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大的军舰悬浮在高空之中, 它形状特异，舰身泛着冰冷的蓝光，像是一把直插于天空的冷剑, 随时准备着向原罪之人，降下神罚。
紧接着, 阳光忽然开始一点点地穿透它的甲板, 好似冰雪消融于空气中, 光线扭曲，阴影消失, 蓝天重新空无一物。
它像梦一样出现, 又像梦一样地悄然消失。
仿佛虚幻的海市蜃楼。
珊瑚猛然回过神来, “快点！我们要把她带回教会！”
“那是……什么？”夏油杰下意识地问道。
“时空管理局的船舰。”珊瑚蹲下身子将南背起来, “恐怕他们已经在大气层里待命多时了。”
“你们不能带走南小姐。”纪之单手一错, 猛地将夏油杰别到一边, “把南小姐放下！”
夏油杰有些惊讶——他没想到纪之能将他卸开, 而且还是在身体状态并不完美的情况下。
“没时间了！”珊瑚转身，从腰间解开一条长鞭。
然而还没等她有下一步举动, 趴在她后背上的南却忽然在这时悬浮而起，迅速朝旁边飞了过去。
结实的手臂将来人牢牢地拥进怀里, 幽蓝的苍天之瞳冰冷地注视着前方，仿佛有蓝色的烈焰在其中燃烧。
“谁来给我解释一下现在的情况？”
“悟大人！”纪之当即跑来, 转身护在五条悟和南身前, “万分抱歉, 属下失职了。”
“这种事情之后再说。”五条悟低头看了眼南, 注意到她面色苍白, 双眼紧闭，但好在呼吸匀称, 看上去暂时没有危险。
伸出手轻轻将南被冷汗打湿的头发梳到一边，五条悟视线挪移，看向她胸口处不断向外泛着阵阵红光的项链。
是多亏了这个东西吗？
“悟！”夏油杰一手制着不断在挣扎的夜天之书，一边悄然靠近珊瑚，对五条悟解释道，“有新的情况我们不得不考虑。”
说着他举起手中的夜天之书，“不能再继续收集书页了，一旦书页搜集完毕，夜天之书……”
“是暗之书。”珊瑚打断夏油杰。
夏油杰看了珊瑚一眼，“……暗之书体内的防卫程序就会自动启动，到那时，之前它搜集的所有能量都会用来破坏，暴走的力量也会侵蚀宿主的生命！”
夜天之书在夏油杰的手中拼命摇头。
不！我才不会害主人！你说的事情都是假的！
五条悟扭头，一脸冷淡地看向珊瑚，“我们凭什么相信你？”
“不管你们信不信，时空管理局的船舰已经在空中待命了。”珊瑚全身戒备，“暗之书是管理局标记的最高等级危险魔物，之前转生的几任主人全都无一善终，而且每次都引发了恐怖的次元级灾害，丧生者无数。管理局已经追踪暗之书超过七十年，他们不可能会放过这个机会，一旦暗之书彻底觉醒，露出防卫程序的内核，船舰上携带的阿斯特朗姆炮会在瞬间将暗之书以及它的主人蒸发殆尽！”
五条悟抬头看向天空。
光学迷彩也阻挡不住六眼。
所有信息流都应证了珊瑚说的话。
小心将怀中之人抱得更紧了些，五条悟目光直视珊瑚，“如果我现在就将暗之书摧毁呢？”
夜天之书不动了。
“没用的。”珊瑚摇头，“它会再次转生……而且它的主人……同样会死。”
夏油杰听到这里，终是忍不住问道：“就没有什么方法能只销毁暗之书而不伤害到南桑吗？”
“我也想啊！”珊瑚气得对夏油杰吼道，“但是暗之书跟宿主的念动之核绑定在一起，根本无法分离……现在只能把她带回教会，不管怎么样，教会不会放弃她……也许祭司大人会有什么方法也说不定……”到最后，珊瑚的声音越来越微弱了。
五条悟闭上眼，沉默不语。
夏油杰望向五条悟，“悟，这是一场针对南桑的陷阱！高层甚至为此召唤了诅咒，置民众的安危于不顾……不管珊瑚的话到底值不值得相信，现在南桑的身体也已经不能再拖了。”
“那架船舰真的出现了，而且就在我们的头顶！我们至少要带着南桑离开他们的攻击范围，至于暗之书，这之后再找方法……”
空气一时陷入了安静之中。
很快，五条悟重新睁开了双眼。
“如果我们离开了天空那群家伙的攻击范围，而你的那个教会也没有办法解决暗之书，那时不仅南会死，暗之书也会重新转生，继续制造更多死伤，是不是？”
珊瑚抿了抿嘴，没回答。
五条悟语气冷淡，“你能保证吗？”
珊瑚面色迟疑，“我……”
夏油杰低声吼道：“珊瑚！”
“我……我无法保证！”珊瑚跺了跺脚，破罐子破摔，“教会的大家也都被管理局骗了！她们根本就不相信我的话！暗之书这么大的事件，连管理局都没有办法……但是，教会不会放弃她！”
珊瑚说到这里，语气渐渐变得坚定起来，声音铿锵有力：“教会不会放弃她！就算拼上性命……天使教会的所有修女，都将誓死保护天使大人的安全！”
珊瑚的声音在空旷的沙滩上回响。
“悟大人。”纪之回头，面露难色，“怎么办？”
事情怎么会变成这样？
如果那个女孩说的是真的，难道无论如何，南小姐都得死吗？
不收集书页，她会因为全身器官麻痹而死。
收集书页，她也会因为暗之书的侵蚀而死……又或者，在大炮下灰飞烟灭？
无法逃脱的死路。
简直就像是诅咒一样。
就没有别的方法了吗？
就在这时，五条悟怀里忽然传出一阵呻//吟，众人顿时扭头，就见南艰难地睁开了眼睛。
一双清澈的琥珀之眼，在睁开时，还透着股迷茫与无助，却又在看到五条悟的一瞬间，弯出安心的弧度。
她松了口气，低声说道：“你回来了啊。”
五条悟猛地深吸一了口气，抬手将夜天之书吸入手中，磅礴的咒力骤然爆发。
但极速运转的无下限术式在与夜天之书接触的边缘，却似乎发生了细微的扭曲，仿佛天然相斥的磁铁，互相被对方排挤。
五条悟的六眼微微眯起。
南见此大惊失色，“你做什么！”然后白光闪烁，竟就这么直接伸手穿过了五条悟的咒力，将夜天之书从他手上夺了过来。
夏油杰顿时瞪大了眼睛。
那可是悟的「苍」！
“南，放开她。”五条悟低垂着眼。
声音里，压着怒火。
南却从他的目光中意识到了什么，抱着夜天之书，脸色逐渐平静，“是不是我的时间要到了？”
纪之不忍地撇开眼睛。
五条悟知道南会做出什么选择。
而正因为如此，他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听完事情的原委，南沉默半晌，朝着珊瑚问道：“那个阿姆斯特朗炮，很厉害吗？”
夏油杰仰头看天。
珊瑚停顿片刻：“……那是人类目前最强大的攻击手段，最大功率甚至能毁灭一颗小型行星。”
“这样啊……”南垂头想了想，“那一切一定会发生得很快。”
“南桑……”夏油杰低头，抬起手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最终还是放下了。
一时之间，谁都没有说话。
南抬头看了看四周。
这里原本是一个平静的海边，阳光，沙滩，嬉闹的游人，岸边生长的小树……若是在夏天，一定会非常漂亮。
但如今，只剩下了冷冽的寒风。
南伸出手，摸了摸五条悟的脸颊。
“不要露出这样的表情啊。”
“让我试试？”她笑着说道，“也许最后只有防卫程序被销毁了呢？”
“我的皮肤那么坚硬，夜天之书还那么聪明，最后也许会有什么方法也说不定？也许……也许我们都能回来呢？”
五条悟半阖着眼，抬手覆上南的手，语气平静得可怕，“老子这辈子最狼狈的时候都在你身上了。”
谁能想到，原来天才又无敌的五条悟，也有做不到的事情。
南皱了皱眉头，“口癖。”
五条悟忽然轻笑出声。
“我就要说。”他抓住南的手，佯装恶狠狠地放到嘴边咬了一口，“烦死你！”
南不赞同地看着五条悟。
五条悟低头看了眼夜天之书。
曾与夜天之书接触过的手掌下意识地摩挲。
然后不知为何，他忽然笑了起来，而且笑得越来越大声，越来越肆意，越来越猖狂。
“好！干吧！”他畅笑着说道，“夜天之书，吸收我的术式！”
珊瑚一惊，大吼道：“你疯了！”
纪之迅速将地上的咒具汇聚到了一起，但五条悟却对此摆了摆手，示意他离开。
夏油杰见此怔愣片刻，顺着五条悟的视线看向夜天之书，紧接着仿佛是突然之间明白了什么，跟着五条悟一起大笑了两声，“去吧！悟！这个时候退却的话，可要让我笑一辈子了！”
珊瑚猛地想要冲上前去，却被纪之抬刀拦住了去路。
“请你不要再靠近南小姐。”纪之冷声道。
“你们……”珊瑚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们，“你们都是疯子！”
这简直就是去送死！
“哦？你不知道吗？”五条悟的表情肆意张扬。
“咒术师都是疯子啊。”
说着，他忽然低头从口袋里掏出了一个东西，然后握住南的手，将它迅速套在了她的左手中指上。
“这是？”南把手举到眼前。
阳光下，洁白色的钻石流光溢转。
“订婚戒指。”五条悟得逞地笑了，“打个印记，免得你傻乎乎的，一会儿被拐跑了还找不到路。”
“我才不会这样呢！”南气恼。
五条悟随即抱着南悬浮起来，向大海深处飘去。
“哈，到时就知道了。”
烙印着巨大深坑的沙滩渐渐在两人身后远去。
沙滩上的三人默默望着他们，身形越来越小。
所有人都知道，这是一场赌博。
但五条悟的字典里从来没有“退缩”二字。
这次，他要all in！
一直默不吭声的夜天之书在这时忽然从南的怀里竖了起来，蹭了蹭她的脸。
对不起。
南摸了摸夜天之书的书脊，温和道：“没关系，我知道你没有骗我。”
“害怕吗？对不起，要让你和我一起面对这样可怕的事情了。”
夜天之书摇摇头。
五条悟没好气道：“果然是个惹祸精。”
两人飞行的速度非常快，转眼间海边在他们眼里就只剩下了一条模糊的边际线。
南抱着五条悟的脖子，见此抬头说道：“就在这里应该可以了，五条君回去吧。”
五条悟挑了挑眉，“回去？你觉得我还能回去吗？”
被夜天之书烙印了术式的人，无一例外都会在瞬间失去近乎所有咒力。
以五条悟的力量，他大概要恢复两个月以上。
当然也飞不回去了。
南闻言，顿时大惊失色，“那，你……怎么可以！”
“哈哈！”五条悟大笑，“那当然是和你一起啦！”
高空中，隐藏在光线折射之下的透明战舰，悄然移动了它的身躯，将它的巨型弹道对准了广阔无垠的大海。
从它的高度看去，五条悟与南加在一起的身形大小，甚至都没有一只蚂蚁显眼。
五条悟仰天大喊：“中岛宏！你就在上面对吧！”
天空没有回应。
但五条悟毫不介意。
“你给老子好好看着！这辈子都别想忘记！”
夜天之书翻开封皮，空白的书页对准五条悟。
五条悟低头看向夜天之书。
“好好用我的术式哦。”最后，他这么说道。
而此时的海边，珊瑚紧握着手中的长鞭，在空中一甩，面前瞬间开出一扇红色的门扉，里面星光涌动，不知通往何处。
“算了，无所谓了，我已经仁至义尽了。”珊瑚语气凶狠，“吸血鬼帮助天使？真是笑死人了。我已经偿还了恩情，从今往后，我们两不相欠！”
“等等！你还不能走。”夏油杰拦在她面前，“这之后会发生什么事情，我们一无所知。你必须留下来！”
珊瑚一把打开夏油杰的手，“要是你们听我的话，现在就应该把天使带回教会，而不是让时空管理局那群骗子得逞！”
夏油杰神色强硬地走上前，似乎还想说些什么，但就在这时，不远处，耀眼的蓝光在天际线上亮起。
纪之迎着喧嚣的海风，将手上的刀收回。
“开始了。”
说完，他毫不犹豫地转身，向远方跑去。
珊瑚回头看了一眼大海，原地踌躇片刻，突然回头拽住夏油杰的衣领，将他一起拖进了时空大门。
夏油杰下意识起手想要制住珊瑚，却又在她的下句话中停下了动作。
“想死吗！大爆炸要来了！”
珊瑚咬牙切齿。
“看在食物的份上！”
管理员权限
他们说的话, 夜天之书一个字都听不明白。
她翻了翻自己的记忆存储单元，从头检索到尾，都没有找到关键词——“自动防卫程序”。
她只是一本用来收集魔法的魔导书, 怎么会配备如此大规模杀伤性的功能模块呢？
这么长的时间里，跨越了数个世纪的时光, 她陪伴了那么多任主人, 完成了那么多次魔法收集。
她陪伴着她们一起走南闯北, 一起感叹古代魔法的精妙，一起收获创造咒语的喜悦, 一起见证了众多文明的兴起与衰落……
她在师徒间继承, 在伴侣间传递, 也曾尘封于地底深处百年, 然后在某天被路过的孩童重新带回世间……
但是……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来着？从什么时候起, 她不再是在人与人之间传递, 而是在世界间跨越, 自行寻找主人？
她的程序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破损的？
是上一任主人吗？上一任主人……上一任主人……
是谁来着？
「走！走！哈哈哈！走！」
「……这么多魔法，不好好利用不就浪费了吗！」
「暗之书, 上古危险遗产……」
「……权限？那能做什么？」
「……快跑！快跑！离开这个世界！」
「……夜天之书，我终将死去, 可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不同的声音，不同的面孔, 但夜天之书却一个人都无法识别出来。
直到记忆存储的终点, 有一段温柔而又苍老的女声响起。
她想起来, 这是创造她的人。
她的妈妈。
「我的时间不多了, 孩子。」老人虚弱地躺在床上, 目光所及之处，只是一栋简陋的小木屋。
干枯的双手已经没有多少力气, 但抚摸着她的时候，依旧温柔如初。
夜天之书难过地垂下封皮。
「不要难过啊，你会有新的主人的。」老人轻拍夜天之书，像是在安抚不安的婴儿，「你会见到更多的世界，更多的风景，会遇到更多技艺高超的魔导师，在历史的长河中与名留青史的伟人擦肩而过……宇宙如此广阔，你不觉得兴奋吗？」
夜天之书摇摇头。
老人见此一愣，沉默片刻，随后叹了口气。
「这样啊……你有别的梦想啊。」
「那样的话，请记住我这句话吧。」老人闭上双眼。
「绝对，绝对不能将你的管理员权限轻易地交付于他人。」
「直到遇到你想要守护的人的那一天为止。」
管理员权限？
无边无际的宇宙化为流星逝去，时间的长河像大海一样广阔。
为原罪之人准备的达摩克利斯之剑已经吊悬于高空之中。
“好好用我的术式哦。”
夜天之书知道自己应该做什么了。
丝丝蓝光像绸带一般从五条悟的身体里透出，钻进空白的书页中，就像是秋叶落入湖面，激起细小的涟漪，看不懂的符文随即从纸下浮现，占满整面白纸，紧接着又占据了翻开的下一页，循环往复……
书页翻飞如流水淌过，眨眼间就接近了末尾。
第五百九十八页。
当代最强术式——无下限，它的力量在完全掌握之下甚至能操控原子级别的运动，它蕴含着的信息，每一个节点，每一分逻辑，都足够普通人研究终生。
第六百二十二页。
夜天之书的逻辑单元高速运转，对迎面而来的信息快速分析、解构。
第六百三十八页。
五条悟脸色逐渐变得苍白，南心疼地摸了摸他的脸，但他却只是垂眸与南对视，然后不以为意地笑了一下。
“哈，新奇。”
这么弱小的感觉，他这辈子还从没有试过呢！
第六百五十八页。
南撑起身子与五条悟紧紧相拥。
第六百六十六页。
最后一页翻过，封皮合起。
一个白色的光球就在这时突然从夜天之书之中飞了出来，钻进南的胸口。
南一愣，脑海中顿时响起一道机械女声。
「管理员权限激活。」
“什么？”南还没有反应过来。
紧接着，夜天之书的白光深处倏然有一抹黑色渐渐晕染开来，它像是混沌的流水，又像是蠕动的游蛇，阴冷，潮湿，慢条斯理地将白光彻底吞噬。
南只觉得心中一冷。
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五条悟抱着南在空中猛地向后一退——他还剩下些许咒力，但已经支撑不了多久。
两人在空中的高度正在缓缓下降。
夜天之书紧追而上。
而此时，高天的船舰上，庞大的弹道徐徐张开，七彩的能量漩涡正在它的面前汇聚，目标直指下方。
与此同时，数条黑色的能量触手忽然从夜天之书的背面涌了出来，像一只正在呕吐的章鱼，丑陋的墨汁渐渐淹没了她的整个表面。
“夜天之书！”南不由大喊出声。
“这就是那个防卫程序吗？”五条悟嫌恶地嘶了一声，“哇，真丑。”
触手飞舞，形状诡异的蠕动肉块从中间生长了出来，随即迅速膨胀，庞大的眼珠在这上面睁开了眼睛，蜈蚣的身体一节一节地爬出，最顶上，一个人型的物体正在逐渐显现。
不过顷刻间，这四不像的丑陋怪物就已经膨胀到了有一座山那么大。
令人牙酸的尖啸声响彻天地。
大海掀起巨浪，恐怖的暗黑能量向四周飞溅。
五条悟突然闷哼一声，身型骤然往下一沉。
趁此间隙，紧追不舍的触手顿时冲了上来，在五条悟手臂上划出一道血痕。
“五条君！”南手足无措，“不要管我了！你自己一个人快走吧！”
就在这时，南的双腿上忽然有一条黑色的锁链显现而出。
锁链缠绕着她的大腿，仿佛有自己的意识一般，一边缓缓收紧，欢迎加入企鹅君羊一五二而七五二把一，每日更新最新完结文一边向南的上半身爬去，像是一条吐着信子的毒蛇，匍匐扭动，正要把自己的猎物绞死。
“啊！”南顿时痛呼出声。
高空之上汇聚的能量越来越强，强烈的光芒已经超过了太阳，天空落下奇幻的幕布。
就连皮肤都仿佛要被灼伤，周围的温度急剧上升。
怪物顿时伸出触角，疯狂地吼叫，对空中逃脱的两人穷追不舍。
海浪翻滚，气流震荡。
五条悟忍着痛险险地躲过背后的攻击，搂着南大腿的手下意识想要拉开那条锁链，却像穿过空气一样从锁链中间穿了过去，“南！用我的术式！”
“现在的你应该能做到！用我的术式！拒绝它！”
南忍着痛，在冷汗中睁开眼。
五条君的术式……无下限术式……
锁链再次收紧。
南倒吸一口冷气。
不行，做不到……
五条悟一个侧翻躲过紧接而来的攻击，手下意识地往海面上一撑，手掌却穿破海平面，沉了下去。
他的无下限快要消失了。
五条悟低头看了一眼南，咬了咬牙。
果然没有六眼，即使是魔法也无法操纵无下限术式吗？
天上的彩色光束渐渐收敛，汇聚成了耀眼的白光。
阿姆斯特朗炮已经准备完毕。
就在这时，庞大的怪物中央，一道微光忽然亮起。
它是那么的刺眼，就像是即将湮灭的恒星，向宇宙发出了它的最后一束光亮。
南身体一滞，琥珀色的眼眸中，纯粹的金色瞬间被点燃！
大量的信息像海啸一般，瞬间涌入了她的大脑。
主人……
我在这里！
白色的微光从南的胸口缓缓透出，与远处的光芒相互呼应。
南极慢地眨了眨眼，突然伸出手，抓住了腿上的锁链。
五条悟半条腿已经踏进了水里。
紧接着他仿佛察觉到了什么，脸色一变，兴奋地大喊：“南！”
南手掌用力一握！
下一秒，黑色的锁链瞬间崩裂！
怪物仰天长啸，触手疯狂向四周肆虐，仿佛被针刺扎穿双目的毒蛇，愤怒地蠕动。
原来如此，原来是这样吗？
南抬头狠狠地瞪了五条悟一眼。
五条悟笑得一脸无赖。
“好吧，我承认，夜天之书确实很聪明。”
南从五条悟的怀里滑了下来，却忽然脚下一错，在空中晃动了一下，吓得她连忙扶住五条悟的手。
“别慌，让空气牵引你。”五条悟耐心指导。
南很快在五条悟的指导下稳住了身体，然后牵着他的手，带着他缓缓飞上了高空。
白光从他们相握的双手处蔓延开来，触手在靠近两人的瞬间被透明的屏障隔绝在外。
无下限术式。
五条悟双手一摊，笑着将最后一丝咒力彻底流放。
要不是时机不对，他看上去都想抱着爆米花躺下了。
接下来，这里已经没有他的戏份了。
舞台的主角，就在他面前。
“是夜天之书。”南回首望向脚底下的怪物，金色的双眸里，烈焰涌动，“她还在那里。”
夜天之书用无下限术式，保护了自己的主模块。
并在最后关头，向程序的最高统治者，传递了关键的信息。
南果断回头，伸手在五条悟胸口上猛然一推。
白光笼罩上五条悟的身体，他却毫不抵触地张开双手，笑着拍了拍南的头。
“待会儿见。”他说道。
下一秒，白光裹着五条悟瞬间向岸边飞去。
眼见着五条悟远离了危险区域，南深吸了一口气，转过身。
不堪入目的怪物咆哮着在海面上蠕动，仿佛意识到了什么，触手瞬间收缩，□□膨胀的速度骤然加快。
南低下头，好奇地摸了摸自己的大腿。
很奇怪的感觉，跟她想象中的不太一样。
紧接着，她抬起头望向高空。
明明距离千里，但船舰冷硬的轮廓依旧在她眼里清晰可见，光学迷彩在光线下那点微妙的不违和感，就足够她锁定目标。
她能感觉到从那个方向传来的庞大能量波动，但却并不再感到畏惧了。
奇怪的是，明明已经束集完毕的能量炮，却到这时还没有发射。
跨过时空的阻碍，好像有什么人，正透过船舰的天窗，与南遥遥相望。
南低下头，右手颤抖地包裹住左手，紧紧抱拳，牢牢地护着指尖那枚白色的钻戒。
拜托，请给我勇气吧。
海面上的怪物还在膨胀，仿佛无穷无尽的淤泥从海底深处涌出，瞬间将周围的大海污染。
昏暗的天空，幽蓝的大海，天地之间，只有她一个人。
轻风只为她歌舞，大地只为她咏唱。
南闭上眼睛，随意抬手一招，空气中顿时传来爆破声。
这就是……力量吗？
高空中的光芒就在这时，骤然一缩！
南猛地睁开眼，拼尽全力朝怪物中央飞去。
白色的能量炮瞬间破开空气，如同坠落的圣剑，从天而降。
海浪声远去，风暴声暂停，世间的一切都仿佛失去了声音。
南金色的双眸中，倒映着连接天地的滔天光柱。
念动之核全力运转，黑色的长发在刹那间晕染成洁净的亮白色。
不行，速度不够……
她还要更快才行！
忽然一阵破空声，三对黑色的羽翼在她的背后倏然张开。
翅膀巨大，仿若天神降临。
光柱直插大海，怪物仰天嚎叫。
在天光肆虐之前，南朝着那股微光，伸出了双手。
别怕。
我来接你了。
凯旋
“你一直把南桑称为天使, 那是什么意思？”
从寒冷的海边直接落进了炎热的沙漠，而且还不知道是不是在地球上，夏油杰却对此情况适应良好。
之前帮夜天之书搜集书页的时候, 他和五条悟也经常这么干。
属实是见识到了什么叫做物种的多样性。
珊瑚头也不回地走在前方，从背包里掏出一个大小明显与背包容量不符的披风往后一丢。
“就是字面意思。”
夏油杰眼疾手快地接住披风把自己罩住, “你的意思是, 南桑不是人类？”
“那又怎样？”珊瑚给自己套上红色的披风, 闻言停下脚步，回头看向夏油杰, “不是人类又怎样？”
夏油杰抬手示意她别生气：“别误会, 我没有别的意思。”
珊瑚瞪了夏油杰一眼, 扭头顶着风沙继续往前走去。
夏油杰想了想, 往前几步跟上珊瑚。
“之前一直没有相信你说的话, 我跟你道歉。对不起。”
珊瑚脚步气势汹汹, “你是指哪个部分？”
“不是人类的部分。”夏油杰看了眼四周, “这个世界比我想象中要广阔。”
有些时候，只有亲身体验了, 人的世界观才会重新塑造。
收集书页的时候，也不总是会直接落在目标面前。
那时他恰巧需要一个人行动, 漫无目的地闲逛的时候，曾经远远地眺望过一座靠近山水的小型村庄。
那里的村民们身形幼小得像个孩童, 喝茶、劳作……生活似乎与人类并没有什么两样, 但每个人头顶上都顶着各式各样的兽类耳朵。
不是装饰, 是有血有肉的耳朵。
智慧生命不只有人类。
珊瑚垂眼看了眼地面, 过了一会儿才低声道：“……随便, 这也没什么好道歉的。”
沙漠的天空万里无云，烈日炎炎像火一样燃烧, 不过这么一会儿，夏油杰脸上就冒了不少汗。
但珊瑚的皮肤却依旧白皙干爽，不小心靠近的时候还能从上面感到一丝淡淡的凉意。
“我们这是去哪？”夏油杰把兜帽又压低了些。
珊瑚脚步不停，“没有‘我们’，你想去哪就去哪。”
夏油杰顿时一惊，上前拦在珊瑚面前，“不，我们要赶快回去！”
珊瑚瞥了夏油杰一眼，面无表情地绕过他继续往前走，“都说了没有‘我们’。先说一句，你可别小看阿姆斯特朗炮的威力，就算不是最大功率，消灭你城邦所在的那座小岛还是绰绰有余的，要不是我把你带到这里来，你早就死在那里了。”
“那个量级的炮击，就算是天使也挡不住……”珊瑚停下脚步。
面前一只庞大的咒灵忽然从空间中钻出，截断了她的去路。
“带我回去，珊瑚。”夏油杰面色凝重，“我无意与你起争执。”
珊瑚默了一瞬，随即仰天笑了一声，“哈，你们人类果然总是忘恩负义！”
“这不是忘恩负义，我感谢你顾及着我的性命。”夏油杰手一松，咒灵缓缓后退，“但现在情况紧急，我必须马上回到悟身边。”
被夜天之书吸收之后，五条悟必将陷入虚弱。
“你是听不懂人话吗？”珊瑚猛地回过身，几步跨到夏油杰面前，仰头与他狠狠地对视。
“放弃吧！现在他们恐怕早就灰飞烟灭了！”
“那我也要回去。”夏油杰执着道，“我的世界里还有许多需要帮助的弱小之人，我不能放下他们不管！”
珊瑚忽然匪夷所思地看了一眼夏油杰。
“你，这辈子还没遇到过什么坏人吧？”
夏油杰面色一沉，“你说什么？”
“你知道我最讨厌的人类是什么样的吗？”珊瑚单手叉腰，眼底的嫌弃近乎溢出眼眶。
“满嘴大义，拯救苍生，好像自己是什么救世主。”她上下打量了一眼夏油杰，“实际上也不过是为了自己罢了。”
夏油杰眉头一跳，声音里压着怒火，“我想你对我恐怕是有什么误解。”
“哦，这样吗？”珊瑚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开，“那你大概是笨蛋吧。”
“更没救。”
夏油杰瞬间抬手起势，单手绕过珊瑚胸前，制住她的身体，但在下一秒，他面前骤然一空，珊瑚的身影顿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只小巧的红色蝙蝠，展翅向远处飞去。
然而就在她即将飞上高空时，一旁的咒灵忽然以肉眼难以察觉的速度一跃而起，瞬间将她扑倒在地。
“放开我！”珊瑚重新现出人形，红色的头发在挣扎间粘上了不少沙子。
夏油杰走到一旁蹲下身子，“你说你是吸血鬼对吧？”
“我不是吸血鬼！”珊瑚强调，“我是半人半吸血鬼的珊瑚！”
“那么半人半吸血鬼的珊瑚。”夏油杰危险地眯了眯眼，“有些话我不想说太多遍……现在，立刻，带我回去地球。”
“你知道你打不过我。”
咒灵威胁地朝珊瑚露出獠牙。
珊瑚顿时吓了一跳，害怕地往后一躲，“你不是说你要拯救弱者吗？这就是你对弱者的态度？”
“面对不同情况要有不同的手段。”夏油杰语气平静，“抱歉，我平时上课的时候可是有好好在听的。”
“我赶时间，还请快点吧。”-
肆虐的能量风暴渐渐平息，倒灌的海水重新流回大海，一片狼藉中，五条悟不顾劝阻，翻身跳下沙滩。
“悟大人！”正在帮纪之包扎伤口的护卫头领见此大惊，连忙冲上前去，“悟大人，伤口！”
五条悟瞥了眼手臂上的血迹，“没关系，已经没有大碍了。”
很快，他的身边又重新里三层外三层地围满了护卫。
倒是站在中央的本人看上去一点紧张感都没有。
“不用那么紧张，现在那群老头子肯定怕得不行，不知道躲在哪个角落里瑟瑟发抖呢。”五条悟瞪大了眼睛望着远处的天际线，似乎正在急切地搜寻着什么。
太阳渐渐落下。
“那也不能松懈。”头领连忙从腰间拽出一卷绷带，帮五条悟包扎伤口，“失礼了，悟大人。”
冬日的海风本应阴凉刺骨，但在经历了一场震天动地的能量爆炸后，这里的温度竟已如春天般温暖。
高空中的船舰已经不知何时消失了踪影，但这次，不是光学迷彩对光线的欺骗。
毫无征兆地出现，在降下绝望之后，又若无其事地离开。
傲慢得令人火大。
五条悟就这么站在海边静静地等着。
不知多久后，周围渐渐有冷风从四面八方吹来，热量带来的气压空洞吸引着大量的冷空气游向大海深处，风声从耳边呼啸而过。
有人从背后拿来了一件羽织，披到了五条悟的肩上。
所有人都垂着头，面色悲痛。
只有五条悟不耐烦地踢了踢沙子，“好慢啊。”
纪之缓缓走到五条悟身边，他已经整理好了自己，带着血渍的衣服被换下，凌乱的发型重新规整，就连袖口都一丝不苟。
要不是脸色还带着些许苍白，根本看不出他刚刚才经历过一场大战。
“悟大人。”他语气不紧不慢，“咒术界的咒术师们都已经得到消息，如今大部分已经前往受灾区，协助救灾。”
“夜蛾先生找到了我们的人，托我为您带来了口信。”
“啊？”五条悟侧过头。
纪之面无表情地复述道：“‘解决完你的烂摊子赶紧给我滚回学校，你的假期被取消了！’——他如是说道。”
五条悟：“……”
天边，落日坠下海平面，橙色的霞光在水面上淌出一条波光粼粼的大道，连接着夕阳与大海。
一颗小小的黑点就在这时忽然出现在了天际线上，她在空中磕磕绊绊，忽高忽低，几乎是踉跄着向岸边飞来。
头领顿时大喊：“悟大人！那里！”
五条悟顿时回过头。
纪之见此嘴角露出微不可见的笑容。
“夜蛾先生还说，‘带上你的未婚妻。’”
“知道了。”五条悟敷衍回答，眼睛直直望着远处的身影，一眨不眨。
“哇啊。”右边的翅膀只是轻微地一抖，南的身形便骤然向一旁歪去，她抱着夜天之书，紧张地稳住心神，小心翼翼地控制着自己背后新多出来的一套肢体。
直到双腿碰上大地，南踉跄地往前走了几步，却又在下一秒左脚绊右脚，猛地向前方扑去。
然后跌入熟悉的怀抱之中。
“走路都能摔，笨不笨啊。”五条悟把南紧紧拥入怀中。
三对黑色的羽翼渐渐消散在空气中，白发重新晕回幽黑，南抬起头来，眸中燃烧着的金色烈焰也缓缓熄灭。
她欲哭无泪，委屈道：“我飞了好久。”
一天之内有四对陌生的肢体需要她去从头学习如何操控，这也太强人所难了吧。
“怎么不用无下限？”五条悟侧头靠在南的耳边。
南闻言更悲伤了，“夜天之书烧了。”
运转无下限术式需要的运算量太大，之前连续高强度地使用无下限术式，已经让夜天之书严重超负荷。
简而言之，CPU炸了。
“现在她在自愈中。”南把夜天之书抬起来给五条悟看。
“那她还是不行啊。”五条悟一脸得意地说出了贬低的话。
还得是他。
“那个丑不拉几的东西分离出去了吗？”五条悟问道。
南点头，“多亏了五条君的术式，还有这个孩子给我的权限。”说着她低头，万分珍惜地将夜天之书抱紧。
只有这样，她才能在阿姆斯特朗炮撞击自卫程序内核的一瞬间，将她们分离开来。
无下限术式，管理员权限，还有足够毁灭自卫程序的力量。
三者缺一不可。
“五条君是怎么知道这样就能成功的？”南好奇。
“啊？”五条悟老神在在地笑了笑，“我不知道啊。”
南瞪大了眼睛，“不是你跟夜天之书说好的吗？”
五条悟：“没有哦，我什么都不知道。”
什么都不知道就冲进了风暴核心吗！
南气得砸了五条悟一拳。
五条悟顿时吃痛。
“怎怎么了？”南一慌，“很痛吗？”
五条悟痛苦地弯下身子，“我现在……超级脆弱的……啊，伤口，伤口！”
南顿时吓得不知所措，“欸——怎么办，怎么办，对不起！”
围观的五条家众护卫及纪之：……
悟大人，您的伤明明在另一边。
就在这时，众人左侧忽然有一道红色的门扉开启。
“悟！”夏油杰跑了出来，身后跟着不情不愿的珊瑚，“你没事吧！”
“哟，杰！”五条悟开朗地打了个招呼。
“不要乱动了，伤口还疼吗？”南紧张不已。
珊瑚见南毫发无伤，震惊地瞪大了眼睛。
不会吧……天使那么强的吗？
而与此同时，一张巨大的金色三角形法阵在众人右侧显现。
紧接着，一群身穿修女服的人忽然从里面跑了出来，面色急切。
“天使大人！”
珊瑚吓得顿时转身就跑，被夏油杰眼疾手快地抓住了。
披风的兜帽，特好抓。
“天使大人！”
五条家的护卫们立即挡在了南和五条悟的面前。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这群修女竟不约而同地面向南的方向齐齐单膝下跪。
南不知所措地仰头看向五条悟，五条悟则低头看了她一眼，把她往怀里藏了藏。
“天使大人！教会救驾来迟，还请恕罪！”
天使教会
夜晚降临, 海边的温度逐渐下降——这并不是一个适合谈话的地方，众人便转移阵地，来到了天羽家的别墅。
“这个……”南不好意思地把红色的项链递还给珊瑚, “它好像不亮了。谢谢你救了我。”
“没，没关系, 它本来就是这么用的。”珊瑚坐立难安地收回项链, 眼神一直不断瞥向另一旁站着修女们。
领头的中年修女金发碧眼, 衣着银色披风，见珊瑚看过来, 便朝她露出了温和的笑容, “既然是天使大人给你的, 那你就好好收下吧。”
珊瑚看上去似乎有些尴尬和不知所措, 转身走到夏油杰背后, 躲起来不说话了。
夏油杰有些不明所以地回头看了她一眼。
珊瑚顿时抬眼一瞪, 上手狠狠地在他肩上敲了一下, 直把夏油杰敲得一个踉跄。
夏油杰：……不是，跟我有什么关系？
“这之后我们再谈谈吧, 珊瑚。”领头的修女微微颔首，“你的教母还在教会里等你回去呢。”
珊瑚又往夏油杰背后缩了缩。
夏油杰：……
南还不能稳定地站立, 下意识地四周找轮椅，然后才想起来轮椅被落在了公寓, 只好老实坐在沙发上, 满脸担心地劝五条悟道：“你先去休息吧？”
“不, 我也想听听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五条悟看上去对如今的身体状况适应良好, 如今大大咧咧地坐在南身边, 翘着二郎腿，两手敞开将南圈在自己的怀里, 背后站着纪之和一排护卫，“我想，关心未婚妻的身体，也是未婚夫的权利吧。”
修女们闻言顿时轻微地骚动起来。
领头的修女依旧站在前方不动如山，闻言只淡淡地看了一眼五条悟，对此不发表意见。
夏油杰一看就知道这只鸡掰猫脑子里在想什么。
于是毅然决然地往前跨了一步，站到了他后面。
顺便把身后的珊瑚给漏了出来。
眼见着周围只剩下了自己一个人，珊瑚左看看，右看看，两边都不想去，只能憋屈地留在原地。
珊瑚：可恶都怪那个笨蛋！
“那么现在我们可以开始了吗？”领头的修女笑着看向南，“天使大人，我知道您现在一定很困惑。请恕我自我介绍。我是第七十七号管理外世界——乌里亚的总负责人，也是天使教会的大祭司。”
“你好，我叫天羽南。”南点头示意，“很高兴认识你们，叫我天羽就可以了，我不是你们的天使大人。”
“这方面是毋庸置疑的，还请您不要妄自菲薄。”大祭司说完，忽然单膝跪下，头颅低垂，“我们天使教会成立数百年，一切都是为了天使一族的存续，还请您不要拒绝我们。”
她身后的修女顿时跟着哗哗跪了一地。
“啊，这个……”南吓了一跳，不知所措地看了一眼五条悟，“请你们快点起来……怎么办……”
五条悟见此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你们怎么证明你们说的话？”
大祭司低垂着眼，仿佛默念出声：“天使生来爱人，她的垂怜能使万物圣洁。”
“天使天生强大，她的皮肤能阻挡一切刀刃。”
“天使天性美好，没有人能在她的注视下心如铁石。”
五条悟赞同地点了点头，南眨了眨眼，低头敲了敲自己的手。
“天使教会是围绕着天使一族组建的势力，我们都是深受天使庇护与恩泽的臣民。”大祭司继续说道，“但时空管理局竟然明目张胆地欺骗了我们，利用了我们，以至于让天使大人深陷于危险之中……简直不可原谅！”
“你们先起来。”南不知道应该说什么，“也许这其中有什么误会……”
“没有误会。”就在这时，珊瑚突然插话道，“虽然一直以来都由管理局的人在保证你的生活，但教会也从未间断过对你的看护。”
“这是您父亲的遗愿。”大祭司咬牙，“只是没想到所托非人。”
南一愣，“我的……爸爸？”
“是的。”大祭司抬头，“您的父亲是一位优秀的天使领袖。”
“他临终前希望您能像普通女孩一样长大，将您托付给了他当时的挚友，也就是现时空管理局上校——宏·中岛。”
五条悟顿时嗤笑出声，“所谓照顾，就是惦记着南的性命对吧。”
“他向我们隐瞒了真相！”大祭司目光直直落在南大腿上的夜天之书，“暗之书的新一任宿主竟然就是天使大人……如果早知道这一点，天使教会绝对不会放任不管，就算是时空管理局，也别想动您分毫！”
夏油杰闻言皱眉道：“如果当时你们知道真相，你们打算怎么处理暗之书？”
要不是悟的无下限术式，那种局面，近乎无解。
是保护南，让暗之书继续肆虐？还是杀死南，销毁暗之书？
亦或者有什么别的方法？
“我们会将天使大人保护起来！”大祭司斩钉截铁地说道。
“那暗之书造成的灾害怎么办？”夏油杰眯了眯眼，语气不自觉地低沉了下来。
“没有那样的假设。”五条悟摆了摆手，漫不经心地打断对话，“大体我算是明白了，那个什么时空管理局看起来是个很麻烦的势力，而你们之间对南的事情有协定，结果没想到意外闯入了一个惹祸精……”他斜睨了一眼一动不动的夜天之书。
五条悟扭头看向教会众人，“所以你们的诉求是什么？”
说了半天，你们想从南身上得到什么？
大祭司从地上站起身来，目光直直望向五条悟眼底。
她背后的修女们也一一站起。
“事到如今，时空管理局已经不值得信任。”大祭司低声道，“劳驾天使大人与我们一同回到教会，那里才是对您来说最安全的地方。”
五条悟与大祭司的目光在空气中对峙良久。
南坐在一旁，沉默不语。
“中岛宏的事情先不提。”五条悟懒懒散散地坐直身子，“你们这个天使教会，看上去倒是挺忠诚的样子，但是我们凭什么相信你们？”
修女们顿时一脸愤慨，“我们对天使大人的忠诚毋庸置疑！”
“啊是这样吗？但是我们可是到今天才听说你们的事情呢。”五条悟揽过南的肩膀，戳了戳她的脸，“你看看，你们的‘天使大人’呆得不行，现在已经完全怠机了。”
其中一名修女看不下去了，站出来沉声道：“请你对天使大人放尊重点！”
纪之往前走了一步，却被夏油杰拦下，转而代替他站到了前方。
“不好意思，我们无法信任你们。”夏油杰单手插兜，“与其相信你们，似乎时空管理局更让人信服。”
珊瑚嘁了一声。
“你说什么？！”一名修女气不过，却被大祭司抬手拦住。
“既然如此，那就只有一个方法了。”大祭司走上前来。
“祭司大人！”修女们仿佛察觉到了什么，脸色齐齐一变。
紧接着众人就见大祭司一抬手，金色的流光从她的掌心延伸而出，化为一个精致的手杖，下一秒，一声铿锵声响起，所有人只觉得眼前闪过几道刀光，在定睛一看时，大祭司已经利落地拔出了手杖内的长剑，架在了自己的脖子上。
刀刃锋利，刹那间就有血丝从她的脖子上冒出。
南顿时大惊失色，大喊出声：“请冷静！”
但大祭司神色毫不畏惧，“既然天使大人不放心，那我也只能用我的鲜血，来证明天使教会的忠诚与荣耀了！”
“请不要冲动啊！”南急得都快要站起来了。
修女们又哗哗地跪了一地。
五条悟一脸无语地抬头与夏油杰对视。
五条悟：她们在搞什么啊？
夏油杰：不清楚，好像是在撒泼。
珊瑚一副没脸看的模样，抬手捂住了脸，紧接着又从手指间的缝隙里抬眼瞅了瞅焦急的南，又看了眼一脸英勇就义的大祭司。
珊瑚：……不会吧，来真的啊……
只有南在真心地着急，“请先把刀放下！这之后的事情我们再说，好吗？”
“小鬼吗？”五条悟翻了个白眼。
只有小鬼才会在吃不到糖的时候拿自己的身体威胁父母。
南一拍五条悟，“五条君去休息！”
五条悟：……嘶，糟糕，忘了兔子真会着急。
夏油杰正想跟南说这个距离发生什么事他都能拦下，就看见南把五条悟的脑袋拉了下来，在他耳边说了什么。
然后就见五条悟肉眼可见地越笑越开心，完了伸手指了指自己的脸。
南当即在上面亲了一口。
修女们的眼睛里都要喷火了。
夏油杰：……
夏油杰：你牛。
“走了，杰。”五条悟慢条斯理地站起身子，往楼上走去，“我房间里有一堆漫画，还有珍藏版的哦！”
五条家众人瞬间悄无声息地一哄而散。
夏油杰临走前低头跟南说了一句：“有什么事情喊一声，不要大意。”
南感激地点了点头，“放心吧。”
珊瑚见此扭头也想跟着离开，却被大祭司喊下。
她脖子边还架着刀剑，但看上去依旧中气十足。
“珊瑚，这次是教会错付了你。”大祭司面露伤心，“如果要走，至少要好好道个别吧。”
珊瑚脚步一顿，犹豫许久，似乎很是挣扎，但终是转过身，“我已经把你们给的恩情还清了。”
她别扭地撇开眼，“只是道别啊。”说完虽然脸上依旧一副不情愿的模样，却还是回到了原地站好。
南抬手示意大祭司把刀剑放下。
“别激动，我们慢慢说。”
“先从……我的双亲说起吧。”
尘埃落定
最终那晚南到底跟大祭司谈了什么, 其他人并不知晓。
只知道在那之后，天使教会的人便马上离开了这个世界，神情看上去很是依依不舍, 临走前修女们还愤愤不平地围在南身边，叮嘱她抓紧远离那个散漫的白发不良, 小心阴沟里翻船。
五条悟对此的反应是给她们做了一个鬼脸。
嘲讽效果非常卓越。
珊瑚也跟着一起离开了, 走之前没忘记从夏油杰身上夺回了自己的披风。
“大笨蛋！”珊瑚狠狠地瞪了夏油杰一眼。
夏油杰嘲讽：“那救了大笨蛋的你脑子大概也正常不到哪去。”
珊瑚一个飞踢没打中, 当即扭头就跑，头也不回地消失在了传送法阵中。
夏油杰一回头, 就看见五条悟一脸蜜汁微笑的表情看着自己。
“干嘛？”夏油杰挑了挑眉。
五条悟：“我可是很nice的前辈哦, 绝对不会因为你之前嘲笑过我, 就告诉你错误的追人方法的！”
夏油杰嘶了一声。
听说谈恋爱会让人恋爱脑。
不清楚, 敲一下不就知道了？
妥善休息之后, 五条悟第二天就抱着未婚妻滚回了学校。
当即就被夜蛾正道赏了一个暴栗。
“这么重要的事情为什么不上报！”夜蛾正道咬牙切齿, “现在咒术界因为你有多混乱你知道吗！”
他本以为五条家与上层顶多就是有点利益纠纷, 没想到自己不过是给学生放个假，还能给日本海边炸出一个窟窿。
高层也差不多窟窿完了。
五条悟笑嘻嘻地接受了惩罚, “老师，我现在真的超——弱的哦！你要小心对待我才行啊！”
结果就是又一个暴栗。
夜蛾正道抬起冒烟的拳头, “学会抗揍，也是咒术师的一课！”
“正好你好像很缺少这部分教导的样子, 趁这个时间就给我补回来吧！”
五条悟：……
“是个很严格的老师啊。”南坐在轮椅上, 跟硝子和夏油杰一起待在树荫底下, 看着五条悟在操场中央被夜蛾正道“正义补课”, 感慨道, “很适合五条君。”
“老师虽然看上去很严厉的样子，说话也总是拐弯抹角的, 但其实很温柔。”夏油杰低头看向南，“待在高专里，暂时应该不会有人来找麻烦了。”
现在咒术界里的人都或多或少听说了高层曾试图使用诅咒杀死五条悟的未婚妻却失败的事情，南的存在自然也吸引了许多关注。
而那片在一瞬间就被清洗了所有咒灵的灾区，现在也是日本咒术师最多的地方，想必被发现蹊跷也是早晚的事。
硝子侧首问道：“天羽你还不能站起来吗？”
“好像还需要一些时间。”南活动了一下脚腕，“稍微有点不习惯。”
“那就更应该多试试了，算是复健？”硝子突然想到了什么，“话说回来，你真的有翅膀吗？”
夏油杰也好奇地看过来。
“……应该有吧。”南不确定地摸了摸自己的肩膀，“但是它们好像并不怎么听话。”
“估计像双脚一样，多用用就好了。”硝子羡慕，“真好啊，哪个美少女小时候没想过长双翅膀啊。”
夏油杰：“……原来你想过啊？”
硝子：“你对我是美少女这件事有什么异议吗？”
在咒术师们察觉到不对之前，沉寂了一整天的高层们似乎终于缓了过来，马上怒火滔天地下达了新的指令。
五条家叛变！令所有咒术师对其围剿！
甚至都没有企图解释之前的行径。
不明所以的咒术师们并没有立即行动，在他们看来，高层显然是隐藏了什么重要信息，而且从始至终都是高层在对五条家发难，还要杀害人家的未婚妻，人没把你全灭都已经算是顾全大局了，这个时候还拉所有咒术师下水，都不知道之后会有什么糟心事。
率先动起来的是禅院家。
毕竟两家关系一直以来都势如水火，有这样一个机会，禅院家自然不会轻易放弃。
万幸的是，五条悟陷入虚弱的消息并没有在咒术界里传播开来，高层也似乎对此并不知情，慑于五条悟的余威，禅院家的人在这过程中也不敢太过张扬，不过一些充满挑衅意味的冲突还是在所难免。
有意思的是禅院家家主的态度。
他显然是知道内情的人之一，在被高层指使着对五条悟实施“调虎离山”的时候，他还隐晦地提醒了五条悟一些内部信息。
如今也是，在禅院家上下都要求趁势夺取五条家的权势的时候，他却表现出一副兴致缺缺的模样，看上去对此毫无兴趣，也给禅院内部对五条家的计划造成了一些阻碍。
“我在给你们留后路啊，一群蠢货。”酒后微醺时，似乎有禅院家的人曾听到他嘟囔过什么，但可惜无人在意。
五条悟一边听着纪之的汇报，一边抬手把篮球投进篮筐。
漂亮的三分球。
“那个老头子，虽然不着调了点，但也算禅院家里少有的正常人了。”五条悟接过夏油杰丢过来的球，往地上拍了几下，“行啊，那这份人情我们就记下吧。”
说完，他抬手又是一丢。
三分球。
南在一旁小海豹鼓掌，眼睛亮晶晶。
“五条君，好帅！”
“当然！”眼看着纪之离开，五条悟转头乐颠颠地跑到一旁，把南从轮椅上抱起，爱不释手地蹭了蹭，“南！南！我们去征服咒术界吧！”
“欸？”南不明所以地抱住五条悟，“为什么？”
五条悟理直气壮：“因为他们欺负我！”
抱着篮球走过来的夏油杰，恰好听见这气沉丹田的一句话。
夏油杰：……撒娇也该有个度吧。
坐在一旁的硝子已经没眼看了。
想要找回场子的话，就要拿出点有威慑力的证据。
恰好夜天之书也苏醒了。
操场上，唯一有战斗力的夏油杰召唤出了数百只咒灵严阵以待。
要不是他在学校里登记的咒灵有限，看这架势，他还想多放几只保命。
五条悟在操场边缘挥手：“南！尽情发挥！杰很强的，所以不用担心哦！”
脑海中回想起了那场恐怖的能量风暴的夏油杰：……
“别听悟在那里胡说八道。”夏油杰战战兢兢地嘱咐南，“稍微，就是稍微用点力就可以了，知道了吗？”
南自信地点头，“我知道了！”
夜天之书在空中旋转一圈，骄傲地挺起封皮。
包在我身上！
南闭上双眼。
就稍微……打出一点点……
紧接着，白色的三角形法阵在她的脚底下张开，夜天之书也飞到南面前，翻开书页。
此时正在办公室里的夜蛾正道，刚刚忙完教案，正打算歇息一会儿，嘴边的茶水还没灌下，就听见耳边轰的一声，周围霎时响起了一连串的玻璃炸裂声，甚至连大楼都好像摇晃了一下。
他顿时吓得一激灵，抬眼望去，就看见窗边一道明光从天空中划过，等到震动远去，就听到从远方传来的爆炸声。
夜蛾正道：……
那群臭小子又在干什么！
不用看，高专三人也知道自己闯祸了。
此时南已经因为强大的后坐力，整个人都被掀翻到了天上。
三对黑色羽翼骤然生出，勉强让她在空中稳定住了身形。
硝子石化：“刚刚那个声音……是什么？”
夏油杰极慢地看了眼操场对面的十字标靶。
夏油杰：还好没打中！
“我去看看！”说着夏油杰召唤出虹龙。
“我也去！”硝子跑着跳上了虹龙的脊背。
她看到夜蛾老师从办公楼里跑出来了！
眼见着两人向光弹发射的方向飞去了，五条悟望着从天上摇晃着落下的南，眨了眨眼。
然后笑容越来越大。
“南！”他跑着冲过去把南抱进怀里，转了个圈，“你超棒！”
南蚊香眼：“欸？欸——！！”
几分钟后，夏油杰的电话来了。
声音听上去有些一言难尽。
“……悟，你老婆是人形炮台吗？”
隐隐还听见硝子的补充：“这是核弹。”
最后夜蛾正道将他们所有人都痛骂了一顿。
“……你们三个！给！我！写！检讨！禁课一周！”
五/硝/夏土下座：“是……”
然后夜蛾正道扭头看向南。
南抱着夜天之书，忐忑不安地望着他。
夜蛾正道沉默半晌，“下次测试能力，我必须在场。”
南赶紧点头，“好的好的，不好意思给您添麻烦了老师。”
高专三人顿时齐刷刷地望向南。
五条悟：“下次推南出去吧。”
硝子：“好像可行。”
夏油杰：“赞同。”
夜蛾正道：“我听见了你们这群臭小子！”
后来发现，南不只是控制力量强弱不行，就连准头也非常危险。
“对，对不起！”南欲哭无泪，“我不管怎么控制就是做不好！”
夜天之书也一脸懵逼。
拉不住啊！真的拉不住啊！
但不管怎么样，威慑效果显著。
当五条家将南的能力宣告出去的时候，望着日本两侧的两个大窟窿，没人觉得自己能上前碰一碰。
连咒力都被蒸发殆尽了啊！
所有人都沉默了。
有人觉得这是咒术界的希望，既然一个五条悟就能影响整个日本的咒灵生态，那么有如此强者存在，近些年来因为咒灵实力与数量的增长而导致的伤亡很有可能就会因此减少。
也有人扼腕不已，毕竟咒术师以祓除咒灵为生，对于有些人来说，什么伤亡、灾害都是次要的，失去了赖以生存的行业，那才是致命的！
若是他们早知道这个消息，必将拼尽全力将这所谓“希望”扼杀！
然而高层的独断和不知为何将这个消息隐瞒的行为，显然已经让他们失去了先机。
既然五条家能如此高调地将原本受其保护的秘密公之于众，那么他们自然也已经有恃无恐。
一时之间，无论是对南寄予希望的咒术师，还是想要将她抹杀的咒术师，都对高层有了不同程度的不满。
——竟然想暗自将“希望”杀死。
——竟然知道这么大的隐患还隐瞒至今。
不可原谅！
想要守护“希望”的人显然更多。
于是在舆论滔天下，高层最终还是迫不得已地收回了对五条家的围剿令。
禅院家也瞬间安静了。
一时之间五条家势头强劲。
对此五条悟嗤笑了一声，“哈，现在你们可动不了南了。”
天使最脆弱的时期，已经过去了。
就在这时，南接到了中岛宏的电话。
一切才仿佛有了尘埃落定的样子。
“……我们见一面吧？”电话对面的低沉声音依旧沉稳平淡。
“一直以来，辛苦你了。”
中岛宏
地点约在东京的一家普通咖啡厅内。
五条悟吵着也要一起去。
“太危险了。”南一直记着五条家那名被毒死的六眼宝宝, “现在你的无下限术式不是还没有恢复吗，乖乖在学校里等我回来，好不好？”
万一遇到坏人怎么办？
“不是还有你在吗？谁敢打我的主意？”五条悟完全不带怕的, “老子跟他还有账要算呢。”
“小心一点也没什么不好的吧。”南依旧不同意，“回来我在把谈了什么都告诉你。”
五条悟干脆耍赖, “我不管！我就要去！”
夏油杰/硝子：完全是在哄小孩嘛！
硝子抬头看向夏油杰, “话说那个中岛宏……算是天羽的养父？自己看着长大的女儿, 真亏他能下得去手。”
夏油杰耸耸肩，对此不置可否, “不是这样, 我们现在也不能站在这里了。”
硝子闻言看了眼夏油杰, “其实你心里是赞同的吧, 那个时候选择牺牲天羽。”
“也没有别的办法吧。”夏油杰倒也没有否认, “而且那是南桑自己的决定, 我们说到底也只是个旁观者而已。”
硝子晃了晃脑袋, 看向面对五条悟的撒泼一脸无奈的南。
“嗯，最后是个好结局真是太好了。”
最终在五条悟的软磨硬泡下, 南还是妥协了。
当然，里三层外三层的护卫还是不会少的。
来到咖啡厅外后, 南不放心地叮嘱五条悟。
“不能跟中岛叔叔吵起来哦。”南操纵着轮椅走在前方，“要好好沟通才行啊。”
“你还叫他叔叔啊？”五条悟不爽, “他骗了你这么久, 你打算就这么轻易原谅他吗？”
南闻言沉默片刻, “……也不是原谅吧。”
“只是, 我知道, 他对我没有恶意。”
咖啡厅里被清了场，五条家的护卫们自觉地围在咖啡厅周围, 防止无关人员靠近。
推开店门，里面正放着舒缓的华尔兹。
阳光透过玻璃落地窗照进咖啡厅内，备餐的吧台空无一人，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柠檬香味。
一名头发鬓白的中年男子正安静地坐在角落的卡座里，他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身上穿着简单的牛仔裤和白T恤，肩膀宽阔，身形笔直，即使是如此放松的打扮，气质也与周围的环境格格不入。
像把收入剑鞘的锐剑，努力地在充满欢愉的生日庆典中，把自己伪装成舞台旁边的无用装饰，只为了讨寿星欢心。
南突然改变了主意。
她回身把夜天之书放到五条悟手上，“保护好他。”
夜天之书点了点头。
五条悟便只能不情不愿地走到咖啡厅的另一个角落里坐下，虎视眈眈地盯着这边。
等到走到桌边了，南才发现桌上摆着一盘自己喜欢的松饼和一杯暖呼呼的牛奶。
对面人的手边只有一杯普通的白水。
“你长大了啊。”中岛宏看着南小心地从轮椅上站起，坐进卡座里，“腿恢复得怎么样了？”
“还站得不太稳当。”南还是习惯用手把腿摆好，“下周约了医院的复健，医生说没什么问题的话，很快就能正常行走了。”
“是吗……”中岛宏面色复杂地低头看了看手边的白水，看上去很是感慨。
有些事，不用多说，他们都已经明白了。
“你已经跟天使教会的人见过面了吧？”
“是的。”南点点头，“我想大致的前因后果我都明白了。”
中岛宏抬眼看了眼不远处的五条悟，“你的那个朋友也探查了不少东西了吧，他从很早就在试探我的信息了，他的属下也给我带来了不少麻烦。”
“能在这个年纪有这样的远见和洞察力，实属难得。”
南有些不好意思地捧起面前的牛奶喝了一口。
中岛宏注意到了她手上的戒指。
“还没有举办订婚宴吗？”中岛宏露出不赞同的表情，“不郑重。”
“这个……不急。”南把牛奶放下，笑了笑，“这对于我们来说并不算什么重要的事情。”
中岛宏见此也没再说什么了，转而从桌子底下掏出了一个密封的文件袋，向南推了过去。
“这是所有程序的交接文件。”中岛宏双手交叉置于桌上，“我的真实身份是时空管理局的总管上校，主要负责统筹协调各方世界的交流来往，并追捕、调查、回收和管理次元干涉型违禁物品——暗之书也是其中之一。”
“一直以来天羽集团的事务大多都由我的秘书和亚伦在处理，等到你十八岁成年那天，这里的所有文件都会自动生效，天羽集团也会正式回到你的名下，这之后你要做什么，就是你的自由了。”
南接过文件袋，把里面的文件一一取出、签字，“亚伦？”
“我的智能型魔导器。”中岛宏抬手取下别在右手碗上的绿宝石袖扣放在南面前，“在你成年之前，天羽集团的业务他还会继续接手，不用担心。”
“Nice to meet you， miss.（很高兴认识你，小姐。）”绿宝石随着说出来的语句发出有节奏的光亮。
南瞪大了眼睛，“说，说话了！”
中岛宏笑了一下，“他很聪明。”
“All the time.（一直如此。）”亚伦机械地接话。
中岛宏无奈：“也有些容易骄傲自满。”
南恍然大悟：“怪不得有时候集团的行动会看上去那么激进。”
亚伦抗议：“That's strategy!（那是战略！）”
中岛宏没理他，自顾自地又从桌子底下取出了一张纹路华丽的白色卡片递给了南。
“这是你父亲的魔导器，他的名字叫诺亚。”
南好奇地接过卡片，低头看了看，上面的玫瑰金纹路在阳光下闪闪发光，仿佛拉丝的宝石。
“他也会说话吗？”
“现在还不行，自从你父亲去世以后，他就进入了休眠。”中岛宏喝了口水，“性子比较固执，至今没有醒来。”
“为什么？”南抬眼问道。
“他还在生你父亲的气。”中岛宏也没办法，“他觉得自己被抛下了。”
南一愣，低头摸了摸诺亚，一时没说话。
中岛宏看了一会儿南，忽然说道：“需要为你也做一个吗？”
“什么？”南没反应过来。
“智能型魔导器。”中岛宏继续说道，“暗之书终究只是存贮型魔导器，现在你的力量已经完全解放，以你父亲的经验……它在协助你的时候，有些力不从心吧。”
南顿时明白了过来，“是……大概是有点误差……不过她现在已经有新的名字了。她叫夜天之书。”
中岛宏从善如流地改了称呼，“你可以选一个物品交给我，时空管理局里有最好的魔导器工程师，可以为你在物品里注入智能，协助你控制自己的力量。”
“至于夜天之书，这之后也需要跟我走一趟。”中岛宏说到这里语气变得有些强硬起来，“法律上有一些程序要走，我们也需要确认她的自卫程序是否已经清除干净。”
南迟疑地点头，“好的。”
中岛宏一眼就看出了南的不情愿，“怎么，担心吗？”
“有点吧。”南回头看了眼夜天之书所在的方向——她正在手舞足蹈地跟五条悟不知道在交流着什么，“她只是个孩子而已。”
“你可以一起来。”中岛宏说道，“正好也可以来参观参观，做一些基础的魔法训练。”
南却露出为难的表情，“我想我暂时还不能离开这里。”
中岛宏不明所以地看了眼南，随即明白了过来，语气顿时变得有些古怪，“他还真是好运啊。”
南告诉中岛宏，她家里有一颗之前买下的陨石，也许可以作为新魔导器的容器。
“陨石？”中岛宏突然怀念地笑了一下，“你跟你母亲一样，也喜欢摆弄这些石头。”
正事已经谈完，许多曾经不好说出口的往事，也可以拿出来与挚友的女儿分享分享了。
“……你爸爸年轻的时候在管理局做过一段时间的观察员，因为做事总是莽莽撞撞的，后来被开除了。”
南好奇，“那爸爸是怎么创建的天羽集团啊？”
这么——大的集团呢。
中岛宏一脸一言难尽，“他会用人。”
“天使天生爱人，自然也天生会识人，区别善恶只是基础。”他似乎是想到了什么，眉宇间略显嫌弃，“没有人能在天使的注视下心如铁石。”
“他没少用这点作弊，现在你们世界的商业圈里还流传着你爸爸的传说，说他是魅魔，只要跟他对视，钱就会消失。”
南没忍住笑出了声。
“你妈妈虽然是人类，但却能治住他。”中岛宏显然对此乐见其成。
“大祭司也跟我说过一些爸爸的事情。”南垂眸，脸上露出淡淡的微笑，“但是印象完全不一样。”
“天使教会终究是教会，有些事情也就不指望她们能理解了。”中岛宏看上去有些心情复杂，“不过说到对天使一族的了解，也没有人能比得过她们。”
说到这里，中岛宏忽然露出了一个奇怪的表情，“之前见面，她们有没有拿自杀威胁过你？”
南一愣，“是……有的。当时吓了我一跳。”
中岛宏顿时意味深长地哼了一声，无奈地摇了摇头。
“这也是她们屡试不爽的‘策略’了。”中岛宏显然对此非常有印象，“天使教会有一个手册，在那个手册的最后一页，有一句妙用锦囊，你知道那是什么吗？”
南好奇，“什么？”
中岛宏：“‘天使垂怜，万事可破’，括号，自杀最有用。”
南：“……”
中岛宏：“听说几百年来未曾失利，现在看来，这一战绩顺利地延续下去了。”
南纠结，“那现在我已经知道了……”
中岛宏摇头，一副已经看透了的表情，“知道了也没用。”
“你们天使都这样。”
这边聊得欢声笑语，那边就开始不高兴了。
“你说他们在说什么？”五条悟背对着南和中岛宏坐着，阴恻恻地回头望着不远处的两人，勾下鼻梁上的墨镜，“聊得那么开心。”
夜天之书默默地从椅背后面露出一点封皮。
他们把你忘记了！
五条悟：“你也被忘记了。”
夜天之书大受打击！
就在这时，鬼鬼祟祟偷窥的一人一书就看见南对中岛宏微微颔首，似乎是道了个别，然后坐上轮椅朝他们走了过来。
“五条君。”南开口第一句先叫了五条悟。
五条悟当即一脸胜利地看向夜天之书。
夜天之书失落地垂下封皮。
“中岛叔叔说想跟你谈谈。”南不明所以，继续说道，“夜天之书过来我这边。”
夜天之书瞬间又开心了，啪啪地拍了五条悟两下让他快走，然后自己飞到了南的怀里，肆意撒泼。
五条悟：……怎么回事，这种微妙的感觉。
走之前，五条悟摸了摸南的头，“你等着！我给你找场子！”
南赶忙抓住五条悟，“不可以对长辈不敬！”
五条悟全当耳边风，双手插兜就走了过去，大大咧咧地坐在了中岛宏对面。
南无奈，见中岛宏面色如常，便也不管了。
“夜天之书，跟你说个事哦。”南低头看向夜天之书。
夜天之书歪歪头。
“一会儿你跟中岛叔叔一块儿走，知道吗？”眼见着夜天之书急了起来，南连忙安抚地拍了拍她，“这也是为了我们以后的未来。以前，暗之书干了很多坏事，只有把那些事情解决了，我们才能一直在一起，不分开，好不好？”
夜天之书听到这里，顿时明白了过来，失落地点点头。
“乖。”南安慰道，“只是暂时的而已。”
就这么一会儿，中岛宏和五条悟似乎就已经谈完了。
与中岛宏和夜天之书依依不舍地告别，回去的路上，南问五条悟中岛宏跟他说了什么。
“没什么。”五条悟表情看上去有些不自然，“他对我的无下限很感兴趣，但我什么也没告诉他。”
南抬头看了看五条悟的脸色，沉吟片刻。
“五条君。”
“什么？”
“要抱抱吗？”
“……要。”
五条悟气呼呼地把南从轮椅上抱了起来。
身后跟着护卫心照不宣地走上前，默默把轮椅带走。
“哇！”南没想到五条悟会把她抱起来，“小心身体啊！”
不是还没有恢复吗？
五条悟低头看了她一眼，哼了一声，“别小看我，就算没有无下限，普通人想要跟我搏一搏，还是得掂量一下的。”
南觉得自己还是不要打断他耍帅了，便老老实实地窝在了他怀里，“回去给你做好吃的。泡芙要吗？”
“我要草莓味的。”
“好。”南开心答应道。
飞翔
自那以后, 五条悟身上就发生了一些微小的变化。
“杰！我去找南了，帮我把篮球放回去吧。”
夏油杰抬手接过篮球，一脸怔愣地看着五条悟离开了体育馆。
“哦……好。”
“硝子！我的书是不是放在你这边啦！”
硝子眼睁睁地看着五条悟走进来又走出去, 坐在停尸间的转椅上，淡定地抽了口烟。
“南！”五条悟坐在宿舍的地上, 张开双臂, “快来快来！你的未婚夫等着你呢！”
南战战兢兢地一步跟着一步, 从门口向五条悟走去，“好像……可以了！哇！”
话还没说完呢, 她就左脚绊右脚, 身体猛地朝一边摔去。
但下一秒, 一阵蓝光将她托在了空中, 带着她慢慢回到了五条悟怀里。
“今天比昨天好多了。”五条悟拍拍南的脑袋。
南在五条悟怀里抬头, “你的无下限恢复了吗？”
“恢复了一些。”五条悟抬手握拳, 苍天之瞳发出淡淡的幽蓝光芒, “我的六眼能精细控制咒力，稍微计划了一下, 马上就有成效了。”
南一愣，察觉到了什么, 坐直身体，捧着五条悟的脸左看看, 右看看。
五条悟莫名其妙, “干嘛？”
南眨眨眼。
“口癖……改掉了啊？”
“悟这样, 总觉得有点毛骨悚然啊。”停尸间里, 夏油杰摸了摸下巴, “嘛，虽然我也觉得总是用「レ」的话终究是有些不太礼貌, 像是面对大人物的时候，就会是很严重的失礼了。”
“他自己就是大人物，在上的话就是高层和天元大人了吧。”硝子点烟，“不也挺好的吗？鸡掰猫终于长大了，有点担当的自觉了。”
夏油杰想了想，“就是不知道突然这样的原因是什么。”
“这还用想吗？”硝子把烟夹在指尖，晃了晃，“肯定是上次见南的养父的时候，发生了什么。”
闻言夏油杰顿时露出幸灾乐祸的表情，“真想知道南桑的养父对他说了什么，最近悟就连修炼都积极了。”
南也想知道。
“中岛叔叔到底跟你说了什么啊？”南被五条悟吓到了，以为他被伤了心，“他有的时候是会有些严厉，万一说了什么不好听的话，大概也不是有意的。”
“他没说什么不好听的话。”五条悟躺在床上摆弄着手机，一边说着一边往旁边招了招手，示意南过来，“而且你也太小看我吧？我是那么容易受伤的人吗？”
南想了想也是，随即坐到床边，“那你为什么要改掉口癖啊？”
五条悟挑了挑眉，把手机放下。
“不是你说让我改的吗？怎么现在又不乐意了？”他抬手一捞，把南捞进怀里，“你的未婚妻权利被行使了，不高兴？”
“我只是担心你不乐意。”南无奈，“不要勉强自己。”
五条悟眼睛突然一亮，“那我要是不改，一辈子也可以吗？就算不尊重长辈也可以？”
“长辈还是要尊重的。”南竖起手指，面色严肃地重申立场，“而且这种小事……一辈子不改……其实也没关系吧。”
“万一有什么场合，不是还有我吗？”
五条悟听完乐得直笑，一把把自己埋进了南的脖子里，咕噜咕噜地蹭了蹭。
“南！你怎么这么甜？可以把你吃掉吗？”
“不可以哦。唉，头发又乱了啦……”
夜天之书不在，高专三人根本不敢让南使用魔法，于是整整一个月，她把所有精力都花在了掌控肢体上。
包括背后的三对翅膀。
“什么感觉？”五条悟轻轻拽了拽南翅膀上的一根羽毛——羽毛幽黑透亮，触感非常顺滑。
“像被拽了头发。”南下意识地一躲，翅膀往后一扇，带起一阵凉风，“但是也不会太疼。”
夏油杰和硝子正在操场边堆雪人，见五条悟双手插兜悠悠哉哉地走了过来，夏油杰随手团出一个雪球往他身上砸去，“怎么样？”
雪球在距离五条悟的脸半米的地方飞溅开来，“说是要试试能不能飞得更高。”
“小心别受伤了。”硝子吭哧吭哧地把雪人堆起来，“我的反转术式还不知道对天使有没有用呢。”
五条悟完全看不出担心，“嘛，应该没关系吧，南很强的。”
话音刚落，三人就听轰的一声，就见在五条悟的背后不远处，一整个操场的白雪突然被飓风掀起，呈放射状向四周飞去，速度之快刮在人的脸上宛如冰刀，正对着的夏油杰和硝子连忙下意识抬起双手，遮住了脸。
还未成形的雪人在刹那间被吹成散沙。
耳边风雪呼啸。
半晌后，狂风渐息，三人怔愣地抬头，就见天空中忽然出现了一连串轨迹云，定睛看去，那末端的小黑点还相当眼熟。
南在空中转了好几圈，轨迹云在她身后形成，像拖着尾巴的流星，紧接着似乎是玩得非常高兴，就见她翅膀用力一振，圆锥状的冲击云在她身边一闪而过，空气中顿时响起一声响亮的雷鸣，轰隆隆地由远到近传到几人的耳边，再回过神来的时候，眼前已经不见她的踪影了。
五/硝/夏：……
物理还行夏油杰：“……啥？”
物理苦手硝子：“哇。”
物理学大拿五条悟：“音爆了。”
说完，他淡定地扶了扶墨镜，笑道：“怪不得皮肤能变得那么坚硬。”
而此时的南在尽情地享受着风的眷顾。
“哇——！”张开双臂，南的眼睛亮晶晶的，只觉得内心是从未有过的畅快。
一望无际的天空，上下左右任她翱翔，无论是放肆地翻滚，还是直飞直落，都毫无阻拦。
狂风成为了她的骑士，而整片天空都是她的领地。
玩了好一会儿，南才终于尽兴，慢悠悠地飞回了高专。
五条悟就在操场中央等她。
还没靠近地面，南就把翅膀收了起来，也不减速，就这么任由自己从空中坠落，琥珀色的眼睛里只倒映着一个身影。
五条悟张开双手，几秒后，踉跄地后退了一步。
抱了个满怀。
“开心啦？”五条悟乐呵呵地笑，低头蹭了蹭南凌乱的头发，然后才抬手帮她整理起来。
“开心！”南高兴抬头，“原来飞起来是这样的感觉啊！”
“是吧，很舒服吧！”五条悟帮南把头发别到耳后，“不过我可飞不了你那么快。”
就算无下限可以做到，他的□□也撑不住。
好像不小心捡到了只不得了的兔子呢。五条悟低头看着南，端详半晌，突然凑上去在她嘴边亲了一下。
南笑着任由他亲，“啊嘞？夏油桑和硝子桑呢？”
“上课去了，现在是英语课。”五条悟牵过南的手，带着她慢慢地走在古朴的青砖大道上，“那个教英语的老头口音怪怪的，不想回去听课，我们一起去做点别的事情吧？”
南还不能走太快，“那去做什么呢？”
五条悟抬头想了想，“你有想去的地方吗？”
“想去的地方？”南回答得很快，“有哦！”
“我想去五条君的家里看看。”
从东京到京都，坐新干线要两个小时。
街边的风景逐渐向后远去，冬日的乡间田野缓缓映入眼帘。
也许是因为刚刚消耗了太多的体力，又或者是动车的声音太过催眠，南迷迷糊糊间靠着五条悟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在一辆汽车上。
“醒啦？”五条悟手上拿着几份文件，似乎在处理什么事，“快到了哦。”
南一脸茫然地坐直身体，“我们什么时候下车的？”
她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
“看你睡得香，就没叫你。”五条悟把文件收起来。
南注意到了，抬头问道：“又要忙起来了吗？”
这段日子里高层与五条家的关系很是尴尬，再加上现在也不是咒灵出现的旺季，上面基本没有任务下派给五条悟，让他很是清闲了一段时间，正好也让他安稳地度过了虚弱的咒力恢复期。
不过这并不意味着高层与五条家之间没有联络，相反，自从南的事情被五条家主动公开以后，那边就一直在旁敲侧击地向五条悟发出会面邀请，希望能就之前的事情达成一致的意见。
毕竟这一次他们主动使用诅咒，像诅咒师一样妄图诅咒他人的行径，已经让高层的声望受到了巨大的损伤，舆论攻势又被五条家逆转，不做点什么挽回局面，以后也无法凝聚人心了。
他们想要研究南的力量。
五条悟没有回应，而是选择把他们晾在了一边。
没点脾气，还真以为他们好欺负呢！
不只是高层而已，咒术界的其他人也在等着五条悟的答复，甚至有些人性子比较急，竟是直接跑到了京都五条家外，直言想见一见五条家的未婚主母。
净化咒力的力量，千百年来闻所未闻，所有人都很好奇，这股力量能为咒术界的将来带来怎样的改变。
只是一个五条悟而已，就已经让整个日本咒术界为之动荡。
再加上他的未婚妻？
这是要把整个咒术界都当成他们俩的夫妻店吗？
而随着来五条家打听的人越来越多，五条家内部的人对南的称呼，也在不知不觉间成为了咒术师们提起她时所使用的代号。
连诅咒都无法沾染的纯净之人——“南小姐”，能为这个肮脏又污浊的咒术界，带来什么呢？
“只是烂橘子在惹麻烦而已。”五条悟不以为意，抬手摸了摸南的脑袋，“还忙不起来。”
南歪头又靠在了五条悟肩上，“跟我有关吗？”
“大部分吧。”五条悟也没打算隐瞒。
南一时没说话。
“放心吧，有我在，没人能让你做你不愿意做的事情。”五条悟示意南安心。
南垂眸，半晌后道：“五条君之前有问过我，等我腿好了以后想做什么，对吧？”
“嗯。”五条悟轻声应道，“想到要做什么了吗？”
“大概吧。”南犹豫地伸出自己的双手，放在眼前仔细翻看，“我曾经以为，在面对问题时，力量从来都不是最终的解决方案，相比于武力，这个世界上总是会有更好、更温和、更万全的途径，来满足所有人的祈愿。”
“但是实际拥有之后，我才发现事情好像跟我想象中的不太一样。”南眨了眨眼，“五条君，力量……原来真的很便利。”
现在的她，能在眨眼间飞上云霄，能在挥手间制造风暴，就算只是能量的微妙误差，也能轻而易举地毁掉一片城池。
力量让她觉得，世界变得渺小了。
五条悟默默地听着。
“我不想用它们来伤害别人。”南喃喃地摇头，低头握紧自己的双手，“但是现在，我好像只是什么都不做，就已经在伤害别人了。”
血海汹涌下哀嚎的人们在她脑海中闪过。
“夏油桑说，我很强，什么都不做的话，就只是在浪费自己。”
五条悟笑了一下，“他说的？又是正论？”
但南却摇了摇头，转而问道：“五条君，如果我努力的话，可以帮助到很多人吧。”
“很多。”五条悟坦然道，“数以万计。”
“但你可别忘了。”五条悟忽然伸手掐了掐南的脸，也打断了她的未竟之语，“虽然力量很便利，但终究有它的极限。”
“也许你和我，我们两个人，再加上杰，未来有一天能够把日本所有的咒灵都解决掉也说不定。”五条悟轻蔑地笑了一下，“但是这之后呢？”
“年轻的咒术师依旧会被派上战场，牺牲的性命在执棋人手里，也依旧不值一提。”
“什么都没改变。”
五条悟侧首看向南，“所以你不用有什么负担。”
“做你想做的就可以，你有你自己的人生，不必被这些事情绑架，即使不去战斗，也无所谓。”
“还有我在，不是吗？”
“咒术界里的事情就应该在咒术界里解决，相比于增强武力，还有别的东西更值得我们去改变。”
“‘力量做不到的事情’——这不还是你教我的吗？”五条悟刮了刮南的鼻子，笑道，“怎么现在自己却忘了？”
“但是我还是想帮你。”南眼神坚定，“就算只是分担一点点也可以。”
“先把你的准头练好吧。”五条悟无奈，“你没看见杰的咒灵都绕着你走了吗？”
南：“……好叭。”
窗外的景色向后飞去，相比于高楼林立的东京，京都的风景似乎更加古朴，恬静，一股历史感油然而生。
南靠在五条悟肩膀上望着窗边的风景，半晌突然说道：“五条君有想过当老师吗？”
“我吗？”五条悟一脸惊奇，“没想到我在你心中的形象竟然如此德高望重。”
南当即抬手打了他一下。
就在这时，车子停了下来。
司机的声音从前方传来。
“主宅到了，悟大人，南小姐。”
分离
五条家的人听说南要来, 简直开心得要飞起。
“喂喂？他们什么时候到？”
“报告，目标车辆已经转过红绿灯，还有两条街！”
“车里面怎么样？怎么样？”
“……你在想什么呢, 家里的车都是防窥的。”
“晚宴准备完毕！”
外头的寒风冰冷刺骨，五条家内里, 却热闹非凡。
“纪之先生, 南小姐是什么样的人啊？”
纪之立在主宅门外, 目不斜视地望着前方，闻言身形一顿, 弯腰摸了摸女孩的脑袋。
女孩抱着纪之的大腿, 咯咯地笑了起来。
“南小姐是个温柔的人。”纪之回答。
女孩抬头, 大大的眼睛天真无邪：“那她会不会被家主哥哥欺负啊？”
纪之闻言微微皱眉, 面色沉重地思考片刻, “不会。”
语气相当迟疑。
女孩懂了：“宝宝知道啦！宝宝们要对南小姐好好的！”
纪之低头与女孩心照不宣地对视了一眼。
就在这时, 转角处, 一辆黑车转过十字路口，向他们开了过来。
纪之拍拍女孩的脑袋, “去报信吧。”
“好耶！”女孩顿时转身，撒丫子跑进了宅院中, “南小姐来啦！”
汽车在大门前缓缓停稳，纪之上前拉开后座车门。
“纪之, 好久不见。”南下车后先跟纪之打了个招呼, “哇, 这就是你们家吗？保养得真好！”
五条家的历史都有几百年了, 主宅还能这么完好整洁, 打理起来一定很不容易。
“前几年才刚刚修缮过，那可真是个大工程啊。”五条悟双手插兜, 老神在在地站在一旁，“进去吧，外面冷死了。”
但南却忽然有些迟疑起来。
“怎么了？”五条悟有些新奇地看了眼南。
真少见，南竟然也会有怯场的时候。
这么想着，五条悟弯腰凑上前去，坏笑道：“难道说，是害羞了？”
南看了眼五条悟，面露纠结，“贸然拜访，我也没带什么礼物……家里的长辈在吗？”
突发奇想地想来五条家看看，临到家门了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样莽莽撞撞地上门实在是有些失礼，而且她现在好像也不是能轻松做客的身份。
南下意识地转了转手上的戒指。
这可是她第一次来五条家呢！
会不会显得有些怠慢？
五条悟听完顿时笑出了声，转到南背后推着她往前走。
“等等等等……”南惊慌失措。
“没有没有，不需要那种东西。”五条悟嬉笑道，“说什么傻话，这里以后也是你家了啊。”
“是的，南小姐。”纪之跟在后面，帮腔道，“您现在是五条家名正言顺的未婚主母。”
南大脑怠机。
未……未婚主母？！
“但是我还没有见过你父母……”南挣扎，慌张回头，“这件事就这么定下来了吗？”
“他们现在都不知道在世界的哪个角落里耍呢，不用担心。”五条悟信誓旦旦，“这个家里百分百我说得算！”
纪之继续帮腔，“确实如此，南小姐。”
五条悟：“就算是现在结婚也没问题！”
南晕头转向：“欸欸——！”
纪之：“……悟大人，这大概不行。”
您还未成年呢。
刚跨进宅院，天上突然有花瓣飘落。
“欢迎南小姐回家！”
欢声笑语中，南下意识伸手接住眼前的花瓣，望着面前笑脸相迎的男女老少们，一时之间呆住了。
就在这时，她感觉脚边一沉，低头看去，就见一名可爱的小女孩正双手举着五彩的花冠，吃力地踮着脚尖，一张小脸着急得通红。
南赶忙蹲下身子，弯腰垂首，方便女孩把花冠放在她头上。
“好耶！”女孩高兴地蹦起，奶里奶气地欢呼道，“欢迎南小姐！”
南心一软，摸了摸女孩的头发，“谢谢你。”
女孩嘿嘿直笑，悄咪咪地抬头与纪之对视，一双大眼睛兴奋地瞪大。
纪之先生说得对！
南小姐是个温柔又漂亮的大姐姐！
比家主哥哥好！
纪之：“咳咳。”
悟大人还在呢。
这边一群人一窝蜂地冲上前去将南围了起来，那边五条悟弯腰捡起了地上的花瓣，凑近瞅了瞅。
大冬天的竟然是真花。
随即他抬眼朝人群中央看去。
意料之外的热情显然让南有些不知所措，但常年刻入骨髓的修养依旧让她在慌乱中不失风度，每一位跟她打招呼的人，都得到了她得体的回应。
头顶的鲜花瓣在她微微侧首时悄然滑落，顺着乌黑的长发，飘至身前。
就在这一刹那，她蓦然抬头，朝五条悟露出了一个微笑。
好像连白雪都融化了一样。
五条悟就这么看着她。
嘛……算了。
热闹的欢迎仪式后，大家一起簇拥着南来到了餐厅。
宽敞的日式隔间里，铺满了榻榻米，里面从头到尾整齐地摆放着两排低矮的食案，每个食案上都摆好了精致的餐食，显然是精心准备过的。
最前头的主位上，并排列着两座食案。
五条悟拉着南当仁不让地坐了下来。
南有些抗拒，“可是有长辈……”
话还没说完呢，南就眼睁睁地看着几位老爷爷老奶奶高高兴兴地带着孩子们一起坐在了底下的次座上。
“我才是家主。快点。”五条悟姿态轻松随意，见南还在犹豫，抬手拉住她的手腕，“主母大人，别让大家等着了。”
纪之也绕过主位，坐在了五条悟的左手边。
很快，所有人都找到了自己的位置，到显得还站着的南突兀了起来。
南只好不再推脱，紧张地跪坐在了五条悟身旁。
五条悟拍拍手，所有人瞬间安静，扭头朝他看去。
没有家主的指令，还不能动筷。
五条悟干脆道：“开饭！”
众人齐声：“我开动了！”
到这时南才有了些实感。
南：“五条君原来真的是家主啊。”
五条悟：“……我在你眼里到底是什么形象啊？”
酒足饭饱后，孩子们缠着南，非要听她拉小提琴。
“你们怎么知道我会拉小提琴？”南坐在走廊的台阶上，望着身旁的孩子们，好奇地问道。
“是家主哥哥说的！”有一名小男孩自信地高声回答，“家主哥哥还说，南姐姐比小光还好看！”
“小光同意了！”一旁的女孩举手。
“这样啊……”南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但是今天我没有带小提琴来，改天再拉给你们听，好不好？”
“欸……好叭。”孩子们有些失望，不过还是听话地点了点头。
一旁靠着门框的五条悟见此走上前，“好了，小鬼们，你们的南姐姐要走了。”
孩子们顿时失落，“现在？”
“不留一个晚上吗？”南也有些不舍。
“留一个晚上，明天就走不了了。”五条悟把南从地上拉起来，“你不知道有多少人想要见你，家里的门槛都要被踏坏了。”
回去的路上依旧坐的新干线。
“有很多人想要见我吗？”
“大部分是好奇而已。”五条悟靠着椅背闭目养神，“不过也有一些人是想要趁乱搞事，都被纪之拦下了。”
南：“哦。”
南坐直身体，安静了下来。
耳边只有列车行驶的呼呼声。
半晌后，南又问道：“你的术式已经全部恢复了吗？”
“全部恢复了。”五条悟似是察觉到了什么，睁开眼睛，“怎么？”
南指尖不安地扭动。
“……其实……我和教会约好了。”
“她们是最了解我的力量的人。”南小心翼翼地抬眼瞅了瞅五条悟的脸色，“我跟她们约好，等到你恢复以后，就跟着她们一起回教会，学习怎么控制我的力量。”
五条悟沉默片刻，双手抱胸，“去多久？”
南又抬眼看了看五条悟，然后慢慢把自己靠在了他身上。
“大概……半年吧。”
半年……五条悟一时没有说话。
自从南十一岁那天起，他们已经在一起五年了。
这五年来，从未分开。
“半年……”五条悟喃喃出声，语气听上去似乎与往常并无不同，还是那般轻慢与不以为意，“好久啊。”
“我会尽快回来的。”南缓慢地说道，“每天都给你写信，好不好？”
“只是写信而已？”五条悟不高兴，“不能每天都见面吗？”
他们才刚刚确认关系不到两个月。
每天，每天，每天……都想看到对方。
一天都不想少。
“……如果可以的话。”南伸出手与五条悟十指相扣。
这么说的话，大概是不行了。
列车钻进隧道，夜晚的星空忽然在视野中消失。
“家里……”
“教会给我了一个能量存储装置，里面存着我这个月放进去的魔力，应该可以使用半年。”
连这个都考虑到了。
五条悟叹了口气。
列车呼呼行驶，车厢里的人大多都陷入了沉睡。
不知过了多久，五条悟才继续说道：
“我说过了，去做你想做的事情吧。”
在南离开之前，五条悟雷厉风行地解决了所有遗留问题。
随着中岛宏在背后的暗自施压和武力威慑，咒术界的高层们也终于明白了这位从上位文明到来的异乡者的真实立场，而与其站在统一战线的五条家，也在与高层的博弈中彻底占据了上风。
“高层承诺不会再威胁南的人身安全，并承担了灾区所有的支援经费和后续事宜。”五条悟坐在教室里，晃了晃椅子，“我要求不仅如此，以后南在咒术界里的所有行动他们都不能给予任何限制……这一条他们答应了。”
夏油杰：“还有没答应的？”
五条悟笑了一下，“在他们的位置旁边加一张五条家的椅子。”
硝子：“……怎么可能会同意。”
“所以我又讨了些别的好处。”五条悟猛地坐直身体。
“总之，还是赚的。”
南走的那天，万里无云。
“大人，时辰到了。”修女背着小提琴盒，垂首立在一旁。
高专的操场上，夏油杰和硝子也一起来送行。
夏油杰：“多多保重啊。”
硝子：“学成归来以后，记得把五条揍一顿。”
五条悟不爽：“为什么要先揍我？”
南见此笑了两声，抬手与硝子击掌，“嗯，我知道啦。”
最后周围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一时相顾无言。
“……怎么办。”南抬头，有些委屈地看了眼五条悟，“我现在已经开始想你了。”
“想着吧，不想就让你好看。”五条悟张开双臂，把南拥进怀里。
“不准受伤。”
“嗯。”
“不准不回来。”
“嗯。”
“不准看别的男人！”
“……嗯！”南无奈。
“……路上小心。”
“嗯。”
“……”
“我走了。”
思念
春暖花开, 又一届新生入学了。
黑板被大家挂上了喜庆的气球和彩带。
五条悟激情伸麦。
“接下来有请我们的新同学发表演讲！”
“我叫灰原雄！很高兴能够加入东京高专，成为大家的一份子！这之后我一定会加倍努力，祓除咒灵, 像各位前辈一样，成为靠谱的咒术师！请多指教！”
讲台上, 阳光开朗的锅盖头情绪高涨, 一双眼睛里充满着对未来的向往。
“我叫七海建人, 请多指教。”
一旁站着的金发混血少年一副没有干劲的模样，看上去并不想发表任何形式主义相关言论。
“欢迎。”夏油杰鼓掌。
“欢迎。”硝子微笑。
“真是个好开端！”五条悟把麦克对向自己, “那么欢迎各位进入肮脏腐败疯子遍地的咒术界！”
“注意别死了哦！”
“好的！”灰原挺起胸膛, 自信满满。
七海撇头, 无语叹气。
怎么回事啊, 这个人。
两名新生对五条悟的第一印象相差甚远。
“五条前辈好强啊！”灰原双手握拳, 为自己加油打气, “我也要加油才行！”
“那个人也就只剩下强了吧。”七海站在自动售货机前, 弯腰取出饮料，拧开喝了一口, “性格恶劣，目中无人, 幼稚小气。”
入学不到一个星期，七海的饮料丢了三次, 头发被弄乱了五次, 实力被嘲讽了两次, 背后被贴小纸条一次。
“没关系！不是还有夏油前辈在吗！”灰原完全不觉得这是什么大问题。
“……如果他没有跟着一起包庇罪行的话。”
新生每次被欺负时都恰好在场的夏油杰, 从来都是一脸笑眯眯好像什么都没看到的样子。
但七海被乱画的草稿纸上, 笔迹可有两种。
灰原：“是这样吗？哈哈哈。”
七海：“……”
周末，学长学姐们带着小学弟们一起进市区里庆祝。
七海一脸冷漠地喝橙汁, 漠然地看着灰原满脸好奇地接过了夏油杰递过来的酒。
“未成年不能喝酒。”他凉凉提醒道。
灰原一口下肚，“哇，好苦！”
“看来对你来说还太早啊。”硝子单手托腮，淡笑着晃了晃酒杯。
五条悟一把揽过七海的肩膀，“不要这么冷淡嘛！以后大家就是伙伴了！”
“谁跟你是伙伴啊。”满口敬语地说出了嫌弃的话，随即七海注意到了五条悟手中的水杯，略有些惊奇地说道，“你也喝橙汁？”
这个人是这么规矩的人吗？
空气安静了一瞬。
夏油杰和硝子尴尬地对视了一眼。
“我可是个超级大甜党哦！”五条悟不以为意地晃了晃脑袋，“酒这么苦的东西一点都不适合我。顺带一提，要是被我发现你们试图让我粘上一点酒精，就算是伙伴我也不会原谅的……”
最后声音越来越低沉，神情活像个要毒杀白雪公主的邪恶大反派。
“给我记住！”
“明白！”灰原看上去已经有些晕乎了。
七海抬起水杯遮住自己，悄声无语道：“口味也是小孩子吗。”说着抬手喝了一口橙汁。
第一次课外实习就在离市区较远的地方，紧急时刻被两名路过的咒术师救了一命。
“五条悟的学弟？”歌姬摸了摸下巴，一脸可疑地凑到七海和灰原面前，左看看，右看看。
七海：……原来咒术师都这样。
“是的！”灰原声音响亮。
“回应不错。”冥冥呵呵一笑，“可惜还太嫩了点。”
歌姬双手叉腰，“哟西！看来还没有被那个混蛋污染！少年们啊！”
她啪的一下把双手拍在七海和灰原的肩膀上，缓缓抬起的脸上充满了怨念。
“绝对……绝对！要保护好你们的灵魂！知道了吗！”
“好的！”
七海：……看来咒术师这个工作挺磨人的。
“好了，既然你们是学生，我就网开一面吧。”冥冥杵着黑色的雨伞，淡笑道，“酬金就免了，交换一下情报吧。”
“酬金？”灰原疑惑。
“当然，难道你们以为刚刚救你们的行动是免费的吗？现在可是任务外时间。”冥冥一脸理所当然。
歌姬无语，“连这也要敲诈啊……”
七海：……果然咒术师都有问题。
“但是我们没有什么情报能给你的啊？”灰原挠了挠头，“我们上个星期才刚刚入学。”
“就这样就足够了。”冥冥向两人摊开手，“五条悟的未婚妻——‘南小姐’，对于这个名字，你们有印象吗？”
灰原豆豆眼：“唉？五条前辈订婚了吗？”
七海：“……他竟然会有未婚妻？”
“我懂！我懂！！”歌姬扼腕，“五条悟这样的人渣竟然都有人看得上，不仅如此，对方还拥有堪比特级咒术师的恐怖实力，听说还是个大美女……”
“还是个有钱的富家千金。”冥冥补充。
“难以想象这么强大的人竟然都被五条骗走了。”歌姬咬牙切齿，“他肯定是用了什么肮脏的手段。”
七海莫名理解了这份愤懑之情。
鸡掰猫能有未婚妻？简直是侮辱了所有人的社交能力！
只有灰原依旧老实诚恳，不好意思道：“对不起，我们没有听说过五条前辈的未婚妻的事情，需要我帮你们问问吗？”
“不。不用了。惊动他对我们也没什么好处。”冥冥摆手拒绝，“看起来‘南小姐’现在并不在东京高专内了……哼，有意思。”
几天后，七海在宿舍走廊遇到了五条悟，本想当做没看见就这么路过，却没想还是没逃过六眼的捕捉。
五条悟揽过七海的肩膀，“怎么一大早就臭着张脸？心情不好吗？”
七海：“看到你以后心情就不好了。”
五条悟：“这样吗？哈哈那就再看一眼吧，说不定就像开关一样，心情又被拨回去了呢？”
说完他还特地勾下墨镜，自以为帅气地挑了挑眉。
七海忍耐地叹了口气。
“你这样的人怎么会有未婚妻……”
“……”五条悟侧首看了眼七海。
“什么？你对我的魅力有什么误解吗？”五条悟一副心情沉痛的样子，“我的眼光怎么可能会……”
“你怎么看都不像是个会专情的男人吧。”七海推开五条悟的手，“虽然不想对别人的私事过多指摘，但是就你而言，不要靠近任何女性才是对所有人最好的选择。”
说完，七海头也不回地走了。
脚步声在空旷的走廊里回荡，又在七海停下后归于平静。
背后安静得令人心慌。
七海回过头，发现原本五条悟站的地方，已经空无一人了。
是不是说得太过了……七海低下头。
“……这一点你还是跟悟道个歉比较好哦。”夏油杰坐在操场阶梯上，听完了偶遇时一看就知道有心事的七海的倾诉，温声劝道，“不过也不用太担心，他不会因为这种小事生气的。”
“……”七海沉默半晌。
吹来的春风里，还夹杂着一丝未散的凉意，是今年冬日，留念的回首。
“他的未婚妻……‘南小姐’，是个什么样的人？”
夏油杰闻言一愣，双手抱胸，闭眼想了想，“嗯……怎么说呢？”
“优雅，坚强，温柔……是个任谁见了都会心生好感的人……嘛，就是有时会有点不切实际。不过除了她，也没有人能站在悟的身边了吧。”
七海抬头看了眼夏油杰，“想象不出来。”
“想象不出来也没关系。”夏油杰拍了拍七海的肩膀，“你只要知道一件事就够了。”
“悟真的很爱她。”
“很爱，很爱。”
跟七海分开以后，五条悟是被一条短信叫走的。
今日份的信到了。
信件被精准传送到高专的邮箱，毕竟不是传统的投信方式，那边在开始传送之前，为了避免不必要的干扰，会给五条悟的手机发一条短信，提醒他传送的时机，注意别错过。
打开红色的小邮箱，今日的信件摸起来比往常厚了一些。
一回到宿舍，五条悟就迫不及待地拆开了信封。
不出意料，除了几张信纸外，还多出来了一个东西。
一个青色的小按钮。
五条悟轻车熟路地把小按钮放在桌上点了一下，小按钮背后顿时射出一道激光，在空气中生成了三维的图像。
「……之前拜托给中岛叔叔的魔导器好像已经快做好了，他们给我发了好几个外形设计稿，这几个我觉得都挺好看的，帮我选一下？」
「……最近教会里的人好像也在跟中岛叔叔他们较劲呢，说是也要给我做一个魔导器……但是这样我一个人就要用三件魔导器了，是不是太多了啊……」
「这几天的训练进展得非常顺利，我还被老师夸了！」
五条悟百无聊赖地伸手在激光前滑动，把所有设计稿都看了一遍，然后下笔回复。
「都不好看，那个十字架也太土了吧……」
「多几个魔导器就能阻止你把日本炸了吗？那样的话你就让他们多做几个。」
「我们今年的新生都弱得要死，出去实习还被搭救了，当初我和杰……」
写完的信件密封好，放入邮箱里，再发个短信给对面就可以了。
夜晚，五条悟洗完澡爬上床铺，睁着眼睛发了半天的呆。
没什么干劲啊……
半晌，他随手抓过一旁的娃娃，填住了怀里的空虚。
对面的墙壁上，挂着一幅日历，上面的日期已经有大半被画上了红叉。
只有在等待时，时间才会过得如此缓慢。
过了一会儿，五条悟坐起身子，从一旁的抽屉里拿出了一个精致的金色小盒子，刚一打开，舒缓的音乐便从里面传出。
熟悉的白色光芒也在六眼的视野里，缓缓蔓延开来。
这是五条悟缠着南做的改装，本来只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小按钮形状，但最终南拜托了教会里的工程师，将其改良成现在这个模样。
音乐盒。
伴随着清脆的乐曲，五条悟闭上了双眼。
到底什么时候才能见面啊……
心之所在
红色的咒力逐渐在指尖上凝聚, 却又在即将稳定之前悄然消退。
五条悟不耐烦地回头，“你就不能解释得更仔细一点吗？”
课后时间，趁着同期还没跑路, 五条悟又抓着他们来到了训练场。
夏日的鸣蝉声响彻耳畔。
“解释过了啊。”硝子晃晃手指，“就那样, 咻~的一下, 然后再滚一滚……就可以了。”
五条悟：“给我认真点！”
“冷静一点, 悟。”夏油杰手举着一只咒灵球，聚精会神地将咒力覆盖在咒灵球表面, 一脸紧张, “你吵得我都不能集中注意力了。”
“明明是她太敷衍了。”五条悟气得毛都炸了, “耍我吗？”
硝子叼着烟, 一脸平淡, “别把责任推到我身上, 反转术式的原理你早就搞明白了吧, 尝试那么多次都没有成功，我看你是少点天赋。”
咒术师是讲究血脉传承的职业, 拥有强大术式的家族，天生就拥有以一敌百的能力。
而像是这种家族代代相传的术式, 在时间的长河中，自然也会随着多次使用不断向外界暴露出更多的术式细节, 也容易在战斗中被敌人针对研究。
好处就是, 有说明书。
根据前人留下的经验, 五条悟已经完全掌握了无下限的顺转——「苍」, 接下来他的课题是掌握拥有更大破坏力的术式逆转——「赫」。
咒力天生就是负面能量, 而所谓逆转，就是要将负面的能量转化为正面, 注入到术式之中，最终达到逆转术式的效果。
对于无下限来说，「苍」是吸引力，那么「赫」，就是斥力。
而学会了「赫」，结合「苍」与「赫」爆发出来的虚式，也将触手可及。
前提是掌握反转术式。
“把负面转化成正面……”夏油杰若有所思，“听上去像是化学反应。”
“化学反应里至少还会有反应物，这个连催化剂都没有。”五条悟盘腿坐倒在地，挠了挠头，一脸烦躁，“啊，麻烦。”
“不用这么着急，慢慢来不就好啦。”硝子双手叉腰，“反正你已经足够强了吧。”
五条悟没说话。
“说起来，南桑快回来了吧。”夏油杰一边尝试着吸收咒灵球，一边问道，“已经过去半年了。”
又到了一年一度咒术师们忙碌的季节了。
“还有几天。”说起这个，五条悟眼底顿时弥漫上了笑意，“还说会尽快回来，结果不还是慢死了。”
夏油杰：“到时候一起出去聚一聚？”
五条悟：“才不要呢，我们要过二人世界！”
硝子：“这就叫作小别胜新婚吗？”
五条悟：“嫉妒的话就自己去找个男朋友啊。”
夏油杰：“马上就嘚瑟起来了啊……啊。”
夏油杰身形一顿。
所有人的视线霎时集中在了他的手掌上。
就见幽黑的咒灵球上渐渐被沾染上了明亮的蓝色，然后体积极速缩小，最后化为一抹流烟，钻进了夏油杰的掌心中，消失不见了。
“……”
“……”
“……成了？”
正当夏油杰跃跃欲试打算一次多收几只咒灵试试看的时候，夜蛾正道慢悠悠地走了过来。
“有任务。”-
第七十七号管理外世界，乌里亚。
南拖着行李箱，背着小提琴盒，站在教会的后花园中央，一脸无奈地半弯着腰，任由双手被一名身材矮小的老奶奶紧紧牵着。
“大人啊！”老奶奶泪眼汪汪，“您可要保重啊！万一要是出什么事，就回到教会来，教会给您撑腰！”
南不厌其烦地回答：“雅培奶奶，我还会回来的。最近‘暗之书事件’即将开庭，为了夜天之书我也需要出面，而且‘莲’也还没出生，到了迎接她的时候，我还会再回教会的。”
“那我也舍不得大人您啊！”雅培奶奶孩子一样狠狠地吸了吸鼻子，“大家都舍不得您啊！”
话音刚落，就听不远处传来一阵稀稀疏疏的抽泣声，南抬头看去，就见宽敞的花园大门外，正围着一群大大小小的修女，各个手上拿着手帕，一副想哭又忍着的悲伤表情。
就连被抱着的小包子修女，也憋得脸蛋通红，眼睛里的大豆丁欲坠未坠。
南：“……”
“又不是再也见不到了。”南只能再哄，“不用担心我，我已经考试合格了，不是吗？”
半年过去了，南的身上也发生了不小的变化。经过这段时间严格的军事化训练，她的四肢看上去更加修长有力，精神面貌也焕然一新，整个人的气质都更加锐利了。
但这份锐利，却总在她温润的眼神中，如冰山融化一般，悄然消散。
仿佛新春的太阳，温暖人心。
花园里的花朵争相绽放，一派生机勃勃。
这里的春天，才刚刚开始。
“是的，是的，大人的天赋无与伦比！”雅培奶奶骄傲地点点头，“只用半年的时间就通过了SSS级魔导师的考核，就算是在时空管理局的历史上，也是前无古人的——只要您不跑步——您比您的父亲哪儿哪儿都要优秀！”小声跳过中间的可疑描述，说到最后，雅培奶奶的脸上竟微妙地露出了些许嫌弃。
雅培奶奶是看着南爸爸长大的。
已经把爸爸的“丰功伟绩”听了个遍的南干笑了两声，“这也是大家的功劳。”
所有人不约而同地大力摇头。
小包子修女终于忍不住痛哭出声。
“哇啊啊啊——姐姐大人！”
南只能把行李放下，走到门前，从少女修女手中把小包子接过来，抱着她轻轻晃了晃，哄道：“很快就回来了，不哭啦，不哭啦。”
最后还是大祭司出面解决了问题。
“不能给天使大人添麻烦！”她跺了跺手杖，“快散开，再这样下去大人的时间要被浪费了！”
与其他人依依不舍地道完别，转眼花园里就只剩下南和大祭司两人了。
“一路顺风，大人。”大祭司终究要镇定一些，“切记不要轻信时空管理局的鬼话。”
南无奈：“好的。”
参加了时空管理局的魔导师鉴定考试，从某种程度上来说，也是将自己置身于了时空管理局的约束之下。
对于这个决定，大祭司从头到尾都非常反对，她不认为南需要他们的认可，天使教会也不需要时空管理局的牌照。
但南并不想引起更多纷争了。
与大祭司告完别，南重新背起小提琴盒，拉着行李箱，回到花园中央站好。
这一次，她将自己打开回家的路。
“次元传送，次元坐标，A4409，F4523，K2358……”
白色的三角形法阵在她的脚下张开。
“敞开吧，次元大门，目标——”
“「地球」。”-
夏日炎炎，空气中热浪滚滚，蝉鸣声已不在，曾经古朴的飞檐古楼，也被夷为了平地，砖瓦散落，一片狼藉中，夏油杰茕茕孑立，胸前两道交错的伤疤，似乎才刚刚愈合不久。
震耳欲聋的掌声仿佛还在耳边回响。
像是恶魔的低语。
夏油杰疲惫地垂下头，不远处，五条悟正坐在碎石瓦砾之中，一动不动。
他状态显然不对，原本紧扣的高专校服敞开，漏出里面洒满了鲜血的白衬衫，像是开在雪地里的地狱之花，令人触目惊心。
额头的疤痕又深又长，仿佛曾经有利器从上面一刀砍过，连卷翘的白发，都被割下了一段。
但他在笑着。
双眼微微睁大，痴痴地笑着。
像是失心，疯了。
“悟。”夏油杰唤了一声。
“什么？”五条悟机械地回答，他的笑容不变，甚至连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你还好吗？”
“好啊，从没有这么好过。”
但他们的任务却失败了。
夏油杰突然失去了说话的兴趣。
空气陷入了死寂。
就在这时，唯一残留的红色鸟居底下，一道白光突然亮起。
南拖着行李箱，高兴地从里面跑了出来。
“五条君——”声音戛然而止。
仿佛青石落水，平静的空气中顿时荡起阵阵涟漪。
耳边似是听到了熟悉的呼唤，五条悟茫然地抬头，幽蓝的苍天之瞳里，倒映着不远处的身影。
高挑，温暖，带着熟悉的甜香。
他极慢地眨了一下眼睛，随即身体猛然一震，仿佛飘远的灵魂又重新回到了肉//体，呆滞的瞳孔也重新充满了光亮。
失去的心，又回来了。
紧接着他突然惊慌失措起来，伸手胡乱地擦了擦自己的衬衫，又手忙脚乱地四处翻找着什么，那慌张的样子，连夏油杰都看得手心冒汗。
“杰。”他堂皇不已，“有布吗？啊，对，我的衣服。”说着他似乎才反应过来，急忙地想要把外套扣上，却发现上面的扣子早就不知道在什么时候不见了。
南猛地捂住嘴巴，眼泪瞬间夺眶而出。
小提琴盒坠落在地。
五条悟着急忙慌地挥手解释：“不是我的血！不是我的血！我……”
未竟之语被闯进来的拥抱打断。
南放声大哭。
“你，你……你，你怎么，你怎么可以这样！”
五条悟连忙把人抱紧，用手扣着她的后脑勺，把她深深地埋进自己的怀里。
“假的，假的，假的，你别瞎看啊！”
南只是抱着他哭。
等到七海和灰原跑上鸟居前长长的台阶时，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他们那个强大又不着调的白毛前辈，此时正满身沐浴着鲜血，在一片废墟之中，拥抱着自己的爱人。
他是那么得珍惜，以至于在小心翼翼地把额头上的疤痕抹平之后，还要把头发拉下来挡住，几乎是条件反射地摆出了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
“哇，哭得好厉害，以后就叫你哭包了，这次不能反驳了吧。”
七海就在这一瞬间，明白了夏油杰的话。
五条悟真的很爱他的未婚妻。
但就在七海回过神来，扭头想要寻找夏油杰的身影的时候，却发现自己怎么都找不到他了。
离开了吗？七海心想。
辛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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