府衙小厨房的灶前,方念真和莫大姐都坐着小板凳烤着火,莫大姐此刻情绪已经稳定了下来,不再哭了。


    “妹子,我这人太闷,也没什么亲戚朋友,发生了这事儿,我也没处说,你别介意。”


    擦了擦眼睛,她接着说道:“说出来也就不怕你笑话,其实我是被休了的女人。可是我没错,我没有错!”莫大姐说到这里又情绪激动起来。


    方念真忙拍拍她的肩膀安抚着。


    莫大姐平复了一下,“我男人,成亲前几年也是好好过日子的。”


    “后来,我们有了栓子,栓子从出生就身体不大康健,隔三差五的生病起不来炕。看诊、吃汤药,慢慢把家里钱财消耗了许多,我男人就变了。”


    “他不知怎么,和一个小寡妇勾搭上了。被我发现了,还反过来数落我,说我身子不行,生个儿子病怏怏的。”


    “后来他不往家拿钱财了,我日子过不下去,就闹到了公公婆婆那里,他们欺负我没有娘家人撑腰,居然一纸休书把我赶出来了,这还不算,还让我把儿子也带走,不带走就断了他的药。”


    方念真终于忍不住了,“这也太缺德了吧!虎毒尚且不食子,他们家连自己孩子都不要了?”


    莫大姐摇头,“后来没办法,我只能带着栓子来了新云州,在这里,我们娘俩好歹饿不死。”


    “这些糟心的事儿都过去了,我日子也过稳当了,栓子的身子也眼见着越发的好了。可是,前天我在我家门口见着他了,他来求我。”


    方念真不由得紧张起来,莫大姐不会是想原谅那个不负责任的渣男吧?


    “他说他错了,要我跟他回家去,把儿子也带回去。我的心早就被伤透了,我不愿,他便不走,在外砸门。还……”,莫大姐讲到这里,忍不住又捂着脸失声痛哭起来。


    “他还说我是没人要的,不知道做得什么生意才养活得起我儿子,说也就只有他不嫌弃我。”


    “念真呐,他不拿我当个人啊呜呜呜呜……”,莫大姐哭得直抽抽,直接趴到了方念真腿上。


    方念真气得想锤墙,怒骂一通渣男之后,她终于冷静下来。


    “莫大姐,你现在是……咋想的?”方念真想这里毕竟是古代,她还是得问过莫大姐自己的想法再出主意。


    要是莫大姐自己不争气,她就做一个倾听者就得了。


    “妹子,我真不想跟他过了,他根本算不得人,我宁愿自己过着,起码省心。”


    方念真听了这话心里就定了定,“好,莫大姐,咱们分析一下,他既然把你抛弃了,为啥现在又来追你回去呢?还来了这么远的新云州?”


    莫大姐愣了一下,“是,我也是没明白这一点,我以为一辈子都不会再和他见面了。”


    “莫大姐,我不知道你的钱财有没有外露,不过咱们也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之家,想必他不是看中了你的钱财。那还剩下什么呢?你在府衙的工作,还是他需要你的儿子?”


    莫大姐站起来一拍桌案,“这两样,无论是哪个,我都不会让他算计得手的。”


    “莫大姐,要不然,这几日你带着栓子一起来上工吧,我看他也很乖巧。我怕他自己在家,你前夫做出什么事儿来。”方念真提议道。


    “这倒还好,我一直都找了邻居照看的,不过念真你说得也对,明日我就把他带来,还是放眼皮子底下安心些。晚间下工之后,我就找人打听打听他是发生了啥事儿。”


    莫大姐倾诉出来之后,情绪也舒缓多了,不过方念真还是没让她动手,只让莫大姐焖了米饭,她自己做了三道菜。


    二月里了,地里还没有种菜,去岁秋天囤的菜却快吃完了,这时候只能吃一点菜干,好在今天下午,捕快们往后厨送了几尾活鱼。


    方念真从缸里捞出了自己腌的酸菜,又摘了几个挂着风干的干辣椒,准备做酸菜鱼。


    将鱼肉片好,加入少许酒、大量姜片和两个蛋清抓拌均匀,放到一边腌制。


    蛋黄肯定不能浪费,又加了几个鸡蛋跟大葱炒着吃,新云州的大葱炒出来甜滋滋的,尤其是葱白部分,很有味道。


    又泡了点萝卜干,拌了一个凉菜,方念真尝了一口味道,咬起来“咯吱咯吱”的,很是爽口。


    接下来就是这顿饭的重头戏——酸菜鱼了。


    锅内放入猪油,加花椒和葱姜蒜煸香,然后就是把切成小块的酸菜倒入翻炒,得多炒一会儿,这样才能更加激发酸菜的酸爽,炒得差不多了就倒入烧热的高汤。


    冬日里食材好保存,方念真和莫大姐都是隔几日就用骨头棒熬一锅高汤,等它凉下来凝固了,冻在最冷的地方,随时取用。


    把鱼头和鱼排也一并放进去熬煮,等待汤色变白。


    最后把鱼片扔进去滚熟就可以出锅了,说实在这味道和现代比还是差了点,不过这点干辣椒的辣味,已足够让府衙吃饭的人发发汗。


    果然,赵吉等小捕快都吃得极香,汤汁也拿来泡饭,竟是一滴都没剩,等收回来的时候就是一个光光的盆,根本看不出这是道什么菜了。


    方念真和莫大姐收好碗筷,正在洗洗涮涮,就有捕快来后厨找莫大姐,说是她邻居来了,在门口,很着急。


    方念真直觉不对劲,也跟着一起去了门口听了一嘴。


    “哎呀呀,春桃啊,张四把栓子硬是抢走了啊。我拉也拉不住,拽也拽不回来啊,现在我夫家还在和他僵持着,你快找些人,咱们把他拦住!”


    莫大姐的邻居很是着急,大冬日里的,汗珠子都下来了。


    莫春桃听了这话,就捂着胸口急促喘气,身子也晃了起来,方念真急忙上前把她扶住,“莫大姐,不能倒下,咱得抢栓子去,你千万撑住!”


    莫大姐似乎被激励到了,又长长地换了好几口气,总算从喉咙里咕噜出几个音:“报官,我要报官。”


    -


    莫春桃房门口,正围了个圈,莫春桃的邻居拦着不让张四走,张四手里狠狠拽着栓子不撒手。


    “这是老子的儿子,你凭啥不让我带走,怎的,你还要替她养儿子?我就他妈说那莫春桃不是个正经的。”


    张四嘴里骂骂咧咧的没有一句好话,莫春桃的邻居真是咬牙在那拦着。


    “官府办案,来,让一让让一让。”


    莫春桃已在府衙报了案,有几个捕快跟她一并来了,方念真陪着莫大嫂,扶着她一路回了家。


    张四见了捕快来,却没有丝毫变化。


    栓子被他拽的手腕通红,被这么多人围观,他也很难受,脸色白得像张纸。


    好在莫大嫂了解自己儿子身体状况,叫了郎中一起过来。


    捕快们先把张四和栓子分开,让郎中给栓子诊治诊治。


    “莫春桃,你叫了天王老子来,栓子也是我儿子,我也得带他回家。”张四还在叫嚣。


    “张四,你不讲理,当时是你亲自赶了我们娘俩出门的,你忘了吗!你那可是抛妻弃子!”莫春桃满腔怒火等着发泄,如今指着张四的鼻子怒喊着。


    周围的群众“轰”地一下哗然了,来到新云州的基本都是拖家带口,没有愿意舍下家人的。


    如今听说还有“抛妻弃子”的,自然是十万个看不上。


    捕快们将莫春桃和张四带回府衙断案,这时候多数人家都吃完了晚饭,也没啥事,许多群众也跟着去了。


    郭知州有其他事情,没有亲自出面,是赵巡检来问案了。


    先是确定二人之前确为夫妻关系,莫春桃就拿出了当时的“休书”,休妻理由写得是莫春桃“不孝不悌”。


    当初为了让莫春桃把孩子带走,还特意在休书上写明了栓子不归张家抚养。


    张四见了这封“休书”,脸色稍微有些变化了,可还是表现的蛮不讲理。


    “我还是那句话,栓子是我儿,爹养儿子,儿子养爹老,都是天经地义的,谁能拦着。”说完还一仰脖看天,气得赵巡检都想揍他几棍。


    张四还不怀好意地暗示着,“我知道,莫春桃在你们府衙干活的,后厨做饭的,你们都熟识,你们这群当官的肯定是向着她。”


    捕快们听了这话都有点按耐不住,赵巡检脸色却冷了几分,一抬手让捕快们安静下来别冲动。


    “张四,说话要讲证据,你的意思是我们新云州府衙徇私枉法?”


    张四吊儿郎当的,“哟,大人,我可没这么说,这是你自己承认的。”


    “我们府衙一向清正廉明,办事都是有律例的,如今你诬陷朝廷命官,我已经可以治你的罪了知道吗?!”赵巡检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


    张四小声嘀咕着:“切,有能耐把我关进去,不到一日就有人把我捞出来。”


    这话别人没听清,站在他正对面的方念真却看着他的嘴型解读了出来。


    赵巡检正要下论断,外面群众却忽然被军队驱逐开,不允许再围观。


    屋内,除了莫春桃和张四,以及赵巡捕,其他小捕快以及方念真等闲杂人等,都被军队请出了府衙,只是说这里由瑞王接手了。


    方念真有些糊涂,怎么?瑞王还管人家丢儿子的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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