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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章 反转情书 “姜泊闻!”

    眼前链接的标题让邹砚宁愣了愣。

    她捧着手机皱眉, 怎么读怎么觉得自己的名字和这种八卦意味明显的标题格格不入。

    呼了口气之后,她点开了那条微博。

    浮夸的标题下方是标准的九宫格配图,有她和姜泊闻并肩站在一起望着舞台欢呼的, 有姜泊闻给她递纸巾的, 有姜泊闻展着双臂站在她身后的。

    光是这些还不够,甚至还有下午他俩一起在小吃摊上吃东西的。

    前面的说是偶遇就算了,专门跟到小吃摊去拍,说不是故意想放到网上博眼球都说不过去。

    她咬着牙深吸了口气,手指缓缓下滑去到评论区:

    “什么?宁宁小公主恋爱了,我的沉榆落砚be了吗?”

    “这就是我们前几天吹捧的最年轻全满贯选手,不好好训练在这里花天酒地。”

    “谈恋爱就会分心,分心了训练和比赛就不行了,懂得都懂。”

    “还搞个美甲, 有点运动员的样子吗?”

    “踏实点低调点吧,天天玩还能安心比赛吗?”

    虽然已经预想到会看见这样的言论,但黑压压的文字真的出现在眼前, 还是压得人心口一阵堵。

    深夜静谧, 这些谩骂和嘲讽却震耳欲聋。

    下楼从冰箱里拿了瓶冰水喝下大半, 冷静一些之后,她才回复向榆泽:【没睡呢。】

    抿抿唇,她接着又发过去一句:【我没谈恋爱。】

    上楼回房间的功夫, 向榆泽打了电话过来。

    邹砚宁挤出笑容,努力让自己的声调不显得沉重:“你怎么也还没睡?”

    向榆泽直奔主题:“照片里那个人,是上次在一中见过的那位老师?”

    “嗯,”邹砚宁撇撇嘴, “我们只是一块看了演出, 那些微博根本是夸大其词、没事找事。”

    听筒里没了声音。

    不多时, 叹息声掠过,向榆泽这才说:“宁宁,你没来队里的这几天,都是和他待在一起吗?”

    她没气势的“嗯”了声,解释道:“前几天是一群人一起玩的,不是只有我和他……”

    向榆泽又沉沉呼了口气,接着说:“但现在的状况你也看见了,你还是不要再和他一起出现了,否则再被拍到就真的说不清了。”

    她皱了下眉,忍不住嘀咕:“可我们明明就什么也没做啊,正常的朋友交际,为什么要在乎别人的看法?他们是没朋友吗?”

    向榆泽接她的话:“可是宁宁,你和普通人本来就是不一样的。在别人的生活中一件简单的事,落到你身上也会被放大和解读。你再想想,明天教练和你爸看见了,又会是什么情况?”

    “我不想你受莫须有的伤害。”

    沉默几秒,她低低应了声:“知道了。”

    听她这么说,向榆泽焦急的语气终于和缓了些:“好了,早点睡觉吧。”

    她点点头,只答:“好。”——

    电话挂断的时候,她才见微信有三条未读信息,是姜泊闻回复她滑雪的事情。

    好徒弟:【好啊,靖水的三个滑雪场我都熟。】

    好徒弟:【我推荐蓝梦那个,场地大,装备好,唯一缺点是远,但你有专属司机。】

    最后一条和前两条隔了五六分钟。

    大概是看她一直没回复,以为她睡着了,他只发了两个字过来:【晚安。】

    邹砚宁努努嘴,打下一句:【抱歉,我不能去滑雪了。】

    那头秒回:【没事,今天确实累了,你明天先休息,之后再去也行。】

    她望着眼前的文字五官紧拧起来。

    要是搁在以前发生类似的事情,那她顶多就是切换到小号过两句嘴瘾,第二天也就抛之脑后了。

    可现在的关键,上热搜挨骂的人不止她一个,还有个姜泊闻。

    他只是个普通人,做了一件普通的事情。

    这场风波对他来说,完完全全是无妄之灾。

    垂着头叹气的间隙,姜泊闻又接着发过来一条信息:【太晚了,累了就快点休息,晚安。】

    她咬咬牙,干脆将刚刚那条微博转发过去。

    下方补上一行字:【抱歉,连累你了。】

    这条之后,姜泊闻那头没了动静。

    人家是第一次经历这种事情,一时难以接受也很正常。只是这么一来,她大概又要失去这个朋友了。

    邹砚宁双掌捂着脸哀嚎两声。

    还是觉得气不过,她重新抓过手机要去点开小号。

    手机刚刚解锁,姜泊闻的信息也在这时候弹出来。

    好徒弟:【原来师父这么晚不睡觉是心里有事。】

    好徒弟:【我已经解决了。】

    “?”

    邹砚宁一下子眉头皱得更紧了,他能怎么解决?

    她追问:【怎么解决?】

    发过来一张截图,是他在刚刚那条微博下方写下的评论:没恋爱,也没举止亲密。我只是邹老师万千球迷中的一个,想和她学打羽毛球,所以跟她套近乎而已。

    先后也才是几分钟,邹砚宁再重新点开微博去找这条评论的时候,它已经被顶到了前五。

    还有一大部分人甚至已经摸到姜泊闻的微博主页里去视奸。

    本来她是火力点,姜泊闻顶多是大家扫射时候误伤到的。

    现在他自己主动露面,不是在主动给大家提供攻击对象吗?

    邹砚宁没法理解他所谓的解决办法。

    她彻底着急起来,拨了电话过去。

    那头按下接听,还一副懒洋洋的语调:“师父。”

    她轻“啧”了声,语气严肃得像是在命令:“姜老师,你还是把那条评论删了吧,这样对你没好处。”

    “不删,好不容易也让我逮到一个做网红的机会,怎么能放过?”他依旧慢吞吞的。

    邹砚宁更加着急了,高喊道:“姜泊闻!”

    姜泊闻这时终于正经起来,应道:“你别生气,我不开玩笑了,好好和你说。”

    邹砚宁只沉沉呼气,不肯出声。

    他接着说道:“我只是觉得,网上的人都是看热闹的,那我就把热闹的点转移到我身上来,你就不会被烦了。反正出不了三天,这个热闹也就被别的热闹取代了。”

    本来一口气堵在胸口,现在听他这么一说,这口气彻底发不出来了。

    邹砚宁拧着眉不知道该说什么。

    姜泊闻又说:“真的没什么,他们又不认识我,键盘就算敲出千言万语也组不成我的一小部分,影响不了我什么。”

    最后这句话让邹砚宁顿了几秒。

    她眉头舒展开,摇着头轻声笑了笑,“你说话总像是强词夺理,仔细一想又好像挺有道理。”

    “终于肯笑了,”他松了口气,“早点睡吧,别再想这件事了。”

    邹砚宁沉了口气,严肃地喊他:“姜泊闻。”

    姜泊闻“嗯”了声。

    她接着说:“晚安。”

    话音落下,没等那头的动静她已经按下了挂断——

    第二天一早的邹砚宁,是在手机震动的轰炸声中醒过来的。

    她眯着眼睛抓过手机来看,来电人是朱青语,她在国家队的主管教练。

    电话打得比她的闹钟还早,不用想也知道是因为什么。

    杵着床沿坐直起来,清了清嗓子,她按下接听,讨好地笑道:“朱导,早上好啊。”

    朱青语声调低:“别嬉皮笑脸,我不反对你在该休息的时候适当休息,但公共场合还是注意一点。”

    “知道了……”陈词滥调,她听得耳朵起茧子。

    朱青语接着说:“还有,队里虽然只是规定不能队内恋爱,但你现在这个年纪,恋爱重要还是训练和比赛重要自己应该也清楚吧?”

    她合了下眼,仍是一声:“知道了……”

    电话挂断,她起身朝浴室走。

    牙刷刚刚塞进嘴里,手机又是一阵接一阵的震动。

    不用猜,肯定是邹希明。

    走近低头一看,来电显示果然就是邹指导。

    她伸手按下接听,又点了免提,含糊不清喊了声“爸”之后折身走进浴室。

    邹希明一向脾气急,二话不说已经开训:“你还真的一直在外面玩没去训练啊,你到底有没有一点紧迫感?还有,你跟那小子,是不是真的在谈恋爱?我告诉你,你现在……”

    “爸!”话到这里,她恰好刷完牙出来打断。

    她身子斜斜倚到桌边,无力地解释:“我没和人家谈恋爱,我们只是正常朋友间的交往。”

    她反将一军:“您不是最讲究摆事实讲道理嘛,怎么现在也跟网上的人学看图说话了?”

    邹希明被噎住,沉默几秒才继续开口:“好,就算没谈恋爱,但你这几天一直跑出去玩总是真的吧?”

    他的话像放鞭炮,还是好几万响的鞭炮。

    邹砚宁插不进话,又不能挂断,只好捏着手机下楼找救星。

    彼时的邹希明依旧气势逼人:“要说多少次你才能长记性,玩物丧志!你……”

    她小跑着进厨房,站到童婉身侧,瘪着嘴将手机往前递。

    童婉扫她一眼,又瞥向手机,立刻心领神会张口说:“老邹,昨天晚饭吃的什么呀?”

    老邹是出了名的废寝忘食,也因为这个他才有胃病。

    在家有童婉时时监督还好,一出差就必然经常为了盯训练、制定战术之类的事情不按时吃饭,甚至忘了吃饭。

    这问题一出,电话那头终于安静了。

    童婉指了指锅里在煮的粥,示意让邹砚宁先看着,自己则是反客为主专心对着电话说:“你这样回来又该胃疼了吧?你忘了两个月前才因为这个进医院?”

    她故意重复他刚刚的话:“到底要说多少次你才长记性!”

    邹砚宁站在一边憋笑,看童婉不留情面直接按下挂断,她才半仰着头笑出声来。

    她竖着大拇指断断续续在说:“妈妈,不愧是一物降一物!”

    边笑着,她边接回手机给姜泊闻发了信息:

    【早上好。】

    【我想了下,也不能白让你为我挡子弹,择日不如撞日,为师就今天教你打球吧。】

    第22章 反转情书 “不是要看我,让你看个够”

    灶台上蔬菜瘦肉粥蒸腾冒出阵阵热气, 香味也随之填满屋子。

    邹砚宁双手在手机上打着字,还不忘拱着鼻子深吸一口,感叹:“好香啊, 我待会儿要吃一大碗。”

    童婉将平底锅放上灶台另一边, 热好油拿出饺子陆续下锅。

    余光从邹砚宁身上扫过,她问:“你爸这么早给你打电话是为了网上那件事?”

    “连您都知道了?”邹砚宁瞪大双眼。

    童教授可不是个爱上网看八卦的人,看来这次的事情热度确实不低。

    她干笑两声,回应道:“是,朱教练打得比他还早呢。”

    童婉侧过身看向她:“照片里的男孩子就是你之前说这几天认识的新朋友?”

    见她点着头“嗯”了声,童婉又问:“他是之前和你表姐相亲那个孩子吧?”

    邹砚宁眼底再次闪过诧异,“这您也知道?”

    童婉笑笑,解释道:“听你姑妈提过一嘴,恰好那天看见你手机上的电话也是一个叫‘姜泊闻老师’的人打来的。”

    “这个名字我记得。”

    越听越糊涂, 邹砚宁皱着眉,在脑海中捋顺思路才再次张口:“难道他是你们学校的学生?”

    她缓缓点点头,进一步肯定自己的答案:“能进一中当老师的, 应该是你们学校的。而且他一个学化学的, 能让您这个教物理的有印象, 说明在学校里一定很优秀。”

    童婉笑着点头,眼中满是赞许:“确实。这孩子可是老刘的研究生。”

    老刘是童婉的同事,在乐东师范大学是出了名的魔鬼导师。

    如果难度等级预设为十分, 那进入老刘门下的难度能达到九点九,顺利从他门下毕业的难度则直接达到满分十。

    她接着又补充了句:“我和老刘当这么多年同事,唯一听他夸过好几次的学生就是这个姜泊闻,我能不印象深刻吗?”

    果然是“别人家的小孩”, 邹砚宁扬了下眉毛, 也跟着笑笑。

    她像是在炫耀糖果:“我交的朋友这么优秀, 你们应该放心才对。”

    笑意敛起来了些,童婉再次开口:“你和谁交朋友都是你的自由,妈妈不应该干涉,但他既然是谈思影的相亲对象,那你们走得太近是不是不合适?”

    邹砚宁揽住她的胳膊,笑着说道:“放心好啦,姐姐不喜欢他,还是她提出来介绍我们认识的,这点分寸我还是有的。”

    这下童婉彻底不再有顾虑,她一边将锅里的煎饺往盘子里盛,一边说:“这孩子倒是有担当,为了帮你澄清把自己放到风口浪尖上,不过网上那些无聊的言论不看也罢。”

    “身边的人知道你是什么样就行了。”她弯唇,亲昵的笑容让人觉得暖心。

    邹砚宁歪着脑袋在她肩上蹭了蹭,软绵绵的语气:“妈妈真好。”——

    端着餐盘在桌边坐下,邹砚宁刚捏着勺子舀起粥要往嘴里送,手机在这时候又响起来。

    从昨天半夜到刚刚一大早,她都在被手机上的信息和电话折磨。

    现在对于手机发出的一切动静,都已然是一副草木皆兵的样子。

    手机还在持续震动和响铃。

    一连这么多条信息,肯定不会是什么好事。

    她满脸嫌弃拿出来低头看,见是乔静书的名字才松了口气。

    小静:【微博链接】

    小静:【最近和姜老师发展得不错啊!】

    小静:【老实交代,是不是真的恋爱了!】

    小静:【你别说,照片里你俩还真挺配,这身高差,这体型差!磕到了!】

    小静:【坏笑.GIF】

    五条信息,邹砚宁只回了两个字:【没有。】

    乔静书不肯罢休:【就算现在没有,迟早有一天也会有。】

    “有什么有?”她撇着嘴自言自语,表情不太好看。

    童婉抬眼看过来,疑惑道:“怎么了?”

    邹砚宁吐槽:“小静,一大早就开始八卦。”

    她闷头吃早餐,脑袋里却还在想刚刚的话题。

    球队一直以来的规定就是队内不许恋爱,队外虽然没有明文规定,但大家也默认二十五岁之前不考虑这件事。

    更何况,她已经偷偷破坏过一次规定了,现在说什么也不能再犯一次。

    想到这个,邹砚宁鼻间沉沉呼出一口气。

    半秒后,她又猛地晃了晃脑袋。

    不对劲,她本来也不是要和姜泊闻谈恋爱,想这些干什么?都是被乔静书带偏了。

    她努努嘴,把手机随手朝桌上一扔,强行终结凌乱的思绪。

    三秒不到,手机再次响起来。

    以为还是乔静书,她下意识咂了下嘴,已经准备好用长篇大论堵住她八卦的嘴。

    拿过来一看才见,是姜泊闻回复过来的信息。

    好徒弟:【好啊,那我们去第一次见面那个球馆?】

    既然决定要教,那就好好教,场地也不能马虎。

    抿着唇沉默一阵,邹砚宁回过去一句:【去省队的场地吧,那里各种装备都齐。】

    好徒弟:【没问题,八点半,我在老地方等你。】——

    车窗外树影飞驰,邹砚宁偏着头,余光却一直忍不住在瞄姜泊闻。

    他骨节分明的十指自如地搭在方向盘上,转弯或变道时发力,手背上筋络会跟着凸显出来。

    脸上虽没什么多余的表情,唇边却时不时跟着音响里的歌曲哼唱两句。

    轻快的曲调在车厢里漫开,邹砚宁稍显紧绷的神经也终于慢慢平静下来。

    她往左侧了侧身,弯着唇角开口:“姜老师,我还是想……”

    姜泊闻抢答:“想和我说对不起。”

    他轻笑了声,视线从她眸间滑过:“昨晚不是都说好别再想这件事了嘛。”

    她窘笑着嘟囔:“昨晚是昨晚,今天情况不同嘛……”

    今天一大早她再打开微博的时候,姜泊闻的评论区也已经被好事者占领。

    他的微博更新并不勤,只偶尔会记录一下自己户外运动时候拍下的照片。

    结果那些找茬的人还是能见缝插针,咋咋呼呼的发言在评论区层出不穷:

    “看面相是个花花公子。”

    “看了一圈,这人成天不是到处冲浪,就是到处滑雪,很显然是个四处泡妞的海王!宁宁小公主hold不住这样的人的!”

    “乖乖女总是会被坏男人吸引,现在我信了。”

    “他说他只是想和宁宁学打球,鬼才信,学打球要伸着手臂把人搂进怀里吗?没安好心!”

    没一个脏字,组合下来却没一句好话。

    邹砚宁看得直皱眉。

    平白被这么多人臆断自己的人品和作风,换做谁也不可能毫不在乎。

    她还是忍不住担心姜泊闻的状态。

    这也是她为什么提出今天教他打球的原因。

    其实她是想见他一面,确保他不是隔着手机屏幕在逞强。

    但从刚刚碰面开始,他确实没露出过什么不开心的表情。眼睛亮堂堂,并没出现红血丝黑眼圈之类的东西。

    这似乎也能说明,他昨晚睡得很好。

    半秒后,邹砚宁又拧了下眉。

    还是觉得推断不可靠,毕竟成年人嘛,要是铁了心伪装怎么可能轻易让人看出来?

    邹砚宁出力咬了咬下唇,眸底满是忧虑,还在直勾勾盯着他看。

    下一秒,车子被靠边踩停。

    姜泊闻解开身上的安全带,歪着身子凑到她眼前。

    一系列动作过于行云流水,以至于等邹砚宁反应过来的时候,那张清隽的面庞已经填满了她的视线。

    他慢悠悠在眨眼,密实的黑色长睫一下接一下在眼帘上闪动。

    像是一把扇子。

    可这扇子似乎扇得人越来越热,邹砚宁手心冒出汗意,耳根和脸颊也跟着热起来。

    她下意识往后缩,可车里空间就这么大,她再怎么挪也还是和他呼吸相闻。

    垂眼移开视线,她才终于结结巴巴问出一句:“你、你、你干嘛?”

    他唇角挂上一抹痞气的笑,声音淡淡的,“你不是要看我,让你看个清楚。”

    恼羞成怒,她伸手推他:“谁看你了。”

    姜泊闻咧开嘴笑,在眼眸间弥散开的笑容阳光肆意,和刚刚的样子完全不同。

    他坐直,重新扯着安全带往身上系,“我知道,你是担心我,不过我真的没事。”

    安全带“咔哒”一声响,邹砚宁心口也随之一跃。

    又听见他问:“现在确认完了,可以放心出发了吧?”

    邹砚宁舒了口气,抿唇应了声:“嗯。”

    车子继续往前行进,音乐声也重新传出来。

    姜泊闻瞄了瞄身侧的人,见她双颊铺上一层薄粉,又不由自主想到刚刚离她那么近,近到她发丝上淡雅的铃兰香气萦绕鼻间,近到她下巴上一粒极小的痣也清晰可见。

    他本就还没平息的心跳又翻腾起来。

    自顾自嘟囔出一句:“被你那样盯着看,我哪还有心思开车?”——

    两人来到省队的时候九点不到。

    外头艳阳高照,里头的训练同样进行得热火朝天。

    邹砚宁走在前头,边侧身和姜泊闻说话,边带路往里进。

    场地那头正在进行对抗的向榆泽起跳的瞬间瞥见她,眼露惊喜。

    他落地,正准备迎过来。

    见她身后跟着姜泊闻,笑意一僵,眸光瞬间沉下来。

    他沉沉吸了两口气,还是朝这头走。

    邹砚宁看见他,举着右臂挥了挥,喊了声:“早啊小鱼!”

    向榆泽只淡淡回了个:“早。”

    视线又在姜泊闻身上停了几秒,他才看向邹砚宁,问:“他来这里做什么?”

    邹砚宁刚张口,姜泊闻自己往前迈了一步,笑呵呵应道:“我师父带我来教我打球咯!”

    向榆泽扯着唇角哼笑了声,幽深的眸光散出寒意,点头道:“好,我教你!”

    第23章 反转情书 还得当两次你的男朋友

    球托触拍的响声在球馆里此起彼伏, 显得姜泊闻和向榆泽中间短暂的沉寂格外突兀。

    姜泊闻抬眼对上向榆泽的视线,眸底同样满是冷峻。

    他弯了下唇,皮笑肉不笑地回应道:“不好意思, 我没有叛出师门的打算。”

    说完, 他侧过身,眼神下移朝邹砚宁身上落。

    唇角的笑意在这时变深,眼神也瞬间无辜起来,“师父,时间不早了,我们还是尽快开始吧。”

    邹砚宁看看他,又看向向榆泽。

    两双眼睛都直勾勾落在她身上,一个满眼诚恳,另一个稍显不悦。

    她笑得局促, 刚想开口解释:“小鱼,我……”

    场地那头向榆泽的陪练扯着嗓子喊:“向榆泽,快点, 别浪费时间!”

    向榆泽没回头, 眼中的不悦愈发明显。

    他咬了咬牙, 压住自己的情绪才冲邹砚宁说:“宁宁,真的是你主动要教他的?”

    邹砚宁伸手推着他往回走:“真的是我答应的,你快回去继续训练吧, 别耽搁你的进度。”

    向榆泽仍旧皱着眉,瞥她一眼,又朝着一旁的姜泊闻瞪过去。

    姜泊闻像是个局外人,眼前二人微妙的气氛一点没影响到他。

    他反而唇角弯得更大在笑, 还举起右手冲向榆泽挥了挥, 反客为主说了句:“好好训练哦, 不要分心!”

    又是一声沉沉的呼吸,向榆泽才终于转身。

    彼时的姜泊闻已经摘下了肩上的球包,边取出自己的球拍,边兴致勃勃在说:“我们去哪块场?”

    他握着球拍挥动两下,已经是一副准备就绪的模样。

    邹砚宁却给他当头一盆冷水:“先去边上学点基础的。”

    笑容凝固在脸上,姜泊闻“哦”了声,还是只好跟上邹砚宁的步伐。

    她将人领到最右侧的场边,叮嘱:“你先热热身,我去换衣服,马上就回来。”

    姜泊闻站直身子,右手在额前一挥,倒是听话:“遵命!”

    前后大约三分钟,邹砚宁换下身上原本的T恤和浅色牛仔裤,穿着一套白蓝相间的羽毛球服折回来。

    原本杵着膝盖正活动的姜泊闻,抬眼正好望着她一步步朝自己靠近。

    她脚步轻快,脑后扎起的马尾左右摆动。

    这身衣服一穿到身上,她好像瞬间变了个人。

    和这几天他见过的活泼不同,和在电脑屏幕里看见过的冷静也不同。

    他呆呆看着,热身的动作也忘了继续。

    邹砚宁在他身前站定,微微朝他弯腰,满脸严肃说:“还没正式开始就走神,小心我把你逐出师门。”

    神游到一半被强行打断,姜泊闻心虚地嘿嘿笑了两声。

    他转向另一个方向继续活动膝盖和脚踝,讨好道:“我错了,从现在开始,我保证会把你说的每一个字、教的每一个动作都记在心上。”

    邹砚宁从包里取出两根弹力带,一根递到姜泊闻手上。

    另一根在自己手中展开,弯腰绷到前脚掌下,又扯着另一头站直,她才开口:“先做简单的拉伸吧。”

    看着姜泊闻跟上自己的动作,她又说:“我知道你是运动健将,这些简单的东西你肯定都知道,但咱们还是一步步来。”

    姜泊闻手脚并用,动作频率完全和她保持一致。

    他笑笑,回应:“师父教的动作,再简单也是重要的。”

    明知他是拍马屁,邹砚宁还是被逗笑。

    基础的热身和拉伸大约花了十分钟左右,邹砚宁拍了拍手掌回身去拿球拍。

    她领着人往击球区去,站定后说道:“我们现在来学一些挥拍和步伐。”

    说着,她往右迈了一步自己握拍示范。

    先进行的是一个正手击球的动作,她先示范了两次,第三次时做了慢动作,并配合着一步步在讲解。

    她侧身站稳,左脚往前,右手举拍,说道:“先侧身架拍。”

    转身的同时,她双脚前移,右手提肘引着球拍往前挥,“转身引拍。”

    最后右脚跨出站定,左脚前脚掌落地,球拍顺势回收,“脚步移动的同时,球拍朝最高点挥,再下拉收拍就好。”

    她回头看向姜泊闻:“你看明白了吗?”

    姜泊闻点点头,挪着步子上前。

    照葫芦画瓢把动作完成一遍,才张口说:“还行吧?”

    邹砚宁点点头,“很好,不过有一点我要纠正。”

    她往他身边走,伸手去拉他握拍的右手,掰着他的手指调整握拍的姿势。

    嘴上还一直念念有词:“虎口要对准这条棱,你别看这只是一个很小很小的细节,它会影响到你挥拍时候发力的点。”

    手指和手背都被她温热的指腹触过,姜泊闻心跳一刹便快起来。

    他垂眸,眼中只见她白皙的侧脸和薄粉色的双唇。

    话已经说完,却不见回应。

    邹砚宁仰起头看向他:“你怎么又走神?我刚刚说什么?”

    说什么?

    他刚刚根本是大脑宕机的状态,哪儿还能听见她说话。

    “你说……那个……”姜泊闻快速眨着眼实在心虚。

    邹砚宁撇着嘴瞪他一眼,数落道:“亏你自己就是个老师,难道不知道自己尽心尽力在上课,学生却走神是什么感受吗?”

    越想越气,她干脆转身要走:“你不愿意学我就去训练了。”

    “哎!”情急之下,姜泊闻只好伸手抓住她的手腕,“我错了我错了,从现在开始我保证绝对不会再走神。”

    邹砚宁回过头来,“真的?”

    他着急忙慌将另一只手往脸侧举,连带着球拍也抬起来:“我保证!否则你就把我逐出师门!”

    想到他昨晚也是很晚才睡,大概是累了没精神才会走神,邹砚宁也没再计较。

    她转过身,朝他扬了下下巴:“放下吧,举着个球拍像避雷针一样,傻不傻?”

    姜泊闻身子站得笔直,“请师父继续赐教。”

    邹砚宁没多说,找到合适的位置继续下一个动作。

    这是个常规的起跳挥拍动作,她同样是先示范两遍,第三遍的时候放慢速度,然后分步骤讲解:“第一步是一样的,先侧身架拍,接着抬前腿,后腿起跳的同时挥拍。”

    她往后退,空出前场的位置:“这个动作对你来说应该也不难。”

    姜泊闻应声上前,同样是模仿到位。

    将近一个小时的基础动作讲解和练习之后,邹砚宁又教了他一些发球方面的要领,这才终于松口说试着打一下对抗。

    她站到场地对面,左手捏着羽毛球准备发出。

    两人一网之隔,再一次四目相对。

    这画面和第一次见面那天一样。

    只不过她现在眼中不再和那天一样满是淡漠,姜泊闻勾着唇角笑笑,吼道:“师父,放马过来吧!”

    邹砚宁没接话,右臂一挥,“砰”一声发出一记正手球。

    这球高度适中,姜泊闻一边回想刚刚学到的动作要领,一边仰着头移动脚步后退。

    目测出球已经到达合适的位置,他挥拍迎上去。

    球是接住了,但力道过大,直接被他打出界。

    他杵着腰感叹:“看来最难的不是动作,是怎么控制球啊。”

    邹砚宁将球勾起来,笑着回应:“孺子可教,这确实不是个大力出奇迹的运动。”

    “慢慢来。”她再次将球发出。

    这次是反手球,只发到网前。

    姜泊闻快速反应过来往前扑,同样用反手去接球。

    他重心压得过低,击球点不好,导致这一球翻过网就开始直线下降。

    眼看球已经距离地面只剩两三厘米,邹砚宁却在这时飞扑过来。

    她一手杵到地面支撑身体,另一手握拍击球。

    这种场面他在看她以往比赛回放的时候不是没见过,但此刻近距离观看,还是被速度和爆发震惊。

    等他回过神想去接球,球早已落到左侧角落。

    他不可思议地摇摇头,笑着鼓掌:“太厉害了!”

    邹砚宁目色平静,“少拍马屁,继续。”——

    一场边教学边对抗的比赛,结束在中午十二点十分。

    周围的队员们都陆续收拾东西往外走,到门口还不忘回头调侃:“宁宁,还不带你绯闻男友一起吃饭啊!”

    邹砚宁扯着嗓子吼:“少管闲事,吃你们的去吧!”

    她摘下手上的护腕,掀着眼帘看向姜泊闻,“你别理她们,训练枯燥,有一点点乐子她们都兴奋。”

    姜泊闻捏着毛巾在擦汗。

    额前发丝被打湿垂下,眼睛却还是亮堂堂很有精神。

    他带着微微喘息回应:“没事啊,很公平。”

    邹砚宁不解:“什么很公平?”

    他前挪两步在她对面站定,回应道:“老刘他们和美甲店老板不是也说你是我女朋友,现在她们说我是你男朋友。”

    指节轻触了下鼻尖,他弯腰,将一张痞气的笑脸往她面前送,慢吞吞又补上一句:“这么算下来,我还得再当一次你男朋友才能扯平,你说是不是?”

    什么歪理?

    她怔住,半秒后冒出无力反驳:“什么男朋友,人家说的是‘绯闻男友’,你不要偷换概念!”

    这一说,姜泊闻立刻改口:“对对对,她们说的是绯闻男友,那也就是说,我还得当两次你的男朋友才能扯平。”

    他竖起两根手指,嘚瑟地笑着朝她比耶。

    “姜泊闻!”邹砚宁脸颊憋得涨红,分不清是怒还是羞。

    她就近抓起一把球拍,举着就要朝他身上打。

    两人的笑闹声在球场里蔓延,钻进那头正低头解膝盖上绷带的向榆泽耳朵里。

    他牙关紧要,手上绷带“啪嗒”一扔,起身朝这头走。

    作者有话说:

    *

    向榆泽:想打爆他头。

    第24章 反转情书 这不就是大型竹马天降pk现场?

    食堂里闹哄哄的, 穿着统一logo运动服的队员们在不同窗口前有序挪动。

    邹砚宁和姜泊闻、向榆泽先后来到自选菜区。

    跟在体操队漫长的队伍后头挪动了一段距离,三人终于靠近到餐具消毒柜旁。

    向榆泽拉开柜门,习惯性伸手取出两个餐盘、两双筷子、一只小碗和一把汤勺。

    他将一个餐盘和一双筷子往邹砚宁手上递, 视线漫不经心从姜泊闻身上扫一眼, 看向邹砚宁的时候又露出笑意:“昨天看菜单就看到今天有你喜欢的炒牛肉末和酸萝卜老鸭汤,还以为你这次要错过了。”

    这两道菜是她从小到大在省队食堂里最喜欢的,同时出现在一天的次数屈指可数。

    邹砚宁眼睛亮了亮,踮着脚伸长脖子往前看。

    站定后,她咧着嘴笑笑:“那我来的还真是时候,本来还以为这次吃不上了呢。”

    身后的姜泊闻自己拿了餐盘挪上来,也跟着邹砚宁往摆菜品的区域看看,浅笑着说:“我知道一家做酸萝卜老鸭汤特别好吃的餐厅,明天我带你去。”

    邹砚宁回过身看向他, 双唇刚刚张开还没发出声音。

    倒是向榆泽快了一步先说道:“那就不必了吧,为的也不是那道菜,是从小到大吃到大的情怀。”

    他扯了下唇角, 眼中依然满是冷漠:“不过姜老师毕竟才认识宁宁这么几天, 不了解她也很正常。”

    “?”

    吃个饭还扯上情怀了?

    姜泊闻被噎了下。

    两秒后, 他视线还是落回身前的人身上:“砚宁,就明晚,怎么样?”

    向榆泽:“……”

    装聋作哑是吧, 他咬着牙瞪过去。

    邹砚宁左右看看,一个眸底的不悦已经快溢出来,整张脸都写满了不痛快。另一个则还在咧着嘴冲她笑,眼睛亮堂堂尽是期待。

    她笑得窘迫起来。

    她确实是挺喜欢这道菜, 但这种节骨眼上似乎也不是非吃不可。

    权衡之后, 她只好张口说:“你今天才刚开始正式学打球, 还是连续学习几天比较好。而且昨天照片的事情也还没完全解决,先过了这个风口再说吧。”

    闻言,向榆泽哼笑了声。

    姜泊闻鼻间呼吸一沉,脸上却还是保持着笑意,回应:“好,听你的。”

    五六分钟后,三人各自端着满满当当的餐盘就近找空位。

    邹砚宁最先看见门后第三桌的位置没人,她朝那头扬了扬下巴,“那边。”

    伴着话音,她已经拔腿快步走过去。

    姜泊闻和向榆泽都紧随其后,穿过面食区时,艺术体操队的几名队员恰好迎面而来。

    也是这三五秒钟让路的短暂时间,姜泊闻落后了一段距离。

    等他追上去的时候,向榆泽已经在邹砚宁身边坐下。

    他出力抿了抿唇,还是只能在两人对面坐下。

    看似已经闷头在将食物往嘴里送,却又总还是忍不住掀着眼帘瞄向对面。

    向榆泽摆好自己的餐盘,将刚刚的小碗从角落端起来往右递,“你的汤,小心烫。”

    邹砚宁道了谢,捏着勺子放进碗里,边搅拌边鼓着腮帮子吹气。

    这时又见向榆泽熟练地伸手将她的餐盘扯到自己面前,把牛肉末和米饭混在一起拌匀才停下,说:“好了,吃吧。”

    饭前她总喜欢喝汤,吃肉末、蒸蛋之类的东西时她总喜欢和米饭拌在一起。

    而这些细枝末节的事情,这些年来只要是向榆泽在场的时候,都是他做的。

    邹砚宁自己也早已经习以为常,甚至觉得理所应当。

    她道了谢,将面前的汤喝下半碗,闷头开始吃饭。

    目睹了刚刚那一幕的姜泊闻,此刻目光稍显呆滞,嘴里一口食物硬是嚼到忘了咽下去。

    他现在算是真切体会到了所谓青梅竹马的杀伤力。

    先抛开他们两人之间除了多年的友谊究竟还有没有别的感情存在这个问题,就只是比对她的了解程度这一点,他就已经输得一败涂地。

    这么一想,姜泊闻没忍住叹了口气。

    邹砚宁循声看过来,偏了下头问:“怎么了?不好吃吗?”

    “不是,”姜泊闻连忙否认,“我只是、只是忽然想到上午你教我的某个细节我领悟得不是很好。”

    以他对想做的所有事情就较真的态度,这话可信。

    邹砚宁缓缓点点头,安抚道:“没事的,才一上午而已,你的学习能力已经很强了。吃过饭休息会儿,我们再具体讨论你不明白的地方。”

    他“嗯”了声,眉头舒展开低头继续吃饭。

    向榆泽却顿了顿。

    听着两人提到上午,他脑海中不经又闪出邹砚宁围在姜泊闻身边,一下是拉着他手在纠正姿势,一下是托着他的胳膊在调整发力点。

    他不想下午也还继续被这种画面笼罩。

    身子坐直一些后,向榆泽朝姜泊闻看过来,张口说:“要真正领悟,最好的办法当然还是实践,吃过饭姜老师可以和我比一场。”

    直接让人走肯定不可能,那就虐他一场,让他自己知难而退。

    姜泊闻闷头吃饭,想沿用刚刚充耳不闻的招数。

    毕竟向榆泽从第一次见他就满身敌意,现在提出要比赛,自然也不可能是什么“实践”之类的目的。

    向榆泽却往前倾了倾,双眼直勾勾盯过来,还想继续说话。

    见状,邹砚宁轻拍了下他的手臂,试图阻止:“我上午只是教了些皮毛,他……”

    向榆泽没看她,眸中冷意散出来,语气刹那加重:“怎么?不敢和我比?”

    多大的人了,还用这么老套的台词使激将法。

    可世间亘古不变的道理就是,招不在新,管用就行。

    姜泊闻也坐直起来,皮笑肉不笑抛出一个字:“好。”——

    午间休息的时间是一点到两点。

    以往这段时间里,球馆里顶多只会有包含向榆泽在内的三四名球员在自己加练。

    今天因为这场突如其来的比赛,场管里不仅围满了人,还是从羽毛球队到隔壁体操队、游泳队、田径队的人都有。

    邹砚宁被拥在人堆里,满脸无奈看着已经在场边热身、跃跃欲试的两人。

    身后田径队的女孩刘菲轻拍了下她的肩膀,笑嘻嘻问:“砚宁姐,左边的男生是昨天微博照片里那个吗?”

    她呵呵地干笑,只应了声:“嗯。”

    刘菲和身边的一群同龄的小队员瞬间开始起哄:“喔!”

    几人七嘴八舌争相发言:

    “那这不就是大型竹马天降pk现场?”

    “看吧看吧,我就说微博上的澄清不可靠,毕竟咱们宁宁一向不让异性近她身。”

    “你们拉倒吧,我还是坚定不移的竹马党!砚宁和向榆泽都形影不离多少年了,两人好得跟一个人似的。”

    这都什么跟什么?真的不是微博评论区活过来自己在说话吗?

    邹砚宁五官拧了拧,眼中的无奈更深了。

    她咂了下嘴,声调沉冷:“你们行了啊。”

    几人毕竟和邹砚宁只是点头之交,现在被她渗着寒意的眸光一扫,自然一身鸡皮疙瘩不敢再出声。

    邹砚宁摇摇头,扭头重新看向比赛场。

    此时的两人刚好走到网前要握手,姜泊闻右手递出去,向榆泽却并没回握,反而往他手上塞了把黑色的球拍。

    他冲姜泊闻自己带来的球拍扬了下下巴,说:“既然要比那肯定还是应该公平一些,你要是用那么不专业的装备,不是显得我在欺负你?”

    姜泊闻没急着接话,低头朝他递过来的球拍看。

    那把球拍边缘处有摩擦过的痕迹,手柄处虽然缠着毛巾胶,但也很明显是很久之前缠的,靠上端的部分清晰可见暴露在外的木头。

    众目睽睽之下,他没多说什么,左手接下球拍,右手依旧往前递过去和向榆泽握手。

    两只手掌短暂相触时,姜泊闻才开口说:“那就请咱们的世界冠军向先生多多指教啦。”

    向榆泽不出声,右手掌却用力捏了下他的手,随即松开折身站到发球区。

    好事的小队员早已经自觉站到边上当起了裁判。

    比赛正式开始,向榆泽先行发球。

    他丝毫没有手软的意思,第一球就直接全力将球往对角线打。

    脚下速度算是姜泊闻的优势,他迅速挪过去,想着上午邹砚宁讲过的发力方式,反手将球一击。

    他预想的是,这一球会被击打到对场中段的位置。

    哪知羽毛球却在翻过网线之后就直接下坠。

    扑网前进攻是向榆泽的强项,他瞬间便已经闪到这个位置。

    “啪嗒”一声,羽毛球掉落在地。

    场边鼓掌欢呼的声音响起来。

    姜泊闻低头看了眼握拍的手,觉得还是自己对于力度的掌控有问题。

    来不及多想,对面再次将球发出。

    这次是一个直线球,距离不远,看起来似乎并没什么技巧可言。

    他右脚屈膝上前,反手送上球拍。

    有前面那一球的教训,他这次使出了双倍的力气。

    球是比刚刚飞得远了些,弧度却还是一样低,险些直接撞在球网上。

    他有些懊恼起来,歪着头拧了下眉。

    后面几球也都大同小异,要么是弧线过低没过网,要么是过网后迅速被反扑。

    而向榆泽击回的球,球速都极快,姜泊闻就算是勉强接住,最后也还是因为着力点不好并没能得分。

    没多时,向榆泽已经以九比零领先。

    场边起哄声欢呼声一浪高过一浪。

    正当他要继续发出下一个球的时候,邹砚宁却小跑着迎了上去。

    她一把扯过姜泊闻握拍那只手掰开看。

    本就不算完整的毛巾胶在几番发力之后已经残破不堪,木柄上凸起的毛刺暴露在外,把他手心扎出好几个不同大小的眼儿,渗出的几滴鲜血染在手柄上格外显眼。

    她眼波一闪,心口微微泛酸。

    接着侧脸看向右手边的向榆泽,语气稍沉:“小鱼,你在做什么?”

    第25章 反转情书 “他是不是喜欢你啊?”

    原本喧闹的场馆, 因为邹砚宁略带责备的语气霎时安静下来。

    她皱着眉盯了向榆泽两秒,又重新低头去看姜泊闻的手。

    那只手手心除了被球柄扎破正在渗血的伤口,还被灰尘沾得脏兮兮的。

    她撇了下唇角, 心里不太是滋味。

    姜泊闻却在这时开口和她说话:“师父, 我现在算是知道了,你上午一直是在鼓励我呢,我根本就是学艺不精。”

    他咧嘴在笑,左手挠着后脑勺,满脸输球后的尴尬。

    向榆泽挪着步子走到网前,脸上仍是不屑:“我们的比赛才刚刚过半,姜老师不继续了吗?”

    “我……”

    姜泊闻刚张口,邹砚宁将他打断:“不用再继续了。”

    她掀着眼帘去看向榆泽,此时的眼中已经有怒意闪出, 但还是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语气:“你的训练时间也到了,去忙吧。”

    说完,她握住姜泊闻的手腕扯着人往场边走。

    一直折到两人上午教学用的那块场边坐下, 她才终于松手。

    她从自己背包里摸出酒精湿巾和创可贴, 盘腿在他对面坐下。

    扫眼的瞬间, 她瞥见姜泊闻手上居然还捏着刚刚那把旧球拍。

    压抑的怒气瞬间奔涌而出,脱口吼了句:“你这个人是不是傻啊?”

    将那把球拍夺过来扔到一边,她语气越发快起来:“你就算再是个外行, 那球拍也一看就是有问题的,你干嘛还非得傻乎乎接过来用?用也就算了,你手都受伤了,自己没感觉吗?”

    她双颊涨红, 一双眼睛湿漉漉的。

    认识的这段时间以来, 还是第一次见她这么着急, 一下子说出这么多话来。

    这模样实在陌生又捎带可爱。

    姜泊闻凝眸看了她半秒,轻声笑出来。

    这一笑却让邹砚宁怔了怔,她眉心重新拧紧,反问:“你还笑?”

    不可思议地摇摇头后,她下了结论:“没救了,看来你确实是有点傻。”

    嘴上这么说着,她还是低头拉过他的右手,拿出酒精湿巾清理灰尘和血迹。

    她额前冒出几粒汗珠,泛着晶莹的光亮。

    手掌和湿巾交替摩擦过他的皮肤,一热一凉的温度让他心跳不由快起来。

    深吸了口气,姜泊闻才开口:“我知道他是故意拿这把球拍给我的,但是刚才那种情况,我也懒得计较那么多了,反正就是娱乐而已。”

    他偏头,试图看清邹砚宁垂下的眼神,低低问出一句:“不过,他好像从第一次见我就对我挺有敌意的,他是不是……”

    “喜欢你啊?”

    问题一出,邹砚宁捏着湿纸巾的右手瞬间顿住。

    她抿了下唇,继续手上的动作,并没正面回应:“看来我刚刚就不应该打断你们的比赛,让你手再疼一点,就没精力扯东扯西了。”

    “不是,”姜泊闻连忙找补,“这古有一日为师终身为父的说法,虽然这句话放在我们之间是不太适用,但我们也算是朋友嘛,我关心朋友,这很奇怪吗?”

    他回头朝向榆泽的方向瞥一眼,撇着眉毛委屈起来,嘟囔道:“再说,他本来就对我很有敌意……”

    邹砚宁余光也扫了眼向榆泽。

    他已经重新投入到训练中,隔得远不太看得清眼神,沉下来的脸色却还是不难感受出他周遭散发的压抑。

    她收回视线,没替他做任何辩解,只低声说:“我替他跟你道歉。”

    看着她凝重的表情,姜泊闻一怔,一时没接上话。

    他本意也不是要听什么道歉之类的话,只不过想趁机打探。

    他笑笑,转移话题:“师父,你点评一下我刚刚的表现?”

    邹砚宁抬眼看看他,手上动作没停,一板一眼说道:“你身体反应很快,尤其是脚步,总是能第一时间就跟上球的方向,而且看得出上午我教你的那些东西你都已经记住了,学习能力很强啊。”

    一番夸奖之后,必然会由“但是”二字作为转折。

    他跟学生说话的时候通常就是这样的套路。

    姜泊闻下意识低了低头,朝她凑近追问:“然后呢?”

    邹砚宁答得平淡:“没啦。”

    “没啦?”姜泊闻满是疑惑。

    这不符合常理。

    还是说,她是看他现在手受了伤,所以暂时不忍心说缺点?

    注意到对面灼热的目光,邹砚宁身子直起来些,反问:“我说的话不可信?”

    她故意加重手上力度,猛地朝着他手心里斜插着的毛刺一揪。

    猝不及防这么一下,姜泊闻疼地发出“嘶”一声。

    赶紧否认:“不是不是,那当然不是。”

    邹砚宁唇角微弯,终于露出久违的笑。

    将他手心最后一丝血迹擦干净,又拿过创可贴,她才继续说:“你刚刚的表现已经很好了,之所以一分没得,不是你的问题。”

    “是球拍。”

    最后三个字,她语速缓下来。

    视线和他交汇的瞬间,双眉微扬,眸中尽是诚恳。

    姜泊闻缓缓点头:“我其实从第二次回球失败的时候,自己就有感觉问题应该是出在球拍上了。”

    谈到这种问题,他总是求知若渴,“我之前大概看过一些,说是球拍上的网线磅数不同,就会影响击球效果,对吧?”

    邹砚宁回过去一个肯定的眼神,进一步解释:“磅数高网线就硬,可以精准控制球、球速也更快,但是相应就会更费力,磅数低网线就软弹,省力的同时也会牺牲掉部分对球的控制。”

    说着,她将手上撕开的创可贴往他伤口上一盖。

    反手将刚刚扔出去那把球拍捞回来,掌跟在球网上杵了杵,又捡过一个球颠几下,最后出力将球打远。

    如此进行了一番测试,她才说:“这把拍子的线起码在31磅以上。”

    向榆泽自己用的球拍也才这个磅数,他竟然找了把这么重的给一个初学者。

    她不由又朝向榆泽的方向看了眼,眉头一皱,自己也开始赞同刚刚姜泊闻说他敌意很深的事。

    姜泊闻没察觉她细微的表情,反倒在因为她能一下子感受出网线磅数的事满眼崇拜。

    他眼睛亮汪汪,接着问:“那你平时用的是几磅?”

    邹砚宁答道:“竖线28,横线27,不过我在女运动员中属于力量型,所以我的磅数没什么参考价值。我本来是想上午先教你一些基础的东西,顺便看看你适合多少磅的再讨论这个问题。”

    说到这里,她不由又朝他受伤的右手看,“现在,你还是先养伤吧。”

    她站起身来拍了拍手掌,眼看已经要折身去换衣服。

    姜泊闻也迅速起身,追到她身边表态:“我没事,这么点伤不至于。”

    看邹砚宁脚步慢下来些,他又继续补充:“真的,我学滑雪和冲浪受的伤比这严重,我也没打退堂鼓呢,何况你都帮我处理好了,肯定不会影响接下来的教学。”

    他眨巴着眼,一副可怜兮兮的样子在哀求。

    邹砚宁停下脚步,“伤是不重,可是握拍的时候会疼。”

    为了表态,姜泊闻已经迅速从椅子上抓过一把拍子握在手上,“不疼,一点也不疼。”

    “行,”也知道他是学什么就一定要学会的性格,邹砚宁还是妥协,“那就继续。”——

    下午的教学结束在六点一刻。

    极度疲惫的队员们一窝蜂涌向食堂,等邹砚宁和姜泊闻收拾好东西往外走的时候,球馆里已经只剩两三个人。

    邹砚宁放慢脚步,朝着向榆泽下午训练那头看。

    没找见人影,她不由皱紧眉头,在想他是不是因为中午的事情生气了。

    一旁的姜泊闻低头在看手机,翻找一阵后递到她眼前,说:“我白天说的就是这家餐厅,离得也不算太远,我们现在去吧?”

    他话音刚落,门边晃出一道人影。

    落日橘光斜斜照射过来,恰好将那道身影投射的影子拉长。

    向榆泽回过身,颊上笑意融在夕阳里,温暖无比。

    他伸手来接邹砚宁肩上的包:“送你回去。”

    邹砚宁身子一侧,避开了他的手,“你不是还要加练?”

    姜泊闻反应倒是快,他从身后将邹砚宁的挎包拎走,迈步上前,笑着说:“耽误你的训练可不太好,正好我和砚宁刚刚也说好了要一起去吃饭,吃完再回去。”

    这次装聋作哑的人成了向榆泽。

    他脸上笑容加深,仍旧看着邹砚宁,缓声说:“不加练了,很久没见童阿姨了,送你回去正好去打个招呼。”

    “?”

    居然把人家父母也搬出来了,恶毒的斗争。

    姜泊闻在心里暗骂,略感自己胜算已经不多。

    下一刻,邹砚宁回过身来看向他。

    她笑意腼腆,轻声说:“姜老师,我就不跟你一起了,抱歉。”

    行。

    但他也不是输给向榆泽,只是输给他们多年累积的交情罢了。

    如果先出现的是他,那现在肯定已经……

    内心万千情绪翻涌,姜泊闻脸上却还是保持着礼貌的笑容,“没关系,你今天也累了,早点回家休息。”

    一直旁观的向榆泽这时开口,冷冷抛出一个字:“包。”

    他伸手,森冷的目光不像是在讨要一个包,更像是讨伐敌人。

    作者有话说:

    *

    姜老师:好好好,你给我等着。(咬牙切齿

    第26章 反转情书 “我们一直都做彼此最亲近的人,好不好?”

    夕阳沉下, 暖橘的光线在高楼树影间穿梭。

    晃过向榆泽的侧脸,为他的皮肤铺上一层暖色。

    车厢内播放着流行歌曲,声音不大, 这么一来, 倒是让两人之间的沉默格外突兀。

    海绵宝宝形状的车载香薰摇头晃脑露出笑脸,邹砚宁伸手碰了碰它的脑袋,主动开口找话题:“这个香薰好像和前几天的味道不一样,是刚换的吗?”

    向榆泽仍然目不斜视:“嗯,柑橘味的,你前几天不是说这个味道适合夏天吗?”

    她说的?

    邹砚宁皱了下眉,愣怔片刻才想起来,三四天前自己在朋友圈随手分享过一篇相关的公众号文章。

    她“呵呵”地干笑两声,接着说:“夏天天气热嘛, 这个味道比较清爽。”

    “……”

    话到这里,车厢内再次被沉默笼罩。

    看来没话找话还是不行。

    何况他们俩之间,似乎也没必要拐弯抹角。

    咬了咬下唇, 邹砚宁决定再次开口。

    “小鱼, 我……”

    “宁宁, 我……”

    两人同时张口,听到对方的声音又一起停住。

    向榆泽咳了声,余光终于朝她身上扫过来, 说:“你先说。”

    她“嗯”了声,声音压低:“我白天不是故意对你发脾气的,姜老师是我带到那里去的,我看到他当众难堪一下子有点着急而已。”

    说着, 她掀起眼帘瞥过去。

    向榆泽脸上依旧没什么表情, 双唇紧抿情绪不高。

    她接着说:“我说完了, 你要和我说什么?”

    鼻间沉沉呼出一口气之后,向榆泽才张嘴。

    他语速放得很缓:“我是想说白天的事是我不对,我不应该故意刁难你的朋友,让你在中间为难。”

    抿抿唇,他终于还是袒露心底的想法:“忽然冒出个男人在你身边,我怕他对你有什么别的想法,你又没怎么接触过外面的人,上当受骗怎么办?”

    “你把我说的像三岁小孩似的。”邹砚宁轻声笑出来。

    不过两人都这么直接说出自己的想法,反倒让这段对话轻松起来。

    她敛起笑意,安抚道:“我是没怎么和队外的人有深交,但我又不是傻。而且姜老师这个人——”

    说到这里,她顿了两秒。

    半仰起头,灵动的双眼叽里咕噜打了打转才说:“我觉得他挺可靠的,和以前那些来跟我搭讪的人可不一样。”

    以前她总形容那些来搭讪的人只是见色起意、三秒钟热度,所以通常都是冷着脸直接拒绝,连敷衍的过程也省了。

    类似的情况一多,她不好追的人设也就传出去了。

    现在她却自己亲口说,姜泊闻是和以前那些人不一样的。

    向榆泽眉心一拧,顺势问:“我记得在一中那次你们不算很熟,后来怎么会忽然玩到一起去了?”

    邹砚宁靠回椅背上,回应道:“也没什么特别的原因,就是小静没时间陪我,他又刚好时间凑巧,我就跟他一起去玩了一次飞盘。”

    “那教他打球的事情是……?”向榆泽扭头看她一眼。

    她接着解释:“姜老师这个人本身就是对什么东西感兴趣就一定要学会的类型,之前会主动邀请我一起玩也是因为想学羽毛球,加上微博上的事情他给我当了挡箭牌,我教他也算是还人情了。”

    向榆泽稍显迟疑,又问:“只是为了还人情?”

    邹砚宁摆了下手,答得干脆:“那不然呢?”

    她侧过身子直勾勾看向向榆泽,直接说道:“小鱼,你真的想多了,一来他本身就不是为了那些乱七八糟的原因来和我搭讪的,二来我自己也有分寸。”

    向榆泽缓缓点了点头,终于还是被说服。

    他弯着唇角露出笑意,没再继续纠结姜泊闻的事情,转而问:“吃过饭你想去做点什么?”

    邹砚宁双眼睁大,疑惑道:“你不是说要去和童教授打招呼吗?”

    他笑笑,瞥她一眼:“还说自己不傻?”

    “?”

    邹砚宁双唇微张滞了滞。

    几秒后才恍然大悟,什么要去看童教授,不过是他刚刚和姜泊闻斗气的借口。

    她摇着头笑,忍不住吐槽:“搞不懂你们这些男人,真幼稚。”

    向榆泽咳嗽一声掩饰尴尬,转移话题道:“现在这个点临时回去肯定没我们的饭菜,所以吃完了我再跟你回去看童阿姨,这样正好嘛。”

    邹砚宁点了下头,唇边笑意温和:“好,那我们去吃学苑路那家干锅,吃完还可以顺便在附近逛逛。”

    向榆泽“嗯”了声,看着红灯结束,重新踩着油门加速,“很久没去那边了,也不知道现在是不是变样了。”——

    八点多,正是街灯璀璨、人潮如流的时候。

    邹砚宁从餐厅出来,抻着双臂舒展一番,脸上尽是惬意。

    余光瞄见向榆泽来到身侧,她才收回手臂,边左顾右盼往前踱步,边感慨:“还真是变样了,我们得有——”

    掰着手指数了数,她接着说:“三四年没来过这里了吧?”

    向榆泽双手背在身后,放缓脚步配合她的速度,点头回应道:“四年零三个月十三天。”

    邹砚宁脚步一停,满脸不可思议的样子:“记这么详细,你真不是人脑,是机器。”

    她不止一次这样感叹,向榆泽的记忆力怎么就这么好?

    不管是记动作要领还是记这种鸡毛蒜皮的小事,对他来说都好像是家常便饭。

    他自己却只是平淡地笑笑,说道:“上次你来的时候说,要是退役了,就来这里盘家店卖小吃,所以我才会记这么清楚。”

    四年前来的时候,两人偶然间吃到了一份味道很好的手打虾丸。

    但很可惜那只是个骑着三轮车的流动摊位,可遇不可求。

    也是因此,邹砚宁才会说要来这里开个店的话。

    但她的确只是一时兴起随口说的,全然没想到向榆泽会一直记在心里。

    她抬手揽了揽发丝,侧过身面向他。

    夏夜微风从身畔滑过,扯着他额前垂下的发丝晃悠。

    橘色街灯映进他眼眶里,让那双一向温柔的眸子刹那更添暖意。

    邹砚宁勾着唇角笑笑,仰头看着他说:“你还记得我们第一次来这条街那天吗?”

    提到这个,向榆泽扑哧笑出来,连连点头应:“当然记得。”

    那时候邹砚宁十三岁,向榆泽十四岁。

    她在街道尽头的附中上学,向榆泽却已经早早进入体校接受专业训练。

    两人上下学的时间并不一致,但因为她提过这条街上的一家麻辣烫好吃,说是生日的时候想和他一起吃,向榆泽便在这天选择了逃课早退。

    不凑巧的是,那天下午邹希明正好在附中附近办事,结束之后就想着接上邹砚宁一起回家。

    难得在百忙中接一次放学的女儿,老父亲原本满脸开心。

    看见早退的向榆泽出现在眼前,并且两人还不自律地在吃麻辣烫这种东西,邹希明只恨自己没随身带着鞭子。

    被抓包的两人挨了劈头盖脸一顿臭骂,向榆泽更是直接被罚每天加练一小时,一直持续了三个月才终于让邹希明消气。

    他摇着头笑,现在想起邹希明怒气横生的脸还心有余悸:“从那次之后,我就被树成反面典型了,只要别的队员犯错,我这件事就总被拿出来说。”

    “一直到现在,邹指导还没放过我。”

    邹砚宁也咧开嘴笑得明朗,“我爸就是这么一说,其实他带过的所有队员里,一直最看重你。私底下他总说你多么多么勤奋,多么多么有天赋。”

    说着话,她干脆整个身子转向向榆泽,慢吞吞在倒着走路。

    向榆泽垂眼对上她的视线,眨动的明眸裹着他的身影。

    他弯了弯唇,柔声喊她:“宁宁。”

    邹砚宁抿唇“嗯”了声,一双眼睛仍旧静静看着他。

    他接着说:“我们一直都做彼此最亲近的人,好不好?”

    她点头,依旧只是简短一声“嗯”,眼中却不难看出坚定——

    两人回家的时候九点不到,向榆泽陪着童教授拉了会儿家常,一直到快十点才离开。

    邹砚宁打着哈欠要折上楼,拐弯的功夫童婉端着保温杯拦到身前。

    她笑笑,问:“你们俩今天一起回来的,去约会了?”

    “什么约会?”邹砚宁警惕起来,“还好爸爸不在家,否则我和小鱼又要挨骂了!队内——”

    “不许谈恋爱!”童婉也张口,和她异口同声说出后半句。

    童婉摇摇头,一副对这种老古板规定极其不屑的语气:“你们现在又不是小孩子了,况且你们俩都是踏实稳当的孩子,就算是谈恋爱也不可能影响训练的。”

    邹砚宁努着嘴没接话。

    童婉靠过来勾住她的胳膊,自顾自说:“你和小鱼从小就走得近,对彼此的了解恐怕比家人还多。”

    “我是真心觉得,你们俩挺合适的。”她笑着扬了下眉毛,“你们俩就真的没有往那方面发展发展的想法?”

    邹砚宁耳根红起来,低头假装看手机避开她的眼神,敷衍道:“以后再说吧。”

    童婉不肯罢休:“什么以后再说,跟妈妈也不能说实话吗?我又不是要催婚,只是想了解了解自己的女儿也不行?”

    这么一听,邹砚宁又心软下来。

    她紧了紧被挽住的胳膊,笑道:“我们俩的确走得比别人近,相互之间也很了解,但现在是新的奥运周期,就算要考虑更进一步,也要等到那之后。”

    童婉拍了拍她的手背,“尽力就好,别给自己太大压力,你们俩都是。”

    她“嗯”了声,加快脚步走进房间。

    什么奥运周期,不过是她说给自己听的借口。

    这么多年来大大小小的比赛从没间断过,如果真的要等比赛之后他们才能更进一步,那恐怕退役之前都别想了。

    可她偏偏又知道向榆泽这个人有多看重自己的职业生涯。

    再加上上一届世锦赛失利在先,眼下这个备战周期,可以说是他目前为止压力最大的阶段,她不能自私地让他现在就给出一个答案。

    她倚在门后鼓着双腮接连呼气,驱使自己平静下来不再胡思乱想。

    手机在这时候接连震动两下,是姜泊闻发过来的信息。

    好徒弟:【明天上午还是我去接你。】

    好徒弟:【晚安,砚宁。】

    “师父都不叫了……”她嘟囔。

    片刻后,回过去一句:【明天见。】

    第27章 反转情书 “我喜欢的人在现场”

    有了前一天的经验, 第二天一早的姜泊闻可谓轻车熟路,进了训练馆已经自觉开始热身。

    邹砚宁换好训练服折回来的时候,他双臂绷直在扯弹力带。

    而向榆泽正站在他对面, 目色沉沉不知在说什么。

    看两人面无表情的模样, 她以为他们又是像昨天一样在斗嘴,连忙加快脚步迎过去。

    向榆泽杵着腰,淡声问出一句:“你手还好吧?”

    姜泊闻瞥他一眼,热身的动作没停,“没事啊,大男人那么点伤还不至于要命。”

    向榆泽点点头,接着问:“你们今天要练什么?”

    姜泊闻这时眉头皱了皱,有些不耐烦:“师父教什么,我就学什么咯。”

    再拉不下面子, 但昨天的事就是他不对,有的话要是一直憋在心底会比一时的没面子更难受。

    这么一想,向榆泽还是主动开口:“昨天的事我道歉。”

    他朝场地那头摆了下手, “我的球拍和手胶都在那边, 你如果有需要随时可以过去取。”

    人家已经这么说, 姜泊闻也不好再继续敌对。

    他暂时停下,视线终于落到对面,语气同样缓和下来:“好。”

    这头邹砚宁清晰听见两人的对话, 准备好做调解员的紧张情绪又放松下来。

    她笑着挪过去,说道:“你的球拍太重他用不了的,我给他拿来一把了。”

    晃了晃手上拎着的蓝色球拍,她看向姜泊闻继续说:“这把是26磅的, 你应该很快就能适应。”

    向榆泽点点头, 反手指身后:“行, 那我去训练了,吃饭时候再见。”

    目送他走开,姜泊闻立刻接过邹砚宁手上的球拍。

    这把球拍同样也是有使用痕迹的,但看得出网线重新处理过,手胶也是新缠上的。

    邹砚宁补充道:“这是我之前用的,昨晚临时处理了一下,今天你暂时先用。”

    此时的姜泊闻早已经是两眼放光的状态,哪里还在乎是不是用过的。

    他只听见,她说这把球拍昨晚临时处理的。她自己有在用的球拍,那岂不是证明这把球拍是她专门为了他处理的?

    这么一想,他憨笑两声,开心得双眼眯成缝,问道:“我们今天学什么?”

    邹砚宁安排得井井有条:“上午还是基础的步伐和挥拍,然后衔接一些实战方面的,下午再慢慢加大强度。”——

    所谓的下午再“慢慢”加大强度,却让姜泊闻在三点不到的时候就已经气喘吁吁浑身冒汗。

    一向自诩体力好的人,在职业运动员制定的训练计划中,还是败下阵来。

    但左右转着头一看,四周十五六岁的小队员们都不见叫苦叫累,场地对面的邹砚宁同样还精神抖擞,他也不好意思说要休息。

    鼓着腮帮子呼了口气之后,他正捏着羽毛球准备再次发出。

    邹砚宁望着对面满身大汗的人笑笑,扬了下下巴,说:“坚持住哦,表现好的话,我是有奖励的。”

    这么一听,姜泊闻瞬间精神不少。

    他反手抹了抹额前的汗,反问:“什么奖励?”

    邹砚宁双唇微张,还没发出声音,摆在长椅上的手机响起来。

    她将球拍就地放下,说道:“我接电话,你歇会儿吧。”

    这话一出,姜泊闻只好闭上嘴,双掌当做扇子在脸前来回扇动。

    那头的邹砚宁俯身拿起手机,看清来电人按下接听说道:“这个点怎么会给我打电话,上班摸鱼啊?”

    乔静书咂了下嘴,回应道:“我今天休息。”

    她的说话声懒洋洋的,还略显沙哑,一听就是刚睡醒。

    邹砚宁笑笑,说道:“晚上一起吃饭?”

    乔静书“嗯”了声,声调高起来:“就是这个意思,你现在在哪呢?”

    没等邹砚宁回答,队员们杀球的声音已经顺着听筒传过去。

    这声音乔静书再熟悉不过,她满口嫌弃地说:“怎么又去训练了,不是说好好休息几天的吗?难道就因为前两天微博上的事情,所以又被邹叔叔绑回去了?”

    邹砚宁轻声笑笑,“不是,邹指导压根不在家好不好?是带姜老师来的,他……”

    听见“姜老师”三个字,乔静书已经迅速捕捉到八卦的味道,哪还有心思继续听完后面的话。

    她抢着反问:“姜老师?那晚上大家一起吃饭吧,我请客。”

    热情过头就是诡异,邹砚宁想拒绝,听筒那头却已经只剩一声:“不说了,我收拾收拾就过来。”

    她将手机挪开,愣愣盯着已经息屏的手机看。

    体力恢复不少的姜泊闻捏着一瓶拧开的水递过来,问:“怎么了,是有什么事要处理吗?”

    邹砚宁回过神将手机重新放回去,接过水瓶,摇头道:“没事,就是我朋友说待会儿过来。”

    姜泊闻没多想,只点点头。

    喝过水,两人又继续投身教学——

    六点多,邹砚宁挎着背包从训练馆出来。

    迎着刺眼的阳光朝门边张望两眼,不见乔静书的人影,她拿出手机正想打电话。

    “宁宁!”清脆的喊声传进耳畔。

    是从右侧传来的,邹砚宁眯着眼扭头。

    乔静书斜身倚在大树底下,右臂举高朝她挥了挥,左手则在摘耳机。

    她加快脚步迎过去,笑着调侃:“磨蹭这么久才出现,还以为你挂了电话又睡过去了呢。”

    乔静书轻“啧”一声,正想张口反驳。

    扫见她身后站着两个强壮的大高个,一左一右活像是保镖,没忍住笑出来,说道:“你俩想改行当门童啊?”

    说着,她朝姜泊闻挥手打招呼:“姜老师,好久不见,还记得我吧?”

    姜泊闻点点头,回应道:“当然记得,砚宁的好朋友嘛。”

    乔静书冲邹砚宁眨眼,嘟囔道:“称呼都改了,看来这段时间确实发展得不错。”

    邹砚宁瞪过去,用手肘撞她一下。

    她这才正经起来,继续说:“既然姜老师也在,那不如我们还是去火锅研究所吃?还能沾姜老师的光打个折呢!”

    “让你别占人家便宜。”邹砚宁眼神更凌厉了些。

    姜泊闻倒是答应得干脆:“没问题,别说打折,免单都行。”

    他往前挪了小半步,满是柔和的眼眸望向邹砚宁:“不过砚宁不爱吃辣,去不去还是听她的。”

    “我还行,”她回身去看向榆泽,“小鱼呢,你想吃火锅吗?他们家味道倒是真的挺不错。”

    向榆泽接过她的背包,弯唇笑着回应:“可以啊。”

    邹砚宁也笑笑,反手去指乔静书,“那我坐小静的车,你跟上就行。”

    话音刚落,乔静书迎过来勾住她的胳膊,“我没开车,是坐地铁来的。”

    一抹不怀好意的笑从眼中闪过,她接着说:“姜老师知道路,我们坐他的车呗。”

    不容分说,她已经扯着邹砚宁的胳膊朝停车场走。只留下向榆泽站在原地呆了呆,回过神才挪着步子跟上去——

    赶上下班高峰期,几人来到火锅研究所的时候天色已经沉下来。

    饥饿之下,吃饭的过程中几人互动不算多,只是偶尔会闲聊一两句。

    一直到八点多的时候,眼看大家都吃得差不多,安静已久的乔静书才终于憋不住开口:“干坐着多无聊啊,要不我们玩会儿游戏?”

    她一向爱出怪招,现在不知道又在憋着什么坏。

    邹砚宁下意识蹙眉,还没说出话。

    叶汀不知什么时候杵到姜泊闻的椅背上,笑道:“行啊,正好我现在不忙了。刚刚招待不周,现在我可以陪玩。”

    他打了个响指,“狼人杀,或者别的卡牌游戏我这里都有,你们选。”

    “狼人杀费脑子,”乔静书接上话,“现在刚吃饱,玩点简单的活跃下气氛就行。”

    叶汀点点头,心领神会地折回柜台那头。

    选中一沓卡牌捏在手上折回来,在姜泊闻身边扯了把椅子坐下:“这个是最简单的,每个人按顺序抽牌,然后照上面的指令行动就ok。”

    见众人都点头表示自己明白,叶汀将手上的卡牌颠倒顺序整理一番,接着递到姜泊闻面前。

    他随手抽出一张,花花绿绿的卡面上写着:说出一件只有你自己经历过的事情,如有重复者,则先说的人受罚。

    姜泊闻皱了下眉,一时还真想不到什么独一无二的事情。

    叶汀倒是反应快,笑笑举着右手说:“我先打样。我谈过八次恋爱。”

    说罢,他撇着唇角朝对面望,见大家都沉默,眼神越发得意起来。

    姜泊闻却是一脸嫌弃,“哪儿来的八次,你是连幼儿园时候和女同学牵手都算上了吧?”

    叶汀回怼:“你不服你也可以啊,把以前上学时候追你的那些学妹学姐都算上,我没意见。”

    “哪有什么追我的学妹学姐!”他下意识去瞥邹砚宁。

    叶汀懒得搭理他,摆了下手,“下一个下一个。”

    乔静书立刻张口:“我上个月连续加班加了十六天。”

    社畜的卑微没人懂,大家集体沉默。

    轮到邹砚宁。

    她扭着头左右看看,说道:“我九岁就拿过全国冠军。”

    “哎!”众人齐声嫌弃。

    搬出这种事情来应对,简直是作弊。

    向榆泽看着她笑笑,刚要说话。

    乔静书抬手阻拦,“从现在起,你俩不许拿羽毛球说事,否则我们仨还玩不玩了。”

    他扬了下眉毛,只好临时改口:“我喜欢的人在现场。”

    乔静书和叶汀面面相觑片刻,眉飞色舞一脸有瓜可吃的模样。

    姜泊闻则是刹那眉心一拧,静静看着对面两人的反应。

    邹砚宁余光瞄向向榆泽的侧脸。

    他眼角微微扬着,眸中融进暖光,整个人似乎都散发着温柔。

    她不禁弯了下唇,搭在膝盖上的双手交握到一起。

    这画面让姜泊闻面色冷下来,一时忘了出声。

    叶汀用手肘碰他一下,催促道:“到你了,想闭口不言逃避啊。现在大家可都过关了,你要是说不出来,受惩罚的就是你。”

    姜泊闻沉了口气,凝重的脸上露出笑容:“我喜欢的人也在现场。”

    大家又是沉默几秒。

    接着,乔静书了然一笑,拍着手起哄:“小鱼受罚,小鱼受罚!”

    这回脸色沉下来的人变成了向榆泽,抬眼瞥向姜泊闻,见他也看着自己,心底对他刚刚说的话其实已经有了答案。

    姜泊闻举起面前的水杯抿一口,笑得一脸无害:“知道你们运动员不喝酒,那就吃芥末、上台唱歌,你自己选一个。”

    向榆泽沉声答:“芥末吧。”

    他伸手接过叶汀递上去的芥末,没犹豫就往嘴里喂。

    一旁的邹砚宁五官紧拧,像是芥末的味道在她口中扩散。

    她吞了下口水,顺势朝对面的姜泊闻瞟过去。

    这一桌一共就是两个女孩子,乔静书和他只有上次打过交道,可能性不大。

    那他说的喜欢的人,难道是她?

    想法冒出不到三秒,邹砚宁又立刻自己否定。

    她挖出另一种可能性,姜泊闻肯定是为了报昨天球拍那件事的一箭之仇,所以才故意这么说的。

    男人嘛,本身就经常出现这种小学鸡行为。

    这可比说姜泊闻喜欢她有理有据多了,她自顾自点头。

    第28章 反转情书 “去看海吧,就我们俩”

    小游戏一直进行到十点多。

    望见身边客人们陆续离开, 邹砚宁半仰着头打了个哈欠。

    向榆泽往她面前递了杯水,柔声说:“困了的话,我送你回家。”

    她揉揉眼睛, 双唇微张。

    乔静书在这时候敲了敲桌子, 不满道:“向榆泽,你不认识我是吧,我也困了,怎么不说送我?”

    她伸着懒腰站起身来,又开始做主安排:“小鱼送我,姜老师送宁宁,分头行动!”

    向榆泽跟着站起来,急忙抢过话头:“我先送你,再送宁宁, 就不麻烦姜老师了。”

    乔静书已经绕到外头,她伸手推着向榆泽往门边走:“我家和宁宁家方向完全相反,这么来回折腾不得到半夜啊。”

    边加速朝前走, 她还不忘回过头叮嘱:“姜老师, 宁宁就交给你啦。”

    姜泊闻举着右手朝她比OK, 回头的时候,颊上浅淡的笑意蔓延:“走吧,砚宁。”

    邹砚宁愣愣的“哦”了声, 挪着步子出门。

    两人先后上车系好安全带,车子随之启动朝着枫桥苑的方向出发。

    邹砚宁又打了个哈欠,本来想靠在椅背上睡会儿,手机却在这时候响起来。

    她闷头看一眼, 疲惫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光亮, 冲姜泊闻说:“姜老师, 我们先去趟育东路。”

    姜泊闻反应了三秒,没多问,只“嗯”了声。按亮转向灯之后,把着方向盘朝右转过去。

    十几分钟时间,车子拐进育东路。

    邹砚宁偏头往外看,说道:“在那停一下。”

    沿路亮着灯的门店已经不多,她指的是一家卖运动器材的店铺。

    车子一停,她立刻下车跑进店里。

    两分钟不到,又重新扯开门爬上来,手上多了一个白蓝色的球包。

    姜泊闻侧身看她,见她从球包里取出一把黑色的球拍,疑惑道:“这是你为下次比赛准备的?”

    邹砚宁咧着嘴笑,手上的球拍递到他面前:“当然不是。是给你的。”

    “给我?”姜泊闻反手指了指自己,看她满眼笃定又将球拍往前递了递才伸手接过。

    球拍很轻,和白天临时用的那把相比握感也更好。

    最关键的是,手柄中段的位置,还刻着一个字母J。

    原来这就是她白天说的,表现好的奖励。

    他唇角一弯笑得满足,又问她:“这是专门为我定制的?”

    邹砚宁抿着唇点点头,“还以为要过两天才能拿到呢。”

    她圆溜溜的眼睛闪烁着微光,很是动人。

    姜泊闻手上是在将球拍往包里收,目光却还不舍地停在她脸上。

    他道了谢,将球包的拉链合上往后座摆。

    挪回来的时候却并没坐正,反倒斜着身子往她身前凑。

    距离和上回差不多,两人再次四目相对、呼吸相闻。

    融融夜色之下,邹砚宁清晰听见自己的心跳在一点点加速。

    姜泊闻眨着眼,拖长尾音喊她:“宁宁。”

    极度的紧张笼罩,她扯了扯喉咙却没发出声音。

    这时,窗外夜风扫过,掀着他额前散乱的发丝拂动。

    他唇角扬起,漫出一抹勾人的笑。

    “去看海吧,就我们俩。”——

    一整夜,邹砚宁都在翻来覆去半梦半醒。

    先是不停想到饭桌上姜泊闻说自己喜欢的人在现场的事,接着又是一闭眼,脑海中就不停闪出他在车里目光炯炯盯着她的样子。

    这么一来,她完全没法入睡。

    窗外阵阵蝉鸣愈发清晰,她摸过手机来看。距离早起的闹钟还有不到半小时,干脆伸了个懒腰下床洗漱。

    常规的晨练项目进行到一半,摆在窗沿上的手机响起来。

    是姜泊闻打来的电话。

    她扯过毛巾擦汗,呼吸调整得均匀了些才按下接听:“早啊,姜老师。”

    姜泊闻语调轻快:“要吃什么早餐?我给你带过来。另外,行李你不用带太多,防晒还有遮阳帽什么的我都给你准备好了。”

    昨晚他提出看海的时候,她并没立即给出答案。

    毕竟要看海得横跨两座城市,说近不近说远不远,但也还是算得上一次旅行了。

    在她截止目前二十三年的人生中屈指可数的旅行经验来看,她至少会提前一个月做出一份详尽的计划,绝不可能想一出是一出。

    她扯了扯唇,稍显为难地支吾:“姜老师,今天去是不是太仓促了点,我们……”

    姜泊闻没给她继续往下说的机会,自作主张道:“给你带三明治和牛奶咯,半小时后老地方见。”

    “哎……”她刚张嘴,听筒里已经只剩“嘟嘟嘟”的声音。

    邹砚宁捏着手机站在原地皱眉。

    窗外光线一点点亮起来,她衬在玻璃窗上的倒影也渐渐被晨光铺上色彩。

    她盯着自己看了一阵,又低头去看手机上的日期。

    这次的假期不算长,但细想起来却似乎是她最充实最开心的一次。

    既然如此,那不如就用这场说走就走的看海之旅画上一个圆满的句号。

    笃定地点点头,她折身小跑着上了楼。快速洗好澡,简单收拾了一些日用品,又从衣柜里拿出一条白色的长裙换上,这才出门。

    此时的太阳已经越过树影高高悬挂,暖融融的光线落到人身上。

    她朝小区门口走,远远就见姜泊闻已经站在熟悉的位置。

    他穿了件基础款的白T,两条肌肉线条流畅的胳膊裸露在外。

    鼻梁上架着一副方框墨镜,看不见眼神,但从微扬的唇角还是能感受到他的雀跃。

    听见脚步声之后,他顺势抬眼看过来。

    挥了挥左手上装早餐的纸袋,接着将墨镜往上挪起,咧开嘴露出一排白牙,笑着喊:“宁宁!”

    话音落下,他提脚迎过来,先是接过她手上的行李放好,又递上早餐回身开车门:“去到高铁站还要四十分钟左右,你慢慢吃就行。”

    邹砚宁“嗯”了声,道谢之后爬上车坐好,捏着三明治慢吞吞喂进嘴里。

    余光从左手边瞄了几眼,她才迟疑着张口问:“姜老师,你什么时候买的高铁票?”

    姜泊闻:“昨晚啊,把你送到家之后。”

    她鼓了鼓双腮,接着问:“可是我那时候都没答应你,你不怕白忙活一场。”

    他轻声笑笑,“我知道你会去的。”

    她自己都是接完他电话才终于纠结出结果的,他竟然这么肯定。

    邹砚宁眉心拧了拧,觉得诧异。

    这时,姜泊闻又说:“反正不管怎样你现在人都来了,那就什么都别想,安安心心去看你向往已久的大海就是啦。”

    他朝这头瞟了一眼,扬起的眼尾雀跃洋溢。

    邹砚宁对上他的视线,被他轻飘飘的语气带得平静下来。

    她捧着牛奶喝了两口,暖意滑进肠胃,她整个人也舒展开。

    这才深吸一口气说:“其实我也不是不想去,只不过这种没计划的事情……”

    “让我没有安全感。”

    “让你没有安全感。”

    后半句,姜泊闻和她异口同声。

    她张大眼睛滞了半秒,扑哧一声笑出来。

    姜泊闻放缓声调,安抚道:“没计划的事情多了去了,拿你比赛来说,每次上场每一球都是计划之内的吗?”

    她摇头:“那怎么可能?”

    姜泊闻耸了下肩:“那不就是了。”

    他勾着唇,一字字往外抛:“享-受-过-程。”

    邹砚宁舒心一笑,右手往前挥动,朗声道:“出发!看海!”

    第29章 反转情书 他的视线直勾勾锁在她唇上

    短暂的兴奋还是没能战胜彻夜未眠的疲惫, 坐上高铁没多久,邹砚宁就倚在靠背上睡着了。

    空调偏冷,她身上又只有一条飞袖的裙子, 姜泊闻偏头瞥她一眼, 只好起身从自己的行李袋翻出一件衬衫。

    轻手轻脚将衬衫盖好在她身上,他取出耳机往耳朵上戴。

    左耳的戴好,右手正捏着另一只送到耳边,邹砚宁整个人朝右侧一斜,脑袋砸在了他肩上。

    隔着一层薄薄的T恤衫,她脸颊上的暖意侵袭而来。

    姜泊闻怔在原地,一刹那哪还听得见耳机里在播放什么,整个大脑都已经被狂乱的心跳声占领。

    他将耳边的右手缩回来,两只手出力握了握, 这才小心翼翼偏头去看肩上的人。

    她紧紧合着双眼,浓密的长睫悬在眼帘,几缕发丝扫过脸颊, 大约是有些痒, 她皱了下眉抬手揽开。

    匀缓的呼吸声近在耳畔, 细细一听,他就越发紧张起来。

    三个多小时的路程,姜泊闻就这样笔挺地坐着, 身子不敢挪动,连耳机里的音乐声也没敢开大。

    列车即将到站的广播一响,死气沉沉的车厢忽然活跃起来。

    不少人都开始叫醒身边的同伴,还有提前站起身去行李架上拿行李的。

    这些动静接二连三传进耳朵, 熟睡的邹砚宁终于也还是迷迷蒙蒙睁开了眼。

    半梦半醒之际, 她已经全然忘了自己现在身处什么地方, 甚至还恼怒地在想小区里怎么忽然这么吵了?

    半握着拳揉了揉眼睛,又眉头紧皱朝四周呆呆看了一阵,她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在哪。

    她打了个哈欠,举高双臂要伸懒腰。

    右手却在举到一半的时候碰在姜泊闻脸颊上,有些发凉的手一下子触到人家暖融融的皮肤上,她身子一僵,噌一下坐直起来。

    “抱歉。”她弯着唇角腼腆地笑。

    吹了一路空调的嗓子有些干痒,说话声实在低沉。

    姜泊闻笑笑,拧开一瓶水递过来,看她接下,自己也才抻着双臂伸了个懒腰。

    他偏过头叮嘱:“我先把行李拿下来,你慢慢喝水就行,不用着急。”

    邹砚宁木讷的“哦”了声,捧着矿泉水喂进嘴里。

    趁着仰头的间隙,掀着眼帘去瞧姜泊闻的背影。

    视线收回的瞬间,才见自己身上还盖着人家的衬衫。她将衣服拿起来搭在大腿上折叠,翻动的时候,淡雅的苦橙香气钻进鼻腔。

    这味道就是她刚刚睡着的时候隐隐约约闻见的,原来不是梦。

    她还闷头在发呆,姜泊闻已经将两个行李袋都取了下来。

    他手臂往前排座椅靠背上一搭,弯腰凑过来,轻声喊:“宁宁?要下车咯。”

    邹砚宁回过神来,边应着“哦”,边站起身跟在他身后往前走。

    人群密集,前行速度算不上多快,她就这么迈着小碎步在他后头一点点挪动。

    那副她刚刚枕了一路的、宽厚又温暖的肩膀一直在视线里晃悠。

    加上鼻间挥之不去他身上的香气,她一时实在难以控制自己的心跳——

    放好行李又就近解决了午餐,时间已经是下午两点钟。

    邹砚宁站在小餐馆的木门边踮着脚往海滩那头看。

    尽管现在气温很高,游客群体们对海的向往却一点没被阻隔,沙滩和海面上都可见游玩的人们。

    她按奈不住已经提脚往外走,没回头只摆着手催促身后的人:“姜老师,你快点!”

    姜泊闻答了声“好”,望着她裙摆飘逸的背影笑笑,小跑着追上去。

    他将手上那个粉白相间的花环往她脑袋上一扣,眸中铺上明朗的笑意,“很适合你。”

    邹砚宁滞了滞,拿着手机当镜子往脸前凑。

    看清花环,才反应过来他刚刚在后面磨磨蹭蹭是在干嘛。

    没等她张口说出谢字,姜泊闻已经伸手圈住她的手腕。

    她被扯着往另一个方向跑,断断续续喊:“海滩在那边,你要去哪?”

    姜泊闻只答:“你跟我来就行。”

    两人一路绕过刚刚小餐馆所在的一排屋子,又直行了五六分钟才停下。

    眼前是一家租电动车的小店,姜泊闻解释道:“我做过功课啦,从这里出发骑行绕过去,沿路的景色是最好的。”

    这么一说,邹砚宁也没了异议,反正海这么大,在哪看都是看。

    她点点头,上前选好一辆白色的电动车。

    临时要出发,她想到上次开卡丁车的事情,忽然又来了兴致,笑眯眯问:“我来骑行不行?”

    姜泊闻没接话,只掀着眼帘扫她。

    感受到他眼神中满满的不信任,邹砚宁结巴起来,连忙为自己找补:“你别这么看着我,我之前、之前骑过的。”

    她抬手朝眼前的观光公路一挥,满是豪气:“而且这路这么宽,车子也不多,不会有事的。”

    本意也不是真的质疑她,只不过担心她穿裙子不方便。

    现在看她这么努力为自己争取的模样,姜泊闻反倒不松口了。

    他双手环在身前,一本正经说:“可是路还挺远的……”

    没等人家说完,邹砚宁咂了下嘴,自顾自开始一番脑补:“路远怎么了?你是多担心我的车技会让你到不了目的地?”

    话音落下,她恼羞成怒自顾自迈着大跨步就往前走。

    姜泊闻捏住把手轻轻一拧,电动车慢悠悠开始前进。

    他懒洋洋的语气追到她身边喊:“我还没说完呢,你着什么急?我只是觉得你穿裙子,担心骑车不方便。”

    邹砚宁不看他,脚步越发快起来。

    他也跟着加速,说话声更嗲了些,改口喊:“宁宁,好宁宁,我现在就把位置让出来,你来骑。”

    这说话腔调搞得邹砚宁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她下意识伸手抚了抚自己的手臂。

    姜泊闻又继续张口:“宁宁,我……”

    她脚步一停,终于还是向黏黏糊糊的说话方式投向:“好了好了,你下车。”

    见她松口,姜泊闻笑意重新爬上脸颊。

    一声干脆的“好嘞”之后,他从电动车上下来,双手抓住龙头将车子扶稳。

    邹砚宁冲他撇了下嘴,俯身上车,又整理好长裙的裙摆才伸手扶住龙头,笑着说:“你看,裙子不会影响的。”

    姜泊闻点点头,横挪一步正要上车。

    右脚刚离地,车子已经从他视线中滑走。只剩下跟着微风扬起的白色裙摆和黑色发丝,和她稍显得意抛下的一句:“让你嫌弃我骑得慢,不载你了!”

    车子已经驶出有一段距离,身后既没有追赶的脚步声,也没听见任何回应。

    这下子,着急的人成了邹砚宁。

    她渐渐松了捏着油门那只手,车速一点点降下来。已经是比走路还慢的速度,却还是不见姜泊闻追上来。

    她干脆捏了刹车回头去看。

    身后有正在拍照的游客,有追赶上来的其他电动车,却根本不见姜泊闻的身影。

    “不是吧,这么小心眼?”邹砚宁皱着眉嘟囔。

    嘴上这么念叨,她却还是想骑回去找他。

    但她的车技属于能直行却不会掉头的类型,车身又重,她根本扯也扯不动,没两分钟已经出了一身汗。

    右手松动的片刻,车身忽的一歪,她连车带人都差点倒在地上,好在身边冒出的白色身影帮她撑住了车身。

    惊魂未定地拍了拍胸口,邹砚宁道了谢,顺势抬眼看向身边的人。

    姜泊闻双眼弯弯冲她笑,递过来一个冰淇淋,说:“正好看见了,就给你买了一个。”

    邹砚宁板着脸反问:“你不是走了吗?”

    “你在这里,我能走去哪?”他又将手上的冰淇淋往前递了递,“香草味的哦,很好吃的。”

    前半句说得理直气壮,后半句却又一副哄小孩子的语气。

    他这种样子,要是哄生气的女朋友应该会很高效。

    脑海里忽然冒出这么个念头,邹砚宁咬咬下唇赶紧接过冰淇淋。

    她反手拍了拍后座,“上车。”

    姜泊闻抬脚坐上去,还以为她会先吃完再走。

    哪成想,她一手拿着冰淇淋,另一手却已经握住油门启动了车子。

    她是真的艺不高胆却大。

    这回,后座上的人是真的对自己能不能安全到达目的地产生了深刻怀疑。

    他没敢发言,只将两条腿悬空,车身稍有偏移,他就立刻准备好用脚做刹车。

    三五分钟的时间里,车子就这么晃晃悠悠前行。

    眼看她终于将最后一口冰淇淋送进嘴里,姜泊闻松了口气,正准备将脚抬起来放回踏板上。

    邹砚宁却偏头往回看,塞得鼓鼓囊囊的嘴巴含糊不清在说话:“姜老师,你之前……”

    一句话没说完,车子这下是彻底歪了,她下意识“啊”地叫出声。

    姜泊闻收到一半的脚只好重新放回地面上,两只手也迅速把住龙头,这才终于将车子扶稳。

    一大口冰淇淋卡在喉咙里本来凉丝丝的,惊魂未定的邹砚宁却硬是冒出一头的汗。

    她呼了口气,回过神看向正前方。

    这才惊觉,自己被他的两条手臂结结实实环进了怀里,握在龙头上的双手也被他宽厚的手掌牢牢覆着。

    后背和他贴得太近,似乎连他因为呼吸而起伏的胸肌也能清晰感知。

    最关键的是,他身上那阵熟悉的香味又弥漫而来。

    她这下不只是心跳加速,连脸颊和耳根也被一圈红占领。

    该死。

    偏在这时,姜泊闻又将脑袋往前凑了凑,追问:“你刚刚要说什么?”

    他鼻间呼出的热气裹在风里滑过邹砚宁的皮肤,她刹那间大脑一片空白。

    硬是过了两三分钟,才终于冷静下来接上话:“我说,你之前有没有来过这里,我记得你说去过很多地方冲浪?”

    姜泊闻摇摇头:“没有,之前去的都是远一些的地方。”

    邹砚宁没听进去,只觉得被他裹住的双手越来越烫,而他好像没有松开的意思。

    她咳了声,提示得婉转:“我吃完东西了,现在自己骑就行。”

    话音落下,那双手终于从她手背上弹开重新搭回车尾。

    姜泊闻顺势往后挪了挪身子,笑着化解尴尬:“不过我昨晚是认真做过功课的,什么项目比较好玩,哪家店的海鲜味道好我都记下了。”

    心跳一点点平静下来后,邹砚宁终于点着头“嗯”了声——

    一路沿着海边的观光公路驶过,姜泊闻在后座上拍了不少风景照。

    这一头的海滩距离稍远些,游客自然也就更少。邹砚宁先是在安全员的陪伴下玩了摩托艇,又在姜泊闻的指导下简单尝试了冲浪。

    两三个小时的时间一晃而过,等邹砚宁换回连衣裙折过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开始渐渐下落。

    沙滩上的人比下午时候多了两倍不止,要么在海边追逐打闹,要么在捧着相机等待日落。

    邹砚宁伸长脖子往前看,找准熟悉的背影,提着裙摆一路跑过去。

    她在姜泊闻左手边坐下,捏着手机调出自拍模式,理了理头发正要按下拍摄,姜泊闻歪着身子将自己的脸也挤进镜头里。

    盯着画面里那张明朗的笑脸愣怔片刻,又用余光从他身上扫过,她才弯唇笑着按下拍摄。

    彼时的太阳缓缓沉向海面,金橘色的余晖染得海水也泛出金光。

    邹砚宁将手机从眼前挪开,望着眼前壮阔的景致,双眼双唇都不禁张大。

    肉眼欣赏了一阵,她又赶紧捧起手机开始拍照。

    一旁的姜泊闻却只是静静坐着,既没看风景,也没拍照。

    他视线还一直落在邹砚宁的侧脸上。

    暖橘色铺在她身上,让她白皙脸颊上细小的绒毛也清晰可见。

    原本澄澈的眼底此刻同样被夕阳填满,那眼神明明通透无害,在这样的场景下却好像格外勾人。

    他心跳又不受控的快起来。

    连续拍了好几张照片之后,邹砚宁收回手机低头在翻看。

    她努着嘴感叹:“要是再来早点就好了,我看潜水好像也很有意思。”

    姜泊闻勾着唇角笑,右手随意抓起一把沙子在满是汗意的手心里捻了捻,安抚她:“没关系,大海在这里又不会跑掉,潜水就留到下次再来好了。”

    有遗憾,就有一起再来一次的理由。

    他是这么想的。

    邹砚宁缓缓点点头,也赞同他的话。

    她侧过脸,裹着霞光的眼神落在他眸间。

    那双眼睛里此刻除了她的倒影再无他物。

    视线交汇,姜泊闻眉头微动,轻喊了声:“邹砚宁。”

    这三个字像是风铃清脆的响声往她心口砸,她抿抿唇,应了个:“嗯。”

    他斜着身子一点点将脸凑近,目光也在这时逐渐下移。

    最后直勾勾锁在她唇上。

    一向带着笑意的瞳仁,此刻温柔缱绻,似有某种情愫在不停翻涌发酵,更像奔腾而来的海浪,下一刻就要将人吞噬。

    已经近到和他呼吸交缠,邹砚宁脑袋里闪出“轰”的一声。

    她醒过神来,连忙往后缩了缩身子,方才还勾人的眼眸此刻只剩下雪水般寒凉的眸光。

    距离拉远后,邹砚宁才淡声冒出一句:“我明天就要走了。”

    她双手出力杵在身侧,极力控制着自己发颤的声音不被他捕捉到,“要归队了,很长时间都不会再回来了。”

    意思再清楚不过,她的假期结束了。

    而他,只是这次短暂假期里微不足道的过客。

    他从不是个没分寸的人,这种话又怎么会听不懂?

    无措地握了握拳,又吞了吞口水,尝试掩埋掉心口涌起的酸涩,他才自嘲地笑。

    尽管泛红的双眼已经晕上湿意,他最后还是柔声张口,回应得体面:“祝你一切顺利。”

    作者有话说:

    姜老师心碎日

    第30章 反转情书 只是临时的玩伴

    又是一个难眠的夜。

    邹砚宁给自己买了清晨六点出发回靖水的票, 天还没亮就拎着行李离开了酒店。

    等姜泊闻收拾好开门要去叫她的时候,那间屋子里已经只有打扫的保洁阿姨。

    他摸出手机来看,不见任何信息。去前台问过, 也说没留下任何话。

    呆呆站在门边看着车流人潮在眼前来往, 好一阵过去,姜泊闻才终于醒过神来告诉自己,她是真的离开了。

    他沉沉叹了口气,抬手在自己脑袋上猛揉几下,越发后悔自己昨天的鲁莽。

    彼时的邹砚宁一个人坐在回程的高铁上。

    依旧和昨天一样是靠窗的位置,依旧满身疲惫。

    她默默看着窗外闪过的风景。

    远处群山环绕,近处树丛林立,明媚的阳光透过窗口洒进来,暖意在皮肤上扩散, 心口的酸涩却还是没能被驱散。

    她自己也有些搞不懂自己此刻低落的情绪是为了什么。

    是因为无端伤害了一个人的感情?可类似的事情从前不是没发生过,她处理完的时候只觉得甩走了包袱一身轻松。

    那是因为姜泊闻昨天眼眶泛红、逞强逼着自己微笑的表情?

    想到这里,那个画面又开始在脑海里重复放映。

    刹那, 心口的酸涩一路蔓延, 直至爬进眼眶。泪水涌出来模糊视线, 她又立刻吸了吸鼻子,仰起头忍回去——

    下了高铁,邹砚宁直奔美甲店。

    因为没提前预约, 她等到午饭时间才结束卸甲。

    起身正要从店里出去,兜里的手机在这时响起来。

    心口跟着铃声一颤,她潜意识里恍惚在想,这个电话会不会是姜泊闻打过来的。

    摸出来一看, 见来电人是向榆泽。

    她愣在原地呼了口气, 一时说不清是庆幸还是失落。

    调整好情绪, 她才按下接听,喊了声:“小鱼?”

    向榆泽问:“你在哪里?下午要集合开会了。”

    邹砚宁左右看看,找了个标志性的建筑物靠近:“在国贸,你来接我吧,我想见你。”

    向榆泽果断答了声:“嗯,马上就到。”电话随即被挂断。

    她站在原地垂着头发呆。

    不知时间过去了多久,终于听见熟悉的一声喊:“宁宁!”

    邹砚宁循着声音猛地抬头,向榆泽的车子停在路沿上。

    他摇下车窗低头往外看,脸上笑容亲昵无比。

    她无措的情绪得到这个笑容的安抚,瞬时平静不少。

    也弯唇冲他笑笑之后,她迈步迎过去。

    见她手上拎着个不大不小的行李袋,向榆泽有些疑惑,“你一个人来这边做什么?还带着行李?”

    邹砚宁将行李朝后座上摆,低头没看他:“不是要归队了嘛,来把指甲卸掉。”

    向榆泽点点头,边发动车子边问:“那我现在就先送你回家,收拾好再去队里开会?”

    她只“嗯”了声,没再多言。

    车子加速朝着目的地行驶,好长一段距离邹砚宁都只是斜倚在靠背上看着窗外。

    一言不发,却时不时会有细微的叹息声传出来。

    向榆泽不放心,一再偏头朝她这边看,终于还是没忍住张口:“宁宁,你是不是昨晚没休息好?我看你眼睛红红的。”

    听他这么一说,邹砚宁坐直起来。

    她揉揉眼睛,疲惫的脸上挤出一个没什么感情的笑容,随口回应道:“有吗?可能是昨晚熬夜和小静聊天聊太晚了。”

    “哦……”向榆泽缓缓点点头,声调实在低,“你和姜老师昨天没来队里继续练习,是一起去了别的地方吗?”

    怕问太多会让她觉得烦,他又自顾自轻声笑笑,补充道:“有好玩的地方怎么也不叫上我呢,马上归队了,其实我也并不是非得一直训练不可的。”

    邹砚宁偏过头,终于久违地对上他的视线。

    那双眼睛此刻深邃无比,实在叫人看不透情绪。

    她摇摇头,否定得干脆:“不是,我昨天不是和姜老师待在一起。就是……”

    她不是个会说谎的人,何况还是在这种毫无准备的情况下。

    支吾了好几秒,她才接着说:“我就是想着下次回来要很久,所以昨天就想在家多待一会儿。”

    向榆泽又是点点头,脸上笑容同样稍显僵硬。

    他也小心翼翼朝她脸上瞥一眼,还是问出了这两夜一直压在心头的问题:“那天晚上姜老师说,他喜欢的人在现场,是……?”

    话才说到一半,邹砚宁自己先心虚起来。

    她提高声调抢着打断:“不是!他就是故意那么说想看你受惩罚而已。”

    呵呵干笑两声后,她将问题抛了回去:“你们男人不都是这么幼稚吗?”

    看向榆泽双唇微张要说话,她语速更快地又说了句:“我和他只认识了十多天,怎么可能呢?”

    一大堆话乍一听是有理有据,其实都像是在欲盖弥彰。

    向榆泽了解她。

    如果并非事实,以她的个性根本不可能说那么话来解释。

    可答案本来就已经够明显,他自己不死心非要问又能怪谁呢?

    他沉沉“嗯”了声,好一阵也没再说出话来。只在心底自私地庆幸,还好,他们明天就要离开这个地方了。一切总会回到原点,这些小插曲就当做不存在好了。

    车厢内再次被沉默笼罩。

    邹砚宁垂下头,搭在大腿上的双手用力交握着。

    她觉得自己大脑一片混乱,更有些自责刚刚对向榆泽说谎。

    车子在红灯口停下,向榆泽伸手点了音乐播放键。

    舒缓的钢琴曲填满车厢,两人中间微妙的氛围也渐渐缓和下来。

    向榆泽弯唇笑笑,找了个新的话题:“这次回去暂时还不会封闭集训,我们到时候一起去看演唱会好不好?”

    邹砚宁吸了口气,视线投到他眸间。

    见方才森冷的眼眸终于恢复一如往常的温和,她也放松下来,笑着点点头,答了声:“嗯。”

    她伸手拿过他的手机,已经开始查看票务信息:“这次可是你自己提出来的,不许再反悔。”

    向榆泽抬手,温热的右掌顺着她后脑勺轻轻抚动几下,“不反悔,说到做到。”——

    姜泊闻回到靖水的时候将近十二点。

    出了高铁站,他第一时间就开车去了枫桥苑。

    车子仍旧停在每次来接邹砚宁的那个位置,他拿出手机翻出邹砚宁的微信。

    对话框里最后一句话还是他前天说的晚安,邹砚宁没回复文字,而是回了个睡觉的小猫表情包。

    前后间隔也才不过一天一夜,他们之间的关系却变得尴尬起来。

    捧着手机呆呆看了一阵,姜泊闻在对话框里打下一句:【宁宁,我在你家门外,昨晚是我冒犯了你,我想当面和你道歉。】

    看了两眼,觉得这么说太直白,他又删除,改成了:【宁宁,你什么时候离开靖水,我去送你。】

    避重就轻,似乎更不合适,他思考片刻又换成:【宁宁,我想见你一面,我……】

    越是抠字眼,他就越是不免去联想昨天的事情,心底的自责也就越发浓烈。

    最后索性将对话框里的文字全数删除干净,将手机反手朝副驾上一扔,捂着脸长长叹了口气。

    在原地呆坐了二十多分钟,不远处的小区大门被打开。

    一辆黑色SUV行驶出来,接着左拐离他越来越远。

    一晃而过的画面不过几十秒钟,姜泊闻却还是清晰看见,车厢内并排坐着的两人是邹砚宁和向榆泽。

    邹砚宁怀里抱着两瓶酸奶,往左递过去一瓶,双唇一张一合不知是在说什么。

    等她合上嘴巴,向榆泽身子微微朝右偏了偏,搭在方向盘上的手腾出一只指了指自己的嘴巴。

    她滞了半秒,笑眯眯拧开一瓶酸奶端着喂进他嘴里,又扯了纸巾帮他擦拭嘴角,接着才去拧开自己那瓶酸奶。

    而自始至终,她脸上灿烂的笑意从未消退过,向榆泽瞥过去的眼神同样满是深情和宠溺。

    这样的画面任谁来看,也不可能说眼前两人只是单纯的朋友关系。

    姜泊闻心口一颤,酸涩刹那顺着血液在浑身上下蔓延。

    回想她和他待在一起的时候,才惊觉她好像总是带着防备的。

    能自己动手的事情绝不会让他代劳,能拉开距离的时候也绝不会堂而皇之靠近。

    原来这些藏在细节里的东西都很明显,只不过这段时间以来他自己选择了蒙蔽自己的双眼。

    竟然还自以为是的窃喜,和她的关系在一点点靠近。

    可就算再怎么样,十几天的交情。

    或者算不上交情,只是临时的玩伴。

    这样的关系从一开始就不可能比得过人家十几年根深蒂固的感情。

    他摇摇头,唇边漫过一个极为心酸的笑——

    车子左拐驶离枫桥苑。

    邹砚宁手上还捧着白色的酸奶瓶子,双手不自觉出力握得瓶身有些凹陷。

    她朝右侧后视镜里瞥过去,黑色吉普就停在那个熟悉的位置。

    车窗没开,她看不清驾驶座上的人。

    可越是看不见,她就越是控制不住想到他的脸。

    想到他挥着手对自己笑,想到他醇厚的话音落在耳畔。

    又想到,他昨晚衬在霞光下泛红的双眼。

    直到那辆车子彻底消失在视野中,邹砚宁才强迫自己关闭了脑海中的画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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