久居深宫,让温怜不经意间就脱去了一层俗气,她的美,是一种美而不自知的美。
精致艳丽的少女怯生生地抬头,紫灰色的眸子半是不安,半是懵懂,仿若烟雨朦胧,幻梦幻影。
左手举着红彤彤的糖葫芦,让她魅惑诱人的外表之外,更多了几分天真可爱。
纯真和艳丽,竟能同时在一个人身上完美体现。她就只是那么静静地望着他们,这些少年便悄然红了脸。
温怜接触的人太少了,一时没反应过来为什么刚刚还眉飞色舞的人怎会突然就不说话了,正想说什么,突然背上一痛。
“啊!”
忽地,有一人从背后冲来,撞得温怜一个趔趄,段雁回手疾眼快地稳稳扶住她。
“没事吧?”他面露担忧,目光与那些少年不同,里面没有一丝杂质,只有深切的关怀。
这样的眼神,不由得让温怜一愣。
温怜:“没、没有。”
她还没有遇到过一个人,会这样毫无理由地关心她,在意她,保护她。
“喂!你眼睛长哪儿的!”温怜还未生气,那三个少年便开始朝着那人急匆匆的背影骂道。
“没看见撞了人吗!你知道我是谁吗?!”
“喂,你小子撞了人还想跑!”
少年人就是火气大,温怜劝道:“……算了,我没事,别生气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的声音又软又酥,那三少年心里麻酥酥的,见温怜确实没事,他们才作罢。
然而不过一瞬,他们就感到不太对劲了,一大波人潮正朝着他们的方向蜂拥而至,他们被迫只能往前走。
凌邵风一把拽住一个路人,“这是发生什么了?”
“公子还不知道吗?天一阁正举办中秋灯笼比赛,若是获得了第一名,就有五百两银子!”
温怜一惊,五百两银子?那可是贺玄铭一年多的俸禄!
段雁回察觉她眼神有变,护着她不让人撞到,问:“你想去参赛?”
温怜下意识点点头,那可是好大一笔钱,够她和贺玄铭衣食无忧一整年!
可忽地,她就萎了,失落道:“我不会做灯笼。”
段雁回一笑,“这有何难,我会啊,你要想去,我陪你去。”
温怜眼睛一亮:“多谢!那我们两人人一起参赛,若是赢了,咱们就平分!”
段雁回有些宠溺地看着她,“这么有自信?这人可不少呢。”
温怜笑了笑,没说话。
天一阁本是书法名堂,虽是看谁灯笼做得好,但大抵最后也是看灯笼上的字谁提的最好。
早在十多年前,天一阁就曾拜访温轲,求他为他们写牌匾。当时温怜也在,亲眼见到他写下“天一阁”三个遒劲苍穹的大字。
若只是单纯地比字的话,温怜便胸有成竹。毕竟她的字,虽然被书法大家徐夫子指指点点,但大体上也是满意的。
只是,当看到空白的宣纸时,温怜皱起了眉头。
“你会画画吗?”她有些犯难,她对她的字有信心,可她的画技属实一般,只能勉强应付。
“姑娘,这你可就问对人了!”凌邵风拍拍段雁回的肩膀,眉飞色舞道:“我们雁回兄的画,那可是一册难求啊!”
“就是就是,京里面不知多少贵人托关系,只为求得一副雁回兄的真迹。”
温怜被他们逗得一笑,看着段雁回:“当真?”
纵使脾气再好,段雁回也被这群人吹得有些窘迫,他尴尬地笑了笑:“也就一般,但若是全凭画的话,帮你得奖应该没问题。”
那就好!
温怜心里一喜,没想到今天出门,果然就让她撞到了发财的机会!若是这笔钱拿回去,她和贺玄铭的小金库就能充实不少!
作画需得一会儿功夫,温怜站在一边,专心致志地看着段雁回作画,一边想自己该题什么字。
“咦?真是奇怪呢。”@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忽地,凌邵风走到温怜和段雁回的对面,目光在两人脸上来回逡巡,有些不可思议。
“怎么了?”关子辰也凑了过去,“什么奇怪?”
凌邵风凑到他耳边耳语,“你没发现这位姑娘和雁回兄,长得真的还是有那么一些像的。”
他抬了抬下巴,目光落在两人的眼睛上,道:“尤其是眼睛,虽然眼眸的颜色不太一样,但那形状简直如出一辙。”
关子辰闻言看去,如今他们已经知道温怜并不是段雁回的妹妹了,但他依旧是被凌邵风的话惊了。
关子辰:“诶?果真如邵风兄所言!太像了!”
温怜和段雁回同时抬头,异口同声:“什么太像了?”
关子辰:更像了!
凌邵风心里一动,怕多生事端,暗中拦在关子辰前,抢先道:“没什么,我们看看到了一对双胞胎。”
段雁回是他们不久前认识的龟兹画家,尚能算是知根知底,但温怜……她容貌、衣着、谈吐皆是不俗,能识文断字不说,还写的一手好书法,这已是说明其家世不菲。
更奇怪的是,如此女子,他们竟然从未听说过!他们好歹也是京中权贵富商的子弟,这未免太过离奇。
两人一心都在画上,丝毫没察觉凌邵风的小心思。温怜的目光落在笔端,越看,脸上的笑意越大。
果真如他们所言,段雁回的画技十分了得,不过寥寥数笔,中秋的意境就已经跃然纸上。
真是让她撞上大运了,她心里暗喜,不由得去看段雁回,赞道:“段公子果然名不虚传。”
段雁回谦虚一笑,收笔:“不过尔尔,你喜欢就好。”
温怜微微一笑,接过他手中的笔准备题字。
此时的她完全不知,自己的笑意已经尽被人收入眼底。
“去,看看她在做什么!”楼上之人,语气森然,脸上阴沉的仿佛能滴出水。
第 72 章
第七十二章 马车
少年人交际广泛, 见段雁回与温怜忙碌,恰另有好友寻来,凌邵风等人只好依依不舍地先告辞了。
温怜本想做一些打下手的活儿, 可段雁回不仅画技了得, 手也十分灵巧, 不需温怜多帮忙,一个精致而漂亮的灯笼便成型了。
温怜接过他手中的灯笼, 眼中透着惊喜:“段公子好手艺,你比那些卖灯笼的手艺人做的还好!”
“你这样,我都不敢下笔了。”她拿着笔,犹犹豫豫, 迟迟未能落墨。
段雁回轻声笑道:“不怕,写坏了再做一个就是了,尽管写。”
温怜捏了捏笔,屏住呼吸开始题字。她年纪不大, 段雁回本以为她的字无非就是同龄人的水平, 直到她一气呵成地写满了两侧, 段雁回才方知她之前并未托大。
她的字结体秀美,笔意潇洒,洋洋洒洒十分流畅, 笔触时缓时急, 使之轻而不浮, 重而不滞,是难得一见的好字!
趁她写字的间隙, 段雁回将目光落到了她的脸上, 这张脸几乎与回忆中的那张脸完全重合,尤其是那双灰紫色的眼睛, 纯真中带着认真,与那人别无二致。
只可惜……
“写好了。”温怜轻轻松了一口气,满意地吹了吹,“咱们再一起署名就可以了。”
温怜执笔,看他:“段公子是自己来,还是我来帮忙写?”
段雁回:“你先写署你的名吧,一会儿我就写在你的旁边。”
“好。”温怜下意识地准备写自己的名字,可落笔的瞬间,她就顿住了。
温怜这个名字,实在是太容易被发现了,她沉吟一阵,默默写下另外的名字。
“贺怜?”段雁回看着灯笼上的那两个字,一时呆住了,“你叫贺怜?”
毕竟心虚,温怜不自然得躲开他的视线,轻声地嗯了一声。
段雁回接过灯笼,脸色有些不好,不死心地再问一遍:“你真的叫贺怜?”
这两个字被段雁回叫出来,她莫名觉得脸烧得慌,虽不解段雁回为何如此吃惊,但依旧点点头:“是。”
段雁回沉默了,拿着笔却久久不肯落笔,温怜奇怪地朝他望去,只见他脸色莫名阴沉。
温怜一愣,“怎么了吗?”
段雁回死死捏住手中的笔,手指泛白,盯着“贺怜”二字,迟迟不语。
难道,是他来的太晚了吗?她怎么都进了贺家的门了?!
“无事。”他强行咽下心头的那口气,将自己的名字签在了她的旁边。
将灯笼交给小二,他回身走到温怜身边,不着痕迹地刺探:“姑娘的字写得十分漂亮,一看就知道,没个十年八年的功夫是练不成的,字形典雅中不失遒劲,想必姑娘是跟随令尊学习的吧?”
虽然看到了她写的姓氏,他却不愿用那个姓氏称呼她。
温怜听到他的夸赞,先是笑了笑,而后脑海中浮现出一个不该出现的人影来,她不禁脸色一变,摇头:“不是。”
“哦?”段雁回没放过她脸上的不自然,追问:“不是跟随令尊学习的,那是谁呢?”
温怜垂眸低语:“只是一个不重要的人罢了。”
一个头戴面具的人恰好走近他们的门边,闻言顿住了。
屋内的两人不察,仍旧继续交谈。段雁回对温怜的回答并不满意,他探究地望向温怜,察觉她的脸色不好,心里轻叹了一口气。@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算了,时机并未成熟,改日再说吧。
“不要皱眉。”他轻声开口。
温怜有些恍惚:“什么?”
段雁回抬手指了指自己的眉毛,对她道:“我让你不要皱眉,就算再不开心,也不要皱眉头。”
“我父亲常说,皱眉头,催人老。你们小姑娘家的,不是最怕老?”
温怜闻言,心里的灰霾顿时烟消云散,不禁闷声一笑:“这句话,我母亲也常说呢,刚刚他们说你是龟兹人,我母亲也是,难不成这句话在龟兹人尽皆知?”
“非也,我只知道我的祖母经常说而已。”段雁回见她终于恢复了生机,趁机试探道:“我们龟兹很漂亮,现在两国通商往来十分频繁,姑娘若是有兴趣,可以来我们龟兹看一看。”
龟兹是温怜母亲的家乡,温怜早在一开始就打算等她筹够了钱,就和贺玄铭一起到龟兹定居生活,如今碰上如此热情的龟兹人,温怜自然喜不自胜。
温怜:“敢问段公子住在龟兹何处?”
段雁回:“碎叶城。”
碎叶城乃是龟兹的王城,是西域三十六国最富饶的一座城,位于沙漠之中最大的一块绿洲之上。龟兹王室人数并不多,一向与民为乐,直至上一代的龟兹王走失了一名公主,他们才久居王城,不愿外露。
按照辈分来算,如今在位的龟兹王不是温怜的舅舅,就是她的表哥。温怜想过去找他们,但是她的母亲已经去世十多年了,而她又从未见过他们,最终还是放弃了这个想法。
穷在闹市无人问,富在深山有远亲,她可不想让别人觉得她和贺玄铭是去打秋风的穷亲戚。
正想着,门外忽地响了一声锣。
“恭喜这位公子、小姐,你们做的灯笼是全场最佳!”店里侍从提着锣鼓,带着一伙人敲锣打鼓,声势浩大。
天一阁主人在众人的簇拥之下笑容满面地走来,他莫约六十多岁,一副仙风道骨、长须飘飘的模样,一进门看见到温怜,他就愣住了。
“敢问,您是否就是贺怜小姐?”他仔细看了看温怜的容貌,心下诧异。
虽早就有所预料,但这一刻温怜依旧忍不住激动,她上前一步,压下心里的雀跃:“是的。”
天一阁主人心里虽然诧异,但他好歹也是人精,面上丝毫不显,只是道:“姑娘的字,颇有当年镇国公的遗风,不知师承何人?”
温怜脸色一僵,那人的身影再次浮现在了眼前,察觉到所有人的目光都向她看来,她竭尽全力不让自己颤抖:“无名之人而已,我忘了。”
她一说完,屋外之人脸色瞬间冷了下来,透过窗缝,死死地盯着温怜。
“忘了?”天一阁主人遗憾地抚了抚长须,眼里的光也黯淡了,“老夫还以为能有幸再次见到镇国公的真迹,看来是老夫痴心妄想了。”
“姑娘可有镇国公的遗存的墨宝?若是有,老夫愿高价购买。”
温怜摇摇头:“小女子不识得镇国公。”
温轲留存的手迹都被温怜仔细完好地保存着,但就算穷的只能吃土,温怜也不会卖了它们。
听她这么说,天一阁主人便死了心。十多年前,他曾有幸见过镇国公夫人,因此早在看到温怜容貌的时候,他就已经猜到了她是谁。
他轻叹一声,一抬手,侍从便呈上一个小木箱,一瞬间,温怜就被白花花的银子闪到了眼睛。
“贺姑娘,这五百两是你们的了。”他将银两递给温怜,“只是,这灯笼必须留在我天一阁。”
温怜握紧手中的木箱,她对银钱没什么概念,但这是她通过自己努力赚取的成果,心里的激动和满足让她激动得抑制不住上扬的嘴角。
“这是自然,灯笼自然就交给您了。”
待人走后,温怜回到段雁回的身边,十分兴奋地将木箱递给他:“看,我就说我们一定能赢!”
然而,段雁回却并不像温怜想象的那么开心,他看也不看银两,盯着温怜欣喜的眸子,不解:“你很缺钱吗?”
他以为温怜就只是想玩儿而已,如今看来,她竟是真的为了钱而来的。
温怜一愣,不懂他什么意思,十分坦荡地点点头:“是,我最近正在攒钱。”
段雁回目光越发迷惑,她这一身的行头就得花上几百两,怎么会沦落到需要靠做这些来攒钱?而且,以她的身份,断不会缺钱缺到这个地步。
“你……”他欲言又止,可话在嘴边过了几圈,却始终问不出口。
他在心里叹了声气,无奈道:“既是如此,你一个小姑娘拿着这么钱也不安全,不若我先送你回家?”
回家?温怜为难地看了看手上的银两,她可不想暴露自己的身份。但思来想去,她也没有想到更好的办法。
“可不可以先拿到你家,明天我再派人去取?”温怜小心翼翼地试探道。
段雁回岂能不知温怜想的是什么?虽然对人有警惕心,但也只有一点而已,他好笑地看着她,问:“你就如此相信我?这可是五百两。”
温怜看他神情就知道他肯定答应,心里松了一口气,“若没有你,也就没有这笔钱,我有何不放心的?”
被她如此信任,段雁回心里涌起一阵暖意,可一想到温怜如此容易就与人交心,又感到十分焦虑。
“你以后可别这么轻信他人。”段雁回不放心地叮嘱她,“外人可不像我这样。”
温怜甜甜一笑:“好。”
见她依旧是没放在心上的模样,他不禁有些头痛,家里的那个妹妹就是这么没心没肺,没想到这边这个妹妹又是如此。
看来,只有他这个当哥哥的为她们多操一点心了。
“好吧,那你现在跟我一起回去,明天记得让人来我的住处取钱。”他轻叹一声,无奈地摇摇头踏出房门。
只是刚跨出一步,就有人伸手将他拦住了。
“不必了。”
来人头戴一顶银质面具,身着一件鸦青色弹墨腾云纹鹤氅,腰佩一抹碧玉环。虽是最朴素的装扮,但他一身凛然之气,却根本让人无法忽视他。
他身形高挺,直直地挡在他们的前面,看见温怜愣愣的模样,他的嘴角勾起一抹邪笑。
“怎么,见到夫君了,还不过来?”
此话一出,温怜一脸震惊,但段雁回瞬间就怒了,“何方狂徒,竟敢如此无礼!”
居然敢调戏到他妹妹头上!
贺玄渊却不理会他,只死死地盯着温怜,见她呆在原地不动,心里的火不禁更甚。
他冷漠地瞥了瞥段雁回,压着他们上前一步,继续朝着温怜:“认识了新朋友,就不想回家了?”
温怜听到贺玄铭的声音,惊得直接没反应过来,直到贺玄渊语气森然,她才注意到他语气中潜藏着的不满情绪。
“不是。”温怜有些慌乱地辩解,“我……”
还没说完,她就被段雁回挡住了,段雁回跨出一步挡在温怜身前,回应着贺玄渊骇人的目光,毫不示弱:“你究竟是何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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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人?”贺玄渊轻笑一声,不善地朝着温怜看去:“我问问你身后之人,我是谁?”
段雁回正打算说话,就察觉衣袖被人扯了扯,一回头就看到温怜用惶恐的目光看着他,低声道:“段公子,这是我的夫君。”
这一声,犹如晴天霹雳,让段雁回如遭雷劈。
“你说什么?”段雁回不可置信,他好好的妹妹,怎么就悄无声息地嫁人了?
温怜偷偷抬眼朝贺玄渊望去,见他嘴角依旧挂着那抹嘲讽的笑意,心里不安地颤了一下,再说了一遍:“他是我的夫君。”
说完,她就走到了贺玄渊的身边,但就在两人还有一臂距离之时,贺玄渊突然伸手揽过温怜的腰,将人勾进自己的怀里。
温怜猝不及防,直接扑倒在他的胸前,腰被控得死死的,动弹不得。
看到段雁回眼睛发红,贺玄渊勾起嘴角嘲讽一笑,低头吻了吻温怜的鬓发,低声道:“我们走。”
温怜没想到他在外人面前还是这么放肆,羞红了脸躲在他的怀里,挣扎着小声道:“不行,我还有钱没拿。”
贺玄渊眼神一变,手下力道猛地加重,沉声道:“不要了!”
说完,也不顾温怜的挣扎,几乎是半抱着她就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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腰间锢着他的手,温怜丝毫也脱不开身,街上人来人往,温怜为了不引人注意,只好将头埋在他的怀里。
忽地,眼前一黑,她被贺玄渊抱进了马车。
马车十分宽敞,车门一关,街上的声音便小了些。温怜从软垫上爬起身,还未坐好,便被贺玄渊扑上前压在身下。
木窗、木门不是镂空的,整个马车里暗的几乎什么也看不清。贺玄渊不知何时取下来面具,将温怜圈在怀里,身上炽热似火,不过说出去的话却十分冰冷:
“果然还是不该放你出门。”
“我就只是不在这么一小会儿,你就和别的男人卿卿我我了,难道你忘了,你现在已经是有夫之妇了?”
他宽厚的手摩挲着她的腰间,如蛇一般将她缠绕;他滚烫的鼻息喷在她的颈间,时不时用下巴蹭一蹭,温怜心慌意乱地用手去推他,辩解道:“我没有,段公子不是那样的人。”
贺玄渊自然知道温怜和段雁回之间没什么,如果他们之间有什么,他就不会如此轻易地放了他。但温怜如此维护他的态度,却让贺玄渊十分恼怒。
不过一个认识了不到一个时辰的野男人,温怜凭什么这么维护他?!
心里一怒,手上便熟练地操作了,嘴上也惩罚性地咬上了她的锁骨。
腰带一松,温怜心里警铃大响,她颤着声问:“你、你干什么?”
他的手带着厚茧,气急之下力道便也不似往常那般克制,所到之处一片红痕,温怜受惊地往后躲,有些崩溃:“你在干什么?这是在大街上。”
“这里僻静,没什么人。”贺玄渊声音嘶哑,不管不顾。
温怜却还是不住地推开他,拼命地和贺玄渊争夺自己的衣服,只是衣服轻薄,她却不敢用力,于是贺玄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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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几下子就褪去了她的束缚。
温怜只得抱紧自己,抱着最后一丝希望,欲哭无泪地挣扎:“会有人路过,如果被看到了……”
话音未落,她便被贺玄渊一吻封住。
笑话,方圆三里都是他的人,连一只苍蝇都飞不进来!他本想开口说,但看着温怜如此抗拒,瞬间想到了刚刚的场景。
明明以前都好好的,为何今天就不愿?难道是因为刚刚的那个野男人?
想及此,贺玄渊忽地轻笑一声,靠在她耳边残忍道:“既是如此,那怜儿可别叫的太大声。”
“毕竟,若是叫人听到了不好,你说呢?”
第 73 章
第七十三章 同游
月上柳梢, 月光落在如镜的湖面上,洒下一层光辉。
柳树之下,停靠着一辆马车, 马车摇摇晃晃, 吱吱呀呀, 似乎是快要散架了一般。
远处是喧嚣的人潮,在这僻静无人的角落, 有规律的木头摩擦声便格外明显,细细听下去,其中甚至还夹杂着女子轻轻的啜泣。
不知过了多久,马车才终于不晃了, 但是女子委屈的哭声的哭声却大了几分,如怨如诉不绝如缕。
沅芷远远地站着,脸上一阵红。
马车内,贺玄渊抱着怎么也不理他的温怜, 心里微叹, 这回是他把人欺负惨了, 他低声在她耳边认错:“别哭了,刚刚是我不对。”
话虽如此,但身下动作却并未停下。
“你走开!”温怜又羞又气地想推开他, 但全身的力气早在刚才就用光了, 这一推仿佛蚍蜉撼大树, 贺玄渊依旧纹丝不动。
身上又酸又软,心里也委屈的不行, 温怜眼泪不要钱似的一滴滴砸在贺玄渊的身上。不过这时的泪水, 却丝毫没有让贺玄渊产生怜香惜玉的想法,反而越发地兴奋。
虽然心里很想, 但贺玄渊强忍住了。
毕竟,他还有正事要做。
“你还有力气哭,不如我们再来一次?”贺玄渊将人抱坐在自己的腿上,作势要继续。
温怜浑身一震,硬生生止住了哭声,既委屈又痛恨地骂他:“无耻!”
贺玄渊心头的气早已消失,听她一边哽咽一边骂他,轻笑:“不想要,那就别勾我。”
“我没有!”温怜义正词严地洗刷自己的清白,她奈何不了贺玄渊,只能气愤地用牙齿当做武器,一口咬上贺玄渊的肩头,用又奶又委屈的声音骂道:“我哪里勾你,刚刚你不也是不管不顾地就扑上来了?”
“都给你说了会有人,你就是不听……”越说,她越是觉得委屈,眼泪珠子又是忍不住地开始掉。
看她哭得伤心,贺玄渊这下真有些心疼了,越发觉得自己刚刚看不是人,轻声安抚,像哄小孩儿一般拍拍她的背,“没有人,我让人清场了,周围没有外人。”
温怜眼泪汪汪:“真的?”
贺玄渊伸手擦去她的眼泪,“真的,我怎么会拿这种事情骗你。”
温怜方才一直悬着的心,这才平稳地落地,可转念之间,她就意识到贺玄渊刚刚的小心思,顿时更加气愤。
“你、你居然这么戏弄我!”温怜哭得更凶了,气得浑身都在抖,“我刚刚都不敢哭出声,你太过分了!”
“我的错,都是我的错。”贺玄渊忙抱着人在怀里一顿安抚,“我以后再也不会了。”
刚刚是怎么脱的,现在贺玄渊就怎么一件一件为她穿回去。温怜疲倦地靠在软垫上,享受着贺玄渊难得的事后温情。
月光昏黄,人影绰绰,远方传来人群的欢呼,孩童的欢笑,温怜莫名觉得十分温馨,竟有一种岁月静好的感觉。
“你刚刚好吓人。”温怜戳着他的胸膛,小声抱怨:“话说的那么难听,也不听人解释。”
贺玄渊为她揉腰,纵使现在看不见,但他知道温怜全身已是他的痕迹,眼底划过一丝满足,语气却淡淡道:“是我不对,下次也不会了。”
温怜轻哼一声,黑暗中却勾起了嘴角,不过语气依旧在抱怨:“还有,你刚才还在外人面前凶我,让我很没有面子。”
对温怜将段雁回划分为外人,贺玄渊十分满意,他知道温怜这是在借题发挥,自然是十分配合:“我的错,下回不会了。”
“还有呢,”温怜难得见贺玄渊这么好说话,心里便跃跃欲试,“你刚刚好过分,我都说了不要,你根本不理我。”
这一回,贺玄渊却没有立刻回答。温怜心里一急,催促:“你以后也不能这样了。”
“这可不行。”贺玄渊一本正经地拒绝了她,“床笫之事岂能儿戏?我是你的夫君,这种事情本是遵循自然之理,再说了,你虽嘴上说着不要,但是你的身体却——”
“别说了。”温怜羞赧地捂上了他的嘴,恼羞成怒:“我没有,你别污蔑我!”
全身上下,就嘴最硬,贺玄渊笑了笑没出言反驳,成全了她的自矜。
贺玄渊:“好,是我的错,以后我肯定不冷落你,你说什么我都听。”
但至于做不做,那就说不准了。
温怜闻言,满意地收回手,闭上眼睛舒舒服服地享受他的按摩,随后忽地又想到了什么,接着道:“还有还有,你以后也不能干涉我交朋友,你看看你,刚才就把人吓到了。”
听她主动提起刚才的事情,贺玄渊的脸色顿时暗了。早在温怜到天一阁时,他就一直在暗中默默地关注着他们,自然能感觉到段雁回对温怜不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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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过一个居心不良的野男人,也算得上是朋友?贺玄渊心里嗤笑,冷漠拒绝:“这个也不行。”
温怜不满:“为什么?”
贺玄渊毫不留情地揭短:“你身居皇宫太久,不知道世人之心有多黑,说不定被人骗了还得给人数钱,我这个做夫君的,可不得为你多参谋参谋?你要知道,不是大街上随便拉一个人都能称为朋友。”
“就比如刚刚那个人,他就居心叵测。”
温怜撇撇嘴,不认同他的歪理,她虽处事经验少,但对情绪十分铭感,段雁回对她所展现出的关爱,是实实在在。
“你胡说!”温怜不高兴地反驳,“段公子是好人。”
贺玄渊好不容易恢复的好心情,瞬间破碎。
心里的暴戾如狂风过境,他气得忍不住上手捏温怜的脸,扬起下巴沉声道:“你确定要在你夫君面前夸一个野男人?”
“什、什么野男人!”温怜的脸呛得一阵发红,“你别胡说!”
贺玄渊轻嗤:“除了我之外,别的男人都是。”
温怜惊讶于他的霸道,以她对贺玄铭的了解,他几乎从未表现出如此强硬的态度,不禁怨道:“你蛮不讲理。”
“理?”贺玄渊挑眉,马车内虽昏暗不明,但温怜的脸却恰好被一丝丝透进来的月光照亮,那双紫灰色的眸子泛着水光,莹莹动人,贺玄渊心里一动,“我说的话就是理。”
说完,也不等温怜反应,吻上了她的眼睛,温怜眼睫一颤,忍不住流出一滴泪。
“怎么又哭了?”贺玄渊无奈,“你从刚刚一直哭到现在,身体就跟水做的似的。”
温怜脸上挂不住,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哭,心里传来陌生而细密的热潮,将她紧紧地包裹。
“都怪你。”无法解释自己的眼泪,温怜气恼地瞪了一眼贺玄渊。
贺玄渊:“……”
咕咕咕——
沉默之中,不知是谁的肚子咕咕作响。
“今晚没吃饭?”贺玄渊脸色微变,自上次受伤后,她的身子一直不怎么好,全靠平时他好生养着。@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温怜红了脸,“吃了,只是现在又饿了而已。”
现在距离晚膳时间不过一个时辰,贺玄渊自然不会信温怜编出来的谎话,想了想问:“是不是不喜欢府里厨子做的饭?我明天就换了。”
“诶,你别换。”温怜拽住他的袖子,有些着急:“不是因为他。”
贺玄渊:“那为什么不吃饭?”@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温怜别扭地小声道:“我以为你会回来,所以……”
所以,她一直在等他回来一起吃饭。
贺玄渊心里一顿,复杂地看了看怀里的人,心里微叹:“以后别等我了,你自己吃就好。”
温怜红着脸,不知为什么,明明只是一件小事而已,但温怜却不敢正面看他。
“好。”半晌之后,她才应了一声。
忽然,眼前猛地一亮,贺玄渊掀开了车帘。温怜偏过头看他,却发现贺玄渊不知何时又戴上了刚刚的银质面具。
“你干嘛非要带这个东西?”温怜有些奇怪,想用手取下来。
贺玄渊截住她的手,握在手心,递给她另一个金质镂空纹面具,“你也戴上这个吧。”
温怜有些抗拒:“戴这个干嘛?”
贺玄渊只好亲手为她戴上,揽着她下车:“我怕又有别的野男人找上门。”
温怜:“……”
……
中秋之夜,街上自是各种小吃,琳琅满目的花式小甜点看得温怜蠢蠢欲动,刚刚的糖葫芦也因为太忙了,她连一口都没吃上。
温怜兴奋地拽着贺玄渊的手,快乐地像一只掉入百花丛中的小蜜蜂,叽叽喳喳地在贺玄渊耳边转圈。
“你看看这个,真的好可爱。”温怜指着一个小兔糕点激动道,“这个肯定很好吃。”
贺玄渊不为所动,带着她继续向前走:“吃正餐。”
温怜失落地耷拉肩膀:“正餐吃了,那这些就吃不下了。”
贺玄渊脚步不停,拖着温怜不愿挪动的脚步:“那就带回去吃。”
温怜不满地反驳:“可拿回去了,就不是在中秋这晚吃的了,没意思。”
看着温怜气鼓鼓的赌气,贺玄渊心里微叹,转身拉着她往回走,站到蒸糕小摊前,看着温怜亮闪闪的眼睛:“你要几个?”
温怜开心道:“一个就够了,一会儿我还要卖糖葫芦。”
贺玄渊:“……老板,帮我装上一个。”
蒸糕热气腾腾,温怜好奇地拿着它来回看。贺玄渊付完钱,就见她对着小兔糕点笑,“怎么不吃?”
温怜把小兔糕点对着她,笑道:“好可爱,我都舍不得咬它。”
贺玄渊:“那我再买一个专门让你看?”
知道他在调侃,温怜娇嗔地瞪了他一眼,而后小心翼翼地咬下一只耳朵,随后眼睛一亮:“好吃!”
看着她笑得像一只小松鼠,贺玄渊也忍不住勾起嘴角:“有这么好吃?”
“好吃!”温怜点点头,说完就看到贺玄渊低头,靠着她刚刚咬下的地方,咬下了兔子的第二只耳朵。
温怜浑身一麻,只觉得那只手都没知觉了。
“确实好吃。”贺玄渊点点头,评价道。
路边的糕点,岂能与宫里的山珍海味相比?可贺玄渊却觉得,这一口似乎是咬到了蜜。
温怜僵硬地收回手,低头别开脸默默地小口继续吃:“这是我的,你要吃再去买一个。”
贺玄渊一笑:“你我夫妻,你的不就是我的?”
忽然,一个黑影直直地向温怜砸来,贺玄渊眼锋一扫,上前将温怜护在怀里,那黑影撞在了他的背上。
温怜一懵:“怎么了?”
还未等贺玄渊回答,她就看到楼上一群人奔向他们的方向,在看到那东西砸到贺玄渊之后,纷纷发出一声欢呼。
“姑爷!姑爷找到了!”
瞬间,温怜脸色一僵。
原来,这是绣球抛亲。
第 74 章
第七十四章 祈愿
大街上人来人往, 他们这里引发的骚动很快就引起了周围人的围观,看热闹的人将贺玄渊和温怜堵在其中,动弹不得。
“姑爷!”一队家丁打扮的人兴高采烈地拨开人群, 望着贺玄渊道:“姑爷, 我家小姐这绣球砸到你了, 跟我们走吧。”
贺玄渊揽着温怜,看向怀里的人冷声道:“我已成亲。”
说完, 他就想带着温怜绕开他们,可那家丁平日里蛮横惯了,见状直接伸手见人一栏,挑眉:“我们小姐看上的人, 还没有到不了手的!”
话音一落,身后那几人便站了出来,对着贺玄渊撸起袖子。
这哪里是绣球抛亲,俨然成了在光天化日下抢人!
温怜气愤地上前, 不满道:“你们没听到吗?我夫君已经成亲了。”
“成亲了又如何?”那家丁嗤笑, “成亲了不能休妻?小娘子, 你夫君已经被我家小姐看上了,你若是识相,我劝你还是赶紧带着和离书走人吧。”
“若是等会儿我家小姐来了, 就没你好果子吃了。”
“真是岂有此理!”温怜气得咬牙切齿, “京城之下, 竟还有如此无赖!”
一旁有知情人,见状小声对两人道:“两位有所不知, 这是京城最泼皮的一户人家, 他家小姐都抢了三回亲了,每次都逼得别□□离子散, 我看你们还是找机会逃吧。”
贺玄渊凤眼微眯,冷然:“天子脚下,没人管吗?京兆府尹在做什么?”
那人轻叹一声:“什么天子?她家出了个皇妃,她仗着自己的皇妃姐姐为所欲为,没人管得了,趁她还没过来,你们赶紧走。”
温怜一愣,皇妃?什么皇妃?贺玄渊已经立妃了?
他一说完,贺玄渊心里顿时感到不妙,赶紧朝着温怜一看,果然看见温怜的脸色有些不对,他赶紧解释:“你说的应该是先帝吧?当今陛下至今还未娶亲。”
那人:“对对对,我倒忘了,她姐姐已经是太妃了。”
温怜手指冰凉,脑袋一片空白,她感觉手指被人捏了一下,茫然地朝着贺玄渊看去。
贺玄渊:“逃吗?”
温怜:“?”
还未反应过来,贺玄渊缓缓勾起嘴角,抓紧温怜的手带着她转身朝后跑。
温怜猝不及防,被他拽着只好牵起裙摆,跌跌撞撞地跟在他的身后,一路响起此起彼伏的惊呼声。
温怜从未觉得这么刺激过,身后是恶徒的叫骂和追击,他们穿过人山人海,跨过小桥流水,走过五光十色的花灯,眼前飞快闪过琳琅满目的街市,耳边呼呼吹过中秋的晚风。
此时此刻,温怜满眼都是贺玄渊的背影,耳边俱是鼓鼓的心跳。
“别、别跑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不知跑了多久,温怜撑不住了,停下脚步随便靠在柱子上,气喘吁吁地大口喘息。
贺玄渊几乎连气也不喘,朝身后忘了一眼,看着温怜颇为狼狈的模样,不禁摇摇头,“你这身子,以后还得再练练,这才跑了多久?”
温怜不满地轻瞪他:“我们刚刚跑了三条大街,跨了五座桥,这还不远?”
贺玄渊轻轻一笑,从身后拿出一个竹筒,一揭开,里面装满了清水。
“喝点儿水吧。”他递给她。
清水在此刻宛如救命良药,温怜抿了抿润喉,有些好奇:“这哪儿来的?”
贺玄渊:“刚刚你买那糕点的时候我担心你被噎到,就随手买了一罐装上了。”
温怜:“……”
贺玄渊看着她撇撇嘴,不禁闷声一笑,牵着她朝前走,这个地方可不是他随便乱跑的,而是本来就打算带着温怜来的。
果然,才刚走两步,温怜就加快脚步拉着他朝河岸边走去,满眼惊喜,对着贺玄渊兴奋地指向河道:“你看,好漂亮!”
中秋之时,不管男女老少皆有放水灯的传统,人们会在水灯上写下祈愿,放入河水中让他们随河水流走,期盼愿望实现。
而这里,正是全京城河流的低洼之处,几乎上游几条河流所有的水灯都会汇聚此处,然后再四散开来,流入大海。
“有几百,不,是几千只水灯吧?”温怜兴奋地走到河岸边上,遥望远处的水灯。
“小心,别离岸边太近了。”贺玄渊上前拦着她想要跃跃欲试的脚,“这里泥土松软,很容易就坠河。”
温怜乖巧地蹲下身子,随手捞起手边的一朵莲花灯:“不怕,我掉下去了,你救我不就行了?让我看看这个人求的是什么。”
“平安喜乐,身体常健,这个应该是为家人祈愿的。”说完,她将莲花灯又小心翼翼地放了回去。
“步步高升,财源广进。”温怜皱眉,看着手中这个制作精良的船型水灯,十分嫌弃:“这个人好贪心,既想在官场步步高升,还想往口袋里塞钱,我看他怕不是个贪官。”
贺玄渊好笑地看着她幼稚的动作,随意往她手里的水灯看了一眼,认出了熟悉的笔迹,不禁勾起嘴角:“我们怜儿可真聪明,一看就识别出了贪官。”
温怜脸色一红,将手上的水灯扔到角落,闷声道:“那就不让他麻烦河神了,我们为河神减少一些负担吧。”
“你看那个,好漂亮!”他们身边源源不断漂来水灯,温怜简直眼花缭乱,但那个漂亮的莲花灯还是让她眼前一亮。但奈何她够不着,只好求助贺玄渊。
贺玄渊眼尖,看到那水灯上的字后,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你看了那么多,你猜那个水灯是祈愿什么的?”贺玄渊悠悠问道。
温怜不假思索:“想必还是为家人求的吧。”
贺玄渊摇摇头,“我看不像,你这么看也没什么意思,不妨我们打个赌?”
温怜一愣,不禁被他勾起一丝玩意,轻笑:“行啊,赌什么?”
贺玄渊佯装思索的模样,仿佛有些为难:“这一时我也想不出来,不妨这样吧,如果你猜错了,你就放一个跟她一模一样的水灯,怎么样?”
“这有何难?”温怜甜甜一笑,所有的水灯都是祈愿,无非就是财源广进、家人平安之类的。
那个水灯一看就是自己亲手制作的,彩色莲瓣生动无比,一只红烛落在花蕊之初,而所写的愿望则是在每一个莲瓣之上。
“你自己读一读。”贺玄渊将水灯递给她。
温怜:“愿得一心人,白首不……”
还未读完,温怜就顿住了,偏头去看贺玄渊,她猛地起身,正想说些什么,突然眼前一黑,向前倒去。
贺玄渊连忙将人扶住,轻声叹气:“怎么总是这么冒冒失失,蹲了这么久还敢猛地起身?”
温怜微窘,一时语塞。
看她满脸绯红,不知是水灯映的,还是她害羞的,贺玄渊接过她手中的花灯,笑道:“这你还没读完呢。”
温怜讷讷:“不用读了。”
贺玄渊挑眉:“那这回,是我赢了吧?”
温怜直觉贺玄渊又诓她,结结巴巴推诿道:“这、这里没东西,下回吧。”
“谁说没东西的?”贺玄渊一笑,从他们所站的树下取出两只小羊皮莲花水灯,“我刚刚在这里正巧发现了两只没人要的水灯,也不知是哪个好心人留下来的。”
温怜瞪他:“……你故意的。”
贺玄渊十分坦诚:“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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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怜:“……无耻。”
在贺玄渊目不转睛的注视下,温怜几乎连笔都有些拿不住,更别说写那些字了。
“你写你自己的,别看我。”温怜红着脸别开身子,背对着他。
贺玄渊:“我得保证你遵守赌约。”
温怜无奈,只得在他骇人的目光下,颤颤巍巍地写下了“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这十个字,写完的瞬间,温怜只觉魂都被抽走了。
贺玄渊捧着她写的小羊皮水灯,有些爱不释手,不知用了什么办法,他将两只水灯系在一起,小心翼翼地放入水中,看着水灯随着河流流走汇入千万水灯之内,温怜才上前:“诶,你还没给我看你写的呢。”
贺玄渊拦着她:“你不用看。”
温怜不满地瞪他一眼:“你诓我写那些话,却连你写什么都不告诉我。”
“想听?”贺玄渊扬眉。
温怜见状,竟有些迟疑了,不过最后还是点点头。
贺玄渊勾起嘴角,附耳轻声开口。他一说完,温怜如被踩到尾巴的小猫一样瞬间炸毛,准备立马逃离,却被贺玄渊一把捞进怀里,笑道:“跑什么?是你得要听的。”
温怜脸色红得像是熟透了的樱桃,不断挣扎:“不知羞,你无耻!”
贺玄渊闷声一笑,将人直接拦腰抱起来,吓得温怜一把就搂住了他的脖子,他顺势吻了吻她的额头,安抚道:“别闹了,时辰快到了。”
温怜不满地瞪他:“什么时间?”
贺玄渊:“嘘,等等。”
说完,一束巨大的烟花炫然绽开在夜空之中,而后散成无数多小花朵,一束过后,又有无数多烟花临河绽放。
“喜欢吗?”贺玄渊在她耳边问,“这是我为你准备的礼物。”
紫灰色的眼眸里,倒影着朵朵烟花,不过却落下一滴滴水珠,贺玄渊感受到脸上的湿意,一愣:“怎么了?”
温怜笑着抹抹眼泪,搂着他的脖子将头埋在他的怀里,“真漂亮啊。”
自父母去后,几乎从未有人对她这么好过。此时此刻,温怜感到前所未有的满足和幸福,曾经被贺玄渊笼罩的阴暗角落,如今再次被另一个人照亮。
“阿铭,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我们一辈子不分开,好吗?”温怜一边流泪,一边哽咽。@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贺玄渊身子一颤,沉吟良久之后,那声回答却怎么也说不出口。
或许,他在一开始就不该骗她的,或许这从一开始,他就错了……他神色复杂地低头看怀里的人,却发现她竟不知何时,早已在他怀里睡着了。
“怜儿……”他取下面具,压抑而痛苦地抱紧怀里之人,“不要怪我。”
……
柳叶儿已经在宁王府候了多时了,之前被府外的侍卫呵斥过,她就学聪明了,在不远处的树林里等着。
本来她来的时候,正好看到温怜的马车出门,结果追了一路也没追上,只好又回来蹲守。
不知过了多久,她拎着药箱腿都站麻了,恍惚之中差点儿睡着了,突然被一阵马蹄声惊醒。
回来了!
她静静地朝宁王府望去,准备当温怜下马车的时候就上去招呼,却不想马车之上竟下来一个男人。
他背对着她,怀里还抱着一个人。柳叶儿不禁走近了几步,中秋之月十分敞亮,彩云褪去的一瞬间,她就呆住了。
怎么……是他!
第 75 章
第七十五章 怀孕
中秋之后, 天色日渐寒凉,秋风吹落黄叶,院子里像是铺了一层地毯, 散着淡淡地草木香。
“阿秋!”温怜拢了拢衣服, 门外的沅芷一听, 赶紧上前为她倒了一杯热茶,担忧道:“这都几日了, 前几日风寒还没好透,我还是去找大夫吧。”
自中秋之夜回来后,温怜似乎就感染了风寒,她又不喜欢吃药, 贺玄渊瞧她身子还好,就让她在家好好养着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我没事。”温怜抿了抿热茶,“我方才想起来,前日在外面丢了一件东西, 今天想去找找。”
现在宁王府全靠贺玄渊那三十两的俸禄撑着, 她好不容易赚到的五百两可不能随便丢了, 她得去找段雁回要回来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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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贺玄渊显然对段雁回十分不满,这件事肯定得瞒着他才行。
沅芷闻言一愣,赶紧阻止:“小姐, 外面这秋风正刮得厉害, 您身子还没好透, 若是让王爷知道你冒病出门,我怎么和他交代啊。”
“我自己一个人去, 你们别跟着了。”温怜披上衣服, 直接往外走。沅芷见她脸上心意已决,也不敢拦, 赶紧让人去通知王管家,自己则继续跟在她的身后。
“小姐,您到底丢了什么,我给您出去找。”
“这一大早的,您早饭也没吃,您还是先用过早膳再去吧。”
“这天色也不太好,感觉待会儿肯定得下雨,要不今天就别出去了。”
沅芷的声音在耳边一直念念叨叨,温怜不胜其烦,不禁加快了脚步,只是刚走了两步,忽然之间她就发觉眼前一黑,恶心泛上心头。
见她脸色发白,沅芷吓得心里一紧,赶紧闭了嘴,只是扶着她,半晌之后才敢小心翼翼道:“小姐,您没事儿吧?”
温怜缓了好一阵,眼前的黑色才缓缓褪去,扶了扶额头,才发现已经出了一身的冷汗。
看来那晚贺玄铭说的不错,她的身子确实太弱了,温怜无奈地摇摇头,算了,反正今天出门说不定也找不到人,还是改日再说。
“扶我回去,一会儿再找一个大夫来吧。”温怜强硬压住内心的恶心,缓缓地往回走。
只是余光中,却瞥到沅芷轻轻吐了一口气,她突然一顿,联想到这些日子贺玄铭和王管家的行为,心下有疑:“你们是不是瞒着我什么?”
沅芷心里一紧,吓得差点儿结巴:“什么?”
想的越多,温怜脑袋越疼,沅芷已经跟了她这么多年,也不喜欢贺玄铭,定不会和他联合起来骗她的。她摇摇头心道自己多疑,轻叹一声:“没事,我难受得紧,你快去派人找大夫吧。”
沅芷不动声色地松下心间悬着的石头,颤声道:“好。”
服侍温怜睡睡下后,她直奔乌嬷嬷的卧房。虽然温怜已经原谅了她,但是她却已经不敢往温怜面前凑了。
“乌嬷嬷,乌嬷嬷,大事不好了!”沅芷跑得上气不接下气,一把推开乌嬷嬷的大门,一进门却有些傻眼了。
看着收拾的整整齐齐的行李,她心里一惊:“乌嬷嬷,你要走?”
乌嬷嬷本想留下一封信后一走了之的,没想到被撞见个正着,苍老而年迈的她叹了声气:“你别声张,我只想静静地一个人离开。”
“当年公主走后,我就只是为了小姐而活,如今小姐已经不需要我了,我也没必要继续留在她身边招人烦了。”
沅芷心里一急:“不会的,小姐怎么会不需要乌嬷嬷呢?她只是,只是……”
这么久了,她也不知道温怜和乌嬷嬷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才会变成如今这样,现在连劝人留下都不不会劝。
“别说了,小姐的脾气我最是知道。”乌嬷嬷继续收拾东西,埋着头道:“别看她表面上柔柔弱弱的,性子上来了,比谁都倔强。”
谁要是骗了她,她绝不会轻易原谅。
沅芷无措地站在原地,“可、可你要去哪里呢?”
乌嬷嬷:“回家,回龟兹。”
她不欲多说,想起沅芷刚刚来时的一脸慌张,问:“你来是想说什么?”
“哦,差点儿把正事儿忘了!”沅芷赶紧上前,满脸紧张:“我感觉小姐最近好像有些察觉到了什么蛛丝马迹,最近总是想出门。”
乌嬷嬷闻言,头痛地摇摇头,叹道:“陛下当初这么做,我本是不同意的,世上那有什么不透风的墙?但……”
“但事已至此,咱们不也是没办了了不是?”沅芷也无奈接道,“已经到了这个地步了,只能帮着陛下先瞒着了,也不知道宁王殿下到底去了哪里。”
本是一对金童玉女,奈何造化弄人,如今搞成这么一副怨侣。
乌嬷嬷:“那小姐今天出门了吗?”
沅芷:“没呢,上次跟陛下出门之后就感染了风寒,这些日子也一直不见好,陛下也吩咐了,让我们好生照顾不让见风。”
“刚刚小姐非要出门,结果刚走两步人就不舒服,脸色发白,手也冰冷。我已经让人给王公公说了,让他去请宫里的太医来看看。”
乌嬷嬷闻言,脸色却有些发青,沅芷说到最后都有些怯了,不禁问道:“怎么了吗?”
乌嬷嬷看向她,神色肃然:“小姐月事,这个月来了吗?”
都不是小姑娘了,她这么一问沅芷立刻就明白了,十分诧异:“您是说小姐怀孕了?”
“小姐月事在月初,如今还未到月末,这想必是看不出来,可这不是风寒吗?您怎么猜到怀孕上面去了?”
乌嬷嬷摇摇头,“不同女人怀孕后的反应都不一样,当初公主怀小姐的时候,一开始我们也以为是风寒,没当回事儿,结果两个月后才发现居然是怀孕了。”
沅芷脸色一变:“乌嬷嬷,也不知小姐是不是怀孕了,您先别走了,我也没什么经验。”
“可如果有孕,那我们需要告诉小姐吗?”
乌嬷嬷抬头望向晚香阁,想起来这些年两人的点点滴滴,只叹道:“他们已经是夫妻了,而且陛下心里一直都有小姐,你我只要做好分内事情就可以了,至于感情上面的事情,就让他们自己去折腾吧。”
沅芷懵懵懂懂地点头,“好。”
……
晚香阁内,温怜睡得深沉,一副十分疲倦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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沅芷轻轻打开门,向门外的人点头示意。
“进去吧,小声点儿,别吵醒她。”贺玄渊朝着赵太医吩咐道。
公文批阅到一半,他就被风风火火赶来的王公公给叫了出来,说是温怜在病中还非要出门。
只是一想,他就知道温怜出门是为了找段雁回,索性黑着脸带着太医杀回来准备拦人。
只是人没拦着,倒是被沅芷给叫住了。
“陛下,”沅芷在院外嗫嚅道:“有件事情您可能得做一下准备。”
久居高位,除了面对温怜时,贺玄渊不经意间已然带了几分威严,他沉声道:“怎么了?”
被贺玄渊一慑,沅芷便有些欲言又止,她也不知道贺玄渊到底想不想要这个孩子,正打算开口时,赵太医轻手轻脚从屋内走了出来。
“恭喜陛下!”赵太医喜不自胜,不禁声音大了些。
贺玄渊眉头一皱,向沅芷看了看,沅芷会意地进门去照顾,他转头对赵太医道:“出去说。”
院外,听了赵太医的话,贺玄渊眼睛猛然睁大,声音比刚刚赵太医的还大:“你说什么?!”
“恭喜陛下,温小姐她怀孕了!”
他的话,像一股暖流猛地冲击贺玄渊的心,一时冲的他脑袋嗡嗡响,连手脚都开始不受控制地发麻。
“你说的,是真的?”
这句话,带着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
赵太医虽不惊讶于贺玄渊金屋藏娇,却也没想到这所藏之人竟是宁王妃!虽然不知真正的宁王去了哪儿,但他们做太医的,早就见惯了宫里的那些事儿,一阵感慨过后,也就不怎么诧异了。
太医:“莫约一个月,现在还很早,只是……”
“只是什么?”贺玄渊一脸紧张。
见他竟然这么在意,这倒是让赵太医深感意外,要知道周帝对于孩子那几乎算得上视如草芥,他还以为贺玄渊也会如此。
赵太医收起心中的好奇,敛眉道:“只是温小姐身子本就不算好,如今怀了孕,更要好生养着才行,下官回宫就为温小姐开几副安胎药。”
贺玄渊:“好,你回去吧。”
赵太医刚走两步,就听到贺玄渊沉声吩咐:“以后她的事情,就由你来负责了,你只管做好一个太医的职责就好,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一会儿会有人告诉你。”
“还有,不要告诉她怀孕了,直说是风寒便好。”
赵太医心里一跳:什么意思?
不过看着贺玄渊深沉的脸色,他也清楚自己不该多问,只好谨慎地低头:“是。”
……
温怜这一觉直接睡到了下午,晚上的时候再无睡意,只是百无聊赖地点着灯等贺玄渊。
沅芷进门看了看已经没了热气的药,不禁有些着急:“小姐,你就快点儿喝吧,这药都热了三回了,再热就药性就大打折扣,你不就得再多喝两副?”
温怜停下笔,烦躁地瞥了瞥桌案上的药碗,一想到那冲天的苦涩,就对沅芷道:“你先出去吧,我这副字写完了就喝。”
沅芷:“……”她才不信!
院上中天,院子里寒风瑟瑟,沅芷将窗户关紧,算了算时间,催促道:“小姐您还是早点休息吧,时候不早了。”
温怜:“你别催了,我今天不困,等王爷回来了再说。”
沅芷:“……”
她无奈地出门,刚关门上门,一整身就对上了贺玄渊的眼睛,吓得差点儿惊呼。
“陛下,小姐还没睡,正练字呢。”她小声提醒,“今天小姐睡得太多了,刚还说要等陛下回来。”
贺玄渊偏头看了看温怜落在窗纸上的剪影,沉吟一阵:“无妨,你先为我准备热水沐浴。”
她身子不好,再也不能让她受凉了。
……
太医院内,柳叶儿正秉烛查对药库,看到赵太医今日所抓的药时,不仅皱起眉头。
“真是大胆,陛下还未曾成婚,他怎么就敢明目张胆地假公济私,为自己家眷开安胎药!”
一旁的药童闻言,惊道:“可也听没说赵太医家里有人怀孕啊?他都这把年纪了,孙子都好几岁了,犯不着为了几副药做成这样?”
柳叶儿微眯双眼:“你去查查,今天赵太医都去了哪里?”
第 76 章
第七十六章 故人归来
房门悄无声息地被人推开, 淡淡的月光透了进来,贺玄渊放轻脚步,看向趴在桌案上早已熟睡的身影, 不禁皱起眉头。
试了试自己的体温, 他才放心地走向她。
“你回来了。”温怜只觉身体忽的悬空, 一时从梦中惊醒,察觉抱她的人是谁后, 慵懒地回抱住他的脖子,笑道:“你身体好暖。”
一睁眼,却发现灯盏早已不知何时灭了。
贺玄渊轻柔地将她放在床上,为她脱下鞋袜, 轻声责备道:“这天儿越发转凉了,你风寒本就还没好,怎么还趴在桌子上睡。”@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虽是责备的话,但语气里却充满了宠溺。
乍然接触棉被, 还是有几分冰凉, 温怜本就畏寒, 趁着贺玄渊坐在床边,一头扎进了他的怀里取暖。
“这不是等你嘛。”温怜搂住他的腰,用冰凉的小脸贴紧他的胸膛, 理直气壮道:“还不是都怪你, 每天都回来的这么晚。”
她的身子又小又软, 在他的怀里,仿若他抱着一个漂亮的瓷娃娃, 听着她略带埋怨的话, 贺玄渊的心瞬间软了。
“最近宫里事情比较多,没办法。”他低声解释。
见他提到宫里, 温怜心里一紧,担忧地抬头望向他:“你、你在宫里没有被为难吧?”
已经多日没听到贺玄渊的消息了,她本以为她还会像以前那样在意,但此刻她的心中却只有对贺玄铭的担忧以及对贺玄渊的恐惧。
那些她以为控制不住的心跳和悸动,在和贺玄铭相处的这些时光中,不知何时何地早已消失殆尽。
她现在是贺玄铭的妻,她和贺玄铭才是真正的一家人。而那些荒唐的少年往事,早已如过眼云烟,不留一丝痕迹。
贺玄渊何其敏感?听她这么问,立马就明白温怜想的是什么,不禁心里起了一股戾气,但不过一瞬,这股气便被他强压了下去。
自己竟然吃了自己的醋,也是滑天下之大稽!他不禁自嘲冷笑。
贺玄渊:“没有,没人为难我,只是平常事情比较多,每天都很忙。”
虽然周帝积压的事情都已经处理完了,但贺玄渊新帝继位,各国都派了使者前来祝贺。周帝在时,眼中只有漠北这一个强国,大周与周边小国关系并不融洽。
如今大周与漠北已然停战,贺玄渊就得开始经营与这些国家的关系,每日接见这些使臣,也是十分繁忙。
可这些温怜自是不了解,听他这么轻描淡写,也不知道他说的是真是假,她只能心疼地贴着他,似乎这样就能抚慰他。
再等等,温怜默默心道,为今之计,只有快点攒够钱离开,她和贺玄铭才能尽快逃离京城,逃离贺玄渊的掌控。
两人相互依偎,却心思各异。
贺玄渊的衣服是新换的,散着淡淡的皂角清香。本来寻常衣物都有香薰,但是温怜为了省钱,直接砍了这部分的开销。
闻着清新的草木味道,温怜脑子晃神,不由自主深吸了一口,像小奶猫一样在贺玄渊怀里乱拱,贺玄渊身体一僵,连忙将人推开。
“怎么了?”温怜莫名奇妙被他生冷地推开,不免有些不满。
贺玄渊脸色十分难看,他抓过被褥直接盖到温怜身上,低声喑哑道:“睡觉!”
温怜:“?”
她重新贴了上去,抱着他火一样的身体,疑道:“你怎么了?”
她的手掌又滑又软,冰冰凉凉,这一抱让贺玄渊险些控制不住,以往都是他负责放火,温怜是灭火的人,没想到现在温怜居然无师自通地学会了点火了。
若是以前,他自会欣喜,可如今……他伸手小心翼翼地探上她的小腹,虽然现在还没有任何反应,可他却知道,这里有他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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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和温怜的孩子。
温怜奇怪地看着他的动作,迷惑:“你干什么?”
看她一副毫无察觉的模样,贺玄渊将她搂入怀中,衍哑声道:“没什么,你身体还未痊愈,咱们早点休息。”
温怜被他锁在怀里,身后传来源源不断的暖意,舒适而安心。
但早晨睡了一天,温怜像只翻腾的小松鼠,怎么也睡不着。
“你睡了吗?”不知过了多久,温怜翻过身对着他悄声道。
贺玄渊:“……”
没听到回答,温怜也毫不在意,百无聊赖地上手去触摸他的轮廓,描绘他的眉眼、鼻峰。
忽然,她那只作乱手被人抓住,贺玄渊清明而磁性的嗓音在她耳畔响起:“大半夜的,你想做什么?”
温怜闷声一笑,“我就知道你没睡,你陪我说说话嘛。”
贺玄渊无奈:“说什么?”
温怜眼睛转了转,提议:“整天待在府里没意思极了,你什么时候休沐,咱们再一起出去转转吧?”
贺玄渊:“你想去哪儿?”
温怜本就只是随便说说,听他居然认真问了,便沉吟深思了一阵,“要不去清野原吧?好久没骑马了。”
“不行。”贺玄渊想也不想,直接无情地拒绝。
温怜不满:“为什么不行?趁着现在那儿的草还没枯,去玩儿一趟不正好?”
贺玄渊毫不让步:“不行就是不行,那儿风大太冷了。”
温怜撇撇嘴,她又不是身娇体软的小姑娘,当年她的父亲也是教过她射箭骑马的,吹点儿冷风又怎么了?
但她也听出了贺玄渊话里的拒绝,知道自己怎么求也不可能让他松口,索性退而求其次。
温怜:“那咱们不去那么远了,就在京城内逛逛好不好?我还记得小时候有家店的烤鸭做得很好吃,我带你去吃?”
贺玄渊:“不用出府,我明天就让水云间的厨师来府里给你做。”
温怜不满地捏捏他的手,“我要出去吃。”
说完,她才忽地反应过来,疑道:“你怎么知道我说的是哪一家?”
贺玄渊心里一顿,刚刚说出口的瞬间,他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只好不动声色道:“你以前说过。”
“说过?”温怜一愣,迷惑地回忆:“我什么时候说过?”
贺玄渊气定神闲、斩钉截铁:“你刚进宫不久就说过,你可能忘了而已。”
温怜将信将疑,她虽然记不清到底有没有给贺玄铭说过水云间的烤鸭,但却记得,刚进宫的时候除了贺玄渊,她谁也不愿靠近,更不会将宫外的事情说出来。
贺玄铭自小就是个无法无天的小混蛋,她什么时候给他说过这个事情?
贺玄渊察觉温怜忽然安静了,自知一时恍惚出了纰漏,他忽地将温怜抱紧,贴着她的耳侧轻声道:“最近我很忙,你不要到处乱跑,好吗?”
温怜反驳:“我才没有乱跑呢。”
她分明连大门都没有跨出去过!
贺玄渊却不理会她的小情绪,继续道:“你身体不好,我又不在你的身边,万一出去碰上了什么人,出了什么事儿,你让我怎么办?”
“今天王管家来跟我说你身体不适后,我一整天都心神不宁,脑子里想的全是你,可我又不能回来。”
“所以,别让我再担心了,好不好?”
贺玄渊极少会用这样的语气跟温怜说话,内容也是前所未有的直白,一声一声,似乎是在与她商量,却根本没给她回话的余地。
他用温柔的话、诱人的语气,强势地将她推入一个无法拒绝的陷阱里。
温怜不知不觉红了脸,抿抿唇嗫嚅道:“好,我不出门了,你别担心了。”
贺玄渊勾起嘴角,吻吻她的额头:“真乖。”
……
第二日一早,承明殿外。
杜衡一边哀叹,一边哭丧着脸埋首在文武百官之间。只不过他们是下朝回去,而他正要去见贺玄渊。
“杜大人,你这是怎么了?”有人见他脸色不对,关心道。
“原来是王大人,好久不见,别来无恙。”杜衡抹了把脸,望向承明殿的方向,悄声道:“王大人,今天陛下的心情如何呀?”
王大人意外地看他一眼:“这几日陛下的心情都很好,怎么,杜大人这两天不在陛下身边?”
杜衡尬笑一声,摸摸鼻子:“公事,公事在身。”
自那日中秋之夜后,他便被贺玄渊派去差一个叫段雁回的人,结果这么几天过去了,他连段雁回的人影都没见到。@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承明殿内,贺玄渊正垂首批示公文。
余光一闪,就瞧着杜衡畏首畏尾的模样,他一眼就知道事没办成,冷声道:“说吧,这些天都查到了些什么?”
杜衡摸了摸额上地冷汗,尬笑:“陛下明鉴,这段雁回实在是狡猾至极。”
“他是龟兹人,但是画技了得,在咱们大周也久负盛名,他的画甚至能拍到一幅千金。”
贺玄渊:“那他现在在哪儿?”
杜衡:“……这个,微臣还没有查到。”
以杜衡的能力,全力搜查一个人查了几天还没消息,只能说明此人来路不浅,特意掩藏了来历。
贺玄渊微眯双眼,松开了手上的笔。
早在见到段雁回的时候,他就知道此人不简单,只不过当时他全部的心思都落在了温怜身上,一时放过了他。
“那天一阁的那只灯笼呢?”贺玄渊问道。
听他说起这个,杜衡的脸更绿了,他不仅找不到段雁回这个人,甚至连一只灯笼的下落也找不到。
杜衡:“天一阁老板说,陛下和温小姐走后,段雁回直用一千两重新买回了温小姐的灯笼,现在这只灯笼也不知所踪。”
听到这里,贺玄渊脸色彻底冷了:“真是岂有此理,继续给我查!”
他就不相信了,一个大活人能带着一只灯笼凭空消失了不成!
与此同时,柳府内。
柳叶儿听到敲门声,脚步飞快地打开了小门,见到来人之后,警觉地看了看四周。
看着眼前熟悉而沧桑的脸,心里的弦终于松了:“你终于回来了。”
第 77 章
第七十七章 琦善王子
秋高气爽, 阳光明媚。
大周的异国使馆内,各处一片噪杂,操着各国不同语言的使者们兴奋地用着蹩脚的汉语交流, 细细听来, 无非就是对当今大周皇帝的赞誉。
这一个月, 大周周围的国家纷纷前来祝贺,有些使者已经见到了贺玄渊, 但还是有些没见面的使臣对贺玄渊所说的“和平相处”十分忐忑,于是都围着先面圣的人打听。
“大周现在的这个皇帝,他和他父亲完全不同,你们不要紧张。”一个胡子拉碴的高头大耳多知无不言地为他国使臣传授经验, “他才二十出头,很是年轻。”
“年轻,可手腕却厉害的很呢。”有人接道,他们国家和漠北接壤, 一直被漠北欺负, 幸得大周这么多年一直对抗漠北, 他们才能在夹缝中生存。
提起贺玄渊,他自然比任何人清楚,接着道:“十七岁就敢上战场, 让漠北铁骑不敢南进一步, 只用了三年时间就一手策划了两国停战, 这等手腕和魄力,其实寻常人?”
他这么一说, 其余人也都纷纷认同地点头。
“还有呢, 你们可能都不清楚,听说大周的老皇帝是被雷劈死的, 这你敢信?”人群中,另有一人小声嘀咕,“我还听说这贺玄渊曾因为一个女人,和他老子公然不和。”
他虽低声,但这一句话不亚于一声惊雷。半晌,也没人敢接话,气氛一时就僵住了。
“别说了,这事儿可轮不到我们讨论!”有人敏感地抽身,“这是人家的家事,我们是来做生意的,可不是来砸场子的。”
“散了散了,别聚了。”
顿时,众人脸色灰败,面面相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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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然,楼上传来一声轻笑。
众人敏锐地朝他看去,只见一位年轻的男子立在窗前,他面容清秀令人如沐春风,一双紫灰色的眸子深邃而迷人,见众人望向他地目光,他微微一笑,礼貌地朝着他们作揖。
“在下龟兹琦善,初来乍到,如有失礼请多包涵。”
说完,他就轻轻摘下窗前悬挂的灯笼,关上了窗户。
众人一愣,僵着脸低语:“他是龟兹人,是那个十多年前与大周联姻的龟兹吗?”
“不是联姻,龟兹公主是嫁给了镇国公,并没有嫁给皇室。”
“琦善?我怎么觉得这个名字很耳熟?”
“当然熟悉,他就是龟兹的琦善王子,现今的龟兹王只有一儿一女,他就是下一任的龟兹王。”
众人一阵嘀咕,不时散去。
屋内,琦善收回目光,看向身旁的侍卫:“今天下午轮到我们进宫了是吗?”
侍卫:“昨天大周皇帝的使官就来了,他说王子是故人,请王子今天下午入宫,一起参加宫廷夜宴。王子今天还要滴眼药水吗?”
琦善不置可否,紫灰色的眸子盯着挂在床边的灯笼,许久未语。
半晌,道:“让你打听的事情,都查的怎么样了?”
侍卫闻言,难得脸色有些难看。
“温怜小姐,确实已经嫁人了,还嫁给的是当今最无权无势的宁王,他们的府邸偏的甚至已经快要到城外了。”
“而且,虽已成婚,但无媒无聘,听说温怜小姐就是被一台小轿随随便便给抬进宁王府大门的,既无亲朋也无好友,连个仪式也没有。”
虽然已经猜到了,但琦善还是气得捏紧了手指:“岂有此理,真当我们娘家人都死绝了,这是什么时候的事儿?”
侍卫一顿,欲言又止:“不远,也就不到两个月。”
“砰——”桌上瓷器齐震,东倒西歪。
琦善脸色铁青,如果、如果他再来得早一些,温怜就不会嫁给这么狼狈了!
想起那晚那个男人,琦善就一肚子火,一看就不是什么善茬,这些年温怜指不定受了多少苦!早知如此,当初他小姑去时,他们就不该听大周说的那些会好好照顾遗孤的鬼话!
既然他来了,他绝不会让温怜再受苦下去了!
“东西都准备好了吗?”他冷脸起身,“当初说好了,等温怜十七岁时他们就把人还给我们龟兹,如今他们先毁了约,我们也不必信守诺言了!”
“这回,我要把温怜带回家!”
琦善王子一向以仁和著称,虽不是汉人,但待人接物莫不是一派儒家君子风范,极少有动怒的时候,侍卫见状,不免有些担心,通过这几天的走访,他却不像自家主人这么乐观。
见他吞吞吐吐,琦善瞥他一眼:“有什么事,你但说无妨无妨。”
侍卫欲言又止,皱眉道:“琦善王子,有一件事属下觉得很是奇怪。”
琦善:“何事?”
“属下这几日曾去过宁王府几次,但每次去都发现宁王府有重兵把守,除了他们,属下还感知到有不少暗卫的存在,可这明明就只是一座最为普通的王府而已,怎么这防守得比皇宫还严?”
“属下心感奇怪,就远远地蹲守了几日,离奇地发现,宁王府根本就没有任何人进出!”
琦善皱眉:“你是说,这宁王府里面有猫腻?”
侍卫点头,继续道:“而且,属下还发现蹲守宁王府的人不止我一个,还有别人。”
琦善诧异:“别人?你是否有看到此人?”
琦善善画,并且自小就有一个超人的才能,只要有人能准确地描述个人无关,他就能将人十成十地画出来,几乎丝毫不差。
不料侍卫却尴尬地摇摇头:“属下不才,此人的武功比我要好上太多,我曾偷偷跟在此人身后,不出片刻便跟丢了。”
来是有多欢喜,现在就有多混乱,琦善闭眼凝神。
他们初来乍到,一切都还是未知,一朝踏错,指不定就进了谁的圈套。
可无论如何,他一定要把人带回去!他能等,他那卧病在床只剩一口气的老祖母可等不了了,临出发前,她可是眼巴巴地盼着他将人领回去。
“先不急,你先把当年的契约先送进宫,试试贺玄渊到底是什么态度。”
“如你所言,宁王不过是一个不重要的王爷,那温怜就更无关紧要了,我不信贺玄渊宁愿不要两国和平,也要为他那弟弟争媳妇。”
侍卫:“是。”
……
柳府内,柳叶儿厢房紧闭。
阳光透过灰暗的窗棱,将微弱的光线投在男子沧桑而疲惫的脸庞,最后落在眼尾的红痣之上。
忽地,敲门声响,他立马警觉地盯向房门。
“是我。”柳叶儿在屋外小声道。
他上前开门,柳叶儿端着一碗饭进门,瞧他一脸还未落下的警觉,不禁道:“谢公子怎么如此担忧?”
谢蔚尘直接端起他送来的热茶,一饮而尽,狼狈地擦擦嘴角,道:“我给贺玄渊说的明日才回京城,如果被人发现我提前回来了,那可不是小事,说不定还要连累我的父母。”
当然,如果皇帝还是他的舅舅,他自然是不怕的,但贺玄渊……一想起当初装作太监时在宫里见到的场景,他不禁后背起了一身寒凉。
对待生父都能如此,又岂会在乎他母亲这样的旁支?
柳叶儿也明白事情的严重性,默然将饭菜推给他,“先吃饭,吃完再说。”
谢蔚尘这几日都在外游荡,风餐露宿的,饿的厉害,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将饭菜风卷残云般一扫而尽。
“我计划,咱们就在今天下午行动。”
吞下最后一口饭,谢蔚尘取出一张地图,一把推开碗筷,铺在两人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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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过这几天的蹲守,我发现晚上的防守是最严的,早上又是刚换的班,只有下午咱们有可乘之机,我才能摸进去。”
柳叶儿记得他刚才的话,担忧道:“你不是说你不能在今天被发现吗?要不还是过两天?”
谢蔚尘摇摇头:“只能今天下午。”
“明日,我就要回军营,我担忧有人监视走不开。而且,不知是什么原因,我发现近日宁王府的看守越发严密了,我担心再拖下去,连我之后也进不去了。”
“还有……”说到这里,他顿了一下,皱起了眉头。
柳叶儿见他不言,追问:“还有什么,你说清楚咱们才好合作不是?”
谢蔚尘不自觉蜷缩起手指,低头深思:“这几日我蹲守时,碰到一个奇怪的人。”
柳叶儿见他语焉不详,气闷道:“能不能一次性说清楚?哪里奇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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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说不上来,但我敢肯定他比我蹲守的时间还要久,而且他不是中原人,他察觉到了我的存在,还曾追过我,但是被我甩开了。”
柳叶儿心里一坠:“你是说,不知是我们在盯着宁王府?有没有可能是贺玄铭的人?”
自柳叶儿中秋之夜看见贺玄渊之后,她就知道温怜时刻处于危险之中,但她却怎么也找不到真正的贺玄铭在哪里。
她只能暂时地猜测,或许贺玄铭早已经被贺玄渊杀了。
谢蔚尘摇摇头:“不可能,此人武功高强,但看他的路数并不像个武林游侠,反而极有可能是军中之人,如若不是遇上我,我看京中守将也难有他的对手。”
没想到事情这么复杂,柳叶儿难耐地闭上眼:“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这么久了,也不知道怜儿到底如何了,连一丝消息也没传出来过。”
谢蔚尘闻言,眼底越发凛冽。
他起身轻轻打开窗,深邃的目光望向皇宫的方向,冷声道:“今天下午他要会见龟兹使臣,这是他极想拉拢的对象,绝不可能会出宫。”
“就这样好了,你一会儿远远地在外面接应,等我把人救出来就往岭南跑,一刻也不要停。”
“我已经安排好了,一路上都会有人接应你们。”
柳叶儿深吸一口气,“好!”
……
此时此刻,承明殿内,小太监脚步飞快地呈上一封奏函。
“启禀陛下,龟兹的琦善王子送来一份信函,他说请陛下过目,下午他想就此事详谈。”
贺玄渊随手接过信函,心情甚好。今晨他走时,家里的小姑娘舍不得地搂住他不让他走,撒娇了好一阵。
他不知道是温怜更依恋他了,还是因为怀孕了,她变得更柔软了。
但无论是哪一种,都是他乐于所见的。
他笑着打开信函,下一瞬,嘴角僵住、脸色霎时铁青。
“他敢!”
第 78 章
第七十八章 潜逃
午膳时分, 一列列侍女端着制作精美的菜肴鱼贯而入,铺满了整整一个饭桌,色香俱全。
温怜随意夹了一筷子, 皱眉。
淡的, 没味儿。
她放下筷子, 看着一桌的琳琅满目,不解道:“最近是我的问题, 还是这菜的问题?我怎么吃什么都没什么味道?”
沅芷脸色一僵,这些都是贺玄渊吩咐为温怜专做的孕期膳食,听了太医的建议,基本上都是偏清淡的。
但是温怜口味一向偏酸甜口, 前几日为了风寒,她还能勉强忍受,但这些天过去了,她实在受不了这些清汤寡水了。
沅芷:“小姐, 您身体还没好, 太医专门吩咐了不能太重口。”
“我也不是说非要吃什么, 但是这些……算了,你去给厨房说说,让他下次多放几粒盐吧。”
温怜皱着眉, 随便喝了两口汤就放下了筷子。
沅芷看着几乎未动的饭菜, 无声地叹了几口气, 要想劝她的话却怎么也说不上来。
饭菜还为撤下去,侍女就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药进门, 温怜一闻到那个味道, 就几欲作呕。
每天吃也吃不好,还要接连不断地喝药, 晚上的时候贺玄渊会哄着她喝,但是白天,温怜是一口也不想多喝。
“你们先出去吧。”温怜不耐烦地将屋内挤满的侍女唤出去,捂着鼻子,忍不住将药碗推的远了些。
沅芷知道,今天最艰难的工作就要开始了。
“小姐,今日王爷走时特意吩咐过,让我伺候小姐趁热喝药。”
“等会儿吧,我现在不想喝。”说完,温怜知道她想拿贺玄铭压她,但是她才不害怕贺玄铭!就算她不喝,他也不会生她的气,最多只是口头上装模作样训她几句而已。
见沅芷还要再劝,她直接开始质疑药的药效,“这几日我喝了这药,身体还是十分不适。”她迷惑地看向沅芷,“不是说只有风寒吗?为什么这么久了我还没好透?”
不仅没好透,这几日身体又开始出现了别的状况。
沅芷不懂,她也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欲言又止:“我哪里知道这些?小姐还是等明天大夫来了,您在问一问他。”
说得越多,错的越多,怕温怜揪着这个问题不放,沅芷赶紧逃也似的告退。
温怜:“……”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咕咕咕……”
温怜嘴馋得紧,顿时开始想念中秋之夜曾吃过的小兔糕点。可一想到昨晚给贺玄铭的承诺,她就有些犹豫。
去,还是不去?
犹豫间,那阵又酸又苦的药味扑面而来,温怜一阵反胃,连忙起身捂着鼻子避开。
去!
她下定了决心,只要自己够小心,赶在贺玄铭回来之前回府就行了,她自我安慰,自我催眠:我只买几个糕点而已,买完就回来。
小心避过侍女,她轻手轻脚地走出院门,朝着大门的方向走,刚走了两步,她就懊恼地拍拍脑袋,这个时候,当然是走后门最妥帖了!
宁王府地势偏僻,温怜听王管家说过,宁王府的后门便是到了山脚下了,保守起见,她将头上的朱钗卸下来,藏进衣袖里。
路过假山时,她眼前忽的闪过一个黑影,温怜一愣,一时不敢贸然上前。后院人也少,温怜左顾右盼,也没见到一个人影。@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喵~喵~”
假山里,传来几声可怜巴巴的猫叫。
温怜心里顿时松了一口气,没想到宁王府里面还有猫,她提起裙摆飞快地走进假山,一眼就见到了宫里的那只大橘。
“阿铭居然把你抱出来了?”温怜笑着上前,轻抚它的额头。小猫见到了熟悉的人影,委屈地贴着她的手心,喵喵直叫。
想到贺玄铭,温怜心里顿时一阵温暖。他知道贺玄铭为了她做了很多,但没想到他居然连他们养过的猫都带出来了。
“跟我回家吧。”
温怜一把抱起橘猫,刚转身就猛地被人抓住手腕按在了假山上,橘猫顺势落到地上,受惊地跑开了。
温怜心里一惊,刚想叫出声来,就被人捂住了嘴,她无声地睁大双眼,看着眼前的蒙面人。
“别害怕,是我。”谢蔚尘压低声音,略带嘶哑。
本来温怜还害怕得动弹不得,得知是谢蔚尘后,看他粗鲁的动作,不免生气地挣扎着身体。
谢蔚尘不禁加重手劲,偏头看向假山外,低声安抚:“外面有人,你先别说话。”
不知是不是因为已经嫁了人,面对谢蔚尘如此侵略性的行为,温怜显得十分不适。
她尽力放松身体,只是动了动被他按住的手腕,让他松开。
谢蔚尘低眸看了她一阵,僵硬地松开她,看着她红了一圈的手腕,眼里拂过一层歉意:“事出紧急,抱歉。”
温怜后退一步,指了指外面。
谢蔚尘:“已经走了,没事了。”
温怜松了口气,不禁有些小抱怨:“外面是谁?还有,你这么偷偷摸摸的做什么?你要来,直接走正门不行?”
“走正门?你不知道?”谢蔚尘诧异。
如今宁王府的大门,简直可以用铜墙铁壁来形容,他也不敢贸然直闯,蹲守了几日,才敢从后门进。
温怜更讶异:“知道什么?正门?”
听了温怜的话,谢蔚尘不禁开始打量眼前的人。
几日前,他刚平定岭南几个叛逆部落,紧接着就收到了了柳叶儿写的信,谢蔚尘当晚就给贺玄渊请旨,然后几乎是日夜不休地快马加鞭回京。
近两月未见,他以为温怜会整日以泪洗面,以为她会被贺玄渊折磨得痛苦不堪,以为她看到他会高兴地如见救星。
不曾想,温怜脸色红润,活蹦乱跳,甚至比他走之前还圆润了一些。
事情,十分诡异。
“你成婚的事情,怎么没写信告诉我?好歹,我也算是你一个哥哥不是?”谢蔚尘避开她的问题,不动声色地打探。
他要弄清楚,这些日子温怜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柳叶儿的话,能信,但不能全信。
温怜见他这样问,心里不禁涌上一层愧疚。她知道,有很多像柳叶儿、谢蔚尘这样的人一直在默默关心她,而她几乎从未回应过。@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面对他人的善意,温怜表现得无所适从,低声道:“对不起。”
谢蔚尘不置可否,“道歉做什么?你过得幸福,这就是我们所有人的心愿。”
他说完,真的恍如一个兄长考察妹夫一般:“他人怎么样?对你好吗?”
温怜脸色微红,甜甜一笑:“阿铭对我很好,非常好。”
阿铭?谢蔚尘脸色古怪,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
宁王府这等堪比皇宫的守卫,除了贺玄渊没有别人能够做到,而他的探子就算把京城翻了个遍,也追寻不到贺玄铭的踪迹。
难不成,这一切都是贺玄渊骗温怜的?可这又怎么可能呢?贺玄渊每日都要上朝、面见各国使臣,怎么可能改头换面与温怜做戏?
谢蔚尘追问:“我好久都没见过他了,他现在在府里吗?”
温怜摇摇头,失落道:“他现在在宫里当差,每天早出晚归的,每次我都睡着了他才回来。”
谢蔚尘厉声:“你说什么?你睡着了之后?”
温怜吓得一躲:“嗯,怎么了?”
如果是这样,倒也不是不能解释,谢蔚尘气极,贺玄渊一向奸诈狡猾,温怜如此单纯,如果他有心欺瞒,温怜必然不是他的对手。
心里突然暴起,谢蔚尘脸色铁青地看着温怜,正打算将一切真相告诉她,然而却在接触到她懵懂而纯真的眼神的瞬间,他猛地顿住了。
不行,他不能现在就告诉她。
他要的,是保证她的安全,如果现在就告诉她,以温怜刚烈的性子,她必然会去找贺玄渊要一个说法。
届时,就没人能够安然脱身了。
强行压下心里的怒气,谢蔚尘用深邃而凝重的眼神看向她:“我此次来,是受柳姑娘所托,宁王府的守卫不让她进来。”
温怜看着他脸色一阵青一阵白,正打算问时,突然就听到谢蔚尘说这话,心里一愣:“这不可能,他们怎么敢叶子姐姐?她可是太医!”
谢蔚尘眼神一闪:“你不信我?”
情急之下,温怜有些口不择言,补救道:“不是,我只是有些奇怪,府里的侍卫怎么会拦着她呢?”
“你就没觉得很奇怪吗?”谢蔚尘循循善诱,“你成婚这么久,连一个登门拜访之人也没有,这正常吗?”
“就算他贺玄铭人缘再差,但你父亲的旧部可是不少,以前他们只是无法进入后宫,如今你已经出了宫,他们怎么可能不来见你?可你有见过他们吗?哪怕一个人?”
看着她眼神逐渐动摇,他继续引导:“而且,你真的能随意出入吗?你小时候可是最喜欢到处玩儿,以前在宫里自然没机会,可自从你进入宁王府后,你又出过几次府?”
“为什么不出府,是因为不想吗?”
谢蔚尘的每一问,都像一根针一般扎进温怜的心里。在此之间,她几乎从未怀疑过贺玄铭,几乎……偶尔的几次疑惑,也被她自己略过了。
谢蔚尘,只是把那层窗户纸捅破了。
“你是说,贺玄铭一直在囚禁我吗?”温怜颤抖地说出这句话。
如果是囚禁,那一切都说得通了。每一次她想要出门,所有人都会拦着她,她连接近大门的机会也没有,这些日子,她几乎过着与世隔绝的生活。
除了贺玄铭,她几乎与过去割裂了。在宁王府,她似乎比宫里更不自由。只是这一切,被贺玄铭巧妙地掩盖了。
“可为什么呢?他为什么要这个样子?”温怜几乎站不住身子,蹲在地上蜷缩着抱紧自己,痛苦地闭眼,抹去忍不住低落的泪水。
谢蔚尘想像少年时那般揉揉她的脑袋,可一伸手,却在空中僵住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轻叹一声,蹲下来柔声道:“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所以我才来看看你。”
“你愿意跟我一起出去吗?”
温怜握紧手指,抬头望向他,脸上泪痕未干:“好。”
她要去外面看看,宁王府到底是什么样子!
忽地,外面传来一声凄厉的猫叫。
谢蔚尘心里一坠,暗道不好。果然下一瞬,四面八方传来了脚步声。
谢蔚尘上前偏头一看,只见假山外,贺玄渊脸色阴翳地盯着他看,冷笑:“谢蔚尘,你不是明天才回来吗?”
而后,他的眼神落到了逐渐走出假山的温怜身上,看着她满脸泪痕,声音突然哑住了。
“怜儿,过来。”
第 79 章
第七十九章 威胁
多日未见, 贺玄渊却还是如原来那般,眼睛里淬着寒冰,温怜慌张地看看四周, 却没发现贺玄铭的身影。
这是宁王府, 贺玄渊怎么会擅自闯入?
她下意识后退一步, 躲到假山的阴影里,冷冷地问:“贺玄渊, 你来干什么?”
或许连她自己也没意识到,她嗓音是从未有过的薄凉。
贺玄渊听到这话,先暗中松了口气,看来她还什么都不知道。但是, 温怜冰冷的态度,瞬间激起了他心中的暴戾。
一旁的谢蔚尘见两人一问一答,只恨自己不早点把真相告诉温怜,他死死地瞪着贺玄渊, 将温怜护在身后, 厉声道:“贺玄渊, 你他妈还是个人吗?你就这么骗她!”
现在再不说,以后就再也没机会了。他回身看向温怜,顿了顿, “怜儿, 其实——”
“谢蔚尘!”贺玄渊脸色一沉, 粗暴地打断了他的话:“今天早朝的时候谢大人还问朕,你什么时候才回家, 皇姑母还在家里盼着你回家。”
谢蔚尘浑身一震, 不可置信地看着贺玄渊,咬牙切齿:“你把我爹娘怎么了?”
贺玄渊冷哼:“管住你的嘴, 他们自会安然无恙。”
温怜听着这些莫名其妙的话,被他们搞得云里雾里,明明宁王府是她和贺玄铭的家,为什么这些人会突然硬闯进来?
“你们到底在说什么?”温怜忍无可忍,毫无怯意地直视贺玄渊,冷声道:“阿铭现在在哪里?”
她这一问,让所有人脸色都僵住了,贺玄渊目色沉沉,默然不语。
早上的时候,温怜还小鸟依人地搂着他的腰不让他走,可转眼之间,她就为了贺玄铭对他横眉冷对。
贺玄渊喉头气的生疼,一时说不出话来。温怜的眼神直白而坦荡,在温怜绝情的逼视中,他狼狈地败下阵来。
不爱,是情人之间最大的武器。
而温怜看他的眼睛里,如今没有一丝一毫的情意。
“带走!”
贺玄渊错开视线,振臂一挥扬长而去,温怜看着他那熟悉的背影,竟在那一刻感觉到他的些许慌乱。
慌乱?温怜自嘲,他贺玄渊怎么会慌?怎么会乱?他从来都只会搅乱她的生活而已。
一旁的王管家战战兢兢地送走了几尊神佛,上前走到温怜身边,看着她手腕上的红痕,轻声道:“王妃,您身体没事儿吧?”
温怜摇摇头,问:“王爷呢?”
王管家卡了一下,先是诧异地看了一眼温怜,在温怜看向他时,赶紧低下头:“王爷还未回来。”
“王爷还未回,你怎么能随便让外人进府?”温怜质问的话脱口而出,可话一出口,她就意识到自己的可笑。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贺玄渊想要进宁王府,又岂是她能阻止的?
这一刻,温怜感到莫大的危机,她以为此生再也不会见到贺玄渊了,但如今看来,她逃的还不够远。
“算了,不说这些了。”温怜身心俱疲,可是刚准备回去,谢蔚尘的话忽地浮现在心头,梗在心间,挥之不去。
贺玄铭是爱她的,温怜对此深信不疑。
可贺玄铭难道真的囚禁了她?他二人已是夫妻了,他根本就没理由会囚禁她!
但现实情况,却又让温怜迟疑了。
“等等,我想要出去一趟。”温怜仔细盯着王管家的神色,不放过一丝一毫的变化。
如果贺玄铭真的囚禁了她,那所有人都他的帮凶。
然而王管家早就猜到了,他不动声色地拒绝:“王妃,小的见王妃的风寒多日不好,刚刚就派人去请大夫了,如果这个时候出门,赵大夫怕是要扑空了。”
“他年纪本就大了,来一趟咱们宁王府也不容易,您……”他顿了顿,小心翼翼地瞥向温怜,“您要不等王爷回来了之后,和他再好好说说?”
看着温怜脸色不虞,他心里发毛,但脸上却丝毫不显,继续赔笑:“当然,如果王妃有要事在身非要出门,小的自然不会拦着,要小的现在就准备马车吗?”
他的态度有礼有节,回话滴水不漏,实在让温怜挑不出错。她瞥他一眼,淡淡道:“你先派人让赵大夫别来了,然后给我备车吧。”
王管家脸色一僵,他之所以敢这样说,本就是看准了温怜不愿多事的性格,却不想温怜今日会如此强硬。
他低眉压下脸上的惶恐,正打算再说些什么,忽然天空响了一声惊雷。
他心中立时大喜,但面色却依旧为难,犹犹豫豫:“王妃,您看这马上就要下雨了,您的风寒本就没好透,如今再冒着大雨出门,若是有什么闪失,我该怎么向王爷交代?”
话音一落,冰凉的秋雨就落在了温怜的指尖,冻得她浑身一颤。
老天,似乎也在拦着她。
“罢了。”她轻叹一声,“回去吧。”
当晚,她睁眼到天明等了一个晚上,贺玄铭也没有回来。
她派人去寻,只说贺玄铭还在宫里。
想起前日贺玄渊的那个背影,温怜心里一阵惶恐,坐立难安,她不知道是不是她害了贺玄铭。@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不敢睁眼,不敢离开宁王府一步。
终于,到了第三个晚上,她撑不住了,迷迷糊糊地倒下身子,蜷缩在软塌上。
半晌,房门被轻轻推开,贺玄渊紧皱着眉头,灭了灯后,上前将人缓缓抱起,眼底一片乌青。
温怜等了多久,他就等了多久。
“怜儿……”贺玄渊痛苦地抱着她,前几日温怜冰冷的神情,已将他的心戳的千疮百孔了,他埋首在她怀里,“我该怎么办?要怎么样,你才会重新爱上我?”
一步错,步步错,现在已经无法挽回了。
温怜被他的隐隐冒出的胡茬扎得难受,不安地挣扎,迷迷糊糊地睁开眼,一瞬间清醒了。
“你终于回来了。”她一把抱着贺玄渊,担忧道:“怎么这么久不回家,你没事儿吧?”
这一刻,看到贺玄铭平安归来,她本能的爱战胜了一切怀疑。
贺玄渊一顿,默然不语。
见他不说话,温怜便默然他受到了贺玄渊的迁怒,她紧张地捧着他的脸,慌乱道:“你怎么了?难道受伤了?”
贺玄渊不知道他在温怜心中已然是这样的人了,不禁自嘲地笑了笑,“没有。”
既然温怜这么想他,那他岂能白白担了这样的名声?
无所谓了,他肆意地勾起嘴角,眼底逐渐变沉。
不管她爱不爱,她都是他的,一辈子都是他的!
温怜正打算说话,却猝不及防一把被他搂进怀里,他的劲儿很大,似乎想要将她揉进他的身体里,将她化为自己的骨血一般。
他的唇肆意在她锁骨上摩挲,而后开始夺取她那本就稀薄的空气,一缕又一缕,似乎想将她完全占有。
温怜被压得动弹不得,却只当他在宫里受了委屈,只好窝在他的怀里。往日里她多少得抱怨几句,但现在她却只有心疼。
若不是她得罪了贺玄渊,他就不会在宫里举步维艰,就不会替她受这份苦。
“答应我,永远待在我身边。”贺玄渊嘶哑着声音,在她耳畔低语,“永远不背叛我。”
他的身上,散着浓浓的不安和焦灼。明明被他搂在怀里,可温怜却觉得他仿佛身处孤寂的雪原,茫茫无际。
他在恐惧。
可温怜不知道,他到底在害怕什么。
见温怜不答,贺玄渊焦躁地勒紧她的腰,将她按在怀里,“你快说。”
温怜瞬间鼻子一酸,哽咽道:“好。”
“不行,你要跟着我说一遍。”贺玄渊不依不饶。
温怜靠在他的耳边,一字一句地承诺:“我会永远待在你的身边,永远不背叛你。”
忽地,贺玄渊的手就松了,温怜的一句承诺,就让他满足了。
秋雨霖霖,两人相互依偎。
贺玄渊搂着温怜,用温热的手掌盖住她的小腹,恍若不经意提起:“听王管家说,你今天想出门?”
温怜浑身一僵,他知道贺玄铭不想让她出门,而这个时候,她显然没必要触霉头,摇摇头小声道:“我只是想去街上买点儿吃的,现在不想了。”
贺玄渊一笑,不过那笑意却不上眼角,淡淡道:“他还说今天谢蔚尘来了,他来干什么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虽是淡然的话语,却有着几乎审判的力度,温怜不自觉有些紧张,“没、没做什么,就是好久不见了,他来探望我。”
贺玄渊冷笑:“探望你?探望你不走正门?”
温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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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怜解释不清,只好低声为他开脱:“你别生气,他是我的朋友,我不想你们之间有任何不快。”
贺玄渊:“他都对你说什么了?”
温怜:“……没什么,他就只是想找我出去玩儿。”
“玩儿?”贺玄渊冷笑,“我看他就是居心不良,你已经是我的妻了,他却还要翻墙进府,他不清醒,难道你也不清醒?非要跟着他走?”
温怜理亏,只能低头挨训。
“可,可若是我想出门呢?”她小心翼翼问,“府里的菜我吃不惯,想出去吃些别的东西。”
贺玄渊勾起嘴角,“想出门你就直接出去,直接从王管家那儿拿钱就行,怎么非要跟他走?”
“我明天有事,怕是陪不了你,你就跟沅芷一起出门吧,想去哪里去哪里。”
温怜眼睛一亮:“当真?”
贺玄渊一笑:“自然是真的。”
贺玄渊的态度如此坦荡,温怜一直悬着的心瞬间着了地,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她再也无法接受最亲近之人的欺骗了。
与此同时,宁王府的一角。
杜衡对着满院的暗卫,吩咐道:“都记清自己的位置了吗?”
“明日,谁敢跟丢了,就自己提着头来见!”
第 80 章
第八十章 哥哥
龟兹使馆, 大门紧闭。
初秋的阳光虽依旧灿烂,但已经没什么温度了,落在纸面上, 泛着一片白光。
琦善手执信纸, 眉头紧皱, 信虽短,但每一个字都让琦善触目惊心, 他不自觉捏紧了手,脸色铁青。
琦善:“尔雅这个丫头最是古灵精怪,你确定她没有看错?”
黑衣探子:“公主在龟兹发现贺玄铭的踪迹后,属下和大将军都去看过, 是他没错。”
龟兹位于大周西部边陲,一直与大周保持着友好往来,纵使周帝的皇子公主多到连他自己都记不清,但是对于一个小国而来, 记住大周皇室成员的面貌却是一门必修课。
琦善微微侧靠在软垫上, 皱着眉低头沉思, 指尖不经意轻点桌面,在袅袅的茶香中,紫灰色的眸子逐渐深沉。
此去龟兹, 车马不便, 路途遥远, 最快也要近两个月,再加上这封快马加鞭的急递, 也就是说贺玄铭已经离京两月有余。
那问题来了, 温怜嫁的人到底是谁?而中秋夜掳走温怜的那个男人,又是谁?
琦善把知道的所有大周男子逐一过了一遍, 却依旧没有什么眉目。
琦善:“你先回去,随时注意他的动向,不要声张,有事情一定要最快时间通知我。”
黑衣探子:“是,属下还有一事未说。”
“公主殿下说,王太后身体每况愈下,还望王子殿下尽快带着温小姐回龟兹。”
琦善心里轻叹一声,“知道了。”
“砰——”突然,大门被人突然轰开,屋内两人均是一惊。
“王子殿下,有消息了!”先前哪个侍卫兴冲冲地闯进来,直到看到屋内的情形,才后知后觉自己失礼了。
“你先走。”琦善对着黑衣探子淡淡吩咐,直到大门又重新关上,才将目光投向他,没追究他的冒失,“乌木,怎么了?”
乌木显得十分激动,“殿下,属下一直派人远远盯着宁王府,刚刚传来的消息,宁王府自昨晚起就一直大动作,不久前一辆马车刚从宁王府出发,朝着城中心来了。”
琦善眉头一锁:“有看到里面坐着什么人吗?”
乌木:“这个看不清,但是温小姐肯定是在里面!我的人说,自从那辆马车走后,宁王府几乎就空了,全都跟着那辆马车。”
琦善敛眉,虚虚地看向桌上那道被退回的协约。
原定于昨日下午的会面,在这封协约被退回的时,他也被通知这场会面直接被贺玄渊单方面地取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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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来,贺玄渊不想按照协约放人。
既然如此,那他就只有一条路——抢。
“把你的人都叫上,一旦发现怜儿的身影,就直接抢回来。”
乌木一惊:“抢回来?可他们至少都有好几十人,各个都还武功高强……”
琦善:“没办法了,这是现在唯一的方法。记住,千万不能伤到怜儿。”
……
与此同时,温怜正美滋滋地坐在全京城最豪华的酒楼里,一页一页翻阅着菜谱。
“来一盘香辣牛肉、一盘爆葱鸡排,外加一份水晶虾仁饺。”
每报一道菜,沅芷心里都是一跳,望着温怜欲言又止。
店主人脸上尬笑,摸着头上的虚汗:“这个没有。”
温怜一顿,“哪个没有?”
店主人:“……都没有。”
他的店里昨晚来了一位金主,直接一箱金子把他的店买了,并交给他一份菜单。
如今,就算真有,他也只能说没有。
正值饭点,她坐在厢房里靠床边的位子,不时飘过一阵又一阵的香味儿,勾的温怜直痒痒。
“算了,直接上你们的招牌菜吧。”温怜也不是挑食的人,只要不再是府里那些寡淡之物就行。
“好嘞,您请稍等。”店主人心里松了口气,赶紧溜了,生怕她又提出别的要求。
窗外,隐隐约约传来一阵欢快的喜乐,温怜向外一望,只见迎面走来一列送亲的队伍,那台小轿“咔哒”一落地,停在了她所在的酒楼。
店主人慌慌张张出门,“诸位客官,今日小店人满了,不迎客了。”
“满了?”为首之人是一个壮汉,五大三粗十分彪悍,看着几乎空荡荡的一楼,怒道:“哪里满了?我等送我家小姐出嫁,走了好多天才找到一家像样的酒楼,你是不是瞧不起我们外乡人?”
这一句话,就给店家扣了好大一顶帽子。店家叫苦不迭,看着他不好惹的样子,退一步道:“楼上人已经满了,客官这么多人,要做只能坐在楼下。”
“那我们新娘子怎么办?”一个小丫头从喜轿旁跑上前,不满道:“我家小姐的盖头还没掀呢,姑爷还没看,怎么能让你们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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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啊,我家小姐绝不能受委屈!”
“我们可以待一楼,让小姐去二楼!”
这些人堵在门口,嗓门儿又大,店家昨晚还觉得走了狗屎运,现在直接想原地升天。
可楼上的人,昨晚的金主那可是千叮咛万嘱咐,绝不能和外人同桌,他绝不能放人进去。
“诸位,楼上已经被人包场了,我也做不了这个主。”店家上前一步,将人拦着店外,竟是一步也不让。
这时,店里的其他人也都放下了碗筷,不动声色地观察着这一幕。
现在这家店里,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全都是贺玄渊的人。
“店家,你让新娘子上来吧。”温怜靠在木质的楼梯扶手边,温声道:“既是千里迢迢来送亲,想必已是劳累多时,何必如此强人所难?”
店主人:“……”
“好吧,你们都进来吧。”店主人无奈,只能看着小丫头将新娘一步一步扶到楼上。
只不过,这新娘看起来十分高挑,甚至比一旁的小丫鬟高出许多。
楼上,温怜让新娘坐在她的对面,忍不住好奇地大量她。
“这位姑娘,多谢你刚刚出手相助。”新娘柔声向温怜道谢,这声音比之寻常姑娘的嗓音要低上几分、厚上几分,甚至微微有些沙哑。
如此,温怜对她更感兴趣了。
“没什么,你大老远嫁过来才不容易呢。”她不动声色地将刚上的菜推到她的面前,“姑娘方便取下盖头吗?这里都是女子,没有男子,大可放心。”
一旁的小丫头却道:“这位姑娘不知道,我们家那边儿的习俗是这样的,在丈夫掀起新娘的盖头之前,是不能被太多人看到的,即使是女子也不行。”
说完,她就朝着沅芷道:“可否劳烦这位姑娘先跟我一起出去等等,让我家小姐和你家小姐一起用膳?”
沅芷一愣:“啊?”
她没想到事情会这样,惊讶地看着温怜。
“听她的,你去吧。”温怜毫不在意,她现在所有的注意力全都放在了眼前这个新娘子身上。
房门被紧紧关上,温怜将碗筷递给她,“不知姑娘从哪里来?”
新娘:“我从龟兹来。”
温怜手上一顿,猛地看向她,只见喜娘一把扯下盖头,露出一张熟悉的面孔。
“你……”温怜刚说一个字,就被他捂上了嘴,只见他警觉道:“小点儿声,隔墙有耳。”
温怜一直记挂着自己赚到的那五百两银子,这些日子也多次想去找段雁回,但从未想过会在这里、会以这种形式。
“你在干什么?”温怜小声道,“你怎么假扮新娘呢?”
见她安然无恙,段雁回笑道:“为了你。”
温怜一顿,“你什么意思?”
索性时间还长,段雁回便幽幽拿出一枚玉佩,推到温怜面前:“你看看这个,有印象吗?”
此玉佩和温怜以往所见的玉佩极为不同,用料是极为罕见的紫玉,形状竟是一朵雕刻得极为生动和精美的花朵。
温怜莫名其妙地拿起,一时有些摸不着头脑,摇摇头:“没印象。”
段雁回一早就猜到了这个答案,毕竟当时婀吉丽娜带着温怜回龟兹的时候,她还还太小了,他也不急,缓声道:“如果这朵花真是紫色的呢?你在你母亲身边,从来没有发现过带着有着花纹的东西吗?”
这句话,直接让温怜惊愕失色。
“你到底是谁?”
若是寻常人,根本就不会一来就提到她的母亲。
段雁回默然不语,只示意她好好看手中的玉佩,“你再仔细回想一下,真的没有见过吗?”
温怜垂首,默然不语。
她怎么可能没见过这个花纹?几乎婀吉丽娜为她绣的每一件衣物,在衣角处都会有这样一处紫色的花纹。
这是龟兹王室的王徽,名叫“临月”,月出时分花朵绽放,月落即收拢花瓣。
“你到底是谁?”温怜将玉佩还给她,一脸谨慎。
见她这样,段雁回就知道她肯定是有所保留,笑道:“这是咱们家的家徽,你应该知道吧?”
温怜一愣:“咱们家?”
段雁回轻笑:“是啊,我来接你回家了,我的妹妹。”
所有的防备和警惕在这一瞬悄然卸去,温怜鼻子一酸,泪水止不住地往下流。
父母走后,她曾以为天底下已经没有她的亲人了,因此她努力地将贺玄铭当成是唯一的亲人,可如今老天爷又为她送来一个哥哥!
温怜忽然觉得,自从与贺玄铭成婚之后,生活一切都顺利了!
段雁回温柔地用手帕拭去她的泪水,柔声道:“现在先别哭了,正事要紧。”
温怜一懵:“什么正事?”
段雁回起身,将身上火红色的嫁衣脱下,递给温怜:“没时间说了,这条街包括这座酒楼,全都是监视你的。”
“你先换上这套嫁衣,我带你一起走。”
温怜心里一颤,“你说什么?监视?”
忽然,房门忽地被推开,楼下传来震耳欲聋的嘈杂声,门外小丫鬟轻手轻脚地将昏迷了的沅芷和一个黑衣人抱进屋子。
“王子,刚被这个探子发现了,只好先敲晕他们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时间紧急,你们赶紧走吧。”
发现沅芷只是昏了过去,温怜松了口气,转头去看那个黑衣人,在看到那人面容的瞬间,脸色瞬间煞白。
这个人,不就是宁王府里整日里在她身边晃悠的小厮?
段雁回走近,看着温怜的神色,低声道:“你也看到了,你周围全是这种探子,你一个人肯定没办法的。”
小丫鬟先是为已经魂不守舍的温怜换上嫁衣,而后直接掏出一张皮子,套在脸上之后,俨然就成了“沅芷”。
三人小心翼翼地下楼,没引起任何人的怀疑。只是店主人看着那新娘,眼睛有些发愣。
难道是他眼花了?怎么感觉这新娘矮了几分?
……
天色波诡云谲,一阵大风刮过,艳阳被铺天盖地的浓云遮盖。
贺玄渊按住被秋风吹起的纸张,心里忽地一坠。
不知为何,他觉得莫名心慌。
“杜衡,要下雨了,派人去催温怜回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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