捕快大虎上前,凑在赵巡检耳边说了什么。
“那个妇人,你先说吧。”赵巡检目光如炬,胖婶子看了不由得瑟缩了一下。
“大人,我……这丫头,她……”,胖婶子临到了堂上才发现,她这话可不好说啊,怎么说都是个错。支支吾吾地说了半天也没说出来什么,翻来覆去就一句“她投毒”。
一向自诩聪明的王氏此刻却已明白发生了什么,沉默着低着头一言不发。
“说不出来?我问你,这酱是从哪来的?”一旁的捕快已经从胖婶子的家里搜查出来油纸包了的酱料,足足有五包。
“这是……这是姓方的做的,她在这酱里投了毒,想谋害百姓。是王氏自己拿了酱料来我家的,我什么都不知道。”
听到胖婶子口不择言,自相矛盾,方念真直接气笑了。
赵巡检就让人把证物带去验是否有毒。
“大人,是她和王氏串通了,偷我的独家秘制酱料。之前还偷学了我酸菜鱼的方子,我没抓到证据。这次,我可是人证物证俱在。”
查证了这酱根本就无毒后,事情没有拖很久,王氏的心理防线早都崩溃了,什么都交待了。
“是金家两口子利诱我,说给我两成干股,一开始说一个月就分红,后来又说……把念真的生意搅黄了才给分红,我鬼迷心窍了。”
王氏在堂上痛哭,她是真的后怕了。
“我只是想赚两个钱,念真,你原谅我好不好,念在我最近也帮你干了这么多活的份上,饶了我吧呜呜呜……”,王氏跪在地上爬到方念真面前抱住她的腿求情。
方念真瞥了她一眼,无情地把她的手拿下去,走远了一步避开她。
“二嫂,你干活也不是白干的,我是日日付了你工钱的,你不必再多说了。”
金家那两口子也交待了,上一次选厨娘的事,直接让他们两口子都失了进项,他们早就怀恨在心了。
只是方念真一直在府衙做厨娘,他们没找到机会报复回去,这回她自己做生意了,他们觉得机会来了。
把她搞垮,自家就又能赚钱,又报了仇,一举两得。
这时,赵巡检已调查清楚,写好了判决书。
定性为偷盗罪,金家夫妻为主谋,王氏是从犯。因着偷的是那罐“独家秘制酱料”,而非钱财,只能以盗物的标准来量刑。
最终的结果是,金家夫妻刑三十杖,罚做苦役半年;王氏刑二十杖,罚做苦役三月。
方念真也收到了训诫,说像这次“假装掺了老鼠药”的事儿以后别做,容易引起恐慌,方念真自然满口答应着“是”。
宣判的时候,胡家的人听说了消息都赶来了,听了结果,胡老二就想往堂里闯,“大人,她不懂事。我替她,让我替她受罚!”
捕快哪能容许他这般闹,直接按到地上拖到一旁去了。
胡阿婆老泪纵横,走到方念真面前拉住她的手。
“念真啊,你受苦了,我没想到事情竟是这样的。是老婆子我治家不严,府衙上的刑罚她自己个儿领了,回到家,我也定给你一个说法。”
方念真心情复杂,胡阿婆对她一直都是真心对待,她感受得到,可这事一出,两家关系确实也回不到从前了。
“阿婆,我只追究二嫂一人。”安抚地拍了拍胡阿婆的手,方念真就被捕快叫去了原来工作的小院。
是赵吉带了几个小捕快在这儿,见方念真来了,其他几人就假意有事走了出去,但为了两人名声着想,也没走太远,就在附近帮赵吉守着。
“赵大人找我有事?”
方念真还以为是府衙找自己有什么事,早知是赵吉找她,她便不来了。
如今到了这一步,也只得面对了。
赵吉脸色就涨红起来,“我本想悄悄找你,可今日出了事,我太着急了。”
“我……方姑娘,你,你觉得我怎么样?”
磕磕巴巴说完这一句,赵吉好像煮熟的大虾,身子弓着看地面,不敢抬头看眼前的女子,就连脖子都红了起来。
“赵大人兢兢业业,侠肝义胆,咱们府衙的捕快都是这般为民所想,是新云州百姓的福气。”方念真摸了摸鼻尖望向天,面不改色地说着套话。
赵吉听了有点急,她怎么还不懂呢?
两手的拳头握了又松,深呼吸两大口气,酝酿了一下,终于堂堂正正看向方念真。
“方姑娘,今日听说你受了欺负,我特别紧张。”
“你一个小姑娘独自生活太不容易了,我……我愿意保护你。”
“赵某心悦于你!若是我们能成……日后我必不让你风吹日晒,出来辛苦做生意了,你在家过安稳日子就好。”
把心里的想法一股脑都说了出来,赵吉只觉得心里痛快了起来。
“赵捕快,你是个好人。”
今日方念真本来只想发个好人卡把他打发了,可是听了刚才那几句话,方念真就有点忍不住,不吐不快了。
“可我做生意,不是生活所迫。这是我的追求,我想拥有自己的事业。不好意思,咱俩不合适。”
“人各有志,你觉得在后院喝茶绣花生活安稳是幸福,我觉得在外拼搏,赚到钱财就快活。”
赵吉有些不解,“方姑娘是担忧赵某家境吗?我家虽不算大富之家,但是在新云州也足以,并不需你出去赚钱。”
方念真本来还抱臂望天,听了这话,却叹了口气。
“看,你还是不能理解我,赵大人,这不是钱的问题。”
“日后你有了真正心悦的女子,不妨先问问她想要什么,喜欢什么。赵大人,我家中还有事,得走了。”
方念真拱了拱手向他告辞,大步流星走出了这方小院子。
院外的捕快们见她走了,都窜了进来,一脸八卦:“兄弟,怎么样怎么样?”
赵吉已然恢复成了平日的冰霜脸:“什么怎么样,我只是传达一下赵巡检的指令,告诉她咱们新云州日后会规范经商法则。”
又补充了一句,“别乱想、乱说话”,说完,赵吉也转身离去了。
只留下几个八卦的小捕快们偷偷交流。
“嘶,看这样好像没成。”
“赵大哥挺好的,方姑娘咋不答应?”
“我早都看出来是赵吉是单相思了,小厨娘从来都没那个意思。”
…………
方念真回到家里,把一片狼藉的院子清理了,从屋子角落里掏出了有点受惊的大福安抚,就躺下休息了。
左右今天也没法出摊了,就当放假了。
方念真的小危机暂时解除,隔壁胡家却正处于漩涡中心。
王氏已受了二十的杖刑,趴在炕上疼得“嘿哟嘿哟”的,胡兴才心疼,还给她抓了几副汤药,又买了外伤药。
直到王氏又疼又累,半昏半睡了,他才去了上屋。
胡阿婆盘着腿坐在炕上,见他来了,脸色非常不好,“老二来了?坐。”
胡兴才心里忐忑,只敢坐个凳子边。
胡阿婆就先开了口:“咱家你爹走得早,但是咱们胡家从来都是堂堂正正的人家,不想竟出了这样败坏家风的事儿!老二,你这媳妇儿留不得了。”
胡兴才吓得“扑通”就跪到了地上,“娘,娘,这事确实是她做错了,可她已经知错了,她跟我哭了许久,说是后悔,而且现在,她也挨了罚了。”
胡阿婆却是不信,“后悔?你没仔细问问她后悔的是什么?她不会后悔干了这样的事儿,她只是后悔没有捂严实,后悔没用更隐蔽的手段!”
胡阿婆越说越激动,气得手一直拍炕,“罢了,也是当初你娶媳妇的时候,娘太纵着你了,休了她吧,以后娘再给你另娶。”
赶上这时,胡家老大和张氏也进来了。
胡阿婆就问他们俩,“你们也听到了,休妻这事儿,你们啥意见?”
张氏赶紧说她去做饭,躲了出去。她是做媳妇的,还是不要在这件事上开口比较好。
胡老大叹息一声,也没说休不休的事,“今日这事,现在已经传出去了。”
他又艰难地开了口,“别人都说,咱们胡家出了个偷盗的。胡力他……也闷着不肯出去玩,说是没脸出去。”
胡兴才一听这话,瘫坐在了地上,他和大哥一样,都是自小受着胡老头的训诫长大的,在老家,他们胡家一向也是人缘极好的人家。
“一人犯错,全家受难。”胡阿婆淡淡地说了句。
胡兴才愣了一会儿,又重新跪好磕头:“娘,大哥,是我没管教好我媳妇,我给你们赔罪了。就把我……把我分出去过吧,我真是离不了她。”
说着,他的声音也哽咽了起来。
胡阿婆拿起杯子就砸向了他,“你糊涂!你为个女人,你连家都不要了!”
胡阿婆的叫骂声,胡兴才的哭求声,屋子里顿时闹成了一片。
最终,胡兴才还是保住了媳妇,代价是净身出户,只给他们二房分了两个月租赁屋子的钱。
王氏伤逐渐好起来后,胡兴才告诉了她这个结果,本以为她会感天动地,抱住自己感激不尽。
没想到,王氏瞪大眼睛盯着他,说了一句“窝囊废”,就白眼一翻晕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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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念真只休息了一日,小摊就又摆了起来,金家那两口子被打了板子,就算伤好了也要去做苦役,“金记”那个摊子就算倒了。
后来,也又有人开起了“盒饭”摊,不过因着郭知州和瑞王共同商定的“新云州经商规范”,没人敢再恶意竞争。
方念真又回到了忙碌不过来的状态,她雇了莫大姐来帮忙。
这一日,门前却来了个小随从。
“方厨娘,我是瑞王府的。曾管家说,您之前寻的麻点子,也就是辣椒,有消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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