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天牢探望

    方念真不明情况, 还以为是正常地召陆恒入宫。

    她善解人意地劝道:“王爷先进宫吧,政事要紧。”

    陆恒起身,背对她的身子一僵。

    “嗯, 过段时日我就带你回新云州, 看看你的店。”

    方念真瞬间就又笑嘻嘻的了,“好。”

    陆恒回自己的书房整理了一下, 又交待了曾管家一些事情,就进了宫。

    曾管家听了陆恒的交待, 感觉腿都软了。

    不是,王爷这怎么是一去不回的架势?

    交待的那些事也忒吓人了,就好像……交待后事似的-

    皇宫内,陆恒规规矩矩地跪在皇上面前。

    满殿的宫人都被皇上撵了出去,即便他们只是在门外候着,也不敢有大动作, 甚至连呼吸声都放轻了。

    天子盛怒啊!谁敢承受。

    陆怀看着眼前的闷葫芦, 气得一个茶盏就甩了过去。

    “你现在是翅膀硬了是吧?啊?都敢私自封闭城门了?还敢抗旨不遵!”

    陆恒跪在地上, 躲都没躲一下。

    身上被溅了茶水,茶盏更是擦过了他的额角,磕破了一层皮。

    皇上看着他通红的额角, 想骂的话又不知从何说起。

    陆恒蔫蔫地答道:“是臣弟的错,皇兄罚我吧。”

    陆怀看着陆恒这副模样也是没了脾气。

    阿恒小的时候就这样,一旦做错了什么事情,也是这样抿紧了嘴唇,蔫头耷脑的。

    不管怎么训,就是一句“皇兄罚我吧”, 惹得人好像一拳打到棉花上一样。

    “你知道今天早朝有多少人跟朕参你吗?啊?你几年的战功, 就要毁于一旦了。”

    陆恒也没回答, 他的手在怀中掏啊掏,掏啊掏,掏出来半壁虎符。

    “臣弟知错,皇兄把虎符收回吧。”

    陆怀看着那虎符,感觉自己的脑袋都要被陆恒气炸了。

    他承认,初听闻陆恒擅自下令封闭城门的时候,他是很愤怒。

    但也只是愤怒而已,从小到大的兄弟之情,以及这些年对陆恒明里暗里的观察,没有让他怀疑过陆恒有谋反的可能。

    阿恒现在也没这个野心。

    自从报了他母妃的血海深仇之后,阿恒就好像没了那股冲劲儿。

    好像这世上没什么东西与他有关了似的,唯一留下的只有自己身为大肃臣子的责任。

    所以他无怨无悔地躲到边关替自己练兵,站出来与萧家在朝堂上作对。

    若说之前陆恒无欲无求,反倒没有弱点,那么现在,他有了心爱之人。

    陆怀作为皇帝来说,反倒是比以前更放心了。

    做君王的人,万不能把自己的弱点展现在众人之前。

    陆恒的事他已经查清楚了。

    “为了一个女子是吧?还是个厨娘?你是瑞王,要什么样的女子没有啊?何必要如此大动干戈。”

    陆恒抬起头,正儿八经地和陆怀说道:“皇兄,我心悦她,像你心悦皇嫂一般。”

    听到陆恒提起束妍,陆怀的脸色有些僵硬。

    这小子常年在外,两个人已经很少有机会像少年时期一样把酒浇愁了。

    所以,他和阿妍之间的那些事,陆恒也不了解。

    只当他和阿妍还是和以前那般情深。

    “喜欢就收到府里,你也老大不小了,是该有个贴心的人照顾着了。正妃之位还是另从贵女中选一个吧。”

    陆恒猛地抬头:“她就是臣弟选择的王妃,求皇兄成全。”

    皇上的茶盏碎了,骂累了,又没水喝,就叫了新的。

    殿外的宫人进来奉茶的时候,恰好听见皇上怒斥瑞王。

    “你先给朕和京城百姓一个交代吧!来人,把瑞王陆恒压入天牢关押。”

    …… ……

    半日后,瑞王陆恒抗旨不遵,被关进天牢的事情就传遍了朝堂。

    宫里头传的沸沸扬扬的事,王府里当然不可能不知道。

    本来曾管家是要好好瞒着的,王爷走之前嘱咐过,不管自己出了何事,性命都会无碍。

    只是一定要瞒住方念真。

    可是一个没注意,就有两个小侍女躲在角落里嘀嘀咕咕,被恰巧经过的方念真听出了苗头。

    “你们说王爷怎么了?”

    两个小侍女吓得直接跪在了地上。

    “回……回姑娘,没什么。”

    “王爷被关进了天牢,你们刚刚说的就是这件事,我听到了。”

    两个小侍女见瞒不过去,就把事情说了。

    方念真一听就急眼了,她本来是要去几个侍女的院子看看她们的伤势的。

    曾管家听闻了此事,就赶紧来劝慰方念真。

    “方姑娘,咱们王爷走之前说了,他必定会无事的。”

    “人都关天牢里了,那可是重犯才关的地方,我们难道就坐以待毙吗?不行,我一定要先面见王爷。”

    先问了曾管家,王爷手底下的幕僚可有办法。

    却被告知,王爷手下的幕僚也都被暂时圈禁了起来。

    瑞王府,被连窝端了?!

    一时间,王府内人人自危。

    在王府里的奴仆,可没少见过京城里其他人家被抄家的样子。

    就是如此,先是主子被关押起来,然后就是来抄财产,再之后,就是阖府落罪。

    远的不说,前两日的萧家不就是如此吗?

    虽然罪责还没定下来,但是眼看着萧家是起不来了。

    府里的老仆倒是还好,后来新买的一些人就乱了起来,竟然还有偷了王府的东西,想拿出去卖了抵钱,拿来赎身跑路的!

    曾管家狠狠地责罚了一番,才遏制住了这股不正之风。

    方念真想了想,她在京城实在是没什么人脉,唯二认识的与朝堂扯得上关系的就是严家和乌家。

    新云州的郭知州与陆恒来往甚密,陆恒若是出事,只怕郭知州和严氏也不好过。

    方念真打算给小严娘子递个话,看她娘家是否愿意见自己。

    再给乌家二小姐乌又菡送上了帖子。

    说心里话,在以前,她和陆恒自从说破心意之后,并没有多少共同相处的时间。

    方念真也没感觉自己的生活有多大的变化,依然是开店挣钱。

    可是她被绑的时候,陆恒那样急切地彻夜寻找自己。

    当时在城门处的营救,陆恒居然一眼就锁定了她。

    当时她可是被画的完全变了一个样子,甚至连眼皮都坠了下来,那双标致的大眼睛也不复存在。

    方念真觉着,那群劫匪要是生在现代,能应聘剧组的特效化妆师也说不定。

    后来,她问过陆恒,“怎么一眼就认出我了?”

    陆恒却笑一笑,“人的眼神不会变,而且,你的眼中有我的影子。”

    …… ……

    瑞王府这一切的动作和消息都被有心人观察着,尽收眼底,瑞王府的反应,直接被传到了宫内。

    皇帝白天上朝时,要与大臣们就最近发生的萧家和瑞王两件事展开讨论。

    现在的局势下,明面上敢支持萧家的并不多,但是对陆恒落井下石的可也不少。

    皇帝一个个地把他们的名字都记下,这些人不一定是真的觉得瑞王犯下的错多么地罪无可恕,只是希望自己尽快处理了阿恒,这样也许萧家还有回缓的余地。

    晚上,许久不曾主动与他说话的皇后来了他的寝殿,还端了碗参汤。

    陆怀受宠若惊,“阿妍,你怎么来了?”

    可是三言两语之后,陆怀激动的神情就淡了下去。

    “所以,这碗参汤也是你为了给阿恒求情才熬的是吧?”

    束妍沉默不语。

    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原本携手并肩的两人已经隔得越来越远。

    即便现在有了孩子,也还是没能变回和从前一样,甚至还多了几分客气。

    陆怀见束妍又不说话了,强行压下自己的情绪。

    “阿妍,是我太冲动了,你放心吧,阿恒不会有性命之忧的,只是,他做错了事,我是一定要罚他的,否则怎么堵住悠悠众口。”-

    方念真如愿地见到了严家的主母,严家几代清流之家,却也对官场浸淫已久。

    若不是之前大女儿从新云州来信,说明了眼前这名女子身份的特殊性,严家是必不可能让她进严府的大门的。

    方念真强打着精神,与严家主母唠了一番家常,能听见自家长女在新云州的日常,严母也确实是十分高兴。

    之后,氛围活络些了,话题不免就转到京城,再来到了瑞王身上。

    方念真知道严家也不是那手眼通天的人家,只求自己能进天牢看陆恒一眼,确定一下他的情况。

    自家女婿就投靠在瑞王手下,严家又何尝不想知道圣上现在对瑞王到底是何态度,到底是小惩大诫,还是要借机打压?

    毕竟,除去了萧家,那瑞王手中的兵权应该就是皇帝最忌讳的存在了。

    可惜,严家并没有这样的人脉和途径。

    最后,还是乌家给了她一个机会。

    …… ……

    夏日的清晨,看守天牢的狱卒打着哈欠检查着面前的食盒,又悄悄拿出食盒里的三块金子。

    “行,送进去了就出来啊。”

    听说,是瑞王在天牢里犯了暑热,食欲不振。

    虽然犯了错,但是皇上至今也没定他的罪,从身份来说还是那个尊贵的王爷。

    皇后率先送了饭食来,这就代表着一个信号——皇上并未有处理瑞王之意。

    讨好瑞王的人又轮番上阵,开始拉拢关系。

    有些事情前朝依誮明面上做不得,后宫却无碍。

    于是,安妃派来的人也被默许送了餐食,且买通了狱卒,可以进去看一眼瑞王。

    陆恒正百无聊赖地翻着一本杂记,以前他总是在军中,甚少由如此闲暇的时候可以翻阅这些于战场无用的书籍。

    如今也算是别有一番乐趣。

    脚步声渐近,他不经意地扭头看出去,远远的,有一位太监领着两个宫女。

    嗤,不知又是宫里哪位娘娘派了人来。

    宫里的人也真是有意思,惯会看风向的。

    “王爷,听说您犯了暑气,尝尝咱们安妃娘娘送来的桂花绿豆饮和凉皮吧?”

    听见“凉皮”二字,陆恒放下了手里的书。

    却不想,就看见了那正流着泪的瘦小人儿。

    “念……咳,你怎么来了?”

    太监和另一个宫女识趣地走远。

    方念真急切地问道:“你还好吗?有没有受刑?”

    陆恒隔着栏杆握住她的手。

    “我无事,一切都好,倒是你,怎么来了这里了?我都嘱咐过曾叔的,让府里不要着急。”

    方念真气急,捶了他一拳,“为什么不和我说?曾叔都知道的事情,偏我什么都不知道。”

    “我这不是挺好的吗?皇兄不会要了我的命的。”

    陆恒之前不敢和方念真说,也是不知道自己到底有没有那个运气,很快就被放出来。

    皇兄现在已经不是那个只看重兄弟之情的皇兄了。

    陆恒也拿不准,皇上此番,是如之前一般与他“一唱一和”,还是真的对他起了疑心了。

    可是,天牢这一遭他必须走,否则,恐怕就不是关他这么简单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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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2章 你一个开食铺的,也配得上我们王爷?

    方念真擦擦眼角的泪。

    隔着栏杆把准备好的饭菜递进去。

    “这都是我亲自做了, 又亲自装进食盒的,没有经他人的手。你在里面应该吃不好吧?”

    方念真又放低了音量,“皇上真的有说过要放你出去吗?可别是蒙骗你的。”

    陆恒低低笑出了声, 闷闷的笑声从他胸腔发出来, 气的方念真又锤了他一拳。

    “一会儿我就要被撵出去了,你还有时间在这儿笑。”

    陆恒摸了摸她的头发, 今日她这小宫女倒是扮的极为到位,衣着、发髻, 都与宫中的规制一样。

    唯一出格的,便是头上那支小小的金簪。

    “放心吧,过些日,便是我不想出,也得出去了。你只管安心,等着我带你回新云州。”

    皇上与陆恒早就商量好, 是可忍孰不可忍, 这回是坚决不能再忍靳翰了。

    都敢派靳翰的死士到京城来劫人了!

    大肃苦靳翰久矣!

    方念真听了陆恒这样说, 便也放心了些,主要是她也亲眼看到了陆恒现在的处境。

    虽然牢房里的住宿好不到哪里去,但是他衣裳整洁, 精神也好,还有一摞子书可看。

    怎么看也不像被虐待的样子。

    只是,受了暑气不爱吃饭倒是真的。

    再怎么优待,天牢里也不会给关押着的犯人用冰。

    方念真看着陆恒的下巴都又尖了些。

    “快吃饭吧,绿豆汤是冰镇过的,凉皮也是按你的口味, 加了点糖的酸甜口。”

    若不是时间紧, 方念真其实还想做一些甜点来着。

    最后, 陆恒跟她说回府收拾好东西,安排好她京城店中的事,就安心等待他的消息即可。

    狱卒来催促。

    方念真一步三回头地离开了陆恒的牢房。

    回到王府后,此事她谁都没说,只是遵从陆恒的吩咐,开始收拾东西,和小严娘子把京城的分店安排好。

    还好现在已经是夏日了,京城的店对于火锅的需求也不算很大了。

    只留下一冷库的底料用来支撑烤鱼的销量即可。

    方念真这一收拾,王府里的棋蕊又神气起来了。

    她在自己的院子中大骂:“我就看她不是个好的,一个卑贱的商女,当时不知道怎么花言巧语蒙蔽了咱们王爷,现在王爷遭难了,她就要收拾东西另攀高枝了?!”

    因为方念真出去寻关系、进天牢,都是悄悄的,所以府里人其实也不知道她在背后做出的努力。

    于是,没有了陆恒撑腰,再加上几个侍女也都受伤着,方念真身边没有贴心人伺候。

    棋蕊就在一群马屁精的鼓励下,雄赳赳气昂昂地来到了方念真的院子。

    方念真此次进京匆忙,其实也没有多少东西要收拾,至于收拾王爷东西的事情,她已经告知了曾管家。

    所以曾管家现在也没腾出空来照顾她。

    棋蕊抱着臂膀,一脸的盛气凌人,不怀好意地四处打量。

    “哟,方姑娘,收拾东西呢?这是要去哪儿呀?怕不是见我们王爷一时有难,就想跑吧?”

    方念真身边此刻只有那四个年纪不大的小厨子,在棋蕊面前是说不上话的。

    虽然之前棋蕊因为惹了方念真,也间接地得罪了王爷,但是毕竟也是府里“棋”字辈的大侍女了。

    方念真本来等了好几日了,都没等到陆恒回来,就很心烦,现在又有不长眼的找上门来。

    她把手里的东西往床上一摔。

    “这位姑娘叫什么来着……瞧我这记性,总是记不得无关紧要的人。王爷说过,不许你再到我的院子里来,怎么,你这是觉得王爷回不来了?敢违背他的命令?”

    棋蕊没想到方念真是如此的牙尖嘴利。

    她伸出手指着方念真:“你!你得意什么,一会儿你卷铺盖逃走的消息就会传遍全府!看到时候大家怎么唾弃你!就凭你一个开食铺的,也配得上我们王爷?”

    此时,一道威严的声音自院外传来。

    “那你说,谁能配得上本王?”

    方念真眼前一亮,顾不得当下都有谁在场,就飞奔了出去。

    陆恒仿佛看出来了方念真的意图,笑着张开手臂接住了她。

    方念真结结实实地扎在了陆恒的怀里,棋蕊看的眼睛都要冒火了。

    就会耍这些狐媚子手段!

    哪儿有点正经人家女子的样子!

    看吧,原本又严肃又端方的王爷也被带坏了,竟然实实在在地揽住了她!

    方念真与陆恒蜻蜓点水地一个拥抱,却让王府下人颇为震撼。

    王爷竟然还有这样的一面!

    棋蕊自觉有理,先行跪下,“恭迎王爷归府!王爷,方姑娘收拾了行囊,正要走呢。”

    边说着,棋蕊还打量着方念真,一副极看不上的样子。

    “棋蕊,以前念你留守王府,支撑这一大片摊子不容易,上次犯的错,本王都没有怎么责罚你,可你老毛病还是不改。今日我便告诉你,以及在场的众人,念真就是日后这王府的女主人,谁若不尊她,那便是不尊本王!”

    陆恒的脸色很是冰冷,唬的院内众人都不敢出声,头恨不得埋到地里。

    只有棋蕊,眼含热泪,膝行上前。

    “王爷,忠言逆耳啊!您切不可被花言巧语所迷惑了!她已经把自己房里收拾的干干净净了,真是要走的,不信您进去看看。”

    陆恒真的是烦了,之前棋蕊是一个挺有干劲的侍女,他才同意曾管家提拔她到现在的位置上的。

    何时变成了这副样子?

    陆恒背着手:“方姑娘收拾行李,是本王授意的,我明日就要离开京城了。至于你说的‘忠言逆耳’,棋蕊,你是觉得本王昏庸?”

    陆恒这样说,棋蕊吓得连眼泪都忘了流了,一下瘫倒在地。

    “王爷,奴婢不敢。”

    陆恒皱眉,“王府又不是没给你发月例,怎么你总是这么一副委屈的样子?”

    棋蕊感觉自己的内心都崩塌了,自己辛辛苦苦为王府付出好几年,合着自己才是什么都不知道的外人。

    王爷在天牢之中都惦记着她,给她带话,而自己身为王府地位最高的侍女,却什么都不知道。

    本来陆恒和方念真重新相见,挺高兴的,现在被扰的心情都落了几分。

    曾管家适时赶来,“王爷您怎么也没通知老奴一下,悄么声地就回来了?”

    陆恒带着方念真走进屋子,院子里的混乱他已不想管了。

    “曾叔,把棋蕊打发去庄子,王府已经不适合她待了,心性已变,这样的人我不敢用了。”

    曾管家连忙答应着,就去处理院子里的烂摊子了。

    “一天天真会给我找事,棋蕊,走吧。”

    …… ……

    其实,陆恒不是刚刚从天牢出来就回了王府,昨夜他便已秘密被皇上派人接出了天牢。

    兄弟俩畅谈一夜,至于其中的内容,在事情没成之前,陆恒不打算告诉别人。

    即便是方念真也不行。

    昨晚,陆恒身边的暗卫就已经告诉了他最近京中和府中的各处动向。

    他听闻了方念真为他所做的努力,心中很是感动。

    之前他总感觉,两个人之间有情意在,但是小厨娘对他的感情总是很朦胧。

    经此一难,倒是更多了几分真情在。

    皇兄也算误打误撞帮了他一把。

    陆恒不愿细想这次皇帝收了他的兵符,把他关进天牢的举动,只是心里已经暗下决心,待事情完结,他便请辞去军中的事务。

    或许,只有他封金挂印,皇兄才会对他心无芥蒂。

    萧家就算是已经被除去了大半势力了,天子绝对不会允许再出现第二个“萧家”-

    来时是春日,走时却已是盛夏。

    此次陆恒依旧是没带太多人,就连曾管家都留在了京城,只把两位太医带着走了。

    至于还有没有暗卫什么的,方念真就不知道了。

    那些人神出鬼没的,寻常人真是难察觉。

    何况,陆恒不与她说的事,她也不会去追问。

    方念真几个侍女的伤也恢复的差不多了,只是白露还虚着,可这丫头怎么都不肯留在京城,非要跟着大家一起回新云州。

    本来陆恒是要按规矩责罚她们的,毕竟是保护主子不力。

    但是有方念真出面求情,就只罚了几个月的俸禄,意思一下。

    方念真偷偷跟几个侍女说:“别担心,等回了新云州我再给你们补回来。”

    除了这几个侍女,陆恒居然把曾月怡也带上了,还有她手下镖局里抽出来的一队人。

    也不知道陆恒是怎么和她说的,反正曾月怡是带人心甘情愿地跟着了。

    离新云州越近,方念真就感觉自己的心情越好。

    果然,每个城市对人的磁场是不同的。

    方念真就觉得新云州这个地方特别旺她!

    每次来京城都没什么好事!

    这次回新云州的路上,陆恒试探着问了方念真对于以后成婚的意思。

    “你家……也没什么长辈了,我只能过问你本人的意思了。”

    方念真以前对这个倒是也没什么想法,但是现在两个人也算经过了生死。

    她总不能又跟人家谈恋爱,以后又不答应人家成婚吧。

    但是想成婚也没这么容易的。

    “咳咳,不求婚,我才不会嫁呢。”

    陆恒迷惑:“你是指纳采吗?这些礼节我一定都会做到位的。”

    方念真反正坐车也无聊,索性就和陆恒科普起了现代的“求婚”是怎么回事。

    “不是,我说的是只与咱们二人相关的事。我听别人说过,有这么一个习俗,就是男子要拿戒指……”

    絮絮叨叨科普完了“求婚”之后,陆恒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色。

    “原来这就是求婚,明白了,所以真真,其实你在灵虎谷的时候就对我动心了,已经对我求婚了,是吧?”

    边说着,还狡黠地笑着,从身上掏出来了那两个毛都已经掉光的狗尾草戒指。

    方念真:……

    好好好,跟她玩儿事实胜于雄辩是吧?

    作者有话说:

    陆恒翘尾巴得意:你早就喜欢我了,喏,证据我都保存的好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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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3章 他有断袖之癖啊?!

    回到了新云州, 方念真是觉得自己哪哪儿都舒服了。

    连带着猫都舒服了。

    大福去京城这些日子都瘦了,回到新云州它就迫不及待地在自己常呆的角落都蹭上自己的气味。

    再在马厩牛棚旁边的沙坑里悠悠然地拉了一泡。

    此次回新云州,陆恒是自京中低调而行的。

    除了那些特意盯着他的行踪的人, 恐怕现在有些不明情况的人还以为他还在天牢里关着。

    此番回新云州, 着实是有硬仗要打。

    陆恒觉得此事慎重,闹不好要领兵个一年半载的, 他不想再瞒着方念真。

    方念真回来后就只休息了一日,就开始了查账、巡店, 这一系列费脑子的事情。

    最庆幸的就是当初新云州战乱之时,靳翰军没来得及祸害到桃竹村那边的牧场,这可是很大一笔财富。

    繁育了两年,再加上后来新买了一些牛和羊,方念真牧场里的牛也近百头了。

    羊经常杀,但也能保住二百只的量。

    牧场的地方都快不够用了, 若不是赶上战乱和去京城, 方念真本来是打算扩大经营的。

    巡店的时候, 知晓还给方念真讲了一件事。

    “杜家被告到府衙了,杜家输了官司,二丫她娘又把她告上去了。”

    “啊?”

    方念真震惊极了, “至于吗?杜二丫不就赚那两个工钱吗?”

    知晓说道:“倒也不是因为这个,主要是杜二丫把她大姐从夫家家接走,藏起来了。然后她大姐的夫家不干了,说要么交人,要么就退彩礼。”

    接下来的事不用知晓说,方念真也知道了, 杜二丫那死倔的性子, 肯定是不愿交人。

    杜家那赖氏又跟貔貅似的, 有进无出,怎么可能退还彩礼。

    “她怎么肯帮她大姐了?之前她可是说不跟家里任何人扯上关系了的。”

    当初方念真管杜家要人的时候,二丫不是没想过带上她的大姐和三妹,但是当时两个人都拒绝了。

    后来二丫也恨她们不提气,有机会都不知道把握住。

    知晓听了方念真的疑惑,悄悄凑到她耳边,“大家都说是杜大丫她夫婿成婚还没满三日就打人,但是,我无意中听到二丫的哭诉了,应该说是大丫夫婿在房中事的时候喜欢打人。”

    “嘘——”,方念真连忙看了一下四周,还好四下无人。

    “你这丫头,胆子也忒大,这种话也敢在外面说,小心让不怀好意地人听去了,影响你和何正的婚事。”

    知晓脸一红,“八字还没一撇呢。”

    方念真就爱看知晓羞怯脸红的样子,毕竟她可是自己认识的女孩子里,脸皮数一数二厚的了。

    “什么没一撇啊,我可是听说你爹娘都被何正找到了,正要往新云州这边赶呢。”

    说起来这件事,知晓倒是开心得很。

    “嗯,我真的很感谢何正,他平时公务那么忙,但是我家里的事,他一直记挂在心上。我爹娘都躲进山里了,真是好一通打听,才逐渐有了消息。”

    方念真巡视了几个店面,这几个月着实没怎么赚钱,根源还是在于缺少商队消费,而且新云州刚经了战乱也没多长时间,大家也不敢把钱都花在吃吃喝喝上头。

    方念真只能是暂时转移阵地,把赚钱主阵地改到京城,现在新云州这边还是只开了酒楼的一层,也就能勉强维持不亏本。

    索性就把人力和物力都全力支持京城。

    对于安子和小秋的人品,方念真已经没什么可怀疑的了。

    她只留了最后一手,只需要她把每一锅的香料包配好,炒制火锅底料的事就交由两个徒弟了。

    之前过冬的时候,方念真就已经嘱咐了刘忠,狠狠囤上几冰窖的冰块。

    此番从京城回来,她又借陆恒的光,与几个大城池的做冰块生意的商家有了联络。

    方念真打算夏天也不断了京城店铺里火锅底料和牛、羊肉的供应,只要新云州有的东西,全都给京城同步上去。

    尤其是烧烤,夏日里还是烧烤最赚钱!

    冰块夏日里会化,那也无妨,每次到了“联络点”,就及时更换上一批新鲜的冰块,这样一路支持到京城。

    最好是再在其他城池开一个分店,再多一个进钱的铺面。

    只是这恐怕就要更往南去了,不是一时之功。

    光是选定合适的城池和店址就是一个挺劳心费神的事。

    可是还没等她把新云州的事务全都重新操办起来,陆恒就告诉了她一个大消息。

    …… ……

    “念真,我这次回新云州,其实只是暂时的休息,黑虎军也随我回来了。过几日,我就又要离开了。”

    陆恒一边说着,一边歉意地看向方念真。

    事关军中机密,他实在是不能说的太详细了。

    不过,方念真一想就知道,他定是又要去打仗了。

    只是不知道是“大肃内战”,还是要继续跟靳翰打。

    毕竟,萧家还有一个萧家长子没有抓住,就是之前和知晓的嫡姐议亲的那个。

    把他也抓起来,萧家主家才算是真正的被掌控了。

    方念真眨巴着大眼睛与陆恒对视,“我先不开分店了,我也要去。”

    “什么?”

    陆恒没想到,一向“妥帖懂事”的小厨娘此刻会这样说。

    在之前,他们俩都是互不打扰的状态,他出去打仗,小厨娘经营她心爱的几家店铺。

    可是现在,小厨娘说什么?

    她不开店了?

    陆恒心里一喜,自己在她心里的地位终于又上升了一些了?

    方念真不懂面前的人在暗喜些什么,连笑容都收不住。

    陆恒虽然心里暗爽,但是他真的没有带着方念真一起的计划。

    战场上那么危险,他是绝对不会带着小厨娘上战场的。

    方念真似乎知道陆恒心里所想,“你把我一个人放在新云州会出事的,绑架我的人可还没抓到呢。而且,我也不是去游玩的,我可以给你和你手下的将领们做饭。”

    而后,她又低下头搅着手指头,嘟嘟囔囔的:“反正你要是不带我去,我就偷偷过去。”

    陆恒想了想,方念真这话,还真不是瞎胡闹。

    之前在京城还能管得住她,现在回了新云州了,总不能不让她出门。

    但是出了门就会有危险,他可不想自己打到靳翰了,却听说了她出了什么事的消息。

    到时候进退两难的。

    方念真说的都是真心话,她觉得新云州离靳翰更近了,陆恒带兵离开后,自己出事的几率真的很大。

    另外一方面,主要也是被之前新云州的残酷战争吓怕了,跟着陆恒,看见他安好,起码她还能正常的吃饭、睡觉。

    陆恒只能扔出自己心里最后的一点顾虑。

    “可是,军中将领没有带家眷去打仗的。”

    方念真一抱双臂,下巴都要怼到天上了。

    “哎哟,我说这位王爷,天还没黑呢就开始做梦了。谁是你的家眷啊?我就进火头营,我去应招,做厨娘!你们做饭的也只要男的吗?”

    陆恒被方念真傲娇的小模样逗笑了。

    “好,我让小八去安排,只是你必须得带着你的侍女。”

    “一言为定!”-

    知晓听说方念真又要走了,一把就掐上了自己的脖子。

    “你杀了我吧,啊啊啊!那么多的账本,你知道你不在的时候,那么多的账本摞起来都能砸倒我吗?!”

    方念真笑着抱了抱她。

    “我这也是干大事去了,你放心,我再新找个小账房给你,实在不行我从瑞王府借一个,绝对能帮得上你的那种。”

    方念真此番去也不是白去的,之前新云州被围困,她带着大家吭哧吭哧做了好些日的干粮。

    虽然现在是盛夏,但是黄莺把这些东西都保管的很好,放在干燥的地方,再时不时拿出来晒一晒,几乎没什么坏的。

    黄莺给方念真看这些东西的时候,扭扭捏捏的,似乎有什么话想说。

    “怎么啦?我的大管家,与我才分开这么段时间,就说不了悄悄话了?”

    黄莺低头甜甜一笑,“有点不好意思说。”

    “快说快说!”

    “有两件事。第一件就是,我不是一直写话本子吗?我现在写完一本了,不算长,想请掌柜的帮我看看。”

    “这么厉害!一会儿我回去就看。”

    方念真没想到,这姑娘还真把这件事给坚持下来了。

    “对了,那第二件事呢?”

    黄莺显得更加为难了,“第二件事……掌柜的,有人想向我家提亲,但是我还没想好。”

    “谁呀?”

    “府衙的……赵吉捕快。”

    方念真愣了一下,赵吉,这个名字真是好久都没听说过了。

    上次见,好像还是新云州被围困的时候,在街上匆匆见过他一面。

    “他何时认识你的?你怎么想呢?”

    黄莺捂了捂自己的脸,感觉烫的都不行了。

    “就是,那次方大在家死了那回,他说他那时候就记住我了,后来偶遇过几次。我,我不知道我该怎么想。按您一直教我的,我应该自己决定成不成婚。可是,我爹娘见我不成婚,似乎又很是担心,我很心疼他们。”

    方念真点头表示理解,黄家爹娘对女儿做到这个份儿上,已经算是现在这个时代很棒的爹娘了。

    黄莺接着说道:“我是觉得成不成婚都行,若是不想伤我爹娘的心,那赵捕快算是个很好的人选了。他人也挺坦诚的,他跟我说过,之前对您表明过心迹,被您拒绝了。”

    方念真一拍脑门,这傻小子,这事儿都八百年前的了,还翻出来说干什么啊。

    不过,此举倒确实证明了。赵吉是个端方君子。

    “咳,我总结一下你的两件事啊,话本子的事呢,我先看过,若是可以,我就找门路,看有没有靠谱的书局愿意收,你取个笔名,没准还能赚钱;赵捕快的事呢,你就自己决定吧,我与他本也不算熟识。”

    黄莺笑着点点头,“诶,好。谢谢您掌柜的,要不是你愿意带着我,我在村里可能早就不想活下去了。”

    方念真拍了拍她的肩膀,“好好看家,这次我不能带大福一起去了,我会把它放到王府,你隔三差五就去看看它,它要是想跟你回来,你就带着它回来住。”-

    为了方便,方念真和四个侍女都打扮成小厮的模样,跟在陆恒身边。

    白露的伤现在也已经大好了,还好没怎么伤到内里,她非要跟着一起。

    方念真不同意带着她,让她留在新云州养伤,小姑娘还没出息地哭了。

    最后无奈,只能又带上了,白露自己说她就做干杂活的侍女,需要武功的地方就由另外三位姐姐来,她绝不逞强。

    军队来到安北州的时候,方念真没忍住掉了眼泪。

    她觉得新云州已经够困难了,再向南的塞岭州被半屠城,也很惨烈。

    可是没想到,大肃目前的最后一道防线安北州,现在是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整个城都是被烟熏过的样子,许多店铺都被砸个稀巴烂,烧的屋顶都没了。

    街上遇见的人无一不带着伤,仿佛这场战争就发生在昨日一样。

    陆恒挡住她的眼睛,沉痛地说道:“安北州顽强抵抗了好几日,才被靳翰大军破开了城池,守城知州、将士还有百姓,都是好样的。如今战事还在靳翰的边城绵延,我们的目标就是要攻入靳翰腹地。”

    大肃的军队如今已经又收回一城,若是按历史疆域划分,那再攻下五个城池,就算是真正拿回了大肃所有的领土了。

    方念真问道:“皇上是要一统天下吗?”

    陆恒抿着唇微笑着摇了摇头,“不能问。”

    “哦,知道啦。”

    …… ……

    说是进火头营,可是陆恒又怎么可能真把她放在那里。

    他把一贯给将领们做小灶的老师傅给挪了过来,跟方念真一起做饭。

    陆恒对方念真说道:“其实我们平日里和士兵们吃的也是差不多的,只是在粮草充足的时候,会多那么两个菜而已。”

    方念真点点头,“放心吧,我知道在军营该做哪些菜比较合适,你不用顾着我。”

    刚来的老师傅听着方念真和瑞王在那“你啊、我啊”的,吓得腿都哆嗦了。

    这小厨子怎么都不说尊称啊。

    啧,这文弱的样子,看起来哪儿像是会做大锅饭啊,肯定就是装装样子!

    但是,接下来,这小厨子还真就拿手艺说话,愣是把老师傅给吃服了。

    虽然说是给“将领”做饭,但是这军中的将领们可也不少,赶路、打仗又累,吃的又多,不是一小锅菜就能解决的。

    安营扎寨的时候,个子矮矮的一个白嫩小伙儿,拿着巨大的锅铲翻动着锅里的菜,一点都不喊苦喊累。

    且色泽不错,味道很好。

    跟陆恒在主将营帐里开会的各位将军都明显感觉到,这次出征的伙食水平有提高。

    陆恒誓要在冬日来临之间结束战斗。

    若是拖到了冬日里,大肃的士兵是无法适应严寒的环境的,到时候只怕会被靳翰反扑。

    方念真随着大部队走走停停,初时还不适应,但是后来也养成了生物钟。

    早上醒来就赶紧做朝食,晚上一沾上床就能进入梦乡。

    失眠?不存在的。

    她和陆恒的帐篷明明只有不到百丈的距离,却几乎只有她往营帐里每日端菜的时候能见上一面。

    每当有小队要出去突袭时,方念真就给他们扎一个小包裹。

    山林里,原本只能打猎,吃些烤肉饱腹的突袭小队,现在也有了热乎的面条可以吃。

    方念真做的“方便面”就是突袭小队最好的主食,只需要煮上一锅水,拿出干巴巴的面饼,配上一些蔬菜干,再撕上一些牛肉干,撒上些盐。

    有菜、有肉、有面,吃完肚子里暖呼呼的,不会像只吃烤肉那般,烤的硬邦邦的肉都直扎得慌。

    大肃和靳翰打的推推拉拉,但是因为大肃的粮草充足,陆恒这几年训出的新黑虎军又更胜往昔,还是占据了很大优势的。

    拿下大肃之前失去了几十年的城池之后,陆恒也不免激动地眼含热泪。

    晚上,大肃军队开了个热烈的庆功会。

    陆恒只喝了一杯酒,却也好似醉了一般。

    他拉着方念真的手走进自己的营帐。

    “念真,我好高兴,我真的做到了!”

    这一幕被很多人都看到了。

    有人的酒杯“吧嗒”一下就掉到了地上。

    怪不得!

    怪不得瑞王这些年不近女色,不娶亲!

    他、他有断袖之癖啊?!

    营帐内,烛火朦胧,陆恒心情大好,只觉得心情无处发泄,恨不得连夜再攻打两个靳翰的部落。

    方念真感觉陆恒攥着自己的手都在颤抖。

    “你怎么了?喝醉了吗?”

    “我没醉,大战未休,所有的兵士都只能喝一杯酒,不会醉的。”

    一阵微风吹来,烛光摇曳。

    陆恒只觉得面前的姑娘,今日的嘴唇怎么这么亮,看起来软嘟嘟的。

    他在身侧掐了掐自己的手,还是没能忍住。

    “真真……我,我想……”

    第174章 弯下腰把她紧紧搂在怀中

    主将的营帐内, 氛围旖旎。

    陆恒放在身侧的手已经不着痕迹地轻轻抚上了方念真的腰。

    方念真也是面色羞红。

    两个人在一起之后也就是拉拉小手,只有情绪激动或者久别重逢的时候,才会虚虚地抱上那么一下。

    眼下, 陆恒应该是想要和她… …接吻吧?

    毕竟是打仗, 不似平时出游,营帐内也没什么奢华的摆设。

    两个人挤在一个角落, 方念真就倚靠着一个到她腰那么高的矮柜。

    陆恒一点点靠近,见方念真站的不稳, 索性直接把她抱上矮柜坐着。

    一抱上去,陆恒就得弯腰看着她了。

    他把手撑在矮柜边上,小小的姑娘被圈在他怀中。

    方念真自从认识陆恒第一天起,他就是那副对陌生人冷,对熟人又很温润如玉的样子。

    这次随军出征,她见过了陆恒太多太多不同的模样。

    可是像现在这般, 眸子里充斥的满满都是掠夺的欲望, 还真是第一次见。

    陆恒平日里的衣服都是侍女用香熏过的, 总是带着淡淡的梅花香气。

    如今在战场上自然是没有这样的条件,但是方念真还是莫名觉得他身上有一种很清新的味道,即便有淡淡的酒气, 但也掩盖不住。

    她从前在现代的时候,曾经听说过一种说法——人会在自己喜欢的人身上闻到特别的气味。

    对方念真来说,陆恒身上的气味就像是某种洗衣液,闻起来就让人觉得清新又干净。

    她索性凑近了,深闻呼吸了一下。

    陆恒只感觉脖颈那处有温热的气息喷了过来,是小厨娘的呼吸, 被她的呼吸沾染的皮肉都疯狂地痒了起来, 好像每一寸皮肤都叫嚣着骨血里的渴望。

    他的脑子“轰”地一下。

    开口的声音低沉又喑哑:“别乱动。”

    感受到某处的热意, 他深吸一口气,突然觉得这个吻进行不下去了。

    时机不对,地点也不对。

    他,怕自己失控。

    方念真还没意识到一个男人这样的反应代表着什么,在她的视角里,明明氛围很好,两个人的脸颊都要贴到一起了。

    陆恒把她圈在怀中的这个动作也很“欲”。

    但是这男人忽然后撤了一步是什么意思?

    怎么还有撩到一半就不管了的?

    不行!

    转瞬之间,陆恒的脖子就被方念真努力伸长了胳膊环住,他不得不又低下身去。

    下一瞬,他就感受到了小厨娘温软的唇。

    她一向害羞,此时却如此胆大。

    陆恒再也控制不住,弯下腰把她紧紧搂在怀中。

    方念真本来只是想“蜻蜓点水”一下的,但是这男人现在不肯了。

    只是,亲了没一会儿,陆恒就听见营帐外头窸窸窣窣的。

    “你去!”

    “你咋不去!”

    “要我说,谁都别去,你管王爷喜欢男的喜欢女的呢。”

    外头武将们的声音越来越大,方念真也听见了,她赶紧一把就把陆恒推远了。

    陆恒心中又急又恼,这群人,给他们闲的,现在跑来听墙角。

    “咳咳咳!”

    陆恒放轻了步子,目光冰冷地出了营帐。

    “挤在这里干什么呢?”

    刚才在外面,几个人都你怼我我怼你的,现在陆恒一出来,他们反而一哄而散了。

    只留下在营帐门口咬牙地陆恒。

    “一天天的,不打仗了就来坏我好事。”

    方念真在营帐里也已经恢复平静了,她调皮地眨了眨眼睛,“我走啦,王爷快些休息吧。”

    看着方念真远去的背影,陆恒越发想尽快打完这场仗了。

    不行了,等此番得胜回京了,必须要把赐婚、备婚、大婚全部都提上日程了。

    …… ……

    而后的一个月,靳翰二王子这边明显感觉到黑虎军的攻势又猛了一些。

    “让你去大老大和老三那边借兵,怎么还没消息?”

    靳翰二王子是个容易暴怒的急性子,向来有“第一猛士”之称。

    可惜,桂游在心里暗暗摇头,当初自己不该急于选择他的。

    接触久了才发现,他根本就是难成大事之人。

    现在是骑虎难下了。

    靳翰境内此时的局势很是微妙。

    大肃的军队来势汹汹,进攻的却主要都是二王子的领地。

    显然是此前二王子擅自行动,大举进攻大肃边城一事惹恼了大肃的皇帝。

    当然,大王子和三王子也不希望自己国家失去那么多领地,可是他们又不想太过出力。

    若是耗费了人力物力,反而被对方在夺王位的争斗中占了便宜,那就损失太多了。

    所以虽然其他两位王子也支援了,但也都是表面功夫罢了,能兵悍将都还握在自己手里呢。

    现在是靳翰二王子想叫停也停不了了,陆恒和疯了似的进攻。

    他又不是靳翰的王,无法代表整个靳翰,也就没办法开口说投降。

    若是投降了,那便永远与王伟无缘了。

    只能硬着头皮打下去。

    萧家倒了,依附萧家的桂家当然也好不到哪里去。

    桂游此时最庆幸的就是他早早离开了京城,离开了那个烂到无法拯救的桂家。

    起码他在靳翰还是地位很高的谋士,日后也还有东山再起的希望。

    只是前些日他派去京城绑方念真和危诗霜的高手任务失败,让他心情很不爽。

    “殿下,我有一计,可让陆恒自乱阵脚。”

    桂游打探过了,方念真已经跟随陆恒悄然离京,之后就再无消息了。

    陆恒出来打仗,方念真此时必定是在新云州。

    无需费大力去新云州绑她,只需要吓唬陆恒一下即可。

    于是,隔了没两日,陆恒就收到了靳翰二王子那边的消息。

    “你女人在我手里,若想她活,后撤两城,三日为限。”

    随信而来的,还有一个旧荷包。

    陆恒一眼就看出来那确实是小厨娘的荷包,也就她的荷包,在上面绣一个明晃晃的元宝纹样。

    陆恒“腾”地一下站了起来,直奔正在做饭的小厨房。

    却看见一身男装打扮的方念真,正快乐地做着牛肉炖土豆粉,掀开锅盖,喷香的味道扑鼻而来。

    前些日刚收获了一批靳翰军队留下来还未杀的牛,于是这几日,黑虎军就都敞开肚皮,吃牛肉吃了个过瘾。

    他的心顿时放了下来。

    “念真,你过来。”

    等方念真看完那封信之后,她就两手叉着腰怒视陆恒。

    “你还有别的女人?”

    “怎么可能,我就只有你一个,绝无他人。”

    待陆恒拿出那个荷包来,方念真就哑了火了。

    “这……好像确实是我用过的,但是我不大记得这是哪个了,应该是被人故意拿走的吧。”

    因为是靳翰送过来的信,陆恒也没办法私藏。

    众将领和谋士被召到陆恒的营帐来,共同商讨靳翰二王子此为何意。

    “王爷,你啥时候还有女人了?不是喜欢……唔。”

    粗喇喇的鲁副将被旁边人一把捂住了嘴。

    陆恒也不好说“我女人就在军营中”吧,只能手握拳咳了一下。

    “咳,这是假消息,我敢断定。他估计是抓错了人。”

    正好这时候,赶上中午开饭了。

    方念真和其他人一起把做好的饭菜端进营帐,就收获了一众复杂的目光。

    不是,这些人怎么回事?

    怎么感觉他们看自己的目光,又是同情又是可怜的呢?

    鲁副将在心里叹息:啧啧啧,这小伙子细皮嫩肉的,确实长得很清秀;只是可惜了,王爷心里有更重要的女人了。

    商量来商量去,陆恒打算来一个将计就计。

    第二天,大肃退兵的消息就传到了靳翰二王子这边。

    别说二王子,就连桂游都有点惊讶。

    “方念真竟对他重要到这个地步?”

    几经查探,都是大肃确实已经后退了几十里路了。

    既然他们这边已经做出了退步,那自然也到了靳翰这头该交人的时候了。

    靳翰自然是找了个会武的大肃女子,这些都是二王子早年间培养的奸细,那女子的脸已经被毁了容,桂游绕着看了一圈。

    “身形倒是相似,只是比方念真瘦了些。”

    桂游一抬手,就有人给这名女子呈上了面纱,戴上面纱,倒是多了几分风情。

    “你过来,爷告诉你一些她的习惯。”

    女子扭动着娇柔的身姿来到桂游身边,等他察觉到有些不对劲的时候。

    一把冰冷的刀子已经架到了自己的脖子上。

    “来人!”

    桂游用靳翰语大喊着,可惜无人理睬。

    周边一圈守营的士兵都已经被陆恒的暗卫悄无声息地解决了。

    “看来,公子是忘了我了,不是当初在床上喊我名字的时候了?”

    女子恢复本来的声音,桂游才意识到眼前之人是谁。

    “危诗霜?!”

    “难为公子还记得我的名字。”

    危诗霜此时就好像一条有毒的美人蛇,一双眸子就像淬了毒一般,恨恨地盯着桂游。

    “桂游,你还在做着掌控桂家的美梦吗?可惜啊,桂家已经倒了,如今你再是厉害也无用了。哦对,还背上了‘叛国’的名号呢。”

    “诗霜,我前些日想进京去接你的,可是你不肯来,我当真思念你。”

    危诗霜冷笑。

    “是啊,桂公子看得起我,给我下的迷药都能迷倒一头牛了,害的我现在还时常神思倦怠。”

    什么思念她,不过是还惦念着她危家的水运生意罢了。

    反正求救无望,桂游索性也破罐破摔了。

    “危诗霜,你以为,你又算个什么东西?现在你背靠瑞王府的大树,说我叛国?那当初你借我手底下的人去杀方念真的事,需要我去告知瑞王一声吗?”

    咔嚓!

    帐篷外传来了什么动静。

    危诗霜被分了神去,桂游却猛然从袖口掏出了什么粉末,一把扬到了危诗霜脸上。

    她当即疼得喊出了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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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5章 就你,也配喜欢她?

    危诗霜被桂游偷袭后, 从帐篷外忽然就闪进来几个人。

    她看不清眼前都是谁,但是大抵知道是随在她身边的那几个瑞王府的暗卫。

    瑞王不许她带危家的秘卫过来,应该还是对她无法信任。

    可是, 一队男子中, 却有一道清亮又偏细的嗓音传来。

    “放开她。”

    若是陌生人听了,定然以为是一个少年, 但是危诗霜对这个声音却很是熟悉。

    是曾月怡。

    危诗霜和桂游正在互相钳制着,她虽然视线受阻, 但是多年练武的基本反应还在,一把就控制住了桂游的手脚。

    随着曾月怡带队而入,局面被打破。

    桂游被五花大绑,嘴里也被塞住,只能愤怒地发出“唔、唔”的声音。

    还好刚刚桂游扔出来的只是一把沙土,不是什么毁容的东西。

    危诗霜努力地眨巴了好久的眼睛, 虽然两眼通红, 还有磨砂感, 但是总算是能看清眼前的东西了。

    一睁眼,曾月怡穿着利落的男装,正一脚踹到桂游的背上。

    “叛国贼!”

    危诗霜本来还想问问曾月怡她怎么出现在这里, 现在却被她这句“叛国贼”噎得硬是把话吞了回去。

    也不知道之前桂游说她派人刺杀方念真那段,有没有被曾月怡听了去。

    现在曾月怡和方念真的关系可好着呢。

    谁知道,她不说话,曾月怡却有话说。

    “呵,危姑娘真是越来越无用了,竟然被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人偷袭了。”

    “你有用, 你有用还要派我来打入敌营?你看看若是没有我, 你们能不能悄悄地接近他的营帐。”

    危诗霜红着眼睛流着泪, 倒是勾起了曾月怡的一些往事。

    她看见危诗霜那种装着楚楚可怜的样子就心中厌烦。

    虚伪!

    这一次奔袭百里,其实最终目标是偷袭靳翰二王子的,但是他的营帐实在是守卫的太严了。

    即便此番来的暗卫都是高手,但靳翰的人也不是吃素的,他们不敢打草惊蛇,只能退而求其次,完成计划中的第二项。

    桂游在二王子的军中,还是陆恒从方念真那里得知的。

    大军得胜,小情侣那天又被打扰了,那日就寻了个清晨,约着一起出去跑跑马。

    正好现在已近初秋,虽然靳翰这边没什么物产丰富的山,但是野外各种野果子也成熟了。

    无论是赏景还是游玩,都挺适合的。

    虽然方念真平时最爱赖床,但是为了和陆恒的单独相处时间,她还是早早的睡,又早早起床了。

    现在刚过五更,趁着军营里起来的人不多,她还换回了女装,出去约会总得穿漂亮点。

    在几个侍女的掩护下,身穿女装的她总算是没被别人发现。

    两个人只能约会到辰时,之后陆恒就又要跟别人研究战略、战术了。

    满打满算也不够两个时辰的时间,好在现在天亮的还不算晚。

    等两个人在侍卫们的护卫下策马到一处山坡上时,正好赶上日出。

    喷薄而出的红日,从山坡后缓缓升起,整个天空和前方的草原融为一体。

    让人觉得有无限的生机和希望。

    这一刻,方念真觉得周遭是如此的宁静,心也随之静了下来,不再焦虑。

    两个人的手紧握,方念真看着冉冉升起的太阳,喃喃道:“唉,想吃煎蛋了,油大一些,让鸡蛋蓬起来,煎好之后扔到火锅里煮,小孔里吸的都是辣油和火锅汤汁。”

    陆恒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发,“等回去了,我就给你开分店。”

    谁知道,这姑娘却傲娇地扭头。

    “我可不要,你觊觎我的‘方记’是不是?也想参一股?那可是我的婚前财产。”

    “哈哈哈,好,我们念真是最厉害的女富商。到时候我不带军队了,就去你那里打工。”

    方念真听出来陆恒话里有话,认真地看向他,“你好像不是在逗我,果真是这么想的?”

    陆恒拔了一棵草,随意地把玩着:“嗯。”

    “也好,急流勇退,日后可以过平静的日子了。”

    方念真自现代而来,在史料里读过太多不得善终的武将故事了。

    路很没料到方念真反应如此的平静,他还以为,一向喜欢奋斗的她会反问自己为什么不带兵了。

    方念真又开口道:“陆恒,日后你娶我,我还能正常开店吧?”

    陆恒挑了挑眉,“怎么会有这个困惑,你当然是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了。”

    方念真傻笑:“那就好,我这人没什么特别的爱好,一为美食,二为金银。”

    过了盛夏,草原已经有了衰败之相,就像如今的靳翰一般。

    方念真向身旁的陆恒看去,他今日穿得也是寻常服饰,但是却不复从前的潇洒。

    嘴边刚刚冒出来的青色胡须都未顾得上打理。

    靳翰的风硬,吹的他的脸也黑了一个度,看起来倒是更为硬朗了。

    大肃跟靳翰的战事,虽然是大肃赢得多,但是也都打的极为不易。

    若不是靳翰内部几个王子的心不齐,怕是还不能打的这样快。

    可是方念真知道,这场战事应该是真的快要结束了,否则他不会有闲心带自己出来。

    两个人就是在这么偏远的地方遇见诺果的——那个被他们救助过的靳翰小男孩儿。

    诺果和他母亲是被周围巡视的暗卫发现的。

    被抓过来时,诺果跪在地上哆哆嗦嗦,眼神恐惧极了。

    直到他抬头看见了方念真和陆恒!

    他激动地想站起身,却被暗卫压得死死的。

    陆恒下令:“放开他吧,我认得他。”

    诺果向前走了两步,眼睛里充满了惊喜和不可置信,嘴里磕磕绊绊地喊着:“真!真!”

    方念真笑开了花,“你还记得我的名字呀。”

    时间过去了这么久,诺果的个头却还是这么矮,身子也还是那么瘦。

    陆恒用靳翰语问道:“你怎么在这儿?”

    据手下回禀,此处只发现了这个小男孩和他的母亲,并无他人。

    两个人就住在一个漏风的帐篷里。

    诺果听了陆恒的问题,低落极了。

    他用靳翰语回答道:“他们不要我们了。”

    陆恒一下子就明白了,诺果的部落应该是是嫌他们是个累赘,逃跑的时候把他们娘俩给丢下了。

    “还有些老人,死了。”

    好在诺果偷偷藏了一个帐篷,让他母亲有一个能遮风避雨的地方。

    只是孤儿寡母,食物的来源也是个问题,晚上面对着草原上的各种动物。

    若不是今日被陆恒的人发现了,只怕也是活不久了。

    诺果也不是不懂道理的懵懂孩子,他知道眼前的两位大人物可以决定他以后的道路。

    再加之自己的族人平日里一直欺负他和他娘,现在更是直接抛弃了。

    说到底,还不如眼前的大肃人对他好。

    他鼓起勇气,定定地看向陆恒:“我有事情要告诉你。”

    …… ……

    原来,诺果的部落就是归属于二王子的。

    在战事还没有这么吃紧的时候,二王子自然是愿意带着每一个自己部落的子民。

    诺果依旧是干最脏、最累的活。

    因为他年纪小,平日里又表现的呆呆傻傻的,很多人都不怎么防备他。

    所以他虽无心收集,但是也探知到了很多消息和秘密。

    比如,那些被养着的大肃女探子。

    危诗霜自从上次在京城被绑架之后,她就几次向陆恒请缨,要手刃仇人桂游。

    这当然不只是仇恨这么简单,其实危诗霜根本和桂游就没这么大的仇。

    她考虑更多的就是向陆恒投诚。

    只要有瑞王府罩着,那么危家就不会有大危险。

    相反,她可以凭此举彻底坐稳危家家主的位置,再不会有人反对。

    其实她也不是没想过像之前那般,凭自己的色相来勾住陆恒。

    但是几次浅浅的接触下来,便让她明白,这人和之前她遇到的人都不大一样,自己若是敢有轻浮举动,怕是当场就会毙命。

    正好,陆恒此番用得上她。

    她一路疾驰到了边境,又片刻不停地奔赴了靳翰二王子的军中。

    根据情报,“偷”了那个目标女子出来。

    危诗霜脸上的“毁容妆”是绑架她的那伙人给画的,陆恒是一丁点资源都不浪费,能干活的全都拉到前线来干活。

    管他是哪方势力,到了我的手底下就得下力气干活。

    把桂游绑了,卷走他营帐内所有值钱的东西,再神不知鬼不觉地把他带走。

    回到大肃的军营拷打审问着,那边还留了人暗中观察着。

    果然,一向热血上头就不管不顾的二王子起疑了!-

    曾月怡压着桂游回来禀报,陆恒亲自接待了她。

    曾月怡也是一身男装打扮,当初陆恒就听新云州守城士兵讲过了她当时的功绩。

    虽为女子,但是巾帼不让须眉,这样的人才只用来押镖真是可惜了。

    陆恒给了她一只小队,让她适应一下在战场上的感受。

    他想提拔她,虽然大肃从来没有过女将军,但是不代表以后永远都不会有。

    那么为何不从他这里开始?

    桂游跪在地上,眼神无悲无喜。

    他已经知道自己在劫难逃了,只是没想到会是这样憋屈的样子,起码得死在乱军之中吧?

    陆恒玩味地看向他:“听说,你爱慕过方掌柜?”

    桂游嗤笑:“呵,王爷到底是要跟我聊国家大事,还是说这些上不得台面的小事?”

    “本王想跟你聊什么就聊什么。”

    “喜欢又怎么着了,我几次护她、提醒她,可她没心,一点儿都不记恩。”

    陆恒的面色冷了下来:“就你,也配喜欢她?或者说,要回报的喜欢,也配叫爱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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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6章 粮草失踪了

    桂游被押着跪在地上抬头和陆恒对视。

    他一脸的倔强:“你又是凭的什么能得她的爱慕?不就是凭你的王爷地位吗?我最痛恨你们这种以势压人的权贵, 出身好了不起吗?”

    桂游的眸子猩红,他怎么能甘心,又怎么肯甘心!

    自从被从外面接回桂家那个混乱的大宅子后, 他隐忍蛰伏了那么久, 受了那么多的屈辱,好不容易有机会出来做生意、建立人脉。

    有了点起色后, 也有了对桂家家主的位置争上一争的资格。

    桂家老二桂沛不敢做的事,他去做。

    危家势大, 但是京中但凡有点家底的人家,却都碍于危家家主危诗霜那水性杨花的名声,没人想娶她。

    他去求娶。

    桂游顾不上那些,他卑微地对危诗霜极尽温柔,那女人也半真半假地答应与他在一起。

    为着这件事,桂家其他人没少嘲笑过他。

    “一个私生子, 找了一个浪□□, 日后生下来的孩子指不定是谁的呢哈哈哈。”

    诸如此类的话, 他听了不少。

    每次都是紧握拳头,咬紧牙关,假装没听见。

    现在受屈辱, 算不上什么,他要忍常人不能忍,以后把所有人都踩在脚下。

    本来,他的事已经成了一半了,若是萧家能成事,那他就是从龙之功!

    唯有如此, 他才能彻彻底底地翻身。

    谁也不知道, 萧家看起来最是风流、纨绔不堪的长子萧明知, 才是那个藏得最深的人。

    桂家依附于萧家,却始终只能在权利中心的外围打转。

    可那才能捞多少?

    给桂家的官位也都是名头好,但是实权不大的。

    桂游出身低,平日里交朋友便也没有门槛,市井小贩能交得,侯府贵子也交得。

    还是桂游通过他经营的那些人脉,逐渐探知了萧家内部的真相。

    萧家如今真正把控萧家命脉和指引大局方向的,其实并不是已年老的萧家家主,而是唯一没有入朝为官的萧家嫡子。

    表面吊儿郎当,实则城府、谋略极深。

    桂游多少年的卧薪尝胆,小心翼翼,才成为萧家嫡子手下的最忠实的爪牙。

    桂家皆笑他选择远走偏远的新云州。

    可他们不知道,也正是因为他牢牢地把握住了这次机会,才成为了萧家与靳翰的沟通桥梁。

    可是,他现在狼狈地被捕了,居然还是在靳翰的大营内被悄无声息的带走了,耻辱极了。

    之前的种种努力,皆算白费。

    陆恒是不知道桂游这么多的心理活动的,他只看见面前男人的不服气和不甘心。

    “你觉得念真是看上了我的权势?那你爱慕她哪一点呢?”

    桂游愣了愣,他是真的被陆恒问住了。

    喜欢她什么呢?

    当然是她的不服输、她的干劲儿,还有她的善良、小机灵,和偶尔冒出来的那些新奇的点子。

    她活得那样鲜活而又自在,不论别人怎么说,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不像自己和危诗霜,像是阴沟里的虫。

    陆恒面色一冷,亏他还把桂游当做情敌来亲自问话,真是抬举他了。

    他连喜欢念真的资格都没有。

    陆恒摆摆手,自有手下把桂游拖下去严审。

    此番费力费时地捉拿桂游,也是为了审出来萧家大公子到底如今深藏何处。

    这条线也是陆恒和皇帝近期才查出来的,之前还真以为桂游只是争夺家族势力失败,才来的新云州。

    现在估计也就桂游能知道萧家长子和他手下势力的去向了。

    靳翰那边,早上发现桂游失踪的时候,也是又惊又怒!

    这人怎么就悄无声息地就失踪了呢?

    属于他的营帐内的所有财物也都没了。

    到底是被人掳走了,还是自己偷偷逃跑的?

    靳翰二王子暴怒不止,“大肃的人果然靠不住!”

    …… ……

    方念真见到曾月怡的时候,已经是隔了几日之后了。

    她只知道曾月怡是替陆恒办事去了,但是全然不知其实她也在大军之中。

    曾月怡看见方念真一身男装打扮可是笑了半天。

    “啧,这束胸得裹了好几层吧?”

    边说着还边打量着她现在平平的胸前,方念真举着锅铲就追着她跑。

    “还说我!你比我裹得还多!”

    曾月怡猛然回头,“不是,你怎么知道的?”

    方念真又捂着嘴偷笑往回跑,这回是曾月怡追在她屁股后面,问她到底什么时候偷看她了。

    小厨子被那高大一些的男子攥住手腕,还笑得前仰后合的。

    远处,恰好路过的一众副将看见这副场景,又一次傻眼了。

    “你们也看见了是吧?那不是王爷喜欢的那个小厨子吗?”

    “啧,这年轻人的相处……老夫是不懂了。”

    “怎么办?要不要告诉王爷?”

    “咋告诉啊?说王爷你被戴绿帽子了?要说你去说,我可不敢。”

    陆恒这时候正要和他们商量最后一场大战,只是几个副将进了营帐都支支吾吾的。

    陆恒还以为他们是临近大战胆气不足,气得又发了次火。

    靳翰二王子性子本来就不是那等善于隐忍的,之前还是桂游一直在他耳边劝着,才和大肃打的有来有回的。

    这次桂游无故失踪了,二王子一怒之下,直接就派大军突袭大肃军营,不管他底下的人怎么劝都无用。

    幸好陆恒治军甚严,及时发现敌情。

    在靳翰作战着实不易,尤其是现在在草原上作战,没有城池,没有建筑,要时时刻刻防备着敌人从四面八方来。

    敌军来袭的时候,方念真还正在睡觉。

    四个侍女机敏,赶紧把她叫醒,七手八脚给她穿上护心软甲。

    “姑娘,此战许是一场恶战,不要出我们几个能看到的范围。”

    靳翰军队的人数虽不敌大肃,但是这是他们最后的机会,破釜沉舟的境况下,打的也极其凶猛。

    方念真遣侍女出去问询,得知陆恒还在营帐内,而曾月怡率队在二十里之外迎敌。

    今夜注定无眠。

    靳翰比新云州还要偏北很多,此时已入秋,夜里寒凉的很。

    方念真没事做,心发慌,左右现在还没打到眼前来,她拿出了自己的小锅,这是她开小灶用的。

    拿出干银耳泡发,这是她一直没舍得掏出来的。

    靳翰风尘大,入秋了又容易上火,她打算熬点银耳羹给陆恒。

    两个时辰后,天已有了亮光,方念真揉着疲惫的眼睛亲自捧了小砂锅去往陆恒的营帐。

    通报之后,她得以进去,陆恒正满目怒容。

    怪不得刚才门口的人看见自己,好像看见救兵来了似的。

    “怎么了?别动气。”

    方念真放下砂锅时才发现,陆恒的手受伤了,似是磕破了一个口,正在缓缓地流着血。

    “呀,这是怎么了?”

    陆恒这才发现,淡淡道:“无事,刚刚不小心撞到桌角了。”

    方念真从床边的矮柜里翻出来一些纱布还有止血药,给他包裹上。

    对于这套治疗外伤的流程,她已经很熟悉了,当兵打仗哪儿有毫发无损的,即便是陆恒也不例外。

    方念真没有急于追问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只是温柔地给他包扎着伤口。

    感受到她平和的情绪,陆恒才回想起自己刚才是怎么和方念真说话的。

    “念真,我刚才心情烦闷,没好好和你说话。”

    陆恒低着头,感觉心累极了,索性直接揽住了方念真的腰,他坐着,方念真站着,正好把头靠在她的肩膀上。

    “念真,我们的粮草不多了,不知为何,后续的粮草还没有运送过来”,陆恒抬头看向方念真,眼中居然有一丝迷茫,“你说,皇兄不会是,现在就要……?”

    方念真捂着他的嘴,“嘘,别乱说。”

    她知道,陆恒是担心皇上釜底抽薪。

    虽然不清楚他们兄弟俩的感情倒是是好是坏,时而好的密不可分,无论怎么样的挑拨都不能让他们君臣反目、兄弟阋墙。

    时而又相互怀疑试探。

    方念真把这一系列心理活动称之为“你到底爱不爱我”。

    她无法从政治层面给出建议,只能从自己的身边出发。

    “此地离安北州和新云州最近,为何不从边境筹粮?是皇上不许吗?”

    陆恒摇头,“我也不是没想过,可是年初的时候边境就已战乱,许多农户都没来得及耕种,存粮实在不丰。且安北州损失惨重,新云州也没好到哪里去。”

    方念真也开始犯愁,她自己存的那点粮食对十几万的大军来说只是杯水车薪。

    “也被太过忧虑了,我已给郭知州去信,他会想办法的,咱们的粮也不是马上就不够吃了,实在不行我去靳翰那边抢他们的。”

    陆恒狠了狠心,若真陷入绝境,只能从大王子或者三王子那边下手了。

    只是这样虽然保住了黑虎军主力,但是必定会引起靳翰反扑。

    现在还只是二王子一伙同大肃打,若是动了大王子和三王子的粮草,那便是要硬挑整个靳翰了。

    “王爷在此可还有信鸽?我想给知晓去封信,让她来帮忙筹一些粮。”

    陆恒想了下,哪怕是蚊子肉也是肉,便没拒绝,且这是小厨娘的一番好意,他不想打击她。

    方念真当即便给知晓写了一封信,告知了她自己小金库的位置,里面写了一定要秘密行动,又写了可以联络的几个商户和合作伙伴。

    开源的问题先这样处理,节流的事情她管不到,人家军营的火头营在这方面必定是要比自己要经验丰富的多了。

    还好她用的是砂锅,放这么久,只要没打开盖子,里头就不会凉。

    “我也不好去找个碗,王爷直接就着锅喝吧。”

    陆恒看向小砂锅内,竟然是“银耳红枣枸杞羹”,这东西在这儿可太金贵了。

    “念真,或许这次我真不该心软带你出来的,害你跟我受苦了。”

    吃不好睡不好,若不是实在分不出那么多靠谱的人手,他真想现在就把方念真送回去。

    方念真就着陆恒递过来的勺子喝了口银耳羹。

    “还是陪着你我才放心,要不然这么大的战事,我一个人在新云州也是要提心吊胆的。而且我可听说了,桂游的手下招供,还真有再去绑我的意图呢。”

    …… ……

    大肃和靳翰的这场鏖战,前所未有。

    靳翰的军队在反扑失利后,就开始了打“游击战”的模式,时不时地骚扰着陆恒的军队。

    咬不掉肉,但是招人烦。

    且,大肃的粮草还是没有送过来。

    陆恒收到的情报是,粮草失踪了。

    “什么叫失踪了?几万担的粮草还能消失?朝中不会想办法补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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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7章 筹粮

    陆恒震怒, 前几日要不是郭知州派人运来一批粮草,怕是将士们都要开始每餐粮食减量了。

    行军打仗,若是连饭都吃不饱, 还怎么打赢?

    没办法, 他还得分出一队自己的心腹回大肃打探情况,外加筹粮, 就由小八带队。

    堂堂一个王爷,都率领大军攻入敌方腹地了, 眼看着就□□了,却偏偏有人从中作梗。

    到底是何目的?

    好在,也不是没有好消息的。

    新云州王府的信鸽传来,说王府和方记都筹了粮,等陆恒的人回来了,让他们送至战场。

    瑞王府已经信不过任何人了。

    若不是还有家国情怀在, 且现在退兵必定会被靳翰追上来, 陆恒真不想干了。

    他手下这么多将士的命就不是命吗?!

    已经打到现在这个局面了, 退兵这件事,别说陆恒不甘心,前线的将士们也是不甘心的啊!

    方念真筹来的粮被运送过来的时候, 别说陆恒了,就连方念真自己都被惊讶了。

    “这… …这么多啊?”

    随之而来的,还有知晓写的信,以及小八带回来的消息。

    “朱大户?也在桃竹村开牧场那个?”

    若不是知晓多说了几句,方念真都快忘记这是个什么人了。

    这次筹粮分了两拨,一拨是曾管家在各处协调, 从瑞王府运出来的粮, 另一拨就是由“方记”放出去的消息。

    这朱大户也是奇怪, 不把粮捐到瑞王府那边,反倒是跟了方念真这头,按说其实两人也只有一面之缘,并无什么深厚的交情。

    这么多车粮食,若是走瑞王府的人情,以后没准还能得个那种县里的闲职的官,或者是给他名下的铺子都减税。

    可他也不知道是怎么个想法。

    “唉,我要欠他人情了,不过,他哪儿来这么多粮啊?”

    方念真一车车地看过去,稻米、面粉、红薯、土豆、糙米。

    “这里怎么还有黄豆啊?”

    黄豆这么珍贵,不该送到战场上做口粮吧。

    小八回答道:“这黄豆是城里的温家豆腐坊捐的。”

    “温家姐弟?他们日子过的可苦着呢。”

    本来豆腐坊的生意已经可以维持他们姐弟俩的温饱了。

    偏赶上了战乱,温家弟弟的胳膊受了伤,姐姐平日也要照顾他,两个人做豆腐的量也大大减少。

    “温家那姑娘说,这么多黄豆没被靳翰人搜罗了去,已是万幸,现在放着也是放着,送到战场上来作用大一些。”

    方念真又摸了摸硬硬的硌人的黄豆,现在这车黄豆就更显得无比珍贵了。

    小八还补充道:“还有后面那些车,各种干货、拼凑起来的杂粮,都是新云州的人听说方掌柜也在军中,又说是王爷您给新云州的百姓做了许多善事,他们甘愿捐献这些物资。”

    知晓是个在财物往来上面办事妥帖的人,所有冲着方念真名头捐赠的物资,她都仔仔细细记了账。

    方念真翻阅着厚厚的账本,心里真是五味杂陈。

    说实话,账本上的这些人多多少少都借了些她的光。

    可是他们也是刚刚脱离战争没多久,现在拿出来的物资却已经倾尽了他们的力量。

    石家和莫家都不用说了,无论是从两家的品性来说,还是石大嫂和莫大姐跟她的交情,又因为在她手下的工坊干活,肯定都会竭尽所能。

    令她惊讶的是,胡家竟也捐了许多面粉。

    她和胡家上次可是已经彻底闹掰了,看来肯定又是胡阿婆作为胡家主心骨做出的决定。

    小八说,若不是他们不收做好的熟食,那胡家还想要做一些存放得住的干粮来送予军中。

    原装的粮食还方便查验一些,若是做成吃食了,就不好查验里头是不是掺了什么有毒的东西。

    最让方念真感动的还有桃竹村——牧场有些事想找方念真商量,进了城才知道她已经不在城中了,又恰好赶上方宅热火朝天地收粮食。

    来的人就是里正的儿子方义,他当时只是问了知晓运粮的时间,之后就一声不吭地回去了。

    谁知道,第二天一早,城门一开,方义就带着一大波人,十几辆牛车来到了方家。

    车衫装的满满的都是粮食和菜干,还有许多熏制的肉。

    一向沉默寡言的他紧张地搓搓双手。

    “我们村子里没啥好东西。以前更穷,但是有了方掌柜提拔我们,从桃竹村一年四季地收各种东西,这才有了我们现在的日子,好歹都能吃得饱穿得暖了,现在也是我们该回报的时候了,总不能叫方掌柜饿死在前线。”

    说完,还咧着嘴笑了。

    他媳妇这次也跟着进城了,“还有一车,装的是我和村里各家腌的各种咸菜和酱,我记着方掌柜挺爱吃来着,这咸菜配粥、配饼子,也能将就一顿,我们妇道人家也不会做啥,就只有这些拿不出手的小玩意儿。”

    知晓当场也感动的不行,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嫂子你说啥呢,这可都是好东西,前线的将士们也会感知到你们的心意的。”

    方义媳妇又拿出几个包袱,“这是我们村的女子这几天赶出来的护膝和手套,天冷了,也不知道这仗得打到啥时候,戴着总能管点用,就是数量少了些,到时候带去给方掌柜,让她看着分吧。”

    方念真的信读到这里,恰好抬头就看见了那几个灰扑扑的包袱。

    桃竹村运来的粮食还真是不少,估计也是里正大叔做了村民的工作了。

    好在,小八说他没有白要,按着收购价把桃竹村的钱硬是塞给方义了。

    “城里面捐物资的,能给的钱我也给了,王爷给我好多金银呢。”

    陆恒点点头:“咱们王府自然是不缺钱的,只是这粮食一时要的太急,不好筹粮,现在从新云州运过来倒是快。”

    有了这一批粮食救急,怎么也能再撑个十天、八天的。

    方念真摆弄着桃竹村做出来的手套,布头都是拼接的,花花绿绿的,样子实在算不上好看。

    但是针脚都缝的密密的,保暖极了。

    最让她吃惊的,还是从后面跟上来的一个人。

    “黄莺?你怎么来了?!”

    方念真第一反应是生气,“这里是战场,你来这儿干嘛?”

    黄莺看见她,眼里含着一包泪。

    “掌柜的,你都瘦了。”

    在黄莺看来,方念真身着一身朴素的男装,现在瘦了,也黑了。

    “别转移话题,你来这儿干嘛啊?”

    方念真嘴上虽然责问着她,但是却一把拉过了她的手靠近自己。

    黄莺抹抹泪,“是我央了曾总管和何大人允我来的,我爹娘也同意的。您自己在这儿,我不放心,现在饭都要吃不饱了。”

    方念真径自拉了哭唧唧的黄莺回自己的营帐。

    一时间,那些之前本来就觉得瑞王被戴绿帽子的人就更懵了。

    “好家伙,原来这小厨子和王爷一样,男女都……”

    “嘘,别说了,王爷在那边呢。”

    呵,不巧。

    这次对话还真被陆恒听见了,他本来还在疑惑那边嘀嘀咕咕说的什么,现在仔细一想。

    行,这是把方念真给误会了,自己也被误会了。

    看来等战事缓一缓,还是要好好澄清一下。

    这传言都传成什么鬼样子了。

    …… ……

    火头营那边见了这么多吃食,一时还有些懵。

    “王爷,这样数虽多,但是可能没办法全军都吃一样的。”

    是了,除去糙米、陈米这类价低的量比较大,其他的粮食在大军面前都不够看的。

    火头营那边的意思,是注定要做不一样的吃食了,这样就难免有些优劣之分,肯定会有人挑刺,就怕有的士兵觉得不公平。

    陆恒出言:“先锋营吃最好的,不用在乎我和其他的将领,我们跟大家都吃一样的,小灶也不必开了。”

    其实早在发现朝廷的粮食没按既定时间运来之后没几日,将领们的小灶就已经断了,顶多是给受伤的将领特意做些清淡的吃食。

    如今的小灶,只剩下方念真每天半夜拿她的小砂锅咕嘟一些热汤或者甜品。

    陆恒太辛苦了,时不时亲自领兵不说,在营帐里和军师、谋士研讨战术一天也要几个时辰。

    晚上营帐里没人后,他还要自己再重新分析一遍战场的局势,做一些只有他一人知道的决策。

    之前潇洒的小王爷现在每天都挂着大大的黑眼圈。

    依然是熟悉的开小灶时间,今夜的方念真好像更沉默一些,陆恒摸了摸她的头发。

    “怎么了?今天不应该是高兴的日子吗?”

    方念真拨弄着陆恒的手指头,他的每一个指尖都有一层茧子,食指尤甚。

    “唉,我就是觉得,我何德何能。”

    陆恒把她抱到自己腿上坐着。

    自从那天两个人亲吻之后,关系就突飞猛进,虽然不一定每天都能见面,但是两个人现在只要单独在一起,陆恒就不松手了。

    他这么年轻,又从来都没有过女人,尝过了甜头就很难控制住自己了。

    方念真认真地和他说着自己今日的感动,又反思了自己做的不足的地方。

    “我们店里的二丫还做了一双鞋给我呢,可是当时咱们走之前,她遇上了麻烦,我都没顾得上管她,也不知道她现在怎么样了,唉,我这掌柜的做的还是不够格。”

    她叽里咕噜说了一通,陆恒却只是“嗯、嗯”地答应着,一看就是注意力就没在自己说的话上。

    “你到底有没有听我说话?”

    陆恒无奈地笑了笑,“在听,一直在听。别人也不是傻子,定是你平日做得好,现在遇到难处了,才会收到这么多的回报。念真,我当真感激你,你是我的福星。有你在,我总能保持头脑清醒。”

    他神情真挚,看向方念真的目光就如同她真的是稀世珍宝一般。

    方念真仅仅是让信鸽去了一封信,就能在十日之内快马加鞭把粮食送到战场。

    那么皇上呢?

    九五之尊,却只因为远在京城就没法调动边疆的官员与百姓了吗?

    陆恒不愿多想,只是自此之后,行事越发低调了。

    他要保住黑虎军。

    最后一场战役来的很是突然,靳翰的二王子居然说动了大王子,大王子的军队可是从来都没有正面上过战场的,兵肥马壮,从黑虎军驻扎之地的斜后方突然发动袭击。

    二王子自然也不再躲了,率领他仅余的部下将黑虎军前后夹击。

    今夜的军营乱的像是一锅粥,方念真又被喊起来穿上护心软甲。

    她才刚刚匆忙醒来,脑子还没清晰。

    “怎么感觉这集好像演过了?”

    几个侍女顾不上她说的什么糊涂话,她们已经和主将的营帐那边冲散了。

    陆恒和方念真之间现在隔着一队敌军。

    几个侍女各显神威,方念真和黄莺携手抱头鼠窜。

    “有没有找到那个姓方的女人?”

    “还没发现。”

    方念真跟在军营这么久,又有意识地学习,她已经学会了一些靳翰话。

    听到有人在找自己,她感觉自己浑身的汗毛都竖起来了。

    这定然是筹粮的时候放出去的话暴露了自己,被有心人钻了空子,想把她活捉,来威胁陆恒了。

    本来她还和几个侍女边退边打着,现在听了这样的话传来,她也不想打了。

    “快躲,他们想抓我做人质,万万不能让他们找到我。”

    草原作战就是这点不好,平平坦坦的,根本就没处可躲。

    黄莺也没想到自己刚来没两天,就遇上这种场景,但是还好,她心里也早有准备。

    “姑娘,上马我们先跑吧。”

    方念真拽着她先趴到一处倒塌的帐篷后,“不行,现在天这么黑,肯定会被认为是逃兵的,黑虎军自己就先把逃兵给杀了。”

    方念真命不好,他们这一侧的黑虎军人数不及攻来的靳翰军多,眼看着就要被包围了。

    她把藏在靴子里的短刀拿了出来,递给黄莺。

    “一会儿拿着自保,我们怕是情况不妙了。”

    黄莺想了想,突然跑了出去。

    方念真伸手一拽,只拽到了她的一个裙角。

    “黄莺!”

    一个女子此时在大军中奔跑着,实在是太引人瞩目了。

    方念真实在是后悔,怎么就没让黄莺也随自己穿男装!

    她是要去哪儿?

    方念真不明白,直到片刻后,有骑在马背上的靳翰人大喊:“找到了!”

    她趴在地上,隐约看见了被横在马背上的黄莺,还有靳翰人手里的画像。

    方念真眼睛都红了,她的手狠狠拍了一下地,就要起身去追,却被几个侍女死死按下。

    “姑娘,您不能真的叫靳翰人捉了去啊。”

    还好,此时陆恒也率军撕开了一道口子。

    他还没来到近前,就收到了情报——靳翰人好像把方姑娘抓走了。

    作者有话说:

    明天结束战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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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78章 大军得胜

    陆恒听到方念真被绑的消息的时候, 就热血上头,但是他还是强自压下了情绪。

    “消息属实?是否是靳翰诱我深入的诡计?”

    这个时候,动作最快的芒种提着方念真火速赶来。

    “王爷, 姑娘在这儿!”

    陆恒见了方念真, 直接从马背上下来,将她揽入怀中。

    至此, 终于有人明白了。

    那每日做小灶的小厨子,就是王爷心尖上的方姑娘, 也是筹粮的方掌柜。

    方念真眼角含泪:“王爷,黄莺被靳翰人当做是我,给掳走了。”

    还没等陆恒做出反应,又有人来报。

    “报,王爷,桂游被人趁乱救走了, 奇兵队的曾队长已派人去追了。”

    方念真无措地看向陆恒。

    虽然知道她此时应该听从大局安排, 但是私心里, 她还是放心不下黄莺。

    那丫头毕竟是被敌人误当成自己给抓走的。

    她们两个本就长得有些像,黄莺又跟了自己几年,气质上也会有些相似。

    陆恒先安抚方念真, “别急,此战我也不是毫无准备,他们跑不出去的。”

    看着火把映照下,陆恒坚定的眼光,方念真选择相信他。

    陆恒这人平日里是一个光明磊落的君子,但是在做将领方面还是很腹黑的。

    方念真不止一次听到过他的手下感慨——“王爷, 这种损招你也想得出来?!”

    …… ……

    那头, 掳走黄莺的, 和劫走桂游的,赫然是同一伙人。

    “老大,姓桂的那里关着的还有一个女子,我也一起带过来了。”

    危诗霜是听得懂靳翰语的,可惜她现在被堵住了嘴,要不然她一定是要为自己辩解的。

    说到底,还是她之前派人刺杀方念真一事被“定案”了。

    桂游那个渣滓该说的不说,招供了一大堆没有用的。

    陆恒本来就对她有所怀疑,现在确定了这件事的真实性,当即就把她关了起来,说大战之后押回京城对她再做决断。

    劫走桂游的人很快就追上了前方那批带走黄莺的人。

    桂游这几日受尽酷刑,此时还昏着。

    若不然,他便能及时发现靳翰人认错了人,那根本就不是方念真!

    乌云盖月,黑漆漆的夜色中,曾月怡咬着唇奋力地催着身下的马儿。

    被焚烧的大肃军营逐渐被她甩在了身后。

    夜里的草原不好寻人。

    幸而曾月怡带着的有两条鼻子极灵敏的犬,凭着之前追到的马儿粪便的味道,就能一路带领方向。

    等到她终于窥见前方的人影时,她当机立断下令,弓箭手同时放箭,大批的马匹中了箭,躺倒在地。

    她顾不上自身安危,飞身深入敌人中间,直接找到了“方念真”。

    这里没有火把,看不清人脸,她看这女子身形与方念真相似,应当是她没错了。

    虽然曾月怡不喜欢与别人肢体接触,但是总感觉此刻把方念真抱在怀里的感觉不大对。

    直到拼杀出包围圈,接近自己人,迎着火把,曾月怡才发现到底是哪里不对劲了。

    怎么是已经晕倒的黄莺?!

    那方念真呢?

    她想了想,刚刚她隐约可见旁边还有一个女子,身着颜色鲜亮的衣裳。

    来不及细想,把人往自己人那边一抛,她就又回头和手下一起驭马攻入正在逃跑的靳翰人中。

    刚刚强行带走黄莺的时候,曾月怡已经受了伤,此刻她的胳膊还在淌着血。

    可是她现在根本顾不上这些伤痛,满心满眼的都是不能让靳翰人把方念真带走。

    从大局考虑,若是方念真带走,主将陆恒的心也许就乱了,实在不是什么好事情。

    从她的私心考虑,她也接受不了方念真经受任何的苦痛与折磨……

    曾月怡和其手下的人数虽不如眼前的靳翰人多,但因为他们是“奇兵队”,各自有各自的法宝兵器和功夫,现在打起来也是不落下风。

    可惜,之前已经偷袭过一次了,这次靳翰人的警惕性极高,把人质死死地保护在中间,曾月怡近不得身。

    好不容易她一把匕首过去,把“方念真”手上被绑着的绳子生生给划断了,她瞅准了机会,想把“方念真”给拉到自己的马背上。

    可也是这个时候,旁边一直昏睡着的桂游却猛然睁开了眼睛,从他身后那人的腰间抽出一把弯刀,又凶又狠地砍了过来。

    武功再高,也怕菜刀。

    曾月怡躲闪不及,只能堪堪侧过身,原以为自己的肩膀或者是腰肯定要受伤了。

    可是,“方念真”先是胳膊撑到马背上,把控制自己的那个靳翰人踹下了马。

    之后又脚往马背上一蹬,飞身而出。

    正面接住了桂游的那一刀,同时,她把已经戳进自己蝴蝶骨的弯刀硬生生拔了出来,干净利落地直插桂游胸口。

    桂游眼睛瞪得很大,不敢置信地看向自己的胸口。

    “诗霜……你,你竟如此恨……我?”

    危诗霜大声地说了一句:“桂游,你所谓的‘真情’最让我恶心,你总是说我和你是一样的人,但是今日我告诉你,不一样,我危诗霜从来都不是两面三刀的人。”

    之后,桂游便咽了气。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

    曾月怡眼睁睁看着,马背上的女人如断了线的风一样自马背上坠落。

    “念——真——”

    她大喊着,同时跳下马去接,首先摸到的,就是一手的血。

    曾月怡小心地把她翻过身来,恰在此时,云层渐渐散开,借着月光,她看清了眼前这人的脸——妖冶如花的面容,此刻却已经灰败下去。

    危诗霜口中的血一股一股地往外冒,她感觉自己随时都要喘不上气了。

    她大口地喘息着,胸口一起一伏:“曾……公子,之前在百花楼,我欠你一命,如今,我还给你了。”

    曾月怡此时的心情难以言喻,当她发现躺在地上的人不是方念真时,先是松了一口气。

    可是,危诗霜为了救自己,竟至如此惨状,性命垂危,又说了这样一番话。

    “你莫再开口说话了,保存力量,营中有御医,我带你回去治伤。”

    “怕是……来不及……了。”

    危诗霜也不知是否伤到了哪处脏器,呕血不止。

    此时曾月怡手下的人已经把这一波靳翰人全部擒拿住,明亮的火把再次点燃,危诗霜的脸色愈加的白。

    “你不许死,我不要你的人情,你这女人狠毒的紧,这又是你的计谋是不是?!对,你的嘴里就没有过一句真的,从来没有。”

    曾月怡口不择言地说着莫名其妙的话,她手下的人都听不懂,只是上来跟她回禀“桂游已死”。

    曾月怡把危诗霜轻轻放到马背上,自己揽住她,拽紧缰绳。

    “我会带你回去,你的罪过自有瑞王发落,你要死,也不能死在我这里。”

    危诗霜靠在曾月怡的胸口。

    “曾月怡,其实,从第一天见到你,我就知道你是女子了。我这一生……确实说过不少……谎话,唯有一句真的。”

    “君有奇才,奴心……相许。”-

    这场战役来的突然,结束的也很戏剧化。

    天刚大亮,胜负便已有分晓。

    除了陆恒率领的黑虎军英勇善战,主要还是有奇招——那个没有参战的靳翰三王子突然出现,直接把他两个哥哥围堵在中间。

    三王子此次又凶又狠,直接把两个哥哥斩落马下。

    无论其他人的心中是不是真的服气,起码此刻,三王子真正成为了靳翰新一任的王。

    三王子的军队此次有大肃的兵器、粮食供应,这才取得如此的成绩,不枉他之前对大肃释放“友好信号”。

    陆恒的心中也很是满意,虽然大肃没有把靳翰全部占领,但是即便倾尽全国之力拿下靳翰,日后能不能守得住也是个问题。

    现在既夺回了大肃一直以来被靳翰侵占的领土,又可以窥见以后靳翰内部未来少不了的内战。

    起码十年内,靳翰应该都没有余力侵犯大肃了。

    大肃凭着新找到的高产量红薯、玉米、土豆,休养生息几年,也能让大肃粮库充盈。

    大战结束,萧家最后依靠的势力也没了,听说萧家长子萧明知在南康州被抓。

    之前一直耽搁在路上的军粮倒是也送来了,陆恒看着胆战心惊、颤颤巍巍来交接的官员,脸上是一副冷笑。

    “此事自有皇兄定夺。”

    …… ……

    大军得胜,方念真却没那么开心。

    黄莺似是“疯”了,这倒不是真的说她脑子有什么问题,而是她这几日都情绪高涨。

    “掌柜的,能求您再问王爷要些纸张来吗?之前您给我拿来的纸,我又写满了。”

    方念真表情复杂,“先歇歇不行吗?最近你在马车上也一刻不停歇,我看着都晕车了。”

    黄莺头都不抬,在晃晃悠悠的马车上坚持写着小说。

    “掌柜的,这不是您教我的吗?说有灵感的时候要及时记录下来,要不然会……怎么说来着?哦对,会‘卡文’的,卡文断更对读者不好。”

    “可你又不是连载!”

    除了从战场下来就一直亢奋的黄莺,还有一个蔫头耷脑的曾月怡。

    也不知道危诗霜死了,她难受个什么劲儿?

    这俩人之前不是水火不容吗?见了面就掐架。

    搞不懂。

    …… ……

    回到新云州那日,城门口挤满了人,方念真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阵仗。

    这次与年初那次的“保卫战”还不一样,这次大肃可是争了口气,直接把之前被侵占的城池夺回来了不说,还又狠狠打了靳翰一通,给他们都撵到草原深处去了。

    方念真坐在马车里,看着一张纸熟悉的面孔。

    白露大惊小怪道:“姑娘您看,那是咱们‘方记’的!”

    她顺着白露手指的方向看去,还真是!

    知晓领队,那几十号人都聚在一起,举着方记的幌子,挥舞着手里统一颜色的小旗子。

    她打开车窗,大大方方地和他们打着招呼。

    “等我,一会儿就来!”

    方念真没料到,她的马车直接驶入了瑞王府。

    作者有话说:

    曾月怡、危诗霜、桂游的故事,我会在番外里写,到时候大家按需购买哦~感谢在2023-11-25 23:59:34~2023-11-26 23:54:32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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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179章 我能娶你吗?

    方念真再撩开车窗的帘子时, 马车已经驶进了瑞王府,一草一木都是方念真熟悉的样子。

    看来陆恒在外征战的这些日子,棋云和曾管家把新云州的王府也照看的很好。

    曾管家热泪盈眶地迎了上来, 陆恒下马, 他率领府内众人跪地恭贺。

    “恭贺王爷,大胜归来!”

    方念真也懵懵地下了马车, “王爷,这……?我现在可以回家了吗?”

    陆恒直接牵过她的手, 惹得方念真还怪不好意思的。

    虽说新云州的瑞王府也应该早就收到消息,知道他们二人在一起了,但是毕竟还没成婚,现在这样,她实在有些羞涩。

    陆恒这厮不仅不松开,还孩子气地晃了晃两人拉住的手, “都是自家人, 你怕什么?”

    方念真又气又羞, 一个白眼飞过去:“谁跟你是自家人。”

    围在周围的人都低声笑了。

    陆恒微微弯腰看向方念真,“不逗你了,虽然已在靳翰办过一次庆功宴了, 可是那次实属匆忙了些。今夜在新云州有一场正式的庆功宴,我想邀你参加。”

    “这不好吧?王爷您自己去就成了。”

    “没什么不好的,为黑虎军筹得这么多的粮食,你去参加庆功宴也是应当的,并不只是因为你是未来的王妃。”

    陆恒这人,说正事的时候, 偏还要调侃她一下, 方念真这次真是气急, 提着裙摆跺着脚径自走远了。

    陆恒在后面喊她:“你去哪儿啊?”

    方念真身后带着一串侍女,不回头地答道:“这不是我自己家吗?我回我的院子!”

    这还是之前新云州战乱的时候,方念真来找棋云,棋云无意中和她透露的。

    那次她被危诗霜派人袭击,直接被陆恒抱回了府里看太医,住了两日,那处客院从此之后就还是按她住着时候的样子收拾着。

    方念真一进屋,就看见了熟悉的摆设,古朴而内敛的装饰,偏偏配着一套嫩粉色的床幔。

    木槿满面笑容地走了上来,“姑娘,王爷说让您先歇息一下午,晚上与他同去。衣服也给您挑好了。”

    方念真却摆摆手,“既然还有一下午的时间,我先去方记报个平安,木槿你帮我打听一下曾月怡如今在哪儿,我还想与她聊一聊。”

    方念真喝了几口水,就出发去“方记”了。

    如今三家店都已经正常开门了,只是生意没有之前好罢了。

    方念真直接来了“方记酒楼”,这里地方大,也方便与人叙旧。

    自从她把炒火锅底料的事儿交给了两个徒弟,方记的铺子开门与否就彻底不受限于她在不在新云州了。

    见她回来,众人都很是兴奋。

    “掌柜的,您还好吧?战场凶险,有没有受伤?”

    “师父,看您都瘦了,这几日好好休息,我们给您做吃的吧!”

    “念真呐,那靳翰人被打的落花流水的吧?快给我讲讲,我泄泄愤。”

    ……

    一连串的问题抛过来,把方念真都问懵了。

    好在,他们也并不是非要一个答案,只是以这种方式表达着自己对她的关心。

    方念真从怀里掏出来一个木匣子,“知晓,如果账上有足够的银子,就兑了,给大家发下去。”

    知晓一打开,险些晃瞎了眼。

    “这……金子?”

    说到“金子”两个字的时候,知晓的声音放的很轻。

    方念真也不舍地摸了摸那个小匣子,这个匣子伴随她良久,多少个睡不好的晚上,打开盒子摸一摸里头冰凉的金子,她就能做个好梦。

    “我知道,收粮食的时候大家都是按最低价给的,亏大发了。今年新云州粮食产量不高,粮贵。我也不费那份劲,买了粮食再还给你们了,大家拿了钱,自己买点家里需要的。”

    方念真心意已决,谁劝也无用。

    知晓就赶快拿出账本,与方念真草草核对了一下。

    白露凑到方念真身边:“姑娘,这钱也不必由您出,王爷应该给您付了。”

    木槿不动声色地碰了碰白露,小声说道:“姑娘不喜王府为她还人情。”

    相处的时间久了,像木槿这般心细的,还是能猜对方念真几分心思的。

    方念真确实之前就想过了,她之前筹粮,但是何正那边代表瑞王府,强制把这笔钱给出了。

    她白得了好名头,先把这边欠大家的人情给还了,家家都是只留了个吃饭够用的粮底,其他的粮都给了她了。

    她总不能昧良心的对不起大家。

    至于瑞王府那边,方念真也打算把钱还上。

    唉,好人难当啊,这里外里的,她得搭进去不少的钱。

    不过,好在现在战争暂时结束了,她又可以过安稳日子了,千金散去还复来。

    和她的亲朋好友聊了一会儿,大家见她没事也就放心了。

    方念真就知道,她不来这一遭,大家都得提着心担忧着。

    现在好了,每个人都放心了,方记的员工也有了主心骨了。

    她转身就出了店去寻曾月怡了。

    曾月怡那日擅自做主,不请军令,就带她的奇兵队去追她以为的“方念真”。

    虽说情理上做的没错,但是军令如山。

    作为士兵最重要的就是要服从。

    陆恒看在她之前英勇杀敌的份儿上,没给她处以军棍就已经很宽容了。

    方念真不知道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问黄莺,黄莺也不是很清楚,她当时都要吓死了。

    只是看见曾月怡抱着一个女人的尸首,默默无言了良久。

    之后朝廷就派了其他的军队来镇守疆土,黑虎军紧急撤军,行走匆匆,方念真也没空与她畅谈。

    军中认识曾月怡的都传,说她自那日被瑞王训斥后,就一直情绪低迷,萎靡不振。

    但是方念真却觉得不是这么简单,曾月怡不是功利心那么重的人。

    曾月怡肯定还有别的事情,是自己没了解到的。

    方念真到了“致远镖局”在新云州的分部时,一向飒爽的曾月怡正在苦闷地喝着酒。

    方念真一把夺过酒壶,“晚上才是庆功宴,怎么现在一个人在这里喝,连下酒菜都没有。”

    曾月怡显然是刚刚开喝,眼神清明。

    “我有什么功?我没功。”

    方念真皱眉:“还真是因为瑞王处罚你一事?”

    曾月怡往椅背上一靠,鞋很不讲究地搭到了桌子上,她抱着肩膀闭上眼睛,看起来很是疲惫的样子。

    “不是,我本来也没打算在军中发展,一个女子,能怎么发展?难道要我一直扮男装?虽然我本来也像男孩子,但是若是要我一直隐藏身份,那我是万般不愿的。”

    方念真试探道:“那……是因为危诗霜?你和她不是有仇吗?”

    曾月怡睁开了眼睛,望向天空。

    “有仇,也有旧。现在人死了,我却记不清她可恨的模样了,人的记性可真差。”

    之后无论方念真怎么劝她,她都不肯继续说了,只说自己歇息几日就好-

    晚上的庆功宴,方念真特意遣侍女去问了陆恒她要不要男装出席。

    陆恒说她正常着女装即可,现在不是战时了。

    方念真就由着侍女们给她打扮,妆容和衣裳怎么样无妨,只要不戴那些陆恒送她的奢华的首饰。

    毕竟是军营中的庆功宴,将士们在边关辛苦奋战这么久,都辛苦了,方念真不想打扮的太过夸张了,反倒让人心生一些不好的想法。

    她依旧是戴了陆恒赠她的那支金簪,并未有别的珠饰。

    一切装扮好,方念真在对着铜镜欣赏自己的妆容时,镜中映出了另一人的身影。

    “你怎么走路没声啊!”

    方念真嗔怪地回头给了陆恒一拳。

    陆恒假装被打痛,“啊”了一声,又调笑道:“念真在军营中也是学了些功夫的啊。”

    “喵喵喵——”

    几声猫叫传来,方念真这才注意到,跟在陆恒身后进来的,还有两只猫!

    大福显然十分激动,“嗖”地一下就想跳上方念真的膝上,被身手快的陆恒在半空中给抱住了。

    “乖大福,你主人刚刚才装扮好,现在你上去要粘一身猫毛了。”

    方念真想抱大福的手也停在了半空中,转而变成了去摸大福的头。

    今日的衣服穿起来有点复杂,她确实不想再折腾着换了。

    大福享受的打起了小呼噜,惹的云团在底下嫉妒的喵喵叫。

    直到把两个猫都宠遍了,又拿了小鱼干来喂,才终于消停了。

    方念真这才发现,屋内的侍女刚刚已经不知不觉都退了出去。

    陆恒不停地踱着步,一会儿拿起桌上的茶杯喝一口,一会儿又对着方念真笑。

    方念真无语地撑住额头,“王爷有话就说。”

    陆恒沉吟,“今天这晚霞挺美的。”

    “嗯。”

    “看这晚霞如此绚烂,明日定是个好天气。”

    “嗯。”

    陆恒深吸一口气,总算是说出了正题——“我是想说……,念真,你、你看看这个。”

    方念真难得见陆恒如此紧张,心里其实已经猜到了他想做什么。

    但是人家既然准备了惊喜,自己配合这个惊喜,就是对这份惊喜的最大尊重。

    她装作不知地接过陆恒从背后拿出来的精致的小木匣。

    打开方形的小匣子,里面果然如她所料,装着一对精巧的戒指。

    出乎她的想象的是,这戒指并不是大肃当今最主流的纯金戒指,而是镶嵌了玉石在上头。

    一红一蓝,小巧的玉石被磨的极为圆润,一前一后镶嵌在金戒指上,倒是有了几分灵动。

    两只戒指肉眼看来,大小、形状并无区别,唯一的不同就是两颗玉石所在的位置。

    陆恒紧张地咽了一下口水,拿起红色玉石在前的那枚戒指。

    “方念真,我能娶你吗?”

    她看着眼前的陆恒,目光灼灼,少年的爱恋,炽烈的仿佛夏日的太阳。

    方念真捂着唇笑了笑,“好呀!”

    没有她认知中的单膝跪地,也没有那句“你愿意嫁给我吗”,而是反过来的一句“我能娶你吗”。

    真是冒傻气。

    陆恒也不知道,自己得到她的答复时,心中竟然会如此的雀跃。

    明明已经是个几乎确定的答案了。

    但是得到她的答允,却仿佛和之前赢了和靳翰的大战一般开心。

    还好之前和言从之交谈时,听他提过几嘴“求婚”是怎么回事。

    如今看来,小厨娘果然受用。

    不枉他边在战场上打仗,还边往王府传信,监工这戒指的打造。

    陆恒郑重地把戒指戴入方念真的中指——嗯……怎么说呢,好像尺寸不大合适?

    “戴……这个手指可以吗?”

    陆恒小心翼翼地和方念真商量着,一边把戒指往她无名指上套。

    方念真本来刚刚有些感动,现在看着陆恒笨拙的样子,一下子又笑了出来。

    她干脆利落地把戒指往手指根一推,“嗯,这个指头正好。”

    又拿了另一枚出来,温柔地给陆恒戴上。

    方念真举着手掌左右抖了几下,“好看,喜欢!”

    她注意到,陆恒看戒指的眼睛逐渐聚焦到她的唇上。

    气氛逐渐变得暧昧,陆恒搂住她的腰肢,她的手臂也已经环上了他的脖子。

    两人的唇越来越近,呼吸都缠绕在一起。

    “王爷!咱们该启程去军营了!”

    小九敲着门,大声在外面喊叫着。

    方念真肉眼可见陆恒的眼中闪过杀气。

    “哈哈哈,我们快走吧。”

    方念真笑得都快岔气了,小九也太会挑时机了。

    黑虎军现在驻扎在城外十里处,各样美食已经准备好,篝火也已经点燃。

    气氛在陆恒携方念真一起下车的时候,达到了最顶峰。

    谁都知道,这是陆恒公开带出来的第一个女人,意义非凡。

    只是,当一众副将看清方念真的脸之后,都惊讶万分。

    最后一役,不是所有人都围在陆恒跟前的,所以也不是所有人都知道做小灶的小厨子就是瑞王的心上人的。

    往常起哄最欢的那几个老副将此时都蔫了,眼神不好辨不出男女也就罢了,还背后揣度王爷是断袖。

    方念真穿回女装,就不是“清秀”而已了,历经此次战事,她的脸上也添了分成熟。

    再加上是第一次与陆恒出现在这样的场合,难免有些害羞,她有些放不开,又为了不给陆恒丢面子而强装镇定的神情,其实更为她添了几分娇俏的神韵。

    陆恒也大大方方介绍了方念真的身份,“这位就是筹粮的方掌柜。”

    一些与陆恒关系好的年轻将领开始试探着和陆恒开玩笑,“这得怎么称呼呢……嫂夫人?”

    陆恒一人给了一拳,“我倒是没说法,不过……老实点。”

    于是就一个个还是规规矩矩的叫“方掌柜”,众人看着她和瑞王手上的同款戒指,都露出了“原来如此”的笑容。

    方念真这样一在军营中亮相,消息就传到了四面八方。

    京城中自然也不可避免。

    方念真刚刚投身于“振兴方记”的事业,就收到了消息。

    皇上召她与陆恒进京。

    “吧嗒”,方念真手中炒牛肉的锅铲就掉了。

    “不进京不行吗?”

    那可不是什么好地方。

    陆恒也惆怅地望了望天,“圣意不可违,念真,我保证这是最后一次了,以后我们不想去京城的时候就不用去了。而且,皇兄应当是要赐婚于你我。”

    作者有话说:

    陆恒:先跟媳妇求个婚,然后正大光明带去参加个晚宴宣誓主权,嘿嘿嘿~

    (快大婚了,你们猜婚礼会在哪里办?)感谢在2023-11-26 23:54:32~2023-11-27 23:55:14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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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80章 皇兄,此事恕难从命

    进京也无妨, 现在与靳翰通商还是暂停的状态,她在新云州再怎么忙,也是没有那么大量的客流量, 支撑不起来。

    嘱咐了方记酒楼给之前新云州战事开始时, 那对没能办成婚宴的新人重新筹备婚礼,婚期哪一天都随他们定。

    方念真带着厚厚的计划书, 直奔京城了。

    分店,我来啦!

    方念真对分店其实已经有了初步的想法, 她想开在集城,就在京城以南的二百里处。

    这里是除京城以外的,众商队齐聚之地,也是大肃第二大的货物交流中心。

    之前“方记”的客户一直不断,也是多依靠于这些商队之间的互相推荐。

    她都想好了,陆恒忙碌的时候, 她就去集城的批发市场看一看, 听说那里很是热闹。

    到了京城, 方念真就发现瑞王府的人对她的态度与之前又不一样了。

    碍眼的棋蕊确实是不见了,应该是彻底歇在郊外的庄子上回不来了。

    瑞王府每一个侍从都对方念真恭敬至极,尤其是在看见两人戴着同款戒指后, 更是恨不得身子都弯成虾米了。

    谁不知道啊?

    之前不近女色的瑞王现在可是认真了,府里应该很快就会有瑞王妃了。

    虽说召的是陆恒和方念真两人,但是陆恒大战归来,还是有许多要事要与皇上密谈,所以今夜只有陆恒一人独自进宫。

    陆恒到了皇上的勤政殿时,里头的氛围与之前很是不同。

    皇上照常加班加点地批着奏折, 但是殿内有婴孩的笑声。

    算起来, 大皇子已经过了周岁了, 陆恒在外征战,没能赶得上大皇子的周岁宴,听说也办的很是热闹。

    因为是夜里,陆恒也不必身穿朝服,他就只穿着便服去见了皇上。

    进了殿内,果然是大皇子也在此。

    许久未见,已经不再是那个襁褓中的婴儿,小小的人正扶着皇上的腿站着。

    “煜儿,快看,你七皇叔回来了。”

    陆恒接过宫人递上来的热帕子,仔细净了手,一把抱起了大皇子。

    “哦唷,我们煜儿真沉啊。”

    皇上哈哈大笑,“这小子能吃着呢。”

    寒暄过后,宫人就把大皇子带离了勤政殿。

    陆恒笑着说道:“皇兄果真慈父情怀,批奏折也不忘哄着煜儿玩。”

    陆怀看着陆恒削瘦的脸,也忍不住叹了口气。

    “七弟辛苦了。”

    陆恒听言,直接跪地,头都不抬:“为大肃万民,臣不觉苦。”

    陆怀微微皱了皱眉,从这一句“臣”,他就体会到了——陆恒对此次出征,有不满,有怨气。

    多半还是为了那粮草延误一事。

    陆怀也有心安抚他。

    “都是自家人,就不客套了。听说你带了那女子去军中的庆功宴?这是想定下来了?”

    之前他就建议过陆恒再从贵女中选一位做正妃,他非不肯,那也就罢了。

    谁叫陆家总是出情种。

    “此次大胜,狠狠挫了靳翰的锐气,朕心甚慰啊,靳翰使臣正在与咱们大肃和谈,这回朕一定要狠狠宰他们一笔,那些战马,也该给大肃分一分了。此次战役之后,应当暂时不会有大战了,阿恒也可在京城安心成婚了,朕为你赐婚。”

    陆恒听了这事倒很是开心,“多谢皇兄。”

    皇上想了想,又道:“经商女的名头总是不好听,听说还是个孤女,没有兄弟,那便连耕读世家都够不上了。朕便让她认翰林院的放学士为养父吧,恰巧他家无女,又都是姓方。如此,身份也算抬了上去,勉强配得上你。待成婚后,让她好好待在内宅,也不必再抛头露面了,经商的事都交给下人。”

    陆恒皱了皱眉,一揖到地。

    “皇兄,此事……恕难从命。”

    皇上挑眉,“为何?”

    陆恒目光如炬,“赐念真官家女身份,臣弟知皇兄是好意为我,但是我不介意她经商,这也不影响她做我的妻子;另外,臣弟不想限制她,若是把她圈在后宅,只怕她余生都不得欢愉,臣弟于心不忍。”

    陆恒的话还是尽量说的婉转了。

    若是方念真自己不想经商了倒还好,可如果是皇上和他强制不许她做,一切都交给下人,那她还有什么趣味可言。

    不让小厨娘开店?那只怕这门婚事要告吹。

    皇帝不解。

    “没说不让她开店了,只是说交由下人去打理,京城哪家的主母不是这样,打理好内宅便可。”

    陆恒没有正面回答,反而反问起了皇上。

    “皇兄,言从之此次从海外回来后,你准备怎么办?还是不恢复她的女儿身吗?”

    陆怀显而易见地沉默了。

    啧,这倒是个横亘在皇帝和朝堂之间的大问题。

    言从之这人,能耐大的很,如今产量极大的红薯、玉米都是她自海外发现并带回来的物种。

    只是有一个问题——她是个女子!本名是“言从芝”。

    这是她上次带回红薯和玉米之后,向陆怀挑明的。

    也不知道她是在海外遇到了什么事,说破自己是女儿身的时候,她颇有一种要杀便杀、要剐就剐的那种豁出去的感觉。

    皇帝震怒,她居然瞒过了那么多人,一路科举上来,进朝为官。

    可她又着实是个人才。

    皇帝也不是没想过派其他人出去,可是从来没有人像她一般,每次回来都能带些有用的东西或者人回来。

    之前带回来一个特别会做琉璃的金发碧眼的人回来,那人的琉璃做的又快又好。

    目前言从之是女子之身这件事,也就只有他和陆恒知道,其他的朝臣若是知道了,还不得吵翻天。

    皇上疲惫地用手指捏了捏眉头,自暴自弃。

    “大不了,朕把她收到后宫来,如此一来,她既不耽误嫁人,还能继续为大肃办事。”

    话说出去,却不见陆恒回话。

    皇上拿开手,睁开眼睛仔细一瞧,自己那好弟弟正抿着个嘴瞪着他。

    这是他生闷气的表情。

    陆怀一拍大腿。

    得!

    忘了阿恒他生母当年被父皇强娶入宫的事了,最后在后宫的争斗中早早就撒手人寰,只留下年岁尚小的陆恒。

    他这是碰到这小子的逆鳞了。

    “咳咳,我不是这个意思……我随口一说,你放心,言从之的事……朕还会让她在朝为官的,这也是她的愿望,只是她的官职还有待商讨。”

    陆恒的脸色这才缓了缓。

    “所以臣弟说,不必给念真伪造身份,只要皇兄支持,臣弟就可以无视那些流言蜚语,有臣弟娶从商女在前,皇兄公布言从之的身份在后,面对的阻碍就也没那么大了。”

    皇上轻嗤一声,这臭小子,又在那找理由呢,还一脸认真的样子。

    “罢了罢了,都随你,想什么时候办婚事?朕让底下人赶紧准备着,你年岁也不小了。”

    陆恒沉默了一瞬,“皇兄,臣弟正好有一事想报与您。”

    皇上就看见陆恒又一次掏出了他那块虎符。

    他眯起眼睛:“阿恒,这是何意?”

    这可不是上一次,上一次是为了演戏给外人看,兄弟俩“大吵”了一架。

    这次,看陆恒的样子,倒像是认真的?

    “臣弟幸不辱命,已经完成了任务,虽然没能把靳翰三王子也拿下,但是现在的结果,也在皇兄给我的计划范围之内。往后,臣弟只想安居边境,为皇兄守疆土。”

    陆恒说完这段话,长长地舒了口气。

    藏在心里的话久了,现在说出来总算是卸下来一个重担。

    皇上听闻陆恒此言,怒喝:“糊涂!就为了那个女子吗?”

    “不是因为她,皇兄,是我真的累了。现在靳翰已经被打的没有反击之力了,我也想做些自己喜欢的事情。”

    陆恒总算是不再一口一个“臣弟”了。

    端坐在椅子上的皇帝却起身,在地上迷茫地绕了两圈,终于定了定心神。

    “还在为粮草一事闹脾气是吧?当时那批粮草被萧明知给暗中动了手脚,我也是后来才发现,一发现我就赶紧想办法补救了。”

    陆怀的语气软了下来,又亲自拿了茶壶给陆恒斟茶,俨然又是一副好兄长的模样。

    陆恒此时却不想与陆怀抛开君臣身份,只论兄弟感情。

    “十几万军士在前线搏杀,臣弟看着日渐吃空的粮仓,实在是心中不安。”

    他的语气很是沉闷,若是再年轻个几岁,他定要与皇兄吵一架。

    当初他登基之时,是那样的满腔热血,日夜思考的都是整治朝纲,造福百姓。

    可现在……

    皇兄当真早前不知道萧明知留下的暗桩吗?

    自己拥兵十几万,皇兄当真完全放心的下吗?

    延误粮草一事,真的不是怕他拥兵自重,起兵造反,而对他的试探吗?

    陆恒攥紧了拳头,罢了,多想无益。

    反正他以后是不想干了。

    封金挂印,这样他还能保住和皇兄的兄弟之情,以免再引起无端的猜忌。

    日后就在边陲一角守着,陪念真做点生意,挺好。

    最后,陆恒使尽浑身解数,还是把虎符给皇上还回去了。

    结果就是婚礼得在京城办,之后才允他回新云州。

    陆恒满身清爽地出了勤政殿,却不知,他的皇兄在里面摩挲着虎符,看了良久。

    想不通。

    陆怀不知不觉踱步到了皇后住的长秋宫,犹豫了下,还是抬脚进去了。

    已是深秋,束妍却还坐在葡萄藤下看星星。

    陆怀从宫女那里拿了毯子,悄悄地披在了束妍的身上。

    束妍吓了一跳,赶紧起身行礼:“皇上万安。”

    陆怀伸出手扶她起来,“不必多礼。”

    说完这两句话,两个人就陷入了无言尴尬的氛围里。

    最后还是陆怀先开口了,“咳,外头天凉,进去说话吧。”

    皇后的寝殿内,现在桌上摆放着粥点和汤羹。

    陆怀看了一眼,“撤下去,让御膳房做下酒的菜来。”

    束妍惊了,“陛下,明日还有早朝,现在时辰不早了。”

    “无妨,少饮一些。”

    …… ……

    片刻后,桌子上换上了冷吃牛肉、小鱼花生、椒盐虾仁、脆腌黄瓜。

    皇上说要下酒菜,但是御膳房肯定不能只上这些,又上了几道热菜并几款果味饮子。

    “阿妍,陪我喝一点吧。”

    束妍果断地拿起了一旁的饮子,“我喝这个吧。”

    陆怀拿另外一个酒杯的手一顿,“也好,你生了煜儿后身子亏损,不宜饮酒。”

    两个人安静地吃着菜,陆怀努力地找着话题。

    “这个小鱼花生做的不错,小鱼一点腥味儿都没有,够酥脆。”

    “嗯。”

    “对了,我准备给阿恒赐婚了,你最近得空的时候也见一见他的心上人吧,到时候我也来你这儿,我倒要看看是怎么样个女子,把阿恒的魂都勾去了。你知道他和我说什么吗?他说以后他就守在新云州,不愿久居于京城。”

    束妍夹菜的筷子停了一下,“好,这几日我就安排设宴。”

    两个人又就事论事,谈论起了陆恒的婚事。

    束妍考虑的极为全面,从第一次见面给的见面礼,到日后大婚时的细节,说的头头是道。

    陆怀一边嚼着花生一边看着束妍。

    两个人已经很久没有这样坐在一起商量事情了。

    阿妍以前也不是很擅长这些事情的,她出身小户,对于这些人情往来一头雾水。

    可惜,这偌大的后宫,由不得她像以前那般天真烂漫。

    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她办事越来越妥帖了,笑意也越来越不及眼底了。

    从前,他与束妍也是有过很好的时光的。

    可惜……都被他给肆意挥霍了。

    仗着束妍喜欢他,一再要她等他。

    等一等,等我继承皇位。

    等一等,等我坐稳这个宝座。

    等一等,等我灭掉萧家,赶走靳翰。

    其实,就算没有德妃,没有萧家,他们两个人好像也不会有好的结局。

    陆怀清楚的知道,这段感情落到现在这个地步,根源在他。

    一杯接一杯的酒喝下去,陆怀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绪。

    “阿妍,你知道吗,阿恒和我闹别扭,他觉得我疑他,他居然认为我会疑他!”

    陆怀说这话的时候,头一直低着。

    束妍清楚的看到,帝王的眼泪随着醉意滴落在酒杯中,又被他端起来一饮而尽。

    陆怀,被人疏远的滋味不好受吧。

    束妍整理了一下心情,温声劝道:“阿恒还肯跟你闹脾气,就说明他还拿你当他最亲的兄长呢。”

    若是如她一般,彻底失望,心只会如一潭死水,对他无波无澜-

    陆恒回府,方念真就被这个消息砸懵了。

    “啥?!马上就成婚?”

    陆恒拥着她,安慰道:“我知道有许多对你来说很重要的人都没在,咱们办两场好不好?在京城办一场隆重的,回新云州再办一场温馨的。”

    “可是我……”

    这叫什么事儿啊,才刚刚接受求婚呢,隔了没几日,告诉她马上要办婚礼了?

    “不是,不行!”

    陆恒急了:“怎么了?你不愿嫁了?”

    方念真叉腰跺脚:“不是,陆恒,我还没攒够嫁妆呢!”

    陆恒长舒一口气,“这事儿啊?你带着大福就行了,大福就是你最珍贵的嫁妆。”

    这小家伙也算是两个人的红娘呢,因为它,两个人有了不少联络。

    “不成!”

    方念真焦虑地在地上走来走去的,跟一头拉磨的小倔驴似的。

    陆恒拉她坐下来,慢慢哄:“那这样,你不是说要开分店吗?咱们尽快把分店开起来,你的菜品好,鬼点子多,我手下能人也有不少,派过去给你做掌柜,必不让你亏本,好不好?”

    “那我要亲自去一趟集城。”

    “好。”

    “你不许什么事都替我做好了,我让你帮我的时候你再帮。”

    “好。”

    “你……”

    陆恒打断她:“念真,你嫁我之前怎么样,嫁我之后就还什么样,不必改变。我已经和皇兄说过了,日后你照常开店,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方念真本来还没想明白自己是在忧虑什么,她只当自己是婚前恐惧症,现在陆恒三言两语就给她解答了。

    她好像确实在隐隐地发愁,她怕嫁了王爷就不能光明正大的开店了。

    没想到,陆恒竟然细心到如此地步,连这个都为她特意请示了皇上。

    方念真眼圈一红:“不行。”

    “嗯?怎么了?还有哪里不行?”

    她哽咽着说:“你说嫁给你之后还和以前一样,那不行,嫁给你必须得比我之前过得要好。”

    陆恒没想到,小厨娘还有心思逗他,“哈哈哈,好,我必定让你过上身心都快活的日子。”

    嘶,她知道陆恒的意思是说让她吃得好穿得好,心里想做什么就做什么。

    可是这词说出来,怎么听着有点不正经?

    …… ……

    方念真第一次进宫就是要面见皇后,说不紧张那是假的。

    好在有陆恒陪伴,各式礼节已经学习了好几日了。

    方念真领悟能力强,又肯用心学,虽然不是什么世族贵女出身,但是礼仪也看得过去了。

    她没想到,当今皇后竟然这么瘦,看起来眼神也很疲惫,完全不似陆恒给她讲的他印象中那个“明艳活泼”的嫂子。

    陆恒与束妍也很久都没有好好说话了,束妍嫁与陆怀时,陆恒还养在大相国寺内。

    她没少陪陆怀偷偷去寺中看望陆恒。

    束妍那时年岁也小,但是真正做到了“长嫂如母”,对陆恒十分的体贴照顾。

    所以陆恒也非常的敬重她。

    束妍十分的平易近人,她知道方念真出身民间,便与她聊一些宫外的话题。

    还兴致勃勃地让宫人拿出了印有“念真食品”的牛肉干。

    “听说你店里的冷吃牛肉更好吃,但是现在京城中只有牛肉干可买,不过这牛肉干也美味极了,我许久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了。”

    方念真觉得皇后真夸张,皇后在宫中,什么山珍海味没吃过啊。

    她紧张地回答道:“应该是京城分店的牛肉用完了,而且现在天气也凉了,冷吃不大好卖了。不过这并不难做,有机会我做给皇后娘娘吃。”

    束妍笑着安抚她:“哪儿有第一次见面就让你下厨的道理,那我不成了恶嫂嫂了?”

    方念真总算被逗笑了。

    殿内气氛融洽,一直到皇上也来了。

    虽然陆恒早就给方念真做过心理建设,可能皇上会来,可是当真的面对时,她还是深深吸了一口气。

    陆恒和方念真一同跪在地上,他悄悄握住方念真的指尖,被皇上捉个正着。

    这个不争气的弟弟!

    哼,陆怀也牵过束妍的手,搞得跟谁没有伴侣似的?

    “免礼吧。”

    一顿家宴吃下来,皇上对方念真多少也有了些了解。

    他是天子,每天接触着心思各异的朝臣与嫔妃,识人的本事还是有几分的。

    他承认,是他对经商女子的认知太过浅薄与片面了。

    方念真绝不是那种追名逐利的女子,她很真诚,与阿恒也是真的恩爱。

    相爱之人的眼神是装不出来的。

    饭后,皇上就拉着陆恒商讨一些政事,方念真被皇后带到了殿后歇息。

    经过一上午的相处,她已经放松许多了,皇后真的很亲善。

    闲聊的时候,有宫人把哭闹不停的大皇子带过来了。

    方念真看着,皇后先是下意识地伸出手要去抱,却又皱了皱眉,收回了手,只是让乳娘把大皇子抱至她身前的矮椅上。

    大皇子鼻涕一把泪一把地扯着她的裙摆,皇后无法,只得把他抱到自己的腿上。

    “怎么了?煜儿?”

    “父房啊呜呜呜啊……”,大皇子看起来话说的不是很利索,但是皇后居然全听懂了。

    “今日有客人,我们吃的时候你还在睡着,晚上父皇和母后就陪你一起吃饭了好不好?”

    束妍耐心地一遍遍解释着,也不知道一周岁的孩子能不能听得懂大人讲道理,不过还真是慢慢止住了哭泣。

    方念真看的连连称奇。

    旁边有个榻是专门给大皇子玩玩具的,小家伙就安安静静地在那边玩,时不时抬头看一眼皇后,

    可是皇后再也没主动看向她的孩子。

    方念真觉得有些不对劲,皇后似乎又是疼爱自己的孩子,又不想见到他似的。

    再联想到皇后在刚才的宴席上吃的那一丢丢只够维持人类生命体征的食物。

    方念真觉得自己有一个大胆的猜测。

    不过,这得等回去问过陆恒再说了。

    陆恒带着方念真出宫时,硬生生多了一辆马车随着回府。

    皇上和皇后给了不少的赏赐,看的方念真直咋舌。

    陆恒却说,这全部都要充进她的嫁妆里。

    麻了,真的麻了。

    每一样都价值连城,可惜,皇家的东西是不能拿出去卖的,只能放在自己这里欣赏了。

    “皇兄定下了对萧家的判决,德妃混淆皇室血脉,萧家贪污、结党营私、谋反,数罪并算,九族男子及成年女子皆斩首,其余人流放至岭南。”

    至此,陆氏的江山,起码在陆怀这一代应该能稳固住了。

    “哦,活该。”

    方念真对这些都不是很关心,她小声与陆恒说了皇后在宫中的异常。

    “你知道皇后是从什么时候开始这样的吗?”

    这事儿陆恒还真问过,当初大皇子满月宴的时候,皇后状态就极差,他问过皇兄,也问过照看束妍的太医。

    得到的答复都是皇后孕中多思,以后慢慢就能养好。

    方念真喃喃道:“我怎么觉着……是产后抑郁症啊?”

    “这是什么病?”

    “我忘了从哪儿听说的了,就是说产妇也控制不了自己,其实她也不想这样,但是这个病如果不干预,后果还挺严重的,甚至会有伤害自己孩子的行为。”

    陆恒紧皱眉头:“那该怎么治啊?”

    “这我就不知道了,不过,若真是因为怀孩子得的这个病,那我想她暂时脱离现在的环境,找些别的事情做,应该会好一些吧。”

    …… ……

    皇上赐婚的圣旨是进宫第二日就送达到瑞王府的。

    陆恒提的要求皇上都一一遵从了,只是还是说方念真战中筹粮有功,给封了个郡主的名号。

    大婚就定在两个月后,毕竟,宫中关于瑞王成亲的一应事宜在几年前就准备好了。

    可是等着瑞王找到王妃了!

    接到了圣旨,方念真就感觉自己的身边一下子多了好多人。

    一会儿有给她量体的,一会儿又来让她试鞋码,还有各种乱七八糟的小事等她定夺。

    最后还是陆恒把事情都甩给了曾管家,拉着方念真去了集城。

    …… ……

    出了京城,方念真就感觉天高地远,心情都轻松了起来。

    集城离京城还真是不算远,出城之后,两个多时辰就到了。

    在这儿聚集的商人多是因为进京城的手续麻烦,不是一定非要在京城交易,所以选择了这里。

    陆恒在这里有一处别院,此刻也都收拾好了。

    方念真短暂休息了一下,就迫不及待拉着陆恒乔装打扮一番,来到了商队聚集的那几条街。

    这里其实多是提供商队住宿的,但是因为天南海北的商队都有,所以在这儿住宿的商队无事的时候都会在门口摆个小摊,不为零卖,全是为了拉主顾。

    方念真其实很想推销一下自己店里的土豆粉条,现在他们已经做出了干土豆粉条。

    她还专门带过来了呢,和“念真食品”出产的牛肉干、牛肉丝、红枣干一起。

    可惜她现在没在新云州,吃不到新鲜又美味的葡萄了。

    不过知晓和石大嫂接了自己的信,应该已经在安排晾晒房晒今年的葡萄干的事宜了。

    可惜她没有摊位。

    没想到,逛着逛着,突然遇到了熟人。

    “诶?方掌柜?是方记的方掌柜吧?”

    “卢大哥?!”

    作者有话说:

    谢谢大家的营养液支持,这篇文也快走到尾声了,还是得赶紧给加更补上滴~这一章有点肥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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