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格来说, 咒术高专是没有寒暑假的，一年四季里所有学生都需要在学校里待命，以便应对随时出现的任务。
不过年底过年是咒术师一年中难得清净的时候, 上头一般也不会再把任务派给学生，所以也算是某种意义上的假期。
在坐上回乡下老家的新干线之前, 夏油杰至少帮着把夜天之书的书页搜集了有五分之一。
“真好啊, 这种搜集术式的方式。”夏油杰跟夜天之书聊得很来, “通过接触能量核心就能烙印术式，比我的咒灵操术方便不少。”
夜天之书闻言回旋飞天, 高兴地跳了一下。
“她说她可以教你。”五条悟百无聊赖地转述。
“真的吗？”夏油杰一愣, 看上去有些疑虑, 不过还是露出了温润的微笑, “那我们就这么说定了。”
夜天之书顿时心花怒放, 用封皮碰了碰夏油杰的丸子头。
说定了！
送走夏油杰以后, 学生宿舍里就只剩下五条悟和夜天之书了。
五条悟把夜天之书摊在手心上, 翻了翻。
“只剩下一百多页了。”猛地把书合上，五条悟看着夜天之书重新飞了起来, 自己仰倒在床上，“这样南的身体就没有后顾之忧了吧。”
夜天之书信誓旦旦地点头。
“你骄傲什么？说到底南之所以会变成那样, 还不是因为你？”五条悟不善地瞥了夜天之书一眼。
夜天之书一愣，顿时失落地从空中滑了下来。
原本是为了收集各种魔法技术并研究而被制造出来的魔导书, 却在持有者之间流转的数百年间出现了不知缘由的“破损”, 导致程序紊乱。
被选中的主人能力会被压制, □□会被封锁, 除非将所有书页收集满, 否则主人的性命也会受到威胁。
是逼迫主人强制收集魔法的措施。
“你说这是你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之前的几任主人都没有, 是吧？”五条悟看向夜天之书。
夜天之书沮丧地点点头。
她记忆中确实没有。
五条悟望着天花板，沉默半晌。
魔导书……魔法……对此撒谎的监护人……南的能力……还有之前莫名出现的红发女子……
所有的线索在他的脑海中快速闪过。
有人，在期待着某件事的发生。
“计划暂停。”五条悟当机立断，“不要再收集书页了。”
夜天之书顿时一惊，急地冲上前去，却被五条悟一把抓住。
“万一出现什么意外，我一个人也足够了。”五条悟用手指点了点夜天之书封面上的金色剑十字，畅笑道，“怎么？我不够一百页？”
夜天之书顿时大吃一惊，一边摇头，一边连连后退。
不行不行，主人会生气的！
“你还有心情担心这个？”五条悟用无下限把夜天之书吸到自己面前，“一会儿跟我回家，南想见你。”
夜天之书听完五条悟的话，顿时像只被踩到尾巴的狗狗，瞬间蹦出了他的手掌心。
然后一溜烟地钻进了他的衣柜里，假装自己不存在。
五条悟嘴角抽搐。
“话说回来你是人工智能吧，智能到这种程度是不是有点吓人了？”
五条悟的衣柜泾渭分明地分为两个部分，一半是模样相同颜色相同的高□□服，一半是造型多样颜色明亮的各式高定。
不用想都知道是谁的手笔。
就像五条悟的世界，在暗与明中穿梭。
夜天之书悄悄从“明暗分界线”中伸出一个小脑袋，看了眼五条悟，又立马缩了回去。
五条悟：“……”
算了，承认吧，他们的文明跟其他世界相比还是有点差距的。
虽然上一次去的那个沙漠明显比他们更惨。
生物也够大，差点把夏油杰的虹龙给吃了。
翻身从床上坐起，五条悟面无表情地把夜天之书吸入手中，无视她的挣扎，随手捞过一旁的背包，走出了宿舍楼。
“南！我回来了！”
夜天之书躺在五条悟的背包里装死。
听到五条悟的声音，南操纵着轮椅从书房里走出来，语气兴奋道：“五条君！欢迎回家！”
然后马上坐电梯来到一层，轮椅速度全开，冲到五条悟面前，“五条君！五条君！我找到了！”
五条悟双手插兜，闲闲地低头，“找到什么？”
南从背后掏出一本书，然后举起手臂，啪的一下在他面前把书打开。
“我找到你了！”
“嗯？”五条悟挑挑眉，勾下墨镜，凑近仔细瞧了瞧。
这看上去是本解析古老神话的书籍，当前的页面上用了整整两页印着一张泛黄的图像，上面画着一群小人手上拿着各种冷兵器，正与奇形怪状的怪物们战斗着。
怪物们跟平时被他解决的咒灵长得挺像，但奇怪的是，他们的领头却看上去是一名人类。
南手指着人类阵营的背后，在画面的角落里，有一位神色慌张的妇女，正抱着个孩子向远处逃窜。
孩子的眼睛如同太阳，发着光，被画师用白色的颜料特地点缀。
看上去像某种咸蛋超人，有点诡异。
“五条君！”南自信地喊出声。
五条悟默默伸出手指把墨镜推回鼻梁，然后站直身体。
“我给你三秒钟时间忏悔。”
南把脑袋从书本背后伸出，一脸茫然，“啊？”
五条悟深吸一口气。
“你睁大眼睛看看这跟我有关系吗！”
你完全对帅哥免疫是吧！
“有……有啊！”南奋力从五条悟的魔爪下挣脱，不服气道，“上面写了，‘神子’！五条君不是神子吗？”
“而且他的眼睛亮亮的！和你一样！”南声音铿锵有力，“肯定是六眼！”
五条悟无语，从南手中把书拿过来，然后快速阅读了一遍上面的文字。
没什么意外的，跟五条家族里保存的历史卷轴上记载的时间恰好对得上。
大概在五百年前，五条家也曾诞生过一名六眼术士，但其在还没成长起来的婴儿时期，就死亡了。
五条悟看了眼画上那名站在咒灵前方的人类。
浑水摸鱼的吧。
“假的，那个时候哪里有咒灵掺和。”五条悟直接下定义，“那位六眼是在家里被毒死的。”
南大吃一惊，“他死了吗？”
“死了。”五条悟面无表情，“不过很快又有新的六眼诞生了。”
简直像被诅咒了一样，一个接着一个。
南难过地低下了头。
“你伤心什么，那又不是我。”五条悟不明所以，“而且都过去那么久了。”
“五条君以前也遇到过这样的事情吗？”南抬头问道。
五条悟不以为意道：“那可多了去了。”
暗杀、跟踪、陷害……自他有记忆以来，这些接踵而来的恶意就没有停过。
至今他还是诅咒师黑市悬赏榜榜首。
价值几个亿呢。
南瞪大了眼睛，突然害怕起来。
“为什么他们要这么做呢？”
“因为我是五条悟。”
“就因为这样？”
“就因为这样。”
南皱起眉头。
她不明白六眼对于咒术界意味着什么，也不清楚五条悟的强大会让多少人忌惮。
她只知道，五条悟被欺负了。
“不至于为那些家伙生气。”五条悟揉了揉南的脑袋，不屑地哼了一声，“放心吧，他们碰不到老子。”
“老子可是最强的！”五条悟竖起大拇指。
南抬头看了一眼五条悟，拿过书，一声不吭地操纵轮椅转身离开。
徒留五条悟在原地萧瑟。
背包一阵鼓动，夜天之书悄悄露出点封皮，仰头与五条悟对视。
主人气炸了。
五条悟：……
看到了。
于是他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将自投罗网的夜天之书从背包里揪了出来。
夜天之书整只书都不好了。
“南！你看这是什么？”五条悟几步追上南，伸出手臂，从后面圈住轮椅，硬是摁着夜天之书，将她伸到了南眼前，“当当当！”
南被吓了一跳，定睛一看，顿时喜出望外，“我的书！”
她毫不犹豫地把手上的神话研究丢在腿上，然后张开双手，用力把夜天之书拥进了怀里。
厚重的书籍把她的怀抱占得满满当当，严丝合缝，仿佛完美的拼图。
五条悟突然有点后悔了。
“你回来了啊。”南欣喜不已，随后低头看了看，愣住了，“欸？锁呢？”
夜天之书装死。
五条悟在她身后不爽地瞪了一眼夜天之书，语气酸得都能结柠檬了，“不知道，你问她。”
“问‘她’？”南想了想，随即恍然大悟，把夜天之书高高举起，像举着一只小奶狗，问道，“你的锁去哪里啦？”
五条悟稀奇地眨了眨眼，弯腰侧身，伸出个脑袋看向南，“你知道？”
南豆豆眼：“啊？知道什么？”
五条悟反应过来了。
南并不知道夜天之书的真相。
她只是相信他而已。
而南对此信心满满。
五条君都会飞了，她的书会说话不是很正常的嘛！
“以前的那个声音，也是你吧。”南用额头蹭了蹭夜天之书，“一直陪着我，谢谢你。”
南并没有忘记。
在察觉到死亡的边界即将靠近她的那段日子里，迷迷糊糊之中，似乎一直有一个声音，在她的脑海中回响。
那个声音好着急，好担心，好像快哭了一样。
「不能睡过去……」她这么说。
「呜呜呜呜……主人……」
夜天之书浑身一滞，终于控制不住，猛地扑进了南的怀里。
哇——！主人！
对不起！！
南笑出了声，“不哭不哭。”
五条悟双手插兜，见此别扭地移开视线。
算了。
安抚好情绪之后，夜天之书非得向南展示自己的“非凡成就”。
书页哗哗翻开。
主人你看你看，都是我给你收集的书页！
夜天之书挺着个小腰板，非常骄傲！
虽然不知道这是什么，但南还是非常捧场地鼓掌，“哇，夜天之书真厉害！”
夜天之书得意洋洋，尾巴都快翘上天了。
五条悟忍了又忍。
就今天！
就在五条悟为一人一书的主仆重逢而忍辱负重的时候，他的手机响了。
纪之的短信。
【悟大人，中岛宏即将前往日本。】
五条悟挑了挑眉。
哦？
新年的夜晚
五条悟回完短信的时候, 夜天之书刚跟南科普完魔法的机制。
“念动之核？”南低头摸了摸胸口，“我也有吗？”
夜天之书点点头。
不仅有，还特别厉害！
南没什么实感, “那跟五条君比起来呢？”
五条悟悄无声息地凑过来。
夜天之书倏然察觉到了一股充满怨念的视线，如芒在刺。
夜天之书：……
差……差不多吧……他也很强的！
五条悟勉强满意。
“是最强。”但五条悟还是更正道, 随即低头与南对视, “你的魔力跟我的咒力性质不同, 不能简单地做比较。”
南眨眨眼，“五条君的是咒力, 能够祓除咒灵。那我的魔力能做什么呢？”
能变出蛋糕和水晶鞋吗？
夜天之书又再次翘起尾巴。
什么都能做到！
还能打大炮！
南：“哇。”
南：奥特曼光波！
夜天之书：没错！
一人一书兴奋击掌。
五条悟：……
“又不需要你战斗, 你兴奋什么？”五条悟轻拍南的脑袋, “把你的光波收起来。”
南抱住自己的头, “五条君需要战斗吗？那我也要帮忙！”
谁都不能欺负猫猫！
五条悟直接屈起中指, 对着南的额头毫不留情地来了一个脑瓜崩。
“你能帮什——”
然后就听“叮”的一声。
听上去就不是人类脑壳应该发出来的声音。
南：……
夜天之书：……
五条悟低头看了眼自己略感疼痛的手指。
南：“啊！硬邦邦啦！”
南很兴奋, 五条悟很疑惑, 夜天之书很慌张。
主人的脑瓜不正常啦！！
夜天之书惊慌失措地在空中飞来飞去，五条悟则立马蹲下了身子, 一脸严肃地用手掌罩住南的头部，拇指轻轻摁了摁她的额头。
南呆呆抬头, 下意识地用双手抓住五条悟的手腕。
软的。五条悟若有所思。
但是刚才确实……
五条悟顺手一捞，准确地把空中乱飞的夜天之书抓住, “喂, 这不是魔法吗？”
夜天之书拼命摇头。
不是啊！！
我什么都没干！
五条悟低头与南对视一眼。
南指了指厨房。
“要试一下吗？”星星眼。
五条悟：“……你都不害怕的吗？”
他都开始害怕了。
五条悟赶忙握住南的手, 确认了一下温度。
“不怕！”南摇头, 望着五条悟的琥珀色双眸中, 满满的都是信赖。
就好像，纵使脚下就是万丈深渊, 只要五条悟牵着她的手，即使是摇摇欲坠的独木桥，她也能笑着走过。
她不知道五条悟很厉害，不知道他是特级咒术师，不知道他是咒术界里响当当的头号天才，就连咒术界的统治者都对他忌惮有加。
她只是一名从来不知“战斗”为何物的普通人。
在她眼里，五条悟也是。
虽然自己的这位青梅竹马最近又会飞又能隔空打物，还会桀骜不驯地强调自己是“最强”。
但在南心中，他终究只是一只会因为找不到葡萄汽水就撒泼不高兴的白毛猫猫。
但只是这样，就足够了。
足够她依赖他。
五条悟忽然伸手遮住了南的眼睛。
“……不准用这种眼神看别人。”
南：？
夜天之书趁机挣脱了五条悟的手掌心，飞到厨房里，用白光“叼”回了一把刀。
主人，你要的东西！
五条悟单手一握，铁刀报废。
夜天之书慌里慌张地用封皮接住从天而降的钢珠。
“你再动自己一次试试看？”五条悟松开捂着南眼睛的手，气急败坏地对她的脸一顿揉搓，简直想不明白怎么会有人这么热衷于劈自己的手。
还是名小提琴家！
“可……可是……”南欲哭无泪。
五条悟摘下鼻梁上的墨镜，在她面前摊开手心。
“劈我。”五条悟握住南的手，将它放在自己摊开的另一只手上，“用你的全力。”
“劈我。”
南担心地看了看五条悟，“没关系吗？”
“没关系。”五条悟不耐烦地颠了颠南的手，“不是想试一试吗？快点。”
于是南毫不犹豫地起手作刀，猛地往五条悟的手心劈去！
下一秒，就听“咚”的一声闷响，仿佛厚重的百年大树撞上了巨钟，空气如水面一般波澜，荡起阵阵涟漪，一直向外扩散而去，好半会儿才渐渐停歇。
周围的家具接连发出摩擦声。
五条悟立即反手握住南的手，急问：“什么感觉？疼吗？”
无下限是冰冷的，坚硬的，不动如山的，一旦开启，无论多么强大的冲击，都触碰不到五条悟，也无法动摇无下限的存在。
也不可能会有这样的声音。
钟想要发出声响，是需要共振的。
这次，六眼看得一清二楚。
那一瞬间，南的手爆发出了超乎人类界限的力量，而在击中无下限之前，她的皮肤、骨骼，都在一瞬间变得坚硬无比，强度甚至超过金刚石。
但却不是单纯的石化。
是有弹性的，不易脆裂的——坚硬，只是因为冲击还不够。
南被刚刚的声音吓了一跳，听到五条悟的话，磕磕巴巴地回道：“不……不痛……我想……”
□□变化了？天与咒缚？五条悟沉思。
不，南不是咒术师。但却也不是魔法的功效……
夜天之书小心翼翼地凑过来，蹭了蹭南的手背。
南安抚地摸了摸夜天之书的书脊。
沉默半晌，五条悟站起身来，面无表情道：“糟糕了啊。”
南一惊，“怎……怎么了吗？”
五条悟：“完全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啊。”
南一愣，然后缓缓睁大了眼睛。
“那那那那怎么办！”南头晕目眩，“我应该去医院吗？”
“慌什么，又不一定是什么坏事。”五条悟双手插兜，气定神闲，“之前你的身体被限制，也许这才是你原本的样子也说不定……哦，对了，你为什么不打电话问问你那个中岛叔叔呢？他看上去应该知道些什么吧。”
南恍然大悟，扭头把手机拿了出来，心想正好也到了应该跟中岛叔叔道声新年好的时候了。
五条悟在一旁老神在在地等着。
一旦接通就把手机抢过来。他心想。
“……您所拨打的电话不在服务区内，或已关机暂时无法接通……”
南仰头与五条悟对视，“打不通。大概是在忙吧。”
五条悟闻言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就是看上去不怎么友善，“好，那我们明天再试试。”
每次跨年，五条悟都是和南一起度过的。
南也曾问过他，为什么不回家，一直都在东京，至少跨年的时候应该跟家人一起度过吧。
对此五条悟的反应是翻了个白眼，说道：“才不要回去呢，一到这个时候那边的规矩就多的不得了，还有一堆联谊事项，烦死了。”
现在一想，难道是咒术师那边的习俗？
“想多了，单纯就是一群老不死的喜欢彰显存在感而已。”五条悟叼着根棒棒糖坐在沙发上，一想起那些死人脸，脸就臭得不行，“维持表面和谐罢了。”
“说起来，一直都听说京都圈的家族很危险，原来是因为是咒术师的缘故吗。”南想了想，“祓除咒灵是在做好事，为什么要隐瞒起来呢？昭告天下的话，还可以更好地拉投资，支持你们的行动吧。”
南已经开始思考这背后能够带来的经济效益了。
“你忘了吗，咒灵是因为人类的负面情绪诞生的。要是这种危及生命的东西流传出去，造成恐慌，会更麻烦吧。普通人又看不见咒灵。”五条悟无语地扯了扯南的头发，心想这只兔子眼睛里的金色该不会是金钱的金吧，“这也是为什么咒术师祓除咒灵的时候要降下「帐」的原因……虽然我觉得反正也看不见，多此一举而已。”
“哦，这样啊。”南懂了，“那你们有工资拿吗？”
“有，聊胜于无。”
“钱从哪来的？”
“上头有自己的投资机构，咒术界各家偶尔也会资助一些。”五条悟不耐烦，“问这些做什么？”
南沉吟片刻，“嗯……那日本政府对此知情吗？”
“知道，但人数不多。”五条悟站起身来，绕到南后面推动她的轮椅，往窗台走去，“别再让我回忆那些倒霉事了，我们去放烟花吧！”
跨年，怎么能少得了烟花？
莹莹火光在两人手中绽放，五条悟抬起手，火花棒便从南的手中脱出，徐徐浮起，朝着他的掌心飘去，紧接着另一朵烟花也接踵而至，它们在空中互相追逐，又在即将触碰到对方的顶端，悄然熄灭。
萤火的轨迹，成为了螺旋上升的华尔兹。
南瞪大了双眼，惊喜地与五条悟对视。
五条悟得意地笑了。
别墅区里的各个别墅都相距甚远，而为了隐私与安保考虑，中岛宏更是将附近一片土地都买下，以至于南家周围方圆一公里内都没有任何邻家。
却也没有种植任何植被。
放眼望去，一片萧瑟。
万籁俱寂，只有他们两个人。
口中呼出的气体在空气中结成冰雾。
“等你的腿好了以后，你想做什么？”
夜天之书早已经抵不住，躺在客厅的沙发上睡着了。
身上还盖着个小毯子。
南听完五条悟的话，想了想，“这之后，我大概会开始接手集团业务，渐渐变得忙碌起来吧。”
“这个不算，你就没有别的想做的事情吗？”五条悟盘膝坐在南身边，“比如一些坐着轮椅时做不到的事情。”
南从没有想过这件事，“那五条君有什么推荐吗？”
“这还要推荐？”五条悟单手托腮，仰头与南对视，“正常的话都会想想这种事情的吧。”
南苦恼，“是这样吗？”
“像是平时有什么不便，你不会想‘要是自己的腿可以站起来就好了’这种事吗？”
“这个还是有的吧。”南想了想，“但是这样的烦恼谁都避免不了。”
“个子矮的人会想长高就好了，丰盈的人会想瘦一点就好了，小孩子们则会想长大就好了……人对自己总是有各种各样的不满意，只是恰好我的不满意比较稀少而已。”
“而且……”南露出顽皮的微笑，好像偷吃了苹果的小精灵磨蹭着想要蒙混过关。
“我做不到的事情，不是还有你在嘛。”
五条悟一愣，撇开脸，下意识地用手捂住嘴。
泛红的耳夹在昏暗的夜晚里，不怎么看得清楚。
“……真拿你没办法。”
“嘿嘿。”南心满意足地窃笑。
五条悟回过头，忽然伸手揉了揉南的头发。
“等你腿好了，我们……”
未竟之言，淹没在火花的炮响中。
天空中，巨型的烟火肆意绽放，是远处的公园，有人正在庆祝着新年的到来。
南兴奋地示意五条悟，“快看！五条君！是烟花！啊！难道说已经到时间了吗？”
五条悟顿了一下，随即全身一松，无奈一笑，“是啊，你没注意吗？”
“那，五条君……”
南侧过头，五颜六色的火光打在她的眼底，像漫山遍野的鲜花骤然绽放。
“新年快乐！”
外地任务
这之后, 中岛宏的电话一直没打通过。
“新年快乐！”夏油杰回到高专，走在校园里恰好遇上了自己的两位同期，便举手打了个招呼, “怎么样，假期开心吗？”
“看上去你倒是过得挺开心的。”硝子淡笑道, “家里怎么样？又被叔叔训了？”
“还是老样子, 明明对咒术的事情好奇得要死, 结果还冷着张脸假装不在意。”夏油杰耸耸肩，随即看向一旁, 语气变得意味深长, “悟呢？”
硝子也好整以暇地投去目光。
独处跨年啊……
五条悟面无表情。
“真是不好意思, 让你们失望了。”
硝子和夏油杰对视了一眼, 随即不约而同地摆出揶揄的嘴脸, 嘲笑出声。
硝子：“我就说了吧。”
夏油杰：“不行啊, 悟, 男生要更主动点才可以啊。”
五条悟越想越憋屈，咬牙切齿道：“事情到这一步, 我觉得已经不是我的问题了！”
这只呆兔子她对帅哥免疫啊！
“果然是印象的原因吗？”硝子仰头瞅了眼五条悟，然后一脸嫌弃地撇开脸, “虽然你这张脸确实还可以，但是你看看你身边有哪个女性看上你了？”
不如说顶着这张脸, 却在东京高专、京都高专、辅助监督……甚至整个咒术界里都没有桃花, 也是种天赋。
即使有, 也会转瞬即逝。
上次那位不知名的送水小妹早就在五条悟对京都高专的无差别地图炮中醒悟, 扭头加入歌姬的阵营了。
硝子：“就连夏油都有女生看得上呢。”
夏油杰：“……你这嫌弃的语气是怎么回事？”
五条悟沉默不语, 闷着头往前走。
硝子与夏油杰对视一眼，连忙追上。
“嘛, 往好处想，南桑不是以貌取人的人。”夏油杰揽过五条悟的肩膀，安慰道，“也许她只是有些迟钝，没有考虑过这种问题。”
五条悟死鱼眼：“那我还是希望她以貌取人比较好。”
这方面他也是最强的。
“说不定就是单纯不喜欢你这个类型的哦。”硝子从口袋掏出根烟叼进嘴里，轻描淡写地插刀子，“女生啊，要是喜欢上一个人，很容易就会被发现的。”
“现在表现得很迟钝，只是因为除了你，她根本没跟什么男生相处过吧。”
“除非她是影后。”
五条悟闻言紧了紧脖子上的蓝色围巾，恶狠狠道：“这世上难道还有比老子更强的男生吗？”
“这跟强不强应该没什么关系吧。”硝子无语。
夏油杰无奈地笑了笑，拍拍五条悟的肩膀，松开揽着他的手，与他并肩前行，“现在着急也没什么用，总有一天你的心情会传达给南桑的，振作起来，悟。”
五条悟勉为其难地接受了安慰。
硝子：“话说回来，夜天之书呢？你们还要搜集书页吗？下次逃课我就说你们在上学路上被咒灵吃下去了哦。”
五条悟还烦着呢，“暂时不搜集了。”
夏油杰一愣，“那南桑的身体……”
“没什么问题，出事的话夜天之书也能马上到我身边。”五条悟双手插兜，“还剩一百页而已，足够了。”
刚进教室，夜蛾正道就带来了任务。
“一级咒灵。地点在大阪。”
“大阪？”五条悟不爽，“这么远的任务发来东京做什么？那边没人了吗？”
夏油杰也不理解，不过他语气好多了，“是有什么原因吗？老师。”
夜蛾正道无视五条悟不满的眼神，继续说道：“是比较麻烦的咒灵，上头点名了让你去处理，悟。”
五条悟脸色一变，“哦？”
夏油杰回头看了一眼五条悟，“我也一起去。”
“稳妥起见，本来也是这么打算的。”夜蛾正道点头。
五条悟沉默片刻，忽然仰倒身体，摆出一副漫不经心的模样，语气傲慢道：“不，这种程度，我一个人去就够了，杰留下。”
夏油杰一愣，下意识地以为五条悟又在胡闹，无奈回头，“悟，上面特地点名你去，这个任务一定……”话说到一半，夏油杰一顿。
五条悟冷淡地看了他一眼。
“……”夏油杰若无其事地回头，“这个任务一定不简单，不过要是你解决不了，大概也不会点你名了。”
“老师，我改变主意了，大阪太远了，我就不去了。”夏油杰仰头看向夜蛾正道，“悟一个人就能解决，我跟着去也没什么意义。”
一旁坐着的硝子摁下打火机，火苗窜起又消失，反复几次，似乎只是单纯在玩。
夜蛾正道双手抱胸，“你们几个，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虽然夏油杰以往总跟五条悟同仇敌忾，插科打诨，但在这种事情上，可从来不会任由五条悟胡来。
“没有，只是某人突然想起大阪有他的烂桃花罢了。”五条悟笑得一脸奸诈，“杰这家伙最会招蜂引蝶了，老师你又不是不知道？”
硝子点头：“没错，很烂的桃花，超——烂。”
夏油杰：“……”
这绝对是嫉妒。
夜蛾正道半信半疑，不过在狠狠训斥了一番五条悟的轻敌之后，还是放过了他。
硝子见夜蛾正道离开了教室，说道：“这样瞒不了多久吧。”
“老师跟我们不一样，这之后还要竞选校长。现在的情况，他什么都不知道才是最好的……至少表面上应该不知道。”五条悟面无表情地说道。
作为「御三家」之一的一家之主，这种高层之间的政治博弈，显然是五条悟更擅长。
座下的学生藏着一枚动摇咒术界的巨型炸弹，若夜蛾正道挺身而出为他们辩护，那他的仕途也就完蛋了。
夏油杰站起身来走上前，拍了拍五条悟的肩膀。
“你放心，南桑这边的事情交给我，有什么情况我马上跟你联系，有夜天之书在，从大阪到东京也不需要多久。”
夜天之书的远距离传送分为两种，一种是没有锚点的随机传送，范围广大，目标地甚至有可能是未知的其他世界，而另一种是附带锚点的传送，只要是留下夜天之书烙印的地方，她都能锁定目的地，定点开启通道。
夜天之书没有去过大阪，但在五条悟身上，留着她的锚点。
“小心，杰。”五条悟眼神冰冷，似乎还隐隐藏着怒意，“我有种不好的预感。”
“希望是我想多了。”
夏油杰对五条悟的嘱咐非常上心，一放学就马上拜访了南家。
南听到门铃声的时候还没反应过来，心想是五条悟忘记带钥匙了吗，打开门看见夏油杰，才想起今天不是周末。
“请问是有什么事吗？夏油桑。”南疑惑，“五条君忘带东西了？”
“打扰了。”夏油杰得体地笑了笑，“悟最近要去外地出差，他不太放心你一个人，托我来看看。”
夜天之书从南背后窜出来，开朗地抬起封皮，跟夏油杰打了个招呼。
出差？学生怎么……啊，是咒术师的任务吗？南反应了一会儿，“这样啊。总而言之，先进来吧。”
请夏油杰在客厅里坐下，南去厨房准备茶水，回来的时候就看见他和夜天之书互相之间手舞足蹈，正在努力地使用肢体语言，鸡同鸭讲。
夜天之书拍了拍夏油杰的丸子头，然后飞上天转了一圈后，又重新落了下来。
你还记得我们的约定吗？
夏油杰微笑：“谢谢关心，我最近挺好的。”
夜天之书着急地晃了晃，旋转一圈，又拍了拍夏油杰的丸子头。
夏油杰疑惑：“我的头发怎么了吗？”
“她说你们两个有个约定。”南操纵着轮椅走过来，把茶水放在夏油杰面前，笑道，“问你忘记了吗？”
夏油杰恍然大悟，“啊，是那个啊，没想到你还记得。”
他本就对此没报什么希望，用吞咽咒灵球的方式吸收咒灵，也是他这么多年来就习惯的。
夜天之书气呼呼地用封皮打了一下夏油杰的脑瓜子，然后飞到南的怀里，不动了。
夏油杰赶忙陪笑，“是我不好。”
哄了半天，夜天之书才终于愿意重新搭理他。
南偷笑，“你们做了什么约定吗？”
“让你见笑了。”夏油杰不自在地挠了挠头，“跟我的术式有关，咒灵操术吸收咒灵的方式有点麻烦，夜天之书想帮我改良一下，结果我自己先忘了。”
“咒灵操术？”南疑惑。
夏油杰给她简单解释了一下。
“啊！宝可梦大师！”南恍然大悟。
夏油杰：“……这么理解也行。”
“那咒灵是什么味道的呢？”南不假思索地问出声。
夏油杰顿时愣住了。
这是咒术师不会问的问题。
夏油杰的咒灵操术，是顶级的术式，不仅能够让他无上限的吸收咒灵，最可怕的是，他能够完美控制被吸收的咒灵，释放收服的咒灵之后，能够利用咒灵的咒力与能力战斗而不消耗他自身，说是一人一军也不为过。
凡是了解过他术式的咒术师，没有一个不被这般庞大的潜力吸引，羡慕、嫉妒、恐惧、欣赏……强大才是他们关注的重点。
至于吸收咒灵的方式？咒术师的癖好向来千奇百怪，这点无伤大雅的行为，甚至都不算是奇特。
咒灵的味道？有这么强大的术式，这是什么值得关注的地方吗？
夏油杰也是这么对自己说的。
“说实话，不太好吃。”夏油杰不自然地笑了笑，“毕竟是人类的负面情绪，也不可能会是甜的吧。”
“这可真是不得了了。”南瞪大眼睛，“要是五条君的话，一定会大发脾气的。”
没有甜的东西，在这个家里可是大事。
夏油杰显然也想到了五条悟任性撒泼的模样，与南同病相怜地对视了一眼。
“悟的话，也拿他没办法吧。”
“说的也是啊……”南无奈失笑。
夜天之书忽然从南的怀中飞起，飞到夏油杰的身边，拍了拍他的丸子头，指了指通向院子的玻璃门。
这次夏油杰看懂了。
开始履行约定吧！
强者与弱者
“我这里正好有几个还没吸收的咒灵球, 就从这个开始吧。”
夜天之书转了个圈，然后飞到咒灵球上方，降下白光, 将整个球罩入其中。
“她说她先分析一下。”南翻译完，然后好奇地凑上前去看了看, “这就是咒灵吗？长得好像宝可梦球啊。”
“这不是咒灵原本的样子, 只是暂时被我压制了。”夏油杰示意南不要靠得太近, “不是什么好东西，小心沾染上。”
“哦, 好的。”南听话地往后退了退, “你一直都要把这种东西吞下去吗？真不容易。”
“是的, 确实有点麻烦, 不过这么多次也习惯了。”夏油杰淡笑道, “而且这之后我就能操纵这个咒灵, 使用它祓除更多的咒灵, 帮助弱者……怎么说都很划算。”
“等价交换。”夏油杰见夜天之书停止了分析，把咒灵球往上抛了抛, 眉眼间隐隐透出几分骄傲，回头露出一个疏朗的笑容, “这可不是谁都能做到的事情。”
夜天之书飞到南的面前，翻开书页, 在南低头朝她看去的时候, 在页面上方的虚空处用白光凝结出了几行不知名语言的文字。
南下意识地跟念出声, “记录暗物质信息的压缩载体……非生命体的拟态生物……额……是拥有可识别性的独立能量体, 处于临时封印状态。”
白字消失, 夜天之书把书页合上，然后晃了晃自己, 下一秒，就见一个白色的三角形阵法忽然在夏油杰身旁不远处张开。
神圣的剑十字图案在法阵中央旋转，洁白的光芒点亮了院子里的土地。
南朝夏油杰说道：“请站在这上面吸收那只咒灵。”
夏油杰愣了一下，应道：“好的。”然后才犹犹豫豫地走了上去。
这就是魔法阵吗……总觉得有种cosplay的感觉啊。夏油杰心想。
白光闪耀中，夏油杰抬头把巴掌大的咒灵球轻而易举地咽了下去。
南瞪大了眼睛。
真……真的咽下去了！
夏油杰看上去有些尴尬，“这之后我应该怎么做？”
法阵收缩消失，白光熄灭，夜天之书却在空中一动不动了。
“她在分析中，这一次好像需要些时间。”南转述道，然后想起了什么，转身从客厅里把夏油杰的茶水拿了过来，“快进来喝点茶吧。”
夏油杰感激地接过茶水，狠狠地灌了一口。
夜天之书就好像被冻在了空中一样，在院子里一点反应都没有，南见此干脆把院子门关上，让夏油杰进屋子里来等，以免在外头冻坏了。
“五条君出差什么时候才会回来啊？”南把冰箱里五条悟的甜品库存掏了出来，推到夏油杰面前，“他一直都这么忙吗？”
夏油杰对南道了声谢，但却没有吃那块蛋糕，只闷头喝茶，“平常的任务大致都在东京，这一次是个例外，跑得有点远，所以可能需要些时间。”
“这样啊。平时你们又要上学，又要出任务的，辛苦你们了。”南笑笑，“还麻烦你特地跑一趟，其实我往常都是一个人在家里，也没什么特别的活动，没什么需要担心的。”
“悟的直觉向来很准，我作为挚友，自然也不能怠慢。”夏油杰想了想，意有所指道，“特别是他重视的人。”
南闻言愣了一下，然后不好意思地笑了。
“这里随时欢迎你们来做客，即使不是五条君出差的时候也可以。”
夏油杰又喝了一口茶。
悟，兄弟我尽力了。
这一次夜天之书分析的时间超乎意料得久，南便与夏油杰聊起了咒术师的话题。
“……欸，咒术师还能做到这样的事情吗？”南一脸惊奇，“那会不会有能制造金子的术式呢？或者石油？”
“凭空制造东西的话……不怎么听说过呢。”夏油杰失笑，“再怎么说也是物理世界吧，要遵循物质守恒啊。”
“也是。哈哈，不小心就……”南不好意思地笑出了声，对自己的不劳而获思想表示深刻反省。
夏油杰露出温和的微笑，然后看了眼门外漂浮着的夜天之书，“南桑，等你拿回你的力量之后，你打算做什么？”
“我吗？”南没什么想法，“大概……还跟现在一样吧。”
“什么都不做吗？这也太浪费了。”夏油杰有些惊讶，以为南是不清楚自己的能力，“你的力量非常珍贵和稀有，能够做的事情会有很多……比如说，跟我们一样，去祓除咒灵。”
“如果我真的有那样的力量的话，能够帮助到他人我当然会觉得很高兴。”南捧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垂眼望了望茶面，“只是一个人的精力毕竟是有限的，我也还有别的责任要去承担。”
天羽集团的员工遍布全世界，光是掌管这样一个庞然大物，就已经很不轻松了。
夏油杰皱了皱眉头，似乎有些不赞同，“有些遗憾，如果你能加入我们，一定会有更多的人能从咒灵手下得救。”
“我也不清楚……”南看出了夏油杰的不虞，“夏油桑觉得我应该成为咒术师吗？”
夏油杰见自己的心思被看穿，便也不再隐藏，“南桑，你很强，你的力量也许在未来的某一天会成为我们的希望。也许有些失礼，但我觉得作为强者，若你选择对弱者的境况袖手旁观，并不是一件值得称赞的事情。”
“也不是说就会袖手旁观啦。”南并不介意夏油杰的唐突措辞，“只是我并不是只有这一件事需要去做，这世上也总会有我到达不了的角落。”
夏油杰不自觉坐直了身子，脸色也有了变化，“南桑觉得强者可以选择不拯救弱者吗？”
南见夏油杰似乎对此态度执着，便也认真了起来，“确实，弱者需要帮助——像我这种情况，一直以来也受到了许多人的关照。”
南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双腿。
“曾经有人说过，一个社会文明的标尺，就在于它们如何对待弱小之人。”南继续说道，“我认为他说的是对的，抛弃茹毛饮血的弱肉强食，让弱小也能拥有存在的空间，这正是文明存在的意义。”
“但是这样的文明，并不是因为某个具体的人或组织才能运转和存在的。”
“人与人之间的帮助是相互的，当你在帮助别人的时候，总有一天也是在帮助自己——这对无能之人和有能之人都一样。”南说道，“正是在这样的联系下织成的社会大网，才成就了文明，而文明才是承接人类低谷的摇篮。”
“……这就是你认为的‘大义’吗？”夏油杰双手抱胸，“换而言之，是一种秩序？”
南却摇了摇头，“‘大义’往往是利益的伪装，也许，将其称之为‘发展’更合适。”
夏油杰：“听上去像是某种用来逃避的说辞。”
南笑了笑：“夏油桑也不要太苛责自己了。”
空气凝结了一瞬。
就在这时，夏油杰脑后突然白光一闪，夜天之书倏然穿过玻璃门出现在了他身后，然后趁其不注意，猛地冲上前去推了他一把。
夏油杰不察之下被吓了一跳，身体被推得向前弯了几度，回过头来就看见夜天之书得意洋洋的模样。
搞定！
在南的转述下，夏油杰开始磕磕绊绊地学习如何用单纯的咒力接触的方式吸收咒灵。
“……那个，她说你要找到咒灵球上的‘接口’……”南也不是很明白是什么意思，“然后用咒力包裹着咒灵的能量，让它顺着你的咒力流回你的能量核心，最后进入你身体里的空间袋里。”
夏油杰脑子已经在冒烟了，“接口？空间袋？”
他身体里原来有这种东西吗？
夜天之书像名严厉的班主任，用力指了指夏油杰手上的咒灵球。
南继续茫然转述：“她说接口就在咒灵球表面，空间袋就是你召唤咒灵时打开的空间。”
“表面？”夏油杰举着咒灵球，眯着眼睛仔细观察了一下。
夜天之书啪的一下打了夏油杰的手，示意他不是这样。
南：“用咒力感受。”
夏油杰：“明白。”
暗蓝色的咒力升腾而起，将咒灵球吞噬其中，夏油杰闭着眼睛，一点点地感受这其中的不同。
这是他的术式，他不可能不能掌握。
充盈的咒力在空中飘荡，南伸手接过其中一颗，好奇地看了眼。
这就是，诅咒的力量吗？
就在这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喧嚣声。
咒力停止释放，夏油杰扭头向南看去，下意识道：“发生什么事了？”
南转过身，“我去看看。”
忽然，夏油杰眼神一凝，把咒灵球收起，几步上前将南拦下，“我去吧，你在这里等会儿。”说完却也不走向玄关，而是从院子里绕了过去。
夜天之书连忙飞到南的怀里，随时待命。
南觉得这是不是有点反应过度了，拍了拍夜天之书，安抚道：“应该是物业的人，不用紧张。”
没过多久，夏油杰就回来了，就见他一脸焦急，语速快速道：“外面来了些麻烦的人，南桑，你可能需要躲一阵了。”
“欸？”南没反应过来，“什么人？躲去哪？”
但夏油杰却也没再继续解释下去，只朝夜天之书道：“带她去硝子身边。”
夜天之书点头，紧接着白色的三角形法阵骤然在南脚下张开。
南下意识抱紧夜天之书，惊慌失措地左右看了看，“什么？怎么回事？欸——”
下一秒，连带着轮椅一起，南整个人坠入了法阵之中，消失不见。
眼见着面前已经空无一人，夏油杰这次转身走向玄关，从大门走了出去。
门外，两伙人正在争执。
“……我是否可以理解，你这是代表了五条家的态度！那么，五条家是打算反抗律法吗！”
未婚妻
眼前一阵白光, 然后就是突如其来的失重感，南吓得双眼紧闭，死死地抱着夜天之书, 等感到身下一缓，重新落地的时候, 才颤颤巍巍地睁开眼, 发现周围的景象已经发生了变化。
昏暗的环境, 四周没有窗户，只有头顶的白炽灯照亮整个空间, 面前是一排不锈钢长桌, 墙边竖着大大的柜子, 划分成了数个隔间。
周围没有一点声音。
这是哪里？南不知所措。
“天羽？你怎么出现在这里？”
南顿时吓得一激灵, 猛地循声望去, 就见硝子手上拿着个水壶站在门边, 似乎是刚从外头回来。
“硝子桑！”南顿时宛如抓住了救命稻草, 泪眼汪汪地操纵着轮椅扑到硝子面前，“那, 那个，夏油桑他！”
“冷静一点。”硝子走到桌边把水壶放下, 示意南慢慢说，“夏油怎么了？”
几分钟后, 南捧着热水, 深呼了一口气。
硝子坐在对面的旋转椅上, 翘着二郎腿, 想了想, “虽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但看来是有人想要找你麻烦啊。”
“我吗？”南不安道, “为什么？”
硝子望着南沉默半晌。
“天羽，你知道五条是什么人吗？”
南一愣，下意识回答：“咒术师？”
硝子晃晃手指，“不止。”
“五条在我们这个世界里可是响当当的大人物。”硝子顶着双死鱼眼，喝了口水，“虽然还是个人渣就是了。”
“咒术师里是有能力等级的，而五条是当代仅有的三大特级咒术师之一。”
南不由地瞪大了眼睛，“这，这么厉害！”
原来“最强”不是在耍帅吗！
实在是不想夸同期的硝子避开南闪闪发光的双眼，“也没什么稀奇的，夏油也是……”
三大特级咒术师，这就有俩呢。
“夏油桑也是？好厉害！”南由衷地感慨，“难怪五条君会和他成为好朋友。”
不，关于这一点，大概只是因为他们俩臭味相投而已。硝子内心无悲无喜。
硝子单手托腮，“他们两个自不必说，但是天羽，你知道你的力量会有多强大吗？”
然而出乎硝子意料的是，南闻言抬头看了她一眼，迟疑道：“我想，我大概知道一些吧。”
一直处在五条家的护卫之中，她怎么可能毫无察觉？
特别是在夜天之书苏醒之后，南能感觉到，五条悟的精神紧绷了起来。
因为她。
“是很特别的力量吗？”南双手不安地握紧。
“是，而且会召来很多杂碎。”硝子肯定道。
说完，她伸手扶上南的肩膀，直视着她琥珀色的双眼，郑重其事道：“天羽，五条他用尽了全力在保护你。”
“你也要赶快变强起来才行。”
停尸间总归不是能长待的地方，硝子打算先把南带到她的宿舍里。
“停尸间……”南有些恍惚，“硝子桑一直都在那个地方吗？”
“是啊。”推着轮椅经过操场，硝子控制住自己掏烟的欲望，“这就是我的工作……啊，放心吧，垃圾都活得长久，像五条这样的人是躺不进去的。”
南只觉得心有余悸，在这一刻才深刻地体会到，所谓“咒术师”的背后，到底意味着什么。
死亡……南甚至不敢想象这个词与五条悟联系在一起。
来到宿舍楼下时，不巧夜蛾正道正要从旁经过。
硝子赶忙把南推到楼梯口，“老师来了，夜天之书，你带她上去。”
话音刚落，白光瞬间从南的皮肤下亮起，带着她和轮椅一起悬浮上升，飞上楼梯。
南下意识地回头看去，就见硝子已经走上前去拦住了来人。
“好巧啊，老师。”硝子掏出根烟叼进嘴里，佯装镇定道，“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女生宿舍楼下？”
“这里是通往仓库的必经之路。”夜蛾正道低头看了眼硝子，然后抬头瞄向楼梯口。
“校规禁止外来人员进入校园，你是清楚的吧？”
硝子闻言不慌不忙，讨好一笑，“只是我的一个普通人朋友而已，我们好久不见了叙叙旧，你看学校的结界不也没被触发吗？”
夜蛾正道双手抱胸。
硝子：“我又不是那两个傻瓜。她很快就走。”
“……”夜蛾正道停顿片刻。
硝子仰头与他对视。
半晌，夜蛾正道叹了口气，终是目不斜视地转身离开了。
“下不为例。”
“谢谢老师~”
硝子转头高兴地跑上楼梯。
感谢我吧，五条。硝子一边上楼，一边心想必须得找个时间好好地讹他一笔。
我这可是在用信誉为你担保呢。
五条悟刚一到达任务现场，就知道自己被耍了。
“就这种程度的咒灵你们都解决不了吗！”
辅助监督战战兢兢地站在汽车旁，瑟瑟发抖，“这个……非常抱歉，我也什么都不知道。”
五条悟深吸一口气，甩脸跨进汽车后座气愤坐下，咬牙切齿地低语道：“可恶，那群烂橘子……真是装都不装了。”
“回东京！”
还以为是什么天大的任务，结果只是一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一级咒灵，对于大阪的咒术师来说，解决它绰绰有余。
一个人不行，那就上两个人！总之距离动用特级咒术师的程度还差得老远。
更别说是五条悟了。
明目张胆地调虎离山。
果不其然，几分钟后，守在南家戒备的护卫头领打来了电话。
“对方声称自己是警视厅人员，因为最近有相关的金融案件牵扯到了天羽集团，他们手拿着传召令，需要传召南小姐接受调查，态度很强硬，几乎要强闯宅府。”
“南目前还未在天羽集团有正式职位，也不是法定代表人，有什么事去找中岛宏，来找南干嘛？真当我们是傻子？”五条悟语气愤懑。
“是，我们的人发现不对劲后，立马就将他们拦下来了。”头领冷静报告，“虽然他们试图伪装起来，但我们还是发现在那群人之间有两名咒术师存在其中，与我们对上之后甚至直呼五条家的名讳，恐怕这件事跟上面的人脱不了干系。”
车窗外的景象快速向后飞去，五条悟举着手机，眼中的怒火渐渐转化为冰冷，“看来他们也没有想过要瞒着我们。”
“他们咬准了五条家的立场。”头领对这番公然直指五条家的挑衅也感到非常恼火，“只要您不在现场，等到把南小姐带走，一切就尘埃落定了。”
“幸好夏油先生出面镇住了他们，目前他们已经离开。”
夏油杰可不是五条家的人。
他只是个碰巧来朋友家做客的野生特级咒术师罢了。
“南呢？”
“已经被夏油先生转移。接下来我会在天羽府邸周围加强警戒，对方不知道南小姐已经不在此处，营造明面上的诱饵对南小姐来说更安全。”
“我知道了，从主宅多派一些人过去。”五条悟注意到了从汽车前镜投来的视线，抬眼冷冷地看了过去。
正在开车的辅助监督顿时吓了一跳，连忙低下头，不敢再看。
“纪之在哪？”五条悟漫不经心地移回目光。
“纪之先生刚离开不久。”
挂了电话以后，纪之的来电也马上来了。
“悟大人。”纪之的声音依旧听上去不紧不慢，上来就直切主题，开门见山道，“传召令是真的。”
“哈。”五条悟讽刺地笑出声，“这可真是有趣了。”
虽然咒术界行动或多或少都在官方政府的默许之下，许多场合两者之间也是互惠互利的关系，但是总体而言，咒术界与官方的联系并不算紧密，更别说是这种协同行动了。
就连平时负责与警察部门沟通交流情报的「窗」，也拿不到这样一份伪造到“真实”的传召令。
是谁的手笔？
“目前各大媒体都没有对天羽集团有相关金融牵扯的报道，我搜寻了日本近期发生的金融案件，都与天羽集团无关联，只有警备系统里对此有一个模棱两可的‘备注’记录。”纪之肯定道，“是伪造的借口无误。”
“目前我们不清楚南小姐的存在为何暴露，也不清楚对方对南小姐的情报已经知晓到了何种境地，但可以肯定的是，高层已经认定了五条家在这其中的位置。”
“悟大人，我们很被动。”
“可惜他们没有算到杰会在现场。”五条悟冷笑，“探查他们的目的，如果真如我们所想，他们不可能没有做任何准备。”
“明白。”纪之应下，紧接着问道，“悟大人，如今南小姐已经被摆在明面下，各方势力都被惊动，是否向外宣告南小姐的身份？”
“……”五条悟手指轻敲车门。
咒术界里的人可都不是吃素的，这里面有高层参与，很快，东京发生的事就会传遍整个咒术界，所有人都会知道，五条家的五条悟在护着一名神秘的少女。
而且在可以预见的未来，这个动静还会不小。
半晌，五条悟问道：“你有什么建议？”
纪之忠实地给出了客观的意见，“我们需要给咒术界一个足以让五条家在这次事件中震怒的理由。”
一个站稳立场的理由。
前方是红灯，辅助监督将车缓缓停下，注意到后头安静了下来，握着方向盘的手指不安地跳动了几下，终究还是控制不住好奇心，往镜子里瞄了一眼。
现在坐在她车上的，可是咒术界的顶级天才，传说中的五条悟啊！
紧接着她就看见，镜子中的五条悟露出了一个微笑。
那是一个非常孩子气的笑容，却毫无违和地出现在一名大家之主的脸上，难以想象就在刚刚，他口中的指令已经调动了整个咒术界中最强大的势力之一，而他的所有决定，都将牵扯众多人的命运。
像是朝气蓬勃的少年蓦然想起了自己的恋人，又像是天真无邪的孩子，即将得到自己最希望得到的嘉奖。
明明还是冬天，辅助监督却觉得在这一瞬间，自己的鼻尖仿佛闻到了炎炎夏日，海风吹来时畅快淋漓的味道。
璀璨的苍天之瞳里，好像落进了星星。
“未婚妻。”五条悟实在忍不住，笑得眼睛都眯了起来，眼神温柔缱绻。
“告诉那些人，她是我的未婚妻。”
告白
最近咒术界出现了一个大瓜……不对, 大新闻！
那个传说中的五条悟，有未婚妻啦！
大家族的轶事总是让人趋之若鹜，这几天几乎所有咒术师都在讨论这个话题, 即使是平时对这些坊间消息不感兴趣的人也伸长了耳朵。
毕竟那可是五条悟。
辅助监督们的汽车硬生生地成为了八卦交流的中转站。
“没想到那个五条悟竟然亲自宣告了未婚妻……话说他们有订婚宴吗？”
“有订婚宴也不会邀请我们吧。”
“真是糊涂，这简直就是把弱点送上门了。”
“大家族的人都订婚这么早的吗？”
“可惜了, 听说是个大帅哥。”
“真浪漫……”
“什么？我没听错吧！那个混蛋？！能有老婆？！”
“……怪不得之前搞出那番动静, 呵, 高层这回终于踢到铁板了。”
“想必这位未婚妻也不简单。”
“静观其变吧。”
硝子的手机屏幕已经被歌姬发来的感叹号占满了。
【谁？？！是那个五条吗！人渣怎么配有老婆！！（省略一百个感叹号）】
【硝子！你快解救失足少女！！】
硝子直接把手机屏幕怼到五条悟面前，“你的人缘。”
五条悟愉悦地抬手把手机打到一边, 脸上充满了笑容, 就连语气都和善了起来, “要对单身狗的恼羞成怒报以宽容。”
硝子仰头与夏油杰对视。
硝子：他好欠揍啊。
夏油杰：我也觉得。
只有南依旧晕乎乎的, “我, 我变成五条君的未婚妻了？欸——欸！为什么？什么时候？”
“就在刚才。”五条悟一蹦一蹦地跳到南面前单膝跪下, “快点快点, 叫一声未婚夫来听听？”
夏油杰实在看不下去了，一把抓住五条悟的后衣领, 单手把他从地上拎了起来，“只是假的而已, 你别给我得意忘形。”
硝子一脸严肃地掰过南的肩膀，“天羽, 你听好了, 这一切都是权宜之计, 你可千万别真被这家伙给拐跑了。”
“欸？？”南还在蒙圈。
五条悟一点都不介意。
那又这么样！现在全世界都知道南是我的未婚妻了！你们就是嫉妒！哈哈！
硝子/夏油杰：……
硝子：这家伙几岁？
夏油杰：三岁吧, 不能再多了。
南坐在轮椅上, 望着闹成一团的高专三人，大脑渐渐反应了过来。
五条君的……未婚妻？
南看向五条悟, 就见他正跃跃欲试地与夏油杰邀战，那兴奋的样子仿佛浑身充满了力量，只想四处宣泄从心底溢出的热血，脸上的笑容也是从未有过得畅快，就好像久梦成真的登山者，正站在高山之巅尽情欢呼。
脸上忽然感到一热，南连忙低下头，用手捂住脸颊。
就这么……高兴吗？
“你们两个，要打架的话，能不能出去。”硝子翻了个白眼，“要不是这栋楼里只有我一个人，你们俩早就被丢出去了。”
“哦！对了！”五条悟闻言立马无视了已经被挑起火气的夏油杰，转头兴高采烈地冲到南面前，把她一把从轮椅上拦腰抱了起来，“南接下来要跟我住！”
“哇啊！”视野突然升高，南吓得连忙抱住五条悟的脖子，“什么？”
“到我宿舍去！”五条悟又重复了一遍，望着南的双眼里流光溢转，“跟我一起！”
这是对南来说最安全的方案。
如今的天羽府邸已无人居住，但为了迷惑外人，五条家几乎三分之一的护卫都已经调往南家周围镇守，南本人却反而不好如此大张旗鼓地守护。
待在五条悟身边是最好的选择，无论是从人身安全层面考虑，还是政治安全层面考虑，都很周全。
这些道理，夏油杰和硝子也都能想到。
但是……
硝子/夏油杰：可恶，不想让这只鸡掰猫如愿！
硝子：“五条，你知道什么叫男女授受不亲吗？”
夏油杰：“别胡闹了，悟，南桑怎么能去男生宿舍呢？”
五条悟任性地噘着嘴，“为什么不可以？我们一直都住在一起，不是吗？”
那能一样吗！
夏油杰无奈扶额叹气，“我明白你想把南桑藏在高专里——这里确实是高层势力的薄弱之处，也不容易被人想到，但是你有问过南桑的意见吗？女生去男生宿舍，说到底很不方便吧。”
一旁的硝子双手抱胸，直言道：“别的不说，我们学校可是公共澡堂啊。”
洗澡怎么办！
“那我们出去住总可以了吧！”五条悟立马改变了主意，扭头看向南，“南，可以吗？”
“唉？我……那个……”南眼神慌乱，“我想，应该，不可以吧？”
空气突然安静了下来。
就连硝子和夏油杰都没反应过来。
“五条君还要上课呢。”南强装镇定道，“这之后也要出任务、出远门……我不可能永远待在你的身边，也不能拖累你。”
“我们总要分开的。”
五条悟脸色一变，抱着南退后一步坐在床上，把她放在自己腿上坐好，“那就让我待在你身边……我不去上课了，反正当初来东京高专也只是为了你而已。”
南不说话了。
墙上的时钟滴答走过。
夏油杰与硝子对视一眼，默默离开了房间。
一直安静待在轮椅夹层里的夜天之书也在这时后知后觉地惊醒，连忙在房门关闭之前迅速钻了出去。
宿舍里只剩下了南与五条悟两个人。
南低着头，手指不安地交叉。
她看了眼一旁的轮椅，“那个，五条君，可以把我放回轮椅上吗？”
太近了。
“不要。”五条悟甚至变本加厉，伸手将南整个圈进了怀里，“你骗我。”
南顿时一慌，“没，我没有。”
五条悟眸光一转，即刻笃定道：“你果然在骗我！”
南一愣，反应了过来，脸颊瞬间烧得通红。
就像是傍晚的火烧云，霞光从天际线上铺展开来，一卷一卷地透进人的心底。
嫣红顺着修长的脖颈，深入到无人知晓的地方。
“我没有骗你。”南垂眸不敢看五条悟，“我只是……”
“你就是在骗我！”五条悟眼睛一亮，猛地把脸埋进南的脖子，兴高采烈地蹭了蹭。
柔软的白毛挠得南心痒痒。
“老子就知道，老子果然是你最喜欢的人！”
南觉得自己心脏要爆炸了。
“五条君……唔……你先起来。”
“我不！”环着腰间的手越收越紧，五条悟知道自己现在绝对不能放手，“我抱着自己的未婚妻，有什么错！”
“这明明是你自己擅自……”
“难道你还想着别的男人？！”
“……可是我们不是在说这个话题啊……”
五条悟震惊：“谁？那个男人是谁？”
南不知是该气还是该笑，“没有别的人……你先放开我好不好？”
得到了心满意足的答案，五条悟依旧致力于耍赖。
“听不见，我现在脑子烧坏了，听不见！”
“你真是……”南哭笑不得。
五条悟不管，他只知道如果此刻他松手，他绝对会后悔一辈子。
他的直觉向来很准。
半晌后，南果然拿他没办法，犹犹豫豫地伸出手，回抱住了五条悟。
五条悟脑袋一歪，靠在了南的头上。
温度在严丝合缝的身体间交融。
南闭上双眼。
“五条君喜欢我吗？”
五条悟没回答，只低头在南的脖颈上轻轻地咬了一口。
像只猫收起了爪牙，用指腹在你的心头上不轻不重地扒拉了一下，那点力气，连痕迹都没有留下，却又仿佛烙下了一个谁也看不见的滚烫印迹。
南却难过地垂下眼帘。
“但是，我已经不认识自己了。”
她曾以为自己与别人没什么不同。
直到她推着轮椅走进孩时的教室，看见了同学们眼底里的惊愕。
她知道自己不能奔跑，不能跳跃，在其他人沉浸在欢声笑语中的时候，她能做的，也只是坐在树荫底下，默默地读书。
但在那之前，她并不觉得自己不同。
她接受了，心想这样残缺而生的自己，也只是有点别人少有的遗憾。
轮椅是她离不开的摇篮，但却不是因为她的双腿抛弃了她。
她们只是从未相识。
但本以为的陌路，却差点将她拽入死亡的深渊。
她只能再次接受。
人终有一死，她不想在离开时，还失了优雅。
可紧接着迎接她的，是从未有过的动荡。
在她以为自己会死去的时候，她重新睁开了双眼；在她以为自己终于能重回原来的生活的时候，她却好像变成了别的物种；在她总算认识了另一个世界，打算重新解读自己的时候，他们又说：你与我们不是同一类人……
到最后，他们说，你很强。
她不明白，她明明只是一个普通人，也许双腿不便，但为什么最后却好像既不“普通”，也不像“人”了呢？
她感觉世界好像变成了谎言的漩涡。
就连夜天之书，也不是父母的遗物。
她的双腿真的会好吗？之前的事情还会再次发生吗？为什么会有魔法和咒术？她的力量到底能做什么？
她还能掌控自己吗？
迷茫席卷了她的大脑，让她就连望着自己的爱意，都像是在望着镜花水月。
连自己都不认识的人，又如何能说“爱”？
而爱着她的人，又是在爱着怎样的她呢？
她本想默默地将这些疑虑藏起来，如果能等到自己彻底想明白的那一天，再把它若无其事地当做笑谈，说给她爱的人听。
可能是在某个炎热的午后，也可能是在某个无聊的傍晚。
但在那之前，他们不应该这样。
五条悟忽然伸手捧住南的脸，拉开距离，低头与她对视。
他还是那样，笑得一脸傲气，仿佛从不知道茫然为何物。
“没关系，我不会认错的。”一双湛蓝的苍天之瞳直直望进南的眼底，“无论你变成什么样，我都不会认错的。”
他执起南的手，低头在她白嫩的指尖上啃了一口，然后抓着它，将它覆在他的眼睛旁。
长长的睫毛仿佛白天鹅翅尖上的一根根细羽，在他抬眼朝南看去的时候，微微颤动，仿佛在人心间撩过。
五条悟自信地挑了挑眉。
“还有谁的眼睛比我的更好使吗？”
苍蓝色的太阳在他的眼底燃烧，一如他们初次相遇时那样。
南的嘴角先是微微扬起，紧接着便再也支撑不住，委屈地落了下来。
“这可是你说的。”南双手滑下来，搂住五条悟的脖子，“不能认不出我。”
五条悟伸出手，用拇指指腹轻轻擦了擦南的脸颊。
“当然。”
他缓缓低下头，直至与恋人交换呼吸。
“你不知道吗？”
“你早就诅咒我了。”
未婚妻的权力
假未婚夫妻变成真未婚夫妻了。
“这是不是太快了点……我们明明, 还不曾是男女朋友。”南红着脸，目光心虚地撇向一边。
“不快，我们改天就去挑戒指。”五条悟觉得自己必须把今天这个日子记下来, 于是兴致勃勃地掏出手机——
一月七日。晴。
南侧过脸，正好瞅见五条悟的手机壁纸。
“咦？”南凑上前去, “这幅画……”好像有点眼熟？
五条悟搂着南简直爱不释手, 见她凑过来, 便把头靠在她的肩膀上，与她一起低头看向手机。
“你忘记了吗？”五条悟佯装委屈, “这是你送给我的呢。”
南不自在地推了推五条悟, “我吗？什么时候？”
时间过去太久, 她是真的不记得了。
五条悟马上不高兴了, 侧头作势咬了咬南的耳尖。
“你这个负心女。”
南哭笑不得, 抬手摸了摸被五条悟咬过的耳朵, “为什么这么喜欢咬我啊？”
脖颈、指尖、耳朵、嘴唇……全都被咬了个遍。
“我早就想这么干了！”五条悟说着又趁机亲了亲南耳后的肌肤, 闹得她直往外躲，“南, 你好甜。”
一直都好甜，是只有他才能闻到的甜味。
沁人心脾, 食髓知味。
那么多年来，也磨得他越来越没有耐性。
“别咬啊。”南无奈, 赶紧把手抽回来, 也想起了这幅画的来历, “是小时候那次？”
“没错。”到嘴的肥羊跑了, 五条悟非常不满, 凶巴巴道，“这是你用来诅咒我的凶器。”
南一愣, 随即反应了过来，面色一红，“能不能不要再说了啊……我哪有诅咒你。”
明明是你自己抢走的。
“我才是咒术师，我说有就有！”
“怎么这样……”
在把夏油杰和硝子叫回来之前，南总算回到了自己的轮椅上。
硝子一身烟味，面无表情地看着南，一脸淡定。
“我才刚说呢，你这就被拐走了。”
南尴尬地笑了笑。
夏油杰无奈，拉回正题，“悟，这之后要怎么办？上次没能将南桑带走，他们已经失了先机，现在我们将南桑的身份宣告出去后，也算是暂时占据了主动，这个时候就算你想要借此次事件声讨他们，也完全说得过去。”
“不，虽然这件事有高层插手已是所有人心知肚明的事情，但明面上这还只是天羽家和五条家两家与警视厅之间的纠纷。”五条悟的眼睛就没有从南身上离开过，“五条家还不能跟咒术界撕破脸，而且如果此时贸然出手，还有可能会打草惊蛇。”
“打哪只蛇？”硝子不明白，“这不都已经正大光明了吗？”
夏油杰抬眼，“你是说……这背后还有一个势力？高层还没有能力驱使警视厅为他们办事。”
“Bingo！”五条悟打了一个响指。
“可他们若将南桑的事情公布出去……”夏油杰面色凝重。
她就危险了。
“事情还没有下定论，我们对于他们是否知晓南的能力还未可知——他们也没有这个门道。”五条悟摆摆手。
只有六眼才能看清楚南的力量的本质。
而在夜天之书苏醒之前，只要不曾有咒术师试图在南身边使用咒力，他们就无法发现南的秘密。
更别说是现在了。
“不过他们这一次抓人也是偷偷摸摸地搞小手段，想来也是有什么不可暴露的理由……就是不知道这个理由是什么了。”
“会跟警视厅背后的那个势力有关吗？”
“这个现在也不知道。”
硝子双手抱胸：“这可真是麻烦啊。”
知道的情报太少了。
南低下头想了想，“如果是这样的话，也许我有办法。”
众人的目光顿时朝南看去。
南勉强露出一个微笑。
“虽然一直以来多受中岛叔叔关照，但天羽集团……终究还是姓‘天羽’的。”
五条悟决定暂时休学。
夜蛾正道坐在办公室里，低头看了眼面前的申请书，又抬头看了看站在桌前的五条悟。
“你这个表情是怎么回事？”
“家有喜事。”五条悟双手揣兜，呲着口牙，尾巴简直要翘上天，“回家陪老婆！”
“你个未成年知道些什么。”夜蛾正道眉头紧皱，“那些流言竟然是真的……你该不会是拐骗了别人吧。”
这种人怎么可能会有未婚妻？难以置信。
“好过分啊，老师~”五条悟勾下鼻梁上的墨镜，眼神幽怨，“你不能因为羡慕就随便污蔑人家啊。”
夜蛾正道眉头一跳，然后默默抓过一旁的印章，往申请书上重重一敲。
“申请驳回！”
五条悟瞬间滑跪。
“对不起！老师！原谅我吧！你是世界上最好的老师！”
夜蛾正道面不改色，“没得商量。”
五条悟泪眼汪汪，抬手起势，已经做好了拉锯战的准备。
然而夜蛾正道并不想看见自己一米九的学生在自己办公室里撒泼打滚的辣眼睛场面。
“给你批长假。”夜蛾正道从抽屉里重新拿了一张白纸，“一个月的时间，应该足够你解决问题了。”
最近五条家跟高层之间隐隐有火药味的氛围，夜蛾正道自然也知道。
不只是上次高层嫡系咒术师与夏油杰发生正面对峙的事件而已，五条家这些天的人力调动也展现了他们的重视，而往常从高层下往五条家的任务数量也在急剧减少——这是他们在表达对五条家的不信任。
这个时候五条悟要从东京高专休学，只会让事态更加尖锐。
咒术高专虽然也在咒术界高层的管辖下，但因为天元大人的缘故，更像是某种权力的缓冲地带，许多不愿意跟随高层脚步也不愿意单打独斗的咒术师，会以高专为中心活动，这么多年来一直相安无事。
而五条悟一旦从高专休学，这般事态下，明眼人都能看出他的态度。
我要去刚高层了！跟高专没关系！
但老师庇护学生，天经地义。
五条悟很感动，但也很疑惑。
“老师你有这样的权利吗？”
夜蛾正道直接让他滚。
“下个月之前别再让我看见你！”
于是五条悟麻溜地滚了，并暗中在东京市区买下了一套公寓。
大平层。第十六层。
俗话说得好，最危险的地方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张开双臂接住从天而降的南，五条悟顺势抱着她在宽敞的客厅里转了个圈。
“哇啊。”南猝不及防地喊出声。
“南，我们的逃亡生活开始啦！”五条悟兴奋地低头，蹭了蹭南的头发，“就只有我们两个人！”
没有护卫，没有管家，没有司机，就只有他们两个人！
夜天之书悬浮在一旁，默默用白光叼住了跟着一起从传送通道里掉下来的轮椅。
别忘了还有一本书。
客厅南面整墙都是落地玻璃，从屋内向外看去，能将楼底下的公园一览无遗，阳光从外头洒落，整个屋子都因此而亮堂堂的。
“好高啊。”南被五条悟拦腰抱着，低头往下瞅了瞅，“视野真好。”
“害怕吗？”五条悟侧首看向南，坏笑道，“害怕的话可要抓紧我。”
“还好，我好像并不怕高。”南催促五条悟再走近点，“五条君能飞的话，可以飞这么高吗？”
“这种程度完全没问题。”五条悟得意洋洋，“下次带你到天上去。”
南眼睛一亮，重重点头，“好。”
因为是短时间内定下的精装修豪宅，屋内还没来得及配上便利轮椅的措施，虽然五条悟特地选择大平层已经避免了上下楼层的麻烦，但厨房灶台的高度还是让南望而却步。
所以做饭的事情只能五条悟来了。
南趴在灶台上，歪着脑袋看着五条悟忙来忙去，“五条君在哪里学的做饭啊。”
切菜切得好快啊。
随手把刀在手指尖转了一圈，五条悟哼着歌，愉快地回答道：“没学，看着就会了。”
南突然想起了什么，不高兴地皱了皱鼻子，“五条君，坏蛋。”
“啊？”五条悟简直莫名其妙，抬起湿漉漉的手就刮了刮南的鼻子，“哪里坏了？这就是你对亲亲未婚夫的态度吗？”
南对五条悟的甜言蜜语还没有习惯，闻言羞涩地笑了一下，嘴上嗔怪起来却也没有留情，“明明会做饭，但是还总是使唤我。”
“就算是我有重要的小提琴比赛的时候也是。”南指指点点，“明明自己点外送就可以了。”
五条悟拒不承认，“啊是吗？有这回事吗？”
南双眼渐渐眯起。
“平时也总是把东西乱丢，每次看完电影，客厅里都一团糟。”
“有什么关系嘛，反正下次还会乱。”
“洗衣服的时候总是把所有颜色的衣服混在一起洗，衣服皱巴巴的就丢掉，也不熨烫。”
“太麻烦了，买新的不好吗？”
南顿时伤心垂眸。
“原来我给你买的衣服也会被丢掉啊？”
五条悟当即扼腕。
“……我知道了我知道了，以后注意还不行吗？”
南马上又高兴起来。
“那以后我练琴的时候你都不能打扰我。”
“好好。”五条悟无奈。
“吃掉的爆米花也要自己收拾。”
“行。”
“口癖也改一下吧？总是「レ」「レ」的，会被说不礼貌的。”
五条悟嘶了一声，放下手中的刀。
“怎么今天规矩这么多？”他弯腰凑到南面前，不满地捏了捏她的脸颊，“小兔子看着挺乖，原来平时都在悄悄埋怨人呢。”
“不可以吗？”南干脆鼓起腮帮子，理直气壮道，“本来就是你不对。”
“既然我是你的未婚妻的话，这点权力总还是有的吧。”
五条悟一愣，嘴角上扬，笑了半天终究是忍不住低头在南嘴边亲了一口。
“行！”
南顿时捂住脸，再接再厉，“也不能动不动就亲我！”
“哦？”五条悟挑了挑眉，眼神逐渐危险，“呵，南小姐，你的算盘都打到我脸上了。”
“没门！这点你就给我好好习惯习惯吧！”
反抗的话全被五条悟吞下了肚。
吃完晚饭，五条悟抱着南躺在沙发上不撒手。
南都有些心累了，“五条君，好粘人。”
明明以前不是这样的。
“都是南的错，害得我少了好多的时间。你要补偿我。”五条悟把头埋进南的头发里狠狠地吸了一口，“嗯，甜的！”
“口癖……”南已经不想管他了。
“说起来，以前你曾经说过要邀请我去五条家做吉祥物吧？”五条悟手机里的画让南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情，“那是为什么呢？”
“啊，那个啊。”五条悟不以为意，“只是六眼有一些小麻烦，当时不好跟你解释。”
“小麻烦？”南顿时紧张起来，“什么麻烦？”
五条悟嘿了一声，指了指自己的太阳穴，“这双眼睛，太吵了。”
听完五条悟的解释之后，南心疼坏了。
“一直都睡不好觉吗？”南捧着五条悟的脸，“墨镜呢？戴上就会好点吗？”
五条悟今天把墨镜收起来了。
为了能在未婚妻面前耍帅。
“只是能延缓一些疲劳罢了。”五条悟对南紧张的样子非常受用，“没关系，我已经习惯了，可别小看我啊。”
“现在你每天能睡多久？”
“嗯……三四个小时吧。”情况好点的话。
南倒吸一口凉气，急道：“在我身边的话就能睡着吗？”
“唔……”五条悟默默看了一会儿南。
其实现在已经不行了。
但他还是毫不犹豫地点头。
“没错！”五条悟快乐地将南紧紧抱进怀里，“所以你要让我抱着，不准嫌弃我！”
“好。”南严肃地点头，乖乖地趴在五条悟怀里不动了，“你想抱多久都可以。”
五条悟：天啊！我真是个计划通！
然而出乎他意料的事情就在这时发生了。
熟悉的白光忽然从南的身体里透出，照亮了整片视野，嘈杂声骤然远去，就像是有人温柔地捂住了他的耳朵，为他清唱摇篮曲。
时间仿佛变得缓慢，五条悟瞪大了双眼，下意识低头朝南看去。
空气中流窜的咒力在接触到白光时骤然消解，四周的信息流仿佛落入湖水的烈阳，变得清凉而又舒缓。
时隔一个月，五条悟又重新感觉到了熟悉的困意。
南伸出手，拍了拍五条悟的背。
“睡吧，睡吧。”
五条悟笑了一声，把南往上抻了抻，用脚卷住她的大腿，找了个舒服的姿势，低头亲了亲她的眼角。
“那就一起睡吧。”
呼吸逐渐下沉，意识开始模糊不清。
这次能睡多久呢？
五条悟充满期待地闭上了眼睛。
背叛
第二天醒来, 五条悟神清气爽，南腰酸背痛。
“早知道去床上睡就好了。”南维持了一晚上的姿势，整个人都不好了, “沙发太挤了。”
五条悟一口把面包吞下肚，闻言眼睛都亮了, “好！那我们下次在床上睡！”
南内心顿时警铃大作。
“还, 还有下次？难道每天都要这样吗？”她伸手握住面前的茶杯, 尴尬而又羞涩地转了转，“那个……睡在一起什么的……果然还是不可以的吧。”
五条悟嘴角顿时向下一撇, 可怜巴巴道：“你难道忍心看着你的亲亲未婚夫每天都睡不好觉吗？”
不忍心。
南陷入了两难之中。
夜天之书默默地从书房里飘了出来, 戳了戳南的手背。
可以用娃……
五条悟当即伸手把夜天之书吸入了手中。
南一愣, “夜天之书你刚刚想说什么？”
“没有, 她故障了。”五条悟面不改色, “大概是在嫉妒我吧。”
夜天之书疯狂挣扎。
你这个大坏蛋！放开主人！
五条悟顿时露出和善的笑容, “什么？书房很寂寞吗？那不如让我来陪陪你吧？怎么样？哦对了, 你身上有没有开关之类的东西……”
点点咒力从五条悟的手指间透出。
夜天之书：……
哇啊啊啊——主人他欺负我！
“不要欺负她啊。”南赶忙把夜天之书从五条悟手中解救出来，轻轻拍了拍她, 安抚道，“别哭啦, 别哭啦。”
夜天之书把自己埋进南的怀里，哭哭啼啼。
未婚老婆的注意力被转移, 五条悟单手托腮, 面露不爽, “一本烂书有什么好的, 就知道惹麻烦, 什么用都没有。”
夜天之书哭得更大声了。
“不哭不哭，别听他乱说。”南瞪了五条悟一眼, 让他别火上浇油，“我是知道的哦，夜天之书很努力了。”
“你知道个什么啊，她就是个惹祸精。”五条悟非常有怨念。
要不是她，南也不会腿脚不便那么多年，还差点丢了性命。
南蹙了蹙眉，“五条君才不知道呢。要是这么说的话，我认识夜天之书的时间可要比认识你还要久，我们两个之间才更加熟悉。”
从小就带着了呢。
五条悟一惊，发现好像确实是这么回事。
“不行！她那个不算！”五条悟作势就要把夜天之书从南的怀里拽出来，“我才是第一个认识你的人！她甚至连人都不是！”
夜天之书一溜烟躲到了南身后，伸出封皮的一角，对五条悟晃了晃。
略略略。主人！打他！
嘲讽技能非常有效，五条悟被嘲讽了。
“你给老子过来！”
南赶忙抱住五条悟的腰，无奈道：“真是的……怎么跟书也能吵起来啊？”
带着嘲讽技能的是你才对吧。
还是被动的。
好不容易协调完家庭纠纷，南千叮万嘱双方不准再吵架，这才迷迷糊糊地回了房间休息。
一晚上没睡好呢。
客厅里只剩下了五条悟与夜天之书。
他们面面相觑。
五条悟：休战吗？
夜天之书：休战。
于是夜天之书凑上前去，快乐地蹭了蹭五条悟的头发。
现在我们又是好朋友啦！
“谁跟你是好朋友，叫爸爸。”五条悟拍了拍夜天之书的书脊。
夜天之书歪了歪头。
五条悟指着南的房间：“叫南妈妈，听懂了吗？”
夜天之书大惊，CPU疯狂燃烧。
主人是妈妈，好朋友是爸爸，主人和好朋友是未婚夫妻，那我难道是——！
夜天之书心花怒放。
“你是狗。”五条悟斩钉截铁，“猫狗不容。”
夜天之书顿时一滞。
可恶！果然是大坏蛋！
一场大战又开始了。
“有件事想问你。”五条悟侧头躲开夜天之书的突击，“南身上的魔力外漏是怎么回事？”
一直以来，他都以为那是她体质特殊造成的自然现象，但自从夜天之书苏醒后，南周围的白光消失，只有胸口处才泛点微光，用六眼集中注意力去看才能看见。
后来五条悟知道，那是南的念动之核。
魔导师的魔力源泉。
然而在昨天，在南无意识的时候，白光又再次出现了。
又重新在污浊的咒力空气中，照亮了一个角落。
但在今早起来的时候，它又缩回了念动之核内。
简直像是有人在控制着一样。
既然南本人没有意识，那怀疑对象就只剩下某个能量源与主人念动之核直接相连的魔导书了。
夜天之书气鼓鼓地转了个圈。
是主人回应你了！
“回应？”五条悟迈开大长腿在沙发上坐下，“有意思的形容。”
既然有“回应”，那必然有“祈愿”。
不难想象谁是那个祷告者。
“回应”与“祈愿”……这是一种因果的概念，就像天神的目光，只有在祷告之人足够虔诚时，才会降下。
太遥远，也太过冰冷了。
像被架在教堂里的雕塑。
“换个词怎么样？”五条悟翘起二郎腿，“我喜欢‘帮助’。”
但夜天之书摇摇头，说这样不对，然而继续问下去，她又说不出什么所以然来了。
“那之前是怎么回事？”五条悟百无聊赖地仰头，靠在沙发背上，“就我知道，南的魔力泄露至少持续了十年以上。”
如果用咒力来类比的话，这可不是个可以无视的量，甚至危及生命。
南的魔力到底有多少？五条悟不敢想象。
夜天之书沮丧地从空中落下，每当这个时候，五条悟就知道这必定又和那个莫名其妙的“程序破碎”有关。
“程序”压制了南原本的力量，她的身体在拒绝和排斥这份封锁。
也就是说，“免疫系统”在起作用。
她的念动之核“发炎”了。
五条悟嘁了一声，逮住夜天之书就是一顿薅。
“你可真是个灾星。”
夜天之书简直难以置信。
你刚刚明明还说我是狗的！骗人！不对，骗书！
就这样几天过去了，在五条悟的软磨硬泡之下，他总算不用在午夜梦回时，独自面对无声的夜晚，而是在每个灯熄的黑暗中，抱着甜糯糯的未婚妻安然入眠。
南也渐渐习惯了不再空荡的床褥，习惯了早晨睁开眼时，总会让她坠落的苍蓝。
仿佛平淡无波的日常里，偶尔还是有几分动荡的。
警视厅后的势力有了线索。
南动作非常快，她明白自己必须在对方消除证据之前快速探查清楚一切的原委，否则真相将永远沉没。
但她并没有大张旗鼓地动用天羽集团的资源，而只是在暗中联系了一名自己的嫡系。
“渡边桑，好久不见。”南听着电话里激动的声音，笑了笑。
与集团后勤部总经理的通话，是通过私人的联系方式，并没有惊动除此之外的任何人。
只是这样有限的力量，对于南来说就足够了。
她先是以个人的名义，通过五条家向警视厅转交了一份投诉信，信中言辞严厉地斥责了警视厅的错误指控行为，并申明了自己作为日本公民的权利，如若必要，将就此行为向日本国家公安委员会投诉，获得自己应有的正义。
警视厅的回复信在一个星期后到达天羽府邸，里面只是例行公事的道歉，声称这是由于系统录入失误造成的乌龙事件，并对南遭受的无端指责表示遗憾，同时对南试图维护自身权利的行为表示了支持。
有恃无恐。
简直像是知道天羽集团不会拿他们怎么样一样。
但鱼越大，挣扎起来，动静也越大。
南转头向法院提起了民事诉讼。
被告人，中岛宏。
理由，非法侵占资产。
辩护律师由南的金融老师介绍。
“南小姐，您确定要这么做吗？”律师迟疑，“说实话，我们手中的证据并不能支持我们胜诉，但是中岛先生他……”
“就这么做吧。”南语气平淡，“我需要一个信号。”
第二天，东京商圈迅速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所有人都对此毫不意外。
继承了庞大遗产的孤儿，以及代管遗产的代理人，最后因为利益兵刃相见……这样的故事，古今往来总在不断重演。
不发生，反而无聊了。
天羽集团内部自然也收到了消息，有人欢喜有人愁。
大小姐要重回集团了！
新人们在担心重换领导人会给集团带来的变化与动荡，而老人们大多都在隔岸观火，暗自关注南的下一步动向，在心里衡量她的能力。
在中岛宏代管天羽集团的这些年里，天羽集团上上下下每个人都知道，总有一天，大小姐会回归集团，掌管集团业务——这是不可更改的事实。
而与此同时，也有一部分不这么认为的人，开始了动作。
后勤部很快就察觉到了他们。
“果然如小姐所言。”渡边语气失落，“可惜我不能帮小姐更多了。”
一个公司的后勤部虽然不对外产生直接效益，但却承载着整个公司的运作，说是公司的血管也不为过。
他们负责管理公司的物资、设备、场地等资源，也负责协调公司的运输、仓储、配送、安全保卫等工作，任何内部资源的挪移，都逃不开后勤部的眼睛。
“没关系，你做得很好。”南深吸了一口气，“辛苦你了。”
五条悟侧躺在床上，撑着脑袋，眼看着坐在床边的南挂断了电话，便凑上前去，揽过她的腰，将她带进自己怀里。
“结果出来了？”五条悟低头蹭了蹭南的脖颈。
南垂下头，不明白，“为什么中岛叔叔要做这样的事情呢？”
根据现有的调查资料，中岛在代管天羽集团之前，只是一名普通的大学教授，这意味着如果他试图动用政府机构的关系，根本躲不开天羽集团的权利触角。
而这一次，他似乎很赶时间，留下了许多粗糙的痕迹。
追随他的人见南已经有了回归的意图，正在抓紧在集团内销毁这些痕迹，并筹备资源，准备与她对簿公堂。
这些痕迹，全都指向了一个机构——
日本国家安全委员会。
“为什么呢？”南喃喃低语。
五条悟没回答这个问题，“他做的很差啊，很难想象他能管理你们家那么多年。”
手段稚嫩得像个新手。
半晌，五条悟又继续问道：“怎么办？把自己的东西拿回来？五条家的资源你随便用。”
南摇摇头。
“我想听他亲口解释。”
就在这时，五条悟收到了纪之发来的消息。
【悟大人，禅院直毘人想要和您面谈。】
【他将在明日拜访主宅。】
危机
禅院家家主亲自拜访五条家, 这可是件新鲜事。
“关系不好吗？”南仔细帮五条悟围上围巾。
“相当不好呢。”五条悟蹲在地上，耸耸肩，“大概是在几百年前吧……我也忘了, 五条家的先代家主曾对禅院家的家主发起过御前决斗，然后双双同归于尽。自那以后, 我们俩家的关系就不太好, 势如水火吧。”
“不过我对这个老头子的印象还行。”五条悟站起身来, 推开门。
“这样啊。”南大概明白了，“路上小心。”
五条悟在玄关处停了一下, 还是忍不住回头讨了个吻。
“谈完话我就回来。不要乱跑哦。”
南抱着夜天之书乖乖点头。
纪之站在她身后, 睁开眼微微弯腰, 目送着五条悟离去。
五条悟本不想赴这个约。
就像他说的, 五条家与禅院家本就势如水火, 就算他在这个时候甩了对方的面子, 也不过是他们这几百年的博弈中微不足道的一笔。
但纪之在近期对高层的跟踪中, 发现了一些别的事情。
“有人在搜集咒具。”纪之皱眉，“数量非常庞大。”
“发给高层的沟通请求也全部被拒绝了。”
拒绝谈判……高层与五条家之间的关系在此时已经降至历史以来最低点。
五条悟毫不怀疑, 如果他们能做，现在恐怕已经煽动日本所有咒术师把五条家包围了。
但他们却没有。
是因为中岛宏吗？
说到底, 中岛宏是怎么联系上咒术界高层的？他到底告诉了高层什么？高层又是为什么选择了相信他？这里面奇怪的事情太多了。
不管怎么样，有一件事是确定的。
南的能力已经暴露了。
中岛宏一定知道些什么。
他不是普通人。
而禅院家, 向来与高层同流合污。
也许能套出什么情报。
古朴的宅门大院, 五条悟推开会客厅的门, 一股酒气顿时扑面而来。
嫌弃地用手在鼻前扇了扇, 五条悟无语, “这到底是喝了多少啊。”
还好没带南过来。
“毛头小子果然是毛头小子，还不懂大人的深情。嗝。”梳着大背头的白发老者侧躺在榻榻米上, 单手支着脑袋，懒懒地把视线投向五条悟，“哟，好久不见。今年的新年联会果然也没看见你啊。”
“那种东西谁会想去啊。”五条悟走到榻榻米中央盘腿坐下，翻了个白眼，“有什么事，快说。”
直毘人伸手从浴衣里掏出一瓶葫芦，晃了晃，好歹没在未成年面前打开，“年轻就是好啊，想做什么就做什么，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五条悟：“不说我走了啊。”
直毘人狡黠一笑，“这么急啊？是因为有未婚妻在等着吗？”
“特地在东京布了这么多人手，结果还是比不上你一个人有用……搞那么多麻烦事做什么？”
“……糊弄傻子挺好玩的。”五条悟脸色一变，随即意味深长地笑了一声，“难道你不觉得吗？”
“有意思是有意思，但是总是驱使老骨头就没劲了。”直毘人坐直身体，打了个哈欠，“最近上面吵得没完，你知道吗？”
“我怎么可能知道。”五条悟摊手，一脸无辜，“他们最近可不怎么乐意联系我们。”
直毘人无聊地晃着葫芦玩，“不知道你那个未婚妻是怎么回事，但现在看来那群人都争着抢着要呢。”
“哈。”五条悟嘲笑出声。
在还没抓到目标之前，自己内部先内讧了吗？
真是他们的风格。
直毘人的视线微微向门外移动。
“她不在这里吧。”
五条悟没回答。
直毘人叹了口气，“自己交出来吧，就算你是五条悟，跟整个咒术界对抗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的。”
“不是说还没吵出个结果吗？”五条悟向后一仰，靠在墙上，“怎么？禅院家打算先下手为强？”
但直毘人却挖了挖耳朵，说道：“什么？你说什么禅院家？我只是个碰巧路过的老头而已。”
五条悟脸色彻底沉了下来。
直毘人瞥了眼五条悟。
“还是年轻啊。”
说完他忽然不明所以地抬起手，指了指天花板。
“小心天上。”
五条悟快步走在长廊上，掏出手机给纪之打电话。
手机里一片寂静，五条悟的脚步也越来越快。
“……您拨打的电话暂时不在服务区……”
五条悟挂断电话，迅速钻进早已在门口等候的车内。
“回东京！快！”
五条悟嘁了一声。
南的位置暴露了！
与此同时，东京公寓内。
南与纪之独处的时候不多，印象中他总是来去无踪，通常都是在五条悟落东西的时候出现，就算是在地球的另一端也随叫随到，是五条悟非常信任的管家。
“纪之也是咒术师吗？”南好奇问道。
“是的，南小姐。”纪之弯腰，以一种礼貌的距离靠近南，让她能够听见自己的声音，“虽然没有悟大人那么强大，但是我确实是名咒术师。”
南知道贸然询问一名咒术师的术式是一种不礼貌的行为，便没再继续问下去，“你可以教我怎么战斗吗？”
纪之一顿，“这是我的荣幸，但南小姐若想学习战斗……还是在悟大人在场的时候比较适合。”
南迟疑地点点头。
大家都在小心翼翼地对待她，但却和以前不一样……不是因为她的弱小，而是因为她的“强大”。
落地窗外的景色忽然暗淡了下来。
南抬眼望去，“嗯？要下雨了吗？”
夜天之书骤然竖起身体，纪之的脸色也顿时一变。
不用对话，白色的三角形法阵瞬间在南脚下张开。
纪之一个箭步冲到落地窗边，低头往下看。
下一秒，空气一震，整栋大厦突然开始晃动起来。
水泥里的钢筋顿时发出不堪重负的咔哧声。
南惊慌失措地紧紧抓住轮椅两侧，“什么？发生什么了？”
家具从地板的一边滑向另一边，厨房里的餐具摔落在地，接连发出碎裂声。
大楼里尖叫声四起。
“这里可还有十多户普通人呢。”纪之冰冷地低吼，“他们疯了吗？”
说完他扶着晃动的墙体，回头朝夜天之书喊道：“快把南小姐送到悟大人身边！你还在等什么！”
天翻地覆中，南的轮椅牢牢地钉在原地，但白光停滞几秒，什么都没有发生。
夜天之书大惊失色！
空间被锁定了！
“呀！这是什么？！”南尖叫出声。
粘稠的血色绸带忽然从地面渗透而出，宛若活物一般，从四面八方朝南的方向靠近，它们由下至上攀附在轮椅上，不过眨眼间，就浸透了整个轮椅，眼看着就要往南身上爬去。
像吐着信子的毒蛇，即将绞杀猎物。
“不要过来啊！”南吓得紧闭双眼。
下一秒，白光瞬间从她的身体中透出，在顷刻间将轮椅上的血色绸带弹开，硬生生在她周围创造了一个洁净的真空空间。
纪之当机立断，回身将南从轮椅上抱起，然后毫不犹豫地冲向落地窗。
“请护好头部，南小姐。”
夜天之书冲上前去，挡在南的面前。
厚重的玻璃应声而碎。
风声在耳边呼啸。人群慌乱的尖叫声映入耳畔。
南在玻璃碎屑中艰难地睁开眼，却只看见一片血红。
就见大地已经成为了红色的海洋，它们张牙舞抓地伸出触角，咆哮着冲向天空中那道渺小的身影，仿若凶猛的野兽张开了自己布满獠牙的恶口，只等着一口吞下自投罗网的猎物。
天地颠倒，血海倒灌。
纪之护着南在空气中用力一跺，咒力击打在虚空上，推着他的身体骤然往身旁一侧，险险地躲过了这一击。
危机之中，纪之的目光穿过奔腾交错的血色海洋，看到了大厦底部裸露的地面。
人群正在骚动，他们看不见这只巨大的血色怪物，只在摇晃的大地中疯狂逃窜，惊慌失措，宛如大象脚下的蚂蚁，渺小又脆弱。
在满目的血色中，大地却是黑色的。
布满了咒文。
一个翻滚落在了旁边大楼的楼顶上，纪之忍痛撑起身子，“南小姐，您没事吧？”
南抱着夜天之书，惊魂未定，“我没事。”
纪之注意到南身上的衣服有多处破损，但裸露出来的皮肤却毫发无伤。
没时间多想，血海又再次扑了上来。
“快转移！”纪之一边带着南躲避，一边对夜天之书呵道。
夜天之书快哭了。
做不到！空间被封锁了！
“空间被封锁了！”南咬牙转述，眼见着纪之在一栋栋大楼之间疲于奔命，电光火石之间，回忆起了刚刚在屋内时的一幕。
她猛地闭上双眼。
拜托，至少让大家能够得救吧！
很快，纪之发现了异样。
「帐」呢？为什么不下「帐」？
回身击飞接踵而来的血色稠液，纪之目标明确地带着南往东京郊外狂奔。
至少要坚持到悟大人赶到！
与此同时，东京高专内，夏油杰和硝子刚刚结束一天的课程，赖在教室里打算一会儿再回宿舍。
夏油杰拿着个篮球往空中抛了拋，“好安静啊。”
硝子：“确实。”
鸡掰猫不在，怪想的。
“他现在肯定缠着天羽不放手。”硝子单手托腮，一脸无趣，“没想到我们之间最先脱单的人竟然是五条。”
不如说竟然真的有人能看上他。
天羽也真是藏得够深的。
“也就只有南桑能忍受他了。”夏油杰接住篮球，“悟运气很好。”
就在这时，两人身后的教室里突然传来咚的一声闷响。
听上去像是什么东西摔在了地上。
夏油杰和硝子猛地回头，瞪大了眼睛，就看见空旷的教室里忽然出现了一个陌生而又熟悉的红色身影。
她满身狼狈，身上的衣服隐隐还渗着血，抬起头来的时候，暗紫色的双眼里透着股狠厉。
“快……快去阻止他们……”她艰难地喘着粗气，一句话没说完，又倒在了地上。
硝子立马冲上前去。
夏油杰赶在硝子之前把人扶了起来，“你没事吧？珊瑚？你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发生什么事了？”
珊瑚深吸了口气，在硝子的治疗下刚恢复点力气，就立马抓住了夏油杰的衣袖，咬牙切齿道：“大人……天使大人有危险！”
“大家……都被骗了！”·
广域魔法
不幸中的万幸, 公寓距离海边并不算远。
纪之抱着南在血海的攻击中左避右闪，身上早已经血迹斑斑。
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血腥味。
透过他的肩膀，南的双眸中, 倒映着整座城市的淹没。
血海涌动，已经分不清哪些是真的血, 哪些是血色的怪物, 人群的尖叫声此起彼伏, 高楼大厦的玻璃接连破碎，街道上的人们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为什么行走间旁边的墙壁突然炸裂？为什么那块地板会无缘无故地凹陷？
没有预兆, 没有缘由, 一切的发生都是随机的, 随机的命运正在降临。
有人受伤了, 躺在地上痛苦地嚎叫；有人失去了意识, 被朋友拖着拽着向前跑；也有人从高楼坠落, 惊叫声在数秒后戛然而止……
痛苦与死亡固然可怕, 但未知更让人惊恐和无助。
他们只能惊惶不安地紧闭双眼，浑身颤抖, 祈祷这莫名其妙的灾难快点消失。
南一眨不眨地睁着眼睛，望着他们。
都是因为她。
“那是什么东西？”
纪之剧烈喘息着, “是诅咒，南小姐, 他们诅咒了您。”
咒术师的最高决策者们, 做出了他们集体的选择。
他们将不惜一切代价, 将动摇秩序的变数, 扼杀在摇篮中！
即使是背叛他们的原则。
纪之回头看了一眼, “他们在把我们往海边逼。”
可为了避免更大的伤亡，他们也只能往海边跑。
南深吸一口气, 紧紧握住自己颤抖的双手。
“纪之，把我放下。”
“在这里把您放下，悟大人会拧掉我的头。”纪之往前一跃，冷静地躲过血海的又一次突击。
“五条君不会做这样的事。”南面色平静，“没关系，把我放下。”
“我不会受伤，我不会流血，我的力量在保护我。”南垂下头，“我不会有事。”
“但我不知道如何保护你们。”
“恕我无法从命。”纪之体力即将耗尽，但大海已经近在眼前，“保护是我的职责，不是您的。任何处置，请之后在说吧。”
夜天之书就在这时忽然飞了过来，在南面前翻开封皮，书页哗啦啦翻转，最终定格在其中一页。
与此同时，纪之抱着南落在柔软的沙滩上。
血色的巨兽从城市的街头巷尾之中渗透而出，紧追其后。
海边早已空无一人，不远处有个掩体。
南望着悬浮在她眼前的咒语，一愣，好像明白了什么。
夜天之书静静悬浮。
要做吗？主人。
“请不要轻举妄动，南小姐！”纪之低头看了一眼夜天之书，毫不停顿地往掩体跑去，“悟大人就快赶到了！”
“您不能使用魔法！”
使用魔法，意味着触发夜天之书的程序。
包括破碎的部分。
南没回应，下一秒白光骤然从她的身体中透出，带着她笨拙地跌落在地。
惯性让南在沙滩上滚了几个圈，身上顿时沾满了细沙。
“南小姐！”纪之当即回头，却又马上被接踵而来的血海拦住了去路。
血海对纪之毫无兴趣，将他甩到一边之后，紧接着就是一个九十度的大转弯，猛地朝南的方向攻去。
纪之凌空打出一拳咒力，但血海毫无反应。
他已经快到极限了。
沙滩上，南狼狈地用手臂撑起上半身，大腿沉重地拖在一边，即使是到了如此境地，她也依旧不显丑态，优雅的像只搁浅的美人鱼。
夜天之书沉默地望着她。
南咬牙，“我应该怎么做？”
夜天之书的声音在她内心深处响起。
念。
剩下的交给我。
南不再迟疑。
“沉淀于地狱之花的造物啊——”
刹那间，庞大的三角形法阵在南的身下张开。
这次的法阵是从未有过的巨大，南置身中央，仿佛蜜蜂衬托大树，亮起的白光甚至让天空都显得暗淡，宛若黑暗降临。
血海咆哮着退后。
海浪声震耳欲聋，一波一波的气浪向四周掀起。
大树被压弯了树干，空气中沙石飞舞，纪之当即抱头翻滚进掩体内，死死抓住一旁的柱子，脚下一错，仿佛碰到了什么东西。
是一堆形状各异的器具。
万里无云的白日里，忽然有雷鸣之声响起。
飓风的中心，吟唱声响彻天地。
“在悠远的地平线上，融入黑暗的怀抱吧！”
下一秒，天光炸起！
与此同时，距离海边五公里外的空中。
夏油杰与珊瑚坐在虹龙背上，低头在慌乱的人群里，搜寻着南的身影。
“这里到底发生了什么？”夏油杰满脸震惊。
曾经繁华的城市如今已满目疮痍，数量庞大的咒灵在街道上胡乱窜动，而人群的恐惧又催生出更多的诅咒，一时之间下方一片狼藉。
“那些怪物是什么？”珊瑚指着一只咒灵问道。
“咒灵。”夏油杰冷静回答，高空中的冷风吹动他眼前的垂发，“人群骚乱，诞生的咒灵太多了。”
“咒灵？这是因为人类诞生的？你们这个世界的人类会诞生这样的怪物吗？”珊瑚难以置信，“变异种？”
夏油杰皱眉，“你们世界不会吗？”
“当然！”珊瑚低头又仔细看了眼，嫌弃道，“好丑啊。”
虹龙发出一声吼叫。
“你再说下去，虹龙要难过了。”夏油杰无语回头。
珊瑚猛地扑上前去，将夏油杰摁倒在虹龙的脊背上。
“小心！”
远处的天际线上，白色的光柱冲天而起！
第一波气浪接踵而至。
虹龙仰头咆哮，猛地压下身躯，冲入乱流之中。
“怎……么了！”剧烈的抖动中，夏油杰死死抓住虹龙的胡须，只要一张口，就有狂风灌入他的口中，让人连话都说不清楚。
他拼尽全力睁开眼，却只能看见天边白茫茫的一片。
虹龙忽然发出一声痛呼，夏油杰一惊，连忙侧头看去，就发现虹龙腹部正冒着丝丝黑烟，像被什么侵蚀了一样。
穿过气浪，飞行重新恢复稳定。
珊瑚坐直身体，望着远处的光柱，一时怔住了，喃喃低语道：“广域……魔法……”
下一秒她顿时脸色大变，迅速大喊：“快找掩体！下落！快！”
虹龙当即靠近一旁的大楼楼顶，两人迅速从空中翻滚落地，躲进小屋背后，而此时虹龙身上已经全身冒黑烟，看上去就快要融化在空气中了。
夏油杰赶忙将它收回。
珊瑚双手合十，红色的圆形法阵在两人脚底下张开，然后生成圆盾，将两人罩入其中。
夏油杰来不及惊讶，下一秒，天地骤变。
忽然之间，天地间的一切都被摁下了暂停键。
仿佛时间停止，狂风冻结，连空气中的微小颗粒都逐渐停滞。
天边的光柱深处，倏然有一抹极致的黑悄然诞生。
就像是有人用画笔在空中画下了突兀的一点，世间所有事物都在它的图层之下，甚至连诞生它的白光，也无法将它照亮分毫。
紧接着它悄然从空中落下，就像雨滴落入湖水一般轻盈。
却又在接触大地的一瞬间，骤然爆发！
时间重新流动，滚滚黑暗以海边为中心，向外疯狂肆虐！
夏油杰只觉得整个大地，都好像震了起来。
然后就是飓风与无边的黑暗，宛若绞肉机，将他们周围的景色疯狂卷入其中。
“趴下！你不要命了！”珊瑚拽住怔愣的夏油杰，将他一把拉到自己身前。
夏油杰吃痛，下意识地伸出手撑在珊瑚头顶上，但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一旁的小屋忽然之间被气浪拦腰折断，残骸击打在珊瑚的防护罩中，瞬间碎成碎片。
就在离他头顶不到一毫米的地方，擦肩而过。
夏油杰：……
他战战兢兢地扭过头，与身下的珊瑚对视。
垂落的黑发扫在白皙的脖颈之间。
珊瑚一巴掌打在夏油杰的肩膀上，又用腿踢了他一脚，“不准动！敢动就削了你！”
“……这位小姐，我觉得你要是不想让我动，就不应该踢我。”夏油杰面色扭曲。
珊瑚尴尬地撇开眼。
狂风还在肆虐，嘈杂的呼啸声中，所有的一切都在黑暗中被瓦解。
坚硬的水泥化成了粉末，大地的温度急剧上升，血色的诅咒在眨眼间灰飞烟灭。
而与此同时，远离海边的某个隐蔽的地下室内，围成一圈的咒术师们接连喷出鲜血，骤然倒下。
“多么……可怕的力量……”
持续了数秒，风声才逐渐停息。
红色护罩一消失，夏油杰马上站直身体。
出乎意料的是，空气中一片清新。
夏油杰从没有呼吸过这么清新的空气，仿佛世界伊始，一切都是新生而洁净的。
紧接着，他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迅速跑到楼顶边缘，往下看去。
夏油杰缓缓瞪大了双眼。
没有……夏油杰震惊。
一只咒灵，都没有。
幸存的人们眼见着周围终于安静了下来，纷纷喜极而泣。
珊瑚矗立在风中，面色凝重地望着天边的远方。
那里，白色的光柱正在缓缓收缩。
“快点。”珊瑚叫住夏油杰，指了指海边。
“她在那里。”
而此时的海边，南艰难地匍匐在地，剧烈喘息。
周围的沙滩冒着丝丝白烟。
半晌后，南迟疑地抬头看去，双手顿时一软，差点又摔落在地。
“这是……”她眼中似有泪光闪烁，“全部……都是我做的吗？”
土地陷落，高楼化为乌有。
半径五百米的圆形区域内，一切都被夷为平地。
毫无生机。
怎么会……她只是想把诅咒杀死而已……南无措地四处张望。
夜天之书合上书页，从空中缓缓落下。
下一秒，南顿时痛呼出声。
“啊！”她猛地跌落在地，捂住胸口，脸色瞬间惨白。
破损的程序，又再次被激活了。
“南小姐！”纪之忽然从远处跑了过来，手上抱着一堆器具，总是一丝不苟的西服早已凌乱不堪，他当即跪倒在南身边，将手上的东西一股脑丢在地上，“夜天之书，吸收这些！”
这些是咒具，纪之一眼就看出它们全都等级不低，正是凭借着它们的守护，他才能从刚刚的爆炸中逃生。
而这些咒具，就这样莫名奇妙地出现在这里，等级不低，数量不少，时机也十分凑巧，不难想象这又是一个被人安排好的剧本。
但他们已经别无选择了。
这些高级咒具所蕴含的术式信息，足够填满夜天之书剩下的空白！
夜天之书连忙靠近咒具。
“等等——！”
就在这时，一声高呼忽然从天而降，夏油杰一手抓住夜天之书，猛地将她拽到一边。
南的呼吸越来越微弱。
纪之当即从腰间抽出一把短刀，刀尖直指夏油杰。
“夏油先生，请你把夜天之书放开。”纪之面色阴沉得仿佛能滴出水，“就算你是悟大人的挚友，若想伤害南小姐，我也不会犹豫的。”
就在这时，珊瑚突然从旁边冲向南，纪之目光一错，手中的刀毫不犹豫地向她挥去。
铮的一声，夏油杰召唤出坚硬的乌龟咒灵覆盖在自己的手臂上，挡住了这一刀。
“你冷静一点！”夏油杰言简意赅地大吼，“夜天之书还不能集满书页！”
“否则整个世界都要被毁灭了！”
纪之一愣，“什么？”
珊瑚跪在沙滩上，将南小心扶起，然后伸手猛地拽断了脖子上的项链，将它放在南的胸口。
红光一闪，南顿时张大嘴巴，贪婪地呼吸。
见此，珊瑚回头朝夏油杰和纪之喊道：“这个状态持续不了多久！趁他们还没有发现——”话音戛然而止。
天空中，一朵巨大的云彩遮住了阳光，大片的阴影覆盖大地。
远处传来了一阵奇怪的声音，仿佛轮船在海面上航行，又像是鲸鱼发出了一声意味不明的呼唤。
众人下意识地抬头。
夏油杰的眼睛缓缓睁大。
太阳的阳光缺了一角。
但那不是云。
而是一架，飞在空中的军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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