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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1章 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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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

    像是经过一场乌云大雨,雨后云开,阳光明媚。

    苏绾的心情也跟着明媚,一大早,她就抱着她的孜然盆栽挪到墙角晒太阳。

    桑葚从屋里出来,不免好笑:“姑娘,那东西真好吃吗?”

    “单吃不好吃,得磨成粉做调料,若在烤肉上撒一些,保准香得流口水。”苏绾说。

    这孜然还是苏绾寻了许久,才从一个胡商那得来的。又费尽了九牛二虎之力从种子培育成小树苗。每日施肥、浇水、晒太阳,勤耕不缀总算是开了花,眼下,就等着它结果了。

    苏绾摆弄完她的孜然,伸了个懒腰,问:“桑葚,让你弄的东西弄来了吗?”

    桑葚道:“早准备好了,姑娘等着,奴婢这就去端来。”

    过了会,桑葚端了个大盆来,里头全是鸡脚鸭脚。

    是的,苏绾心情一好就不安分,开始琢磨吃点冰镇酸辣的。

    “开始吧。”她挽起袖子,坐在院子里捣鼓起来,桑葚在一旁帮忙挑骨头和剪爪指甲。

    主仆俩兴致勃勃,热火朝天。

    过了会,隐约间听见隔壁陆安荀在喊富贵,声音渐渐由远而近。

    苏绾默数三声,果然下一刻,陆安荀就蹲在墙头问:“苏绾,看见富贵了吗?”

    “看见啦,你儿子在睡懒觉。”

    陆安荀瞥了眼,富贵躺在廊下一脸享受,许是听见他唤它,尾巴还懒洋洋地甩动。

    他走过去,抱起富贵撸了两把,问苏绾:“在做什么?”

    “做好吃的。”苏绾扭头,见他衣着,嫌弃道:“陆安荀,你最近怎么老穿红?没旁的衣服了?”

    “.穿红不好看?”

    “再好看一直穿也看腻了啊。”

    “.女人真善变。”他嘀咕了句。

    “什么?”

    “没什么。”陆安荀跳下来,瞧了眼主仆俩捣鼓一大盆鸡爪鸭爪,叹为观止:“苏绾。”

    “嗯?”

    “你这样让我想起件事。”

    “什么事?”

    “刑狱司审罪大恶极的犯人时,也是挑手筋脚筋然后再把手脚砍下来。”

    “.”

    苏绾顿时停下动作,不共戴天怒吼:“陆安荀!”

    阿西巴,这还让她怎么吃嘛!

    苏绾飞快净手擦干后,追着陆安荀打。陆安荀沿着游廊躲来躲去,被打得嗷嗷叫,还差点踩着富贵的尾巴。

    “四姑娘?四姑娘在吗?”这时,院门口传来张妈妈的声音。

    苏绾停下来,对陆安荀比了个安静的手势,示意他躲进屋子里。

    陆安荀会意,利索地翻身跃进了敞开的窗户。

    张妈妈走进来,“咦哟”地一声,许是被院子里的一盆鸡脚鸭脚吓到了。

    “桑葚,这玩意咋吃?”

    “张妈妈,姑娘说腌着吃呢,腌好放井里冰镇,味道美得很。回头做好了,我给您送些过去尝尝。”

    “不了不了,腌制这玩意我可不敢尝。”

    说话间,张妈妈走到门前,苏绾状似才从屋里出来。一脸乖巧老实:“张妈妈,可是母亲那有事?”

    “四姑娘,”张妈妈说:“绸缎庄派人来说上回夫人定的货到了许多花样,夫人让姑娘亲自去挑选。”

    苏绾点头:“好,我知道了,这就去。”.

    留下桑葚捣鼓鸭脚鸡脚,苏绾带云苓出门。

    上个月,柴氏在绸缎庄定了一批布,皆是日后苏绾的陪嫁。如今到货,便让她去挑喜欢的花样。

    因着苏绾和陆安荀的婚期就定在明年三月,眼下所剩时间也不多,尤其衣裳被褥刺绣鞋袜都得抓紧起来,许多事柴氏自己顾全不得,索性让苏绾也参与其中。

    绸缎庄离苏家不远,两刻钟后,苏绾到了地方。只是不想,在这里遇见个熟人。

    “苏姐姐。”那声音清脆洪亮。

    苏绾转头,门口进来个威武的身影,遮了半边天光。圆脸柳月眉,眸子明亮。

    不是曹慧是谁?

    苏绾停下,指了指自己:“喊我?”

    曹慧走过来:“这里还有旁人姓苏吗?”

    可是.苏绾纳闷,她何时跟曹慧关系这么好了?

    “巧啊,你也来买布?”苏绾问。

    “我在隔壁挑首饰,”曹慧说:“看见你的马车,所以跟进来了。”

    “有事?”

    “有个秘密告诉你。”

    好嘛,曹慧是个身藏秘密的姑娘,苏绾心想。

    她兴致勃勃凑过去:“这回是什么?”

    “还是关于陆状元的。”曹慧赶忙道:“苏姐姐别误会啊,我对陆状元没心思了,也并没有刻意去打听他的事,只是无意中听我爹爹在书房说起的。”

    苏绾正色:“是什么事?”

    曹慧低声道:“翰林院授官变动了,原先定的陆状元,现在成了杜公子。”

    苏绾一怔.

    江月轩临汴河而建,一到晚上,一排排灯笼燃起,火光映在汴河中,金辉相映。

    这里也是东京城许多文人墨客喜欢来的地方。

    此时灯火阑珊,游船如织,船上娇娘载歌载舞好不热闹。

    可陆安荀无心欣赏。

    对面,杜文卿喝了许多酒,像是有心赔罪似的,他一杯一杯地喝,满面通红。

    “是我对不起陆兄。”杜文卿道:“翰林院士一职没人比陆兄更能胜任,可我.我没别的法子。”

    “我若不如此,只能黯然离京。我母亲已经年过五十,只我一子实在不易,我不能让她老人家失望。”

    “当然,我也不是非要留京,可我还想娶苏泠。遇到她之后,我变得贪心了,功名想要,佳人也想要。”

    “我要建功立业,要出人头地,要升官加爵,要配得上她。”

    他说得激动,眼里布满血丝,还有些湿润的东西。

    “陆兄,我觉得自己可耻!我用不正当手段夺了你的东西。你若想打我、骂我,我皆无怨言。”

    陆安荀没说话,视线落在幽幽汴河上。

    过了会,杜文卿突然起身扯住陆安荀的手:“陆兄,不若你打我一顿,让我好受些。”

    陆安荀抽回胳膊:“杜兄醉了。”

    “我没醉!”杜文卿去寻酒壶,拿过一瓶摇了摇发现是空的,转头喊:“小二,再来一壶。”

    小二殷勤跑上楼来:“客官要什么酒?”

    陆安荀挥退:“下去吧,不必了。”

    “拿酒来!听见没有!”杜文卿大喊。

    陆安荀将杜文卿摁住:“别喝了,我送你回客栈。”

    杜文卿摇头:“我没醉,我要向陆兄赔罪。”

    “陆兄,”他起身扶着桌子:“你可愿原谅我?我们以后.还是不是好友?”

    陆安荀没回他。

    他觉得今晚空气格外闷,闷得连心情也是烦躁的。

    “回吧。”他放开杜文卿,结果杜文卿哗啦跌坐下去,然后趴在桌上嘟哝两句睡着了。

    苏绾找过来的时候,见的就是这么一幕。

    陆安荀坐在栏杆旁,目光平静地落在杜文卿身上,随后又似有所感抬眼朝她看来。

    “陆安荀,”苏绾问:“你喝了多少?”

    陆安荀脸颊绯红,神色迷离。

    “苏绾。”他喊。

    苏绾走过去,就听他说:“苏绾,我们回去吧。”

    “好。”

    他情绪些许低落,苏绾原本一肚子话却突然不知该怎么说了。

    她吩咐陆安荀的小厮把杜文卿送回客栈,然后又让小二送一碗醒酒汤来。

    待陆安荀喝过醒酒汤,苏绾扶他下楼:“走吧,我们回去。”

    两人没坐马车,也没骑马,只缓慢安静地走在夜深寂寥的巷子里。

    少年有些沉默。

    月色清冷地照在他身上,将影子拉得狭长。

    “陆安荀,”苏绾忍了忍,悄悄牵起他的手:“你别难过啊。”

    陆安荀停下,垂眸看了眼两人掌心交握。

    然后也握紧她的。

    “我不难过.”他说:“只是遗憾。”

    彼时苏绾以为他遗憾错失翰林院,后来才明白,重情重义的陆安荀遗憾的是什么.

    上万举子科考,数百进士角逐,入翰林院点翰林是天下学子的梦想。而这么个万众瞩目的位置,并没归此前呼声最高的状元郎陆安荀和探花郎周秀,反倒是进了个名不见经传的寒门子弟囊中。

    杜文卿被点翰林,人人感到意外,但得知杜文卿经常出入季家后,又觉得是情理之中。

    有如此靠山,杜文卿往后可算是踏上了一条青云路。

    这件事的主角分明是杜文卿,而众人却将目光移到陆安荀身上。原因无他,杜文卿和陆安荀交情甚笃,如今本该陆安荀的官职却被杜文卿夺了去,大家都在看陆安荀有何反应.

    陆安荀没什么反应。

    洗秋院里,他躺在苏绾的摇椅上啃鸡爪。

    “怎么样?”苏绾问:“味道还不错吧?”

    陆安荀点头:“确实不错,凉而不寒,酸而不涩,还很有嚼劲。关键是这骨头剔得干净利索,居然能保持其形状不变。”

    “苏绾.”陆安荀说:“我竟不知你还有这手艺。”

    “那当然。”苏绾说:“别说剔鸡脚鸭脚,哪天惹我不高兴,我还能剔人脚。”

    “.”

    陆安荀优哉游哉的腿赶忙放下来,老老实实摆在椅子下。

    “陆安荀,”苏绾又拿了个鸡爪给他:“接下来你有何打算?”

    陆安荀道:“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你先听哪个?”

    “好的吧。”

    “好的就是,我接下来要去任职了。”

    “去哪?”

    “泗州临淮郡。”

    苏绾眼睛一亮:“当郡官?”

    陆安荀:“下面的一个县,当县官。”

    苏绾立即坐起身:“为何?我听说临淮一带地广人稀、常年天灾,依你的条件,即便入不了翰林院也不至于去山穷水恶之地吧?”

    陆安荀叹气,故作忧愁:“正是因为我一表人才,能力出众,所以朝廷安排这么个地方给我啊。”

    什么时候了,小公主还臭屁。

    苏绾撇撇嘴:“那你够倒霉的。”

    “裘老先生是你恩师,且在朝中有些关系,他没拦着吗?”苏绾问。

    “这是恩师之意,也是我之意。”陆安荀道:“朝廷原本要我留京领杂缺,但我不愿。”

    “为何不愿?”

    即便是杂缺,留京也比外任好啊,陆安荀脑子进水了?

    陆安荀一口咬掉一只鸡脚,嚼了嚼说:“昨日跟恩师谈了一宿,我们意见一致。与其留京苦熬不知何时出头,还不如离京放手一搏。”

    “哦,”苏绾神色淡淡:“这算什么好消息。”

    陆安荀:“坏消息要不要听?”

    苏绾坚强微笑:“你说。”

    “你种在墙角的孜然树不小心被我踩死了.”

    苏绾暴起——

    下一刻,陆安荀在院子里嗷嗷惨叫——

    本章已完,请跳到下一章,以下是防盗内容不必看。

    第22章 安哥去干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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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

    陆安荀最后授官淮南东路泗州临淮郡的津阳县县令,文告一出,人人震惊。

    他们跟苏绾的想法一样,以陆状元之才,即便不入翰林院授官京城也使得,怎么就去了泗州临淮郡?

    临淮郡是什么地方?天灾频频,每年都要靠朝廷拨赈灾银两才得以喘息。不论是户部还是工部,一听到临淮郡都头疼,竟不想陆安荀被安排去了这么个地方,而且还是临淮郡下头条件最恶劣的津阳县。

    恶劣到什么程度呢?

    外人不知,但在朝为官的苏老爹和林大人是清楚些许的。

    津阳县不仅穷困潦倒、盗匪猖獗,且当地百姓难以开化。两年前还发生过县丞被活活打死的事,彼时官府震怒,派兵镇压后百姓安生了会,后来又故态复萌。津阳县几乎隔三差五要换个县令,但凡去津阳县任官的人,不出一年总会以各种理由离去,有时津阳县一度出现无官府管辖的情况。

    总之,若说临淮郡是个不好管辖的蛮夷之地,那津阳县则是临淮郡最难搞的刺头。

    苏老爹忧愁得很,好不容易得个厉害的女婿,结果任官却不如意。

    柴氏问:“要去那任多久?”

    “按诏令是三年一任,若政绩好可升任其他地方,若政绩不行,熬到死的都有。”

    柴氏叹气,随后又不甘心地说:“陆贤侄本事好,想来日后能升任其他地方吧?”

    “悬!”苏老爹摇头:“津阳靠海,百姓又多散居于岛上,难集中管制不说,许多人还未汉化,兴许陆贤侄去了言语不通。”

    柴氏这么一听,顿时比苏老爹还愁。

    而当事人陆安荀,此时此刻,跟苏绾坐在行马街的一个小摊旁喝胡饼汤。

    小摊上架一口大锅,锅里是煮好浓稠的八仙汤,要上一碗汤加些香菜、花生、芝麻等调料搅拌,再配几个胡饼,简直是人间美味。

    “陆安荀,你何时出发?”苏绾吸溜了口汤,问他。

    “后日。”陆安荀道。

    “这么快?”

    “已经耽搁许久了,吏部催得急。”

    苏绾点头:“那我得加紧了。”

    “加紧什么?”

    “给你做鞋袜啊。”苏绾说。

    陆安荀狐疑看她:“你?做鞋袜?”

    说完,“嗷”一声被苏绾打。

    苏绾气咻咻:“瞧不起谁啊,不就是鞋袜,能有多难?”

    “不难不难。”陆安荀揉了揉胳膊:“只要别像上回绣的香囊一样就行。”

    “.”

    “陆安荀,”过了会,苏绾突然抬头,眼睛发亮:“你说.我跟你一起去怎么样?”

    “去哪?”

    “去津阳县啊。”

    陆安荀停下,脸上神色变化莫测,眸子里含着点温柔。

    “你就这么舍不得我?”他问。

    苏绾咬着胡饼莫名其妙:“你想哪去了?我是听说津阳临海,我还没见过海呢。”

    “.哦。”陆安荀面无表情:“恐怕不行。”

    “为何不行,我扮成你的随行小厮,不会惹人怀疑的。”

    “伯父伯母不会同意。”

    “那简单,我就说去看住你,免得你在外头养小。”

    “.”.

    苏府。

    苏老爹和柴氏正在商量女儿们的事。

    “津阳县远隔千里,也不知明年三月陆贤侄能否赶回来完婚。”柴氏道。

    苏老爹心大:“若赶不回来,再往后推一推也使得嘛,反正女婿不会跑了。”

    “.”

    柴氏正在给他缝袖口,剜了他一眼。

    “还有泠儿,”柴氏说:“我现在最操心她,二皇子那边也不知还得闹多久。”

    苏老爹:“老三一日在京,二皇子一日不会罢休。”

    柴氏一顿,忖了忖,说:“不若把泠儿送去广陵?”

    柴氏娘家就在扬州广陵郡。

    “哎呀,”柴氏道:“说起来广陵也在淮南东路,与临淮郡顺道,届时还可拖陆贤侄送一程。”

    苏老爹想了想,觉得这主意极好。

    “但得问问老三意见,若她愿意去外祖家住一段时日,固然好。”

    苏泠当然愿意,她早就不想待在京城了,能出去散心自然是好的。

    而苏绾听了,心间一动,也央着柴氏:“母亲,我也想去。”

    “你去做什么?”柴氏斜眼:“过不久就成亲了,平白耽误日子。”

    苏绾心里有旁的打算,但不能直言。

    她乖巧地说:“母亲,就是因为要成亲了,所以成亲前女儿去外祖家好好耍耍,往后可就没这机会了。”

    柴氏一想,是这个理。思量了会,点头同意。

    但还是不放心地叮嘱:“去可以,但莫顽皮,也莫让你舅舅舅母操心。”

    “女儿知道啦。”

    事情就这么愉快地定下。

    萧珉听说两位姨母都能出去玩,羡慕得很,也奶呼呼说:“外祖母,珉儿也想去玩。”

    苏娴摸了摸儿子脑袋:“你姨母不是去玩的,况且珉哥儿还得上学堂读书,你前日不是还说最喜欢去学堂吗?”

    珉哥儿点头:“嗯,我最喜欢去学堂啦。”

    柴氏见外孙乖乖巧巧,目光慈爱。

    “家里一下要走两个女儿,我怪不舍得。”她看向苏娴:“不过还好有你跟瑛儿陪着。”

    她又道:“四个女儿,你是最懂事的,但我宁愿你不要那么懂事,像绾儿一样无忧无虑多好。”

    苏娴笑得温和:“四姐妹中,小妹倒最像父亲的性子,天塌下来也不担忧。”

    柴氏也笑,随即问:“往后你有何打算?”

    指的是婚事。

    苏娴道:“先好生抚养珉哥儿,其他的,就看缘分吧。”.

    戌时,夜色阑珊,树影绰绰。

    季家东角门吱呀一开,一个仆人提着灯笼,领着两人走出来。

    那两人喝了点酒,说话醉意醺醺。

    “杜兄为何拒绝季大人送的宅子?适才季大人在席上下不来台,脸色可不好。”

    杜文卿站定:“受人恩惠,必欠人恩情,我已经欠了许多,宅子就不必了。”

    “可你已授官,长住客栈不像个事,不若搬去官舍挤一挤?”

    杜文卿拱手:“多谢李大人关怀,下官在京城赁了座宅子,虽简陋,却舒心。”

    “你呀你,都是翰林院学士了,还如此谦逊。”

    杜文卿笑笑,伸手:“李大人请。”

    “请!”李大人拱手,率先带小厮离去。

    杜文卿站在季家墙垣下,吹了会冷风。

    待酒气渐渐散了些,他转身,接过季家仆人手上的灯笼,道了句“多谢”,然后也离开了。

    杜文卿赁的宅子在城东水宁巷,离苏家并不远,走两条街就到。从季家回水宁巷其实并不经过苏家,但今晚,他想绕路去看看。

    或许也看不着,但就想经过,哪怕呼吸同一份空气也是好的。

    他想。

    只不过才走到巷子口,前头拦着一伙黑衣人。

    他心下一惊:“你们是?”

    下一刻,他手中灯笼掉在地上.

    苏泠今日出门修画回来得晚些,经过巷子时,马车突然停下来。

    “怎么了?”她掀帘子问。

    车夫道:“三小姐,前头躺着个人,也不知是不是死了。”

    苏泠大骇:“你快去看看。”

    “是。”车夫赶忙过去查看,很快又小跑回来:“小姐,没死呢还有气,就是流了许多血。”

    “是何人,可认得?”

    “有些眼熟,似乎曾去过林家。哦.小的记起来了,是跟陆姑爷交好的那位杜公子。”

    “杜文卿?”

    苏泠立即下马车。

    不远处的青石地面上果真躺着杜文卿,此时他浑身是血,许是察觉有人来了,他艰难地爬起身。

    “杜公子?”苏泠走过去:“你可还好?”

    杜文卿听是苏泠的声音,愣了愣,忙抬袖子擦去唇角的血,又整了整衣衫。

    “让苏小姐见笑了。”他说。

    苏泠见他这模样,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气得浑身发抖:“他居然敢!他居然敢!”

    “不是他,苏小姐不必为在下讨公道。”

    “你有功名在身,他居然也敢如此,何必为他遮掩?”

    “我不是为他遮掩,”杜文卿说:“只是不想.”

    不想你再去见他。

    默了默,他开口:“总之,在下没事,回去擦些药就好,苏小姐不必担心。”

    随着说话,他唇角又流出血来,苏泠忙掏出帕子递过去。

    杜文卿视线愣愣地落在她美好的手和雪白的帕子上。

    没接。

    “不用,免得弄脏了。”

    “你怎么这么呆,脏就脏了,一张帕子而已。”

    杜文卿摇头:“是你的东西,我不想弄脏。”

    苏泠不明白这话含着何意,杜文卿被打是因她而起,她感到愧疚。

    “我送你去医馆吧。”她说。

    在喜欢的人面前这副鬼样子,杜文卿只觉得狼狈,哪里愿意再让她送去医馆,忙摆手:“时辰不早,苏姑娘回家吧,在下自己去就是。”

    说完,他对苏泠作揖,然后一步步蹒跚地走出巷子。

    但转过拐角,杜文卿停下来,靠着墙缓缓坐下。

    脸上神情,不知是痛苦,还是笑.

    五月下旬,陆安荀离京就任。

    离京这日,南熏门外集聚了数十人,皆是来送陆安荀的。

    有林家夫妇,苏老爹和柴氏,还有萧珉小朋友。另有陆安荀在太学的同窗好友,还有科考结识的同年进士,以及恩师裘老先生等人。

    一伙人密密麻麻几乎占满官道。

    陆安荀挥手:“回吧,不必送了。”

    比起旁人,裘老先生满脸骄傲,这是他最得意的学生,如今要展翅高飞,遨游天地了。

    “为师回去就埋两坛洞庭春,等你衣锦荣归!”

    陆安荀吊儿郎当道:“您老人家怎么还这么抠搜,两坛不够,多埋几坛。”

    “你这个臭小子!”裘老先生拍他。

    告别恩师,陆安荀又去看自己母亲,夏寻芳。

    夏氏拉扯儿子这么大,头一回跟儿子分别,早就在林大人怀中哭成个泪人。

    陆安荀头疼,走过去对着两人跪下:“爹,娘,儿子不孝,这一去也不知何时能归。”

    夏氏扶起他:“去了泗州,好生照顾自己,准时用膳,记得添衣,若得闲就给爹娘写信。切莫意气用事,凡事多忍一分.”

    这些话夏氏叮嘱了无数遍,陆安荀耳朵都要长茧子了,却还是老老实实点头:“知道了。”

    他见不得他娘哭,一哭就心软。

    陆安荀转头看向继父林大人,无声求助:您快哄哄啊!

    林大人无奈,劝夏氏:“莫哭了,免得他路上也不安心。”

    夏氏这才赶忙收起眼泪。

    拜别所有人后,陆安荀翻身上马,几步追上马车。

    马车里,苏绾和苏泠两人也刚刚跟苏老爹和柴氏分别。

    比起夏氏,柴氏倒是淡定得多,毕竟她两个女儿是去广陵外祖家,路上又有陆安荀照看,很是放心,是以只嘱咐了几句就让两人上马车等待了。

    一行人挥手告别城门口众人,踏上官道。

    只不过没走多久,听见竹笛声由远而近。

    苏绾掀开车帘瞧了眼,说:“陆安荀,是杜文卿。”

    陆安荀看见了。

    前头,杜文卿独自骑马而来,又或许,他早已在此等候多时。

    他神色疲顿,幞头微乱,淡笑。

    “陆兄,”杜文卿下马作揖:“我来送你。”

    陆安荀看见他脸上的伤,问:“是二皇子派人打的?”

    杜文卿苦笑。

    “他算是手下留情了。”陆安荀说:“依我对二皇子脾性的了解,没将你大卸八块已是仁慈。看来你入季大人门下也不是不无用处。”

    “陆兄何必再挖苦我呢?”

    “我没挖苦你,实话实说。”

    入仕为官,且又处在京城政治旋涡,哪个不站队?只有站队才能自保,只有自保,才能考虑其他。若是陆安荀自己,兴许也会选一个阵营。

    只不过.

    “杜兄.”陆安荀问:“半年前你我因春闱结识,一见如故,我们第一次在江月轩饮酒作诗,高谈志向,你可还记得?”

    杜文卿笑起来,眸子里像是落了缕春光,微微明亮。

    “当然记得。”他说。

    彼时他们志同道合,立誓他日入仕,必当百姓的好官。

    “陆兄放心,我不会忘记初心。”

    陆安荀点头,接过他手上的竹笛:“你送我一曲,我也回你一首。愿你我乘长风破万里浪,他日踏歌而归。”

    清朗笛声响起,潇洒地回荡在广阔天地间,千鸟飞过,啁啾齐鸣。

    杜文卿站在官道上,目送陆安荀的身影渐行渐远.

    陆安荀的马车没走多久,又听见后头有人喊:“安哥,安哥等等我们。”

    转头一看,是陈淮生几人背着锅碗瓢盆哐哐当当地跑来。

    “陈淮生,你们这是去哪?”

    陈淮生气喘吁吁跑到近前:“安哥,我们跟你一起去泗州吧,我都跟我兄嫂说好了,以后闯番事业回来让他们风风光光。”

    陆安荀问:“你不是在开封府干得好好的?跟我去闯什么事业?”

    陈淮生听到这,气不打一处来:“快别说了,他们知道我是安哥的人,天天给我穿小鞋。老子待那月奉没多少,气倒是受一大堆。不干了!”

    “丁三呢?你不杀猪了?”陆安荀问。

    丁三一身腱子肉:“老子杀了这么多年猪连媳妇都讨不着,不杀了,跟安哥闯荡去!”

    “那你呢?”陆安荀问朱茂:“你不当厨子了?”

    朱茂紧张:“我也想跟安哥去泗州,行、行吗?”

    陈淮生说:“安哥,我们小时候跟你混,以后还跟你混,怎么样?”

    泥里生的孩子,天生不惧风雨。他们有的是乞儿,有的父母早逝,一腔赤诚,了无牵挂。

    陆安荀默了片刻,问:“不后悔?”

    “悔什么?安哥你是去干大事不?”

    “当然。”

    “行,那我们就跟着你!”

    就这么,陆安荀带着几个虾兵蟹将,闯泗州——

    本章已完,请跳到下一章,以下是防盗内容不必看。

    第23章 别动!给我亲一下!

    宝们, 初初要搞防盗了。初初全职写文没其他收入,只靠写文养家。现在盗文满天飞,真的影响特别大。如果因此妨碍宝们看文的话, 可以等完结再来哈,完结后我会全部换回来。另外防盗乱码不会多收费,防盗字数跟正文字数是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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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

    广陵郡在扬州,临淮郡地处扬州东南六百里方向,一行人先是行陆路,后转水路。

    约莫过了十天,到达广陵。

    柴家在广陵算是大族,他们到达的这日,柴家大爷也就是柴氏的兄长早早带人等在船亭了。

    柴舅舅跟柴氏一样,性子爽朗,脾气温和,见了陆安荀眼前一亮。

    “竟不想,东京城来的状元郎是如此风姿!”

    陆安荀本就仪表堂堂,若是收敛起身上的侠气,整个人就是一副温润书生、儒雅清朗的模样。

    再加上他在长辈面前惯来会嘴甜卖乖,左一个柴伯父右一个柴伯父,直把柴舅舅高兴得合不拢嘴。

    柴舅舅热情道:“陆贤侄既然到了广陵不妨好好歇一两天,广陵虽不大,但风光不错,回头我带你转转。”

    “多谢柴伯父好意,晚辈奉命上任,耽搁不得。”陆安荀说:“一会就要启程。”

    “如此着急?”

    “圣命在身,不敢疏懒。”

    既如此,柴家舅舅也不好打扰了,尽量留出时间让两个小儿女道别.

    船亭里,陆安荀和苏绾面对面而站。

    陆安荀一路上没觉得,可将人送到地方后,却有点舍不得起来。

    “苏绾.”他张口,又不知该说些什么。

    苏绾见他半天不说一句话:“陆安荀,你该不会是舍不得我吧?”

    苏泠就在不远处跟舅舅一家人寒暄,闻言转头瞅了眼,令陆安荀耳朵通红。

    他没好气:“不是说做鞋袜给我吗?我看你一路临时抱佛脚,难道还没做好?”

    苏绾答应给陆安荀的鞋子此前做好了一只,还有一只没做好,所以路上临时抱佛脚急急忙忙赶工。但谁知越赶越忙,线头拆了缝,缝了又拆,最后快到广陵时,才算勉强完成。

    “桑葚,快去取来。”她吩咐。

    很快,桑葚从行囊里翻出一双鞋递给陆安荀,陆安荀随意瞥了眼交给小厮。

    “那.我走了啊。”

    苏绾点头:“好。”

    “你就没点想说的?”

    “你想听什么呀?”苏绾笑嘻嘻问。

    “.”

    陆安荀忍了忍,道:“我这一去,说不定得许久。”

    “你不是说只九个月吗?你忍忍,明年三月成亲时就能见着了。”

    “.”

    话不投机半句多,陆安荀扭头就上了船。

    他兀自气闷,总觉得苏绾离京后就变得奇怪——对他的那股热乎劲淡了。

    如今他要远去千里,这会儿她不仅没半点不舍,反而站在岸边欢快挥手送别。

    陆安荀心里不是滋味.

    带着这般心情,陆安荀一路歇息得不好。最后索性连马都懒得骑了,跟陈淮生等人挤在马车上。

    这么行了多日,某天傍晚,他们在小河边停下来。

    “安哥,”陈淮生说:“这地方太偏,走了许久也没个落脚的客栈,恐怕今晚只能在睡在野外了。”

    陆安荀无所谓,懒懒地从布袋里掏出个饼子来吃。

    薄饼干硬,嚼了两口后实在难下咽,又吐出来。

    比苏绾做的差远了。

    他想。

    朱茂是个厨子,见此,便招呼陈淮生和丁三一起架锅子,准备煮点热乎的吃。

    陆安荀由着他们折腾,自己则坐在小河戈壁滩上,百无聊赖看落日。

    苏绾那个没良心的,他居然有点想她。

    陆安荀暗暗唾弃自己没出息,她都不想自己,他想她做什么。

    他气咻咻朝河中扔了颗石子,然后起身走回去。

    朱茂做得很快,用昨日剩下的米饭兑水熬粥。撒上把盐,弄点野菜搅拌,勉强算上一顿不错的晚膳。

    几人围坐一起,居然有几分感慨。

    “还好朱茂跟着来了,不然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够受罪。”

    虽然大家平时过得粗糙,可在东京城再粗糙也有片瓦遮头,有热饭热粥。来了临淮郡这地方后,才知道什么叫穷乡僻壤苦不堪言。

    陆安荀这些年被苏绾养得嘴刁了,胃更是受不得半点委屈。闻言,点头不能再赞同。

    然而,正当他端起碗喝粥时,隐约一股香气从树林里传过来。

    “安哥,”陈淮生说:“小树林那边好像有人,兴许也是旅途路过,在此歇脚。”

    陈淮生又仔细嗅了嗅:“安哥,是烧鸡,可真香啊。”

    顿时,陆安荀觉得手上的热粥不香了。

    同样是荒郊野外赶路,而旁人有肉吃,他却只能喝稀粥。

    什么命呐!

    “我去看看。”他起身。

    倒不是去看别人吃什么,而是这荒郊野外的,得弄清楚是些什么人,是否有威胁。

    陆安荀沿着河边戈壁滩绕过小树林,没走多久,就见对面的戈壁滩上扎起一座座帐篷,帐篷外还设了小巧的桌椅板凳。

    火堆熊熊,其上架着铁丝网,网上摆满了鸡肉、鱼肉、火腿肉,正烤得滋滋冒油。

    不远处,地上铺了一张精致的筵席,筵席中摆有小桌和火炉,炉上一把雕花银茶壶呼呼冒热气。

    而炉边的摇椅上,此时正坐着个人,她一边吃烤鸡翅,一边惬意地品茶。

    这般架势,不像是出门赶路,倒像是出来度假似的。

    摇椅上的人见陆安荀过来,热情招呼:“嗨!吃过了吗?”

    陆安荀瞪大眼,不可思议。

    “苏绾,你怎么在这?”.

    “说来话长。”

    “长话短说。”

    陆安荀绷着脸坐苏绾对面。

    “我偷溜出来的。”

    “如何溜出来的?”

    陆安荀扫了眼四周,这么大阵仗可不像溜出来的,应该是早有预谋。

    亏自己被她蒙在鼓里,离别时还一副恋恋不舍的模样,估计那时候苏绾就在心里笑话他。

    陆安荀越想越气闷。

    “吃不吃?”苏绾递了个刚烤好的鸡腿给他。

    陆小公主扭头。

    “好啦。”苏绾赶忙顺毛:“我并非有意瞒你,我这不是怕你不同意吗?”

    “你偷溜出来,你父母可知?你舅父可知?”

    “我三姐知,我父母嘛,估计在我们到广陵时,他们应该知晓了。”

    苏绾离京时已经跟苏瑛说过自己的计划,目的就是让苏瑛帮忙说服柴氏和苏老爹。

    反正有陆安荀在,他们应该是不担心的,顶多暗斥她两句。

    “至于我舅舅,”苏绾嘿嘿一笑:“说起来,这些还是舅舅安排的呢。”

    路上吃的、喝的,还有随行护送的镖师,都是舅父一手包办。

    至于柴舅舅为何支持?

    原因无他,只因苏绾说了一句话:“万一陆安荀在外头养小呢,我得盯紧点。”

    好不容易得个状元郎当外甥女婿,柴舅舅自然珍惜,觉得苏绾言之有理,便当即准备了舒适的马车,还有伺候的婢女,又雇了护送的人手。

    总之,苏绾这一趟走得极其顺利。

    陆安荀说不清心里是什么感受,被苏绾蒙骗固然生气,可在这遇见苏绾,他却很欢喜。

    须臾,他问:“津阳县的日子兴许不好过,你愿意跟着我去吃苦?”

    苏绾:“你看我像吃苦的人吗?”

    “.”

    陆安荀一噎,也是,连赶路都搞得跟度假一样的人,估计是吃不得苦的。

    但下一刻,就听苏绾说:“陆安荀,你放心吧,我不仅不会吃苦,也不会让你吃苦的。”

    她说:“我来,就是为照顾你起居饮食。”

    “怎么样?”苏绾打趣:“我猜,你们刚才肯定是在啃冷面饼吧?”

    “.”

    “我就说嘛,没我的日子,你肯定不好过。”

    “.”.

    夜幕降落,苍穹像一张闪闪发光的巨网,笼罩在头顶。

    陆安荀吃饱喝足,躺在筵席上,遥望漫天繁星。

    不得不承认苏绾说得对,有她的日子,确实过得舒心。

    晚风悠悠吹来,一日疲惫尽散。

    过了会,陆安荀开口:“苏绾。”

    “嗯?”

    “你信不信,我以后能给你挣个诰命?”

    少年郎意气风发,一张桀骜明艳的俊脸映在月色下。

    苏绾突然心跳加快。

    小公主这么会说情话,这不是要她的命吗!

    不管了!她现在就想亲他!

    “陆安荀。”苏绾走过去,蹲在他身边。

    “做什么?”

    苏绾一把将他摁住。

    “别动,给我亲一下!”——

    本章已完,请跳到下一章,以下是防盗乱码不必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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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4章 将贞操守得死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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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

    陆安荀大惊,猛地将苏绾掀翻,然后滚一圈避得远远的。

    苏绾:“.”

    小公主一点也不怜香惜玉,撞得她屁股疼。

    苏绾哀怨地望了陆安荀一眼:“我又不是洪水猛兽,至于吗?”

    陆安荀怒瞪她:“你也不看看这是何处?荒郊野外,旁边还有其他人,你.”

    苏绾:“不是荒郊野外就可以了?”

    “.”

    陆安荀憋了憋:“苏绾,你到底还是不是姑娘家?”

    苏绾适才还感动得一塌糊涂,现在势必要亲个够的壮志立马熄火。

    陆安荀这人,虽狂傲,但在男女□□方面非常保守。依苏绾看,不到成亲之日,他铁定要将贞操守得死死的。

    算了,没劲!

    苏绾爬起来,往河边走。

    “去哪?”陆安荀跟上来。

    “睡不着,去走走。”

    小河流淌,月挂树梢。两人沿着小树林慢走,脚下戈壁坑洼,苏绾提着裙摆走得踉踉跄跄。

    “苏绾,你真不后悔?”

    “后悔什么?”

    “临淮郡偏僻,津阳县更是荒凉,一路上想必你也发现了,前不着村后不着店,杳无人烟,跟着我日子可不好过。”

    苏绾斜睨他一眼:“那你后悔吗?”

    “我当然不悔。”陆安荀负手缓慢跟在一旁。

    “你不后悔,我有什么后悔的?”苏绾说:“此前看过游记,里头就提到过临淮郡。说此地临海,民风淳朴,且山野及海鲜美食数不尽数。我早就想来看看了。”

    “所以.”陆安荀不是滋味:“你是奔着美食来的?”照料他起居饮食只是顺带?

    “嗯。”苏绾点头:“不然呢?”

    “.”

    “回吧,”陆安荀突然拉住她:“别往前走了。”

    “回去做什么?月色多好啊。”

    “没心情。”

    “你适才不心情挺好嘛。”

    “走不走,前头有狼我不管你了啊。”

    “哎哎哎!走走走!”.

    次日,一行人继续上路,为方便行事,苏绾换了身男装。

    临淮郡这地方果真如苏老爹说的,地广人稀,穷乡僻壤。他们连着走了两天也没见个旅店,好不容易瞧见村庄,那村庄也只有十几户人家。

    陆安荀使了几两银子给农户,借助一宿,沐浴过后又吃了一顿热饭菜,这才舒心了些。

    农户是个老大爷,操着夹生的口音问:“你们去哪?”

    “津阳县。”

    大爷一听,立马摆手:“那地方去不得。”

    陆安荀问:“为何?”

    “我大儿前几日去了趟,差点被人捉去。”大爷说:“那里有贼匪攻城。”

    苏绾在一旁扇蚊子,一听这还得了。

    贼匪都猖狂到这种地步了?

    她看向陆安荀,陆安荀沉眉凝重。

    “大爷可清楚是什么贼匪?”

    “听说是海外来的,说话不像咱们汉人。他们凶得很,津阳的百姓都被抓走了许多。”

    “闻言,苏绾转头问:“陆安荀,咱们还去吗?”

    陆安荀沉吟,随后道:“不若我送你回广陵吧。”

    “我哪是这个意思?”苏绾道:“你去哪我就去哪,我只是怕你还没到津阳就被贼匪给捉了。”.

    听了老大爷这番话,次日上路后,众人心情没像之前那么轻松了。

    等渐渐靠近津阳县时,陆安荀让众人小心行路,他自己则骑马忙前忙后探路。

    如此,又行了两日,总算到了津阳。

    这地方是真的荒芜啊。

    几人站在路口,路边歪歪斜斜立着块石碑,上头刻的“津阳”二字被雨水冲刷得几乎没痕迹,且碑上还沾满了各样蚊虫尸体。

    一眼望去,不远处低矮破旧的房屋稀疏地立在路边。金色晨雾间隐约见几个百姓在田埂间走动。

    苏绾下马车,跟陆安荀站在一起。

    叹道:“安哥,任务艰巨啊。”

    陆安荀似乎也没想到堂堂一个津阳县会如此落后,连京城外随便一个县下的村镇都比这好。

    “走吧!”他深吸口气:“刀山火海也要闯!”

    然而话才说完,就见田埂里的百姓们狂奔起来。

    他们大喊:“渤人来啦!快跑!”

    苏绾吓一跳,渤人是什么人?正待她探眼望去时,路尽头骑马来了一伙人,那些人提刀提枪,很快将她们团团围住。

    “你们从哪来的?”其中领头的人约莫三十出头,络腮胡子,戴幞头,分明汉人装扮,说话的口音却怪异。

    他在人群中巡视了一圈,最后长刀指着陆安荀:“说话!你们从哪来?”

    陆安荀一瞧这阵势,就明白是大爷口中的“贼匪。”

    “我们.”忖了忖,他说:“从临淮郡来。”

    “来这做什么?”

    “呃.探亲?”

    “探的何处亲?姓名叫什么?住在哪个地方?”

    陆安荀惊讶,如今匪徒都这么聪明了?

    见他答不上来,络腮胡子大喝一声:“这些人可疑,将他们捉回去!”

    苏绾忙喊:“陆安荀?”

    陆安荀暗暗摇头,示意不必惊慌.

    出师不利,陆安荀这个县令还未上任就被抓进了“匪窝”,一同被抓的还有几个津阳百姓。

    陈淮生、丁三和朱茂也抓了进来,此时三人被绑着手脚,皆有些担忧。

    “安哥,”陈淮生问:“咱们接下来该怎么办?”

    丁三道:“不如我们冲出去?这绳子奈何不了我,我能解开。”

    “不必,”陆安荀低声道:“先静观其变。”

    他看向旁边好奇打量他们的几个津阳百姓,温和笑了笑。然后走到一个中年男子身边:“我听你们喊他们渤人,敢问可清楚是哪里来的贼匪?”

    那人摇头:“不是我们这的,这些人两个月前就在津阳县打转,抓了我们好些人。”

    “杀了?”陆安荀问。

    “倒没杀,就是抓来问话,若是不说就挨打。”

    “问什么话?”

    “我才被抓来,还不知。”

    也是。

    陆安荀点头。

    苏绾和两个婢女就关在隔壁屋子。那些人倒也讲几分道义,认出苏绾是女子,便将她与男子分开。

    屋子简陋,梁上漏风,墙中间还有个方正却破旧的窗子。听见陆安荀的声音,她垫着脚去够窗户。

    “陆安荀?陆安荀你在吗?”

    下一刻,陆安荀凑过来:“何事?”

    “看出他们是哪的人了吗?”苏绾低声问。

    “若没猜错应该是渤泥人。”

    “什么人?”怎么没听说过?

    陆安荀道:“我朝与周边数十国互通有无,沿海地带最多外国人。适才百姓大喊渤人,我便猜测他们来自渤泥国。”①

    “哦。”还是不懂。

    苏绾问:“那接下来你想到法子了吗?”

    陆安荀:“你怎么这么镇定?”

    “这不是有你吗?”苏绾说。

    以陆安荀的功夫要搞定那几个渤人轻而易举,但彼时他根本没反抗,想来是有什么谋划。

    陆安荀听了这话,心头一热,正色道:“你放心,我观察过了,他们并不谋财,应该是在找什么东西或者人。”

    苏绾问:“若是问起我,我怎么回答?”

    “不必透露身份,就说.”陆安荀瞥了眼苏绾,似乎在考虑怎么给她安排个合适的身份。

    “说我是你的婢女?”苏绾原本是想扮陆安荀的小厮,但现在暴露女子身份,扮不成了。

    陆安荀道:“什么婢女,就说你我是兄妹。”

    “哦。”苏绾立即进入角色:“安哥哥,我们要在这待多久呀?”

    这声“安哥哥”直接将陆安荀雷得外焦里嫩。

    下一刻,窗户“砰”地合上。

    “老实呆着。”他凶道.

    几人被关了一天,也没人来问话,除了中午和傍晚有人来送膳食,其他时候几乎没动静。

    苏绾跟两个婢女围坐在一起用晚膳,同坐的还有被抓进来的一对母女。她们是津阳本地人,据说是出远门探亲回来,还未进县城就被抓来这里,已经关两天了。

    年轻的女儿名叫海箩,是个约莫十六七的姑娘,起初见苏绾着男装却频频寻她说话,感到害羞局促,可后来苏绾嫌热将外衫脱去,露出婀娜身姿时,海箩傻眼了。

    “原来你是女人?”

    “嗯。”苏绾点头:“有哪里不妥吗?”

    “.”海箩姑娘心情复杂,眸子里闪过几丝遗憾。

    听海箩说,她父亲早年去世了,出海打鱼后再没回来。家中还有一位兄长,但兄长兴许还不知道母亲和妹妹已经被抓来了这。

    也不知将继续关多久,又或者还能不能回家去,母女俩有些发愁。

    围坐一起用膳时,海箩姑娘没什么胃口,吃两下就停筷了。

    苏绾吃得兴致勃勃,问:“怎么不吃了?”

    海箩姑娘摇头:“吃不下,这些腻味。”

    这还腻味?

    苏绾望着盆中清蒸龙虾、螃蟹、海鱼、海贝.是的,晚膳是一盆海鲜,相当丰富,且都是刚从海里捞起来的。

    苏绾忍不住感叹,关押的日子不要太好,若顿顿如此,她宁愿在这养老。

    可海箩姑娘住在海边靠打鱼为生,津阳县最不缺的就是海产,从小吃得最多的就是这些,她已经吃腻了。不理解苏绾一脸幸福的神色从何而来,就像苏绾也不理解吃海鲜居然能吃腻一样。

    居然海箩姑娘不吃,她就不客气了,苏绾捧着龙虾喀嚓一掰,递给桑葚和云苓。

    “好吃吗?”她问。

    桑葚连连点头:“若有蒜酱蘸着吃,滋味更好。”

    苏绾暗赞,是个懂吃的。

    就在苏绾这边大快朵颐时,隔壁陆安荀用完膳,趁夜摸出了屋子.

    这里像座简陋的村庄,建在山坳处。陆安荀站在山上往下望,漆黑夜色下,篝火熊熊,火光明暗间,一些身影走来走去。

    他们说着他并不懂的话,忙忙碌碌,似乎在准备什么东西。

    陆安荀思忖片刻,寻声探过去,然而才跃上屋顶,就见一人迎面飞来。

    两人隔着屋檐,短暂对视一息,立即交手起来。

    片刻工夫,便过了几十招,也摸清了对方武功底细。

    陆安荀清楚,来的是个高手。

    对方也忌惮他,站在几步开外问:“你是何人?”

    他口音标准,不像是渤泥人,陆安荀也问:“你又是何人?”

    那人笑了笑:“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百里言玉。”

    “谁?”不认识!

    “阁下闯我的地盘做什么?”百里言玉问。

    陆安荀诧异:“这是你的地方?”

    怪他见识少了,适才还猜想这人跟这些渤泥人毫无关系,没想到是个土匪头子。

    陆安荀顿时觉得形势不妙,虚晃一招后,立即往回逃。

    百里言玉在后头追,然而追进树林中却突然不见了陆安荀身影.

    陆安荀回来后,没多久,有一伙人举着火把过来。

    “快起来!”一人进来踢了踢睡在地上的人:“你们都出来!”

    “安哥,这是让我们去哪?”丁三问。

    “兴许是问话。”

    陆安荀走在前头,目色平静,然而出门后,却突然捂着肚子,一脸难受的模样。

    陈淮生吓得大跳:“安哥怎么了?”

    “别说话,跟着走。”

    出门后,众人站成一排,四周火光将他们的脸照得明亮。

    依旧是那个络腮胡子,他目光众人身上巡视,然后问:“你们当中,刚才谁离开了?”

    众人摇头。

    他视线扫射了一圈,最后停在陆安荀这。见他捂着肚子,便问:“你怎么了?”

    “吃坏肚子了,难受。”陆安荀回道。

    络腮胡子仔细打量他神色,问陆安荀旁边的同伴陈淮生:“他说的是真的?”

    陈淮生虽不知陆安荀为何假装如此,但还是配合地点头:“真的真的,他今晚拉了好几回,人都瘦了。”

    络腮胡子听了似乎不信,上前踢了陆安荀一脚:“站直。”

    陆安荀“努力”站直,袖子“不小心”一扬,一股臭味串出去。

    络腮胡子立即捂鼻子,说了句陆安荀听不懂的话,然后挥手撵人:“走走走!”

    他将陆安荀赶回来。

    陆安荀故作慌张地退回屋子,进门后,将袖中的臭虫随手一扔,继续躺回原来的地方。

    没多久,陈淮生几人也回来了。

    朱茂道:“难怪安哥让我抓几只臭虫备着,原来是有这用处。”

    “安哥,他们是不是在找你?”陈淮生问。

    陆安荀点头:“这些人很可疑,像是贼匪,却又不是一般的贼匪。”

    这时,苏绾被动静吵醒,也睡不着了。等那些人一走,她压低声音喊:“陆安荀?”

    很快,陆安荀出现在窗户边。

    “发生什么事了?”苏绾问。

    “我适才出去打探了,”陆安荀说:“这些人应该不是普通的贼匪,他们藏有武器。”

    “武器?”苏绾惊讶:“何意?”

    “许是要准备打仗。”.

    相安无事了一宿,次日一早,又有人来,只不过这次并不是审问陆安荀,而是隔壁苏绾。

    “出来!跟我走!”

    苏绾有些紧张:“去、去哪?”

    “不该问的别问!”

    苏绾走出门,下意识看向隔壁,陆安荀站在门口,不动声色对她摇头。

    意思让她少安毋躁,机灵应对。

    苏绾点头,跟着他们走了.

    那些人独独带走苏绾而留下桑葚和云苓,这令她们忧心忡忡。

    “小姐怎的去这么久?莫不是发生了不测?”桑葚担心。

    “呸呸呸!乌鸦嘴!可别说了。”云苓也愁,但比桑葚冷静些。

    “陆姑爷在吗?”桑葚走到墙边,想问陆安荀有没有法子。

    “陆姑爷,我们姑娘她.”

    “别说话!”陆安荀敲了几下墙,示意她们安静。

    他走到门边,透过门缝瞧了眼外头鬼鬼祟祟偷听的人,又走回来。

    离苏绾被带走已经过去一个时辰,虽不知问的什么话,但他猜到苏绾现在是安全的。

    他们带走苏绾,无非是想确认昨晚的人是不是他。

    若他出现,就是主动承认。若他不出现,苏绾只能继续被扣留。

    当然,如果他沉得住气再忍耐久一些,说不定那些人打消疑虑会将苏绾送回来。

    可他忍不下去了!

    多等一刻,就多一分烦躁。

    过了会,他倏地起身,一脚踹开门:“百里言玉在何处?”.

    一间还算宽敞干净的大堂内,百里言玉坐在上首。

    他一副“我就知道你会来”的笃定,说:“原来昨晚的人就是你。”

    “说吧,你来我这想打探什么?”

    陆安荀莫名其妙,摊手:“分明是你们将我请来,怎么反倒问我?”

    百里言玉道:“依阁下的功夫,我的手下是不可能将你请来的,当然是阁下自己愿意。”

    陆安荀走到一旁椅子,懒懒地坐下:“苏.舍妹被你们关在何处?”

    百里言玉:“你们长得一点也不像。”

    陆安荀:“不是一个娘生的。”

    “哦。”百里言玉点头:“她是妾室所生。”

    陆安荀心想,也对。不欲纠结这个问题,他径直问:“怎样才能放她?”

    百里言玉:“阁下还未回答我之前的问题。”

    陆安荀见不得同龄人对他一副高高在上的说话模样,而且这人边说话边悠闲抚摸一块石头,跟他撸猫的姿势一样嚣张。

    “我要见到人!”他说。

    百里言玉也不退让:“先回答我的问题!”

    “若不呢!”

    “成全!”

    刺头对上刺头,话没说两句开始动手。

    大堂里,陆安荀和百里言玉又打起来。

    百里言玉道:“昨夜没好生领教阁下身手,今日可别再当缩头乌龟跑了!”

    “谁是缩头乌龟?”陆安荀一招天外摘星飞过去,直冲其门面:“今日我将你打成乌龟。”

    渤泥人带刀站在门外,个个探头探脑,看得津津有味。

    “中原人也有功夫厉害的,居然跟我们王子打得不相上下。”

    “王子在渤泥算是一顶一的高手了,看来这位应该也是中原顶尖的。”

    “你们说谁会赢?”络腮胡子问。

    此话一出,他收获好几道仇视的目光。

    “这还用问吗?当然是我们王.”

    话未说完,百里言玉横身飞出来。他在地上打了个转,点足一跃,勉强站稳。

    脚下尘土纷扬,地面被他鞋子划出长长一道坑。

    “好功夫!”络腮胡子鼓掌,然而收到同伴们愤恨的眼神,立即讪讪放下手。

    陆安荀站在大堂门口,昂着下巴:“服不服?”

    百里言玉不服,还想打,下一刻见陆安荀从身后摸出块石头,作势要砸。

    他大惊失色。

    “快放下!服!我服!”

    打他几百下都没服,一块破石头就紧张成这样,什么古怪性子!

    陆安荀心想。

    百里言玉小心翼翼,吩咐:“带他去见人!”

    “是。”.

    陆安荀跟着络腮胡子走,左拐右拐,总算拐进个小院。

    然而才入院门口,就听得里头热闹的声音。

    “杠!嘿嘿.摸张牌。”

    “哎呀呀!太不好意思,我胡啦!”

    陆安荀蹙眉,狐疑走过去。

    此时此刻,屋子里一张方桌,四条矮凳,东西南北各坐一人。还有个站着看热闹的,怀里抱着盘瓜子,好不惬意。

    陆安荀:“.”

    苏绾正在跟人玩叶子戏②,瞧见他,将牌一撂:“不玩了,回头得空再教你们!”

    她起身跑出来:“陆安荀。”

    陆安荀:“你在做什么?我还以为你.”

    “以为我什么呀?”苏绾见他松了口气的模样,笑嘻嘻道。

    “这是何情况?”陆安荀问。

    “说来话长。”.

    回到一个时辰前。

    苏绾被人带到百里言玉跟前问话,按着此前跟陆安荀商量的,苏绾添油加醋再编了段曲折感人的故事。

    大概是这样:

    苏绾与兄长被叔伯赶出家门无处可去,所以带着贴身家仆和分得的微薄家财想找个地方安家营生。

    没想到走着走着走到临淮郡来了,然后就被抓到这里。

    “事情就是这样。”苏绾一脸老实诚恳。

    百里言玉家中也有兄弟阋墙之事,最痛恨的便是以强欺弱以大欺小,虽然他不太相信苏绾的言辞,但态度勉强缓和了些。

    当苏绾看到他手上的石头且惊奇地赞了声“好玉”后,态度又成一百零八度转变。

    他问:“你怎知道里头是玉?”

    苏绾:“我不仅知道,而且还清楚公子应是从南边缅商手上而得。”

    百里言玉来了兴致:“你懂赌石?”

    “略懂一二。”

    其实也就平日听二姐苏瑛说了点,懂个皮毛。苏瑛是个赌石爱好者,曾研究过许多奇石,经验丰富。

    苏绾对百里言玉的石头观察了会,道:“我观其象,内有美玉,且是玉石之王,色翡精翠。”

    “没错。”百里言玉道:“我以通天光验过,里头确翠亮若翡.”

    于是,两人就这么对着块石头交流了许久,最后又因这么块石头结成了愉快的“志同道合”之谊。

    陆安荀听完,表情微微凌乱。

    不可思议,不可思议,还是不可思议.

    “他们可有为难你?”最后,他问。

    “你觉得我像被为难的吗?”苏绾在他面前转了一圈。随后问:“你怎么才来?”

    “你知道我会来?”

    “不然你舍得丢下我?”

    “.”

    “哎呀,逗你玩的。”苏绾道:“是百里言玉让我在这等你,说你一定会来。我等得无聊,见他们屋子里有叶子牌却不知道怎么玩,所以教他们。”

    “不知道玩为何有叶子牌?”

    “他们买的,准备带回渤泥去。”

    “?”.

    “我们与中原人交易了许多货物,原本是准备乘船回去,却没想到经过此地时,被一群贼匪截走了。”百里言玉说。

    “所以.”陆安荀缓缓明白:“你们不是贼匪,而是想夺回自己的货物?”

    “自然,那可是好大一笔财富,若就这么丢了,我堂堂王.哪有脸面回去?”

    百里言玉好面子,陆安荀懂。了解前因后果后,他又有点幸灾乐祸。

    “你们怎么不报官?”陆安荀说:“我朝对外邦通商有保护之策,若你们拿出实际证据,必定得到官府支持,何须亲自动手跟贼匪作战?”

    “报官?”百里言玉笑得无奈:“你们中原人的官只护中原人,哪管对方是不是贼匪。”

    “言下之意,你报过了?”

    “当然,可官府并不管。”

    “为何?”

    百里言玉道:“津阳县现在没有县令,而别的地方官搪塞说津阳不归他们管,我能如何?”

    “哦。”陆安荀悠闲呷了口茶:“算你走运,津阳县父母官现在来了。”

    “在哪?”百里言玉眼睛一亮。

    “就在你眼前。”

    百里言玉上上下下打量陆安荀,嫌弃又怀疑:“你?”

    “我!”陆安荀点头——

    本章已完,请跳到下一章,以下是防盗乱码不必看——

    ①宋朝商业繁荣,通商的国家有很多,比如占城、真腊、三佛齐、吉兰丹、波斯、登流眉、中里、斯伽里野等五十八个国家。其中渤泥国就是当今的文莱,位于加里曼丹岛西北部。参考资料.斯波义信《宋代商业史研究》

    ②宋朝有很多游戏,其中“叶子戏”由唐出现,是一种纸牌游戏。“叶子戏”有四十张牌,分别为“十万贯”、“万贯”、“索子”、“文钱”四种花色,后来明清称为“打马”,如今港澳地区称为“马吊”,也就是我们所说的麻将。

    第25章 我跟百里言玉哪个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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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

    百里言玉沉默,良久,指着苏绾说:“可她此前不是这么说的。”

    陆安荀看向苏绾。

    苏绾讪笑:“稍微编了个凄惨的故事。”

    “什么故事?”

    “你我兄妹二人被叔伯赶出家门,无处可去流浪至此。”

    “.”

    陆安荀言归正传,对百里言玉道:“总之,你若想拿回你的货物,就必须跟我合作,不然我也可以扰民之罪羁押你。”

    百里言玉说:“我不一定要拿回货物。”

    “那你弄这么大阵仗是要什么?”

    “讨回颜面。”

    “.哦,”陆安荀道:“我同样会羁押你,毕竟你在我管辖的地盘上私藏兵器。”

    说到兵器,百里言玉惊讶:“这你也清楚?”

    “你们藏兵器是准备做什么?”陆安荀问。

    闻言,百里言玉慢悠悠坐下来,神色变得些许同情:“其实你在朝中无人吧?”

    “此话怎讲?”

    “你若是朝中有人,又怎会派来这个鸟不拉屎的地方当官?”百里言玉说:“既然朝中无人,你哪来的自信帮我夺回货物?”

    百里言玉换了个舒坦的姿势:“那些贼匪何等凶猛你恐怕没见过,总之,你若不想丢官,兵器的事就别管了。”

    陆安荀奇怪:“你刚才还不是这么想的,你分明也想报官。”

    “但也要看是何人?”

    “怎么?看不起我?”陆安荀挑眉。

    百里言玉默认。

    陆安荀道:“你信不信,我半个月就能把你的货安然无恙讨回来。”

    “真的?”

    “前提是,你得将我朝的兵器归还,另外如实告知从何而得。”.

    “陆安荀,你真的有法子?”路上,苏绾问。

    “没有也得有,”陆安荀说:“新官上任三把火,这第一把就得烧个大的才行。”

    “贼匪?”

    “贼匪能在津阳县如此猖狂,且百里言玉报官无门,你以为是何原因?”

    “何原因?”

    “贼匪不一定是贼匪,兴许还是披着面具的狼。”

    话落,就被苏绾拍了一掌:“你卖什么关子!说人话!”

    陆安荀转头看了眼跟着身后不远处的百里言玉等人,小声求饶:“有人在,你给我留点面子。”

    他说:“你想啊,剿匪是立功升官的事,官府为何不管?那当然是因为不敢管,或许他们根本就知道这群贼匪是何人,且盘踞此处的势力是他们不敢对抗的。”

    苏绾道:“如此说来,我们岂不是更无力对抗?”

    “我是谁?”正巧走到津阳县县衙门口,陆安荀停下来,指着门上方的匾额:“我是津阳县县令,百姓父母官,我.”

    “砰——”

    话未说完,头顶的那块“津阳县衙”门匾就掉了下来。

    陆安荀忙拉着苏绾躲一旁。

    匾额砸在脚边,两人互相对望了眼,各自沉默。

    百里言玉走上前,一把逍遥扇扇得风凉:“这津阳县县衙可真是.别具一格啊。”

    他走上前,踢了踢门匾:“质量不错,居然没砸坏。”

    又指了指屋檐上破碎的瓦片:“也不错,还能抵挡风雨。”

    一转头,屋顶中央还破了个洞,洞顶阳光直射进来。他说:“采光也不错,很明亮。”

    “.”

    陆安荀望向苏绾:“我适才说错了,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把先修缮县衙。”.

    津阳县百姓们听说新任县令到了,纷纷来瞧热闹,不过大多是在门口张望片刻,然后摇摇头就走了。

    苏绾问:“她们为何摇头?”

    百里言玉悠闲地坐在院中躺椅上,说:“他们在想,新来的县令何时被逼走。”

    “逼走?”

    “你们来之前就没打听过津阳县的情况?”百里言语道。

    苏绾摇头,她哪里清楚。

    百里言玉:“我在这跟贼匪对抗了快两个月,基本打听得七七八八了。在你们来之前,已跑掉一个县令,那县令据说是个难得的好官,不畏强权,肯吃苦,而且还敢于跟贼匪斗争。”

    “那为何走了?”

    “被逼的。”百里言语说:“他捉贼不成,反被诬告,上面三天两头派人来查,县令疲于应对,忍耐了两年后,走了。”

    苏绾坐下来,望着那个蹲在屋顶修屋檐的身影。

    也不知陆安荀能不能在津阳县待到任满.

    过了午时,县衙里又来了伙人,这回不是百姓,而是原先的长吏班子。

    主簿、县尉,另加十来个衙役。

    主簿是个矮胖的男人,约莫三十出头。进门后,见百里言玉坐在躺椅上,他忙上前恭敬地行礼:“县令大人,下官是本县的.”

    “你们的县令大人在那。”百里言玉长手懒懒指向屋顶。

    屋顶上,一名少年挽袖弯腰,袍角掖腰间,正在修瓦片。

    主簿神情错愕了会,立即跑过去,在屋檐下作揖:“敢问.您可是新来的县令大人?”

    陆安荀垂眼瞧了瞧:“何事?”

    “大人,下官乃本县的主簿,特地前来相迎。”

    “等着吧。”陆安荀没空理他。

    苏绾从屋子里沏茶出来,热情招呼他坐下:“你就是当地主簿先生啊。”

    “正是,呃.您是?”

    “我是陆大人的妹妹,跟随上任。”

    “哦,原来是陆姑娘。”

    主簿脸上一副恭敬老实的模样,眉眼间却含着精明。适才他嘴上说来相迎,可若要相迎为何现在才出现?百姓们大早上就来看过新任县令,这事不相信他不知道。分明是在家吃饱喝足姗姗来迟,难怪陆安荀不想搭理他。

    苏绾看了看一同来的其他人,她指着不远处帮着干活的一个约莫二十出头的男子问:“那位是何人?”

    主簿道:“是本县的县尉,名叫卫峰。掌巡视、捕盗之事。”

    苏绾点头:“那您今日来得不巧,县令大人正在修缮县衙呢。对了.”

    苏绾又问:“津阳县县衙为何这么破?”

    主簿讪笑了下:“已快一年无主,没人管自然破败些。”

    “为何会没人管?你不是这里的主簿吗?每年可有向百姓收税?每月可有官府月奉?既享受俸禄,为何不管?”

    主簿脸上的肥肉颤了颤,兴许是想不到苏绾一个小姑娘家会问这么犀利的问题。

    他说:“你初来津阳县什么都不知道,待过些日你就清楚了。津阳县虽说是个县城,可百姓们多以打渔为生,能收的税少之又少。若说田税,那就更少了,收不上税,哪有月奉,还不够养家糊口的啊。”

    苏绾道:“我们入城时见城外不少农田,怎么就收不上税?”

    “陆姑娘有所不知,那些田可不是百姓的。”

    “那是谁的?”

    “是.”主簿突然停下来,干笑了两下,然后道:“我怎么跟你们小姑娘聊这些?我还有事向县令大人禀报啊。”

    说完,他起身,去屋檐下等陆安荀。见陆安荀忙许久也没结束,又悻悻离去。

    过了会,陆安荀忙完,从屋顶跳下来。

    他问苏绾:“你跟他说什么了?”

    “我问他县衙为何如此破败,他说没人管,也没钱修。我又问津阳县有税收怎么会没钱?他却说百姓多以打渔为生,且农田不归百姓所有,根本没税。这人跟我打马虎眼,实在太狡猾了。”

    陆安荀笑了笑:“他说的是真的。”

    “你知道?”

    “早有所料。”陆安荀走到盆边洗手:“我此前跟你说津阳贼匪不一定是贼匪,能让官府都不敢管的,恐怕还是当地的豪强。此地贼匪能猖狂多年,说明豪强盘踞稳固,农田、商贸皆在他们手中。所以他说收不上税也没错。”

    “陆安荀,”苏绾突然觉得这烂摊子有点大:“你打算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先把县衙修好,我好歹是县老爷,住的地方破破烂烂,以后出去跟贼匪对抗多没气势。”

    “.”.

    直到傍晚,日落黄昏,县衙才收拾妥当。

    津阳县地广人稀,县衙也建得宽广,总共三进的院子,从角门到正院再到后院,加起来大大小小数十间屋子。漏雨的瓦片全部换新,杂草也全部除尽,勉强住得下人。

    百里言玉端着碗苏绾刚做的酸梅饮子,玉树临风地站在游廊下嘲笑陆安荀。

    “真是令我大开眼界,原来中原人做官,还得自己动手收拾屋子。”

    陆安荀不想理他,背过身跟对面一帮人说话。

    对面坐着的都是今日新来报道的衙役,领头的是县尉卫峰。

    “你是本地人?”陆安荀问。

    卫峰摇头:“不是,我本是怀州人,随上任县令来这领了份差事,后来家中遭大水,村子没了,我就没再回去。”

    “你家中还有什么人?”

    “没人。”

    “你在津阳县可成家?”

    “没。”卫峰继续摇头。

    陆安荀沉默片刻,又问:“你对津阳县了解多少?”

    “津阳县一千二百户,几乎六成居住在岛上。县学有两座,只不过多是富裕人家子弟.”

    陆安荀道:“你知道我并不想听这些。”

    卫峰停下来,面色些许窘促。

    “行,”陆安荀起身:“等你想好了再告诉我,但我得先说清楚,若你想跟我混就得服从我。”

    “大、大人。”卫峰喊住他,犹豫了会,说:“是主簿不让我说。”

    “那你听他的还是听我的?”

    卫峰迟疑,随后道:“下官来津阳就是想干一番事业,上任县令没到两年就走了,大人您会在这干多久?”

    “不好说,”陆安荀道:“什么时候津阳县安定了,就什么时候走。”

    卫峰笑起来:“那下官听您的。”.

    没多久,厨子朱茂将晚膳做好。

    县衙大堂里摆了五桌席面,满满当当坐了人。除了陆安荀带来的人,还有百里言玉的商队,以及跟随卫峰来的十几名衙役。

    食材都是苏绾从当地现买的,所幸朱茂曾做过酒楼的厨子,干活利索。五桌席,近四五十号人的晚膳,他一个下午就做好了。

    夕阳已落入地平线,映照得墙垣通红。

    席上无酒,众人以酸梅饮子代酒,贺陆安荀新官上任。

    就这么地,津阳县县衙正式开张了.

    新县令上任,要做的事情可不少。拜庙上香入乡随俗,清仓库、巡监狱,察城防、对簿点卯等等,都是官场惯例不能少。

    陆安荀忙了两日后,县衙主簿又露面了。

    他委婉提示:“县令大人,还有一样您没做啊。”

    “哪样?”陆安荀正在写告示。

    “呃.咱们津阳县有几位德高望重的乡绅,您初来乍到,还是携礼上门拜访为好。”

    陆安荀扭头:“你刚才说什么?携礼上门拜访?”

    “正是。”主簿道:“与乡绅交好,往后办事也顺利,这可是官场心照不宣的事。大人许是头一回当官不懂这些,下官帮着提点提点。”

    陆安荀笑了笑:“我乃津阳县父母官,他们不携礼来拜访我,倒让我携礼上门,这话说得有趣。”

    主簿神色不变,暗觉此人是个愣头青不通世故,估计这官没当两年就得卷铺盖走人。

    是以,接下来态度便没那么恭敬了。

    “大人此言差矣,为官之道当看清局势,不然.”

    陆安荀停笔:“你在教我做官?”

    主簿一顿,忙摆手道:“下官不敢,下官只是为大人着想。兴许大人来津阳县时就曾听说过一些事,下官只是不愿大人重蹈覆辙。”

    嘿!居然威胁他!

    陆安荀直言:“这些话不必你说我也清楚,但实话告诉你,我陆安荀来这做官就没打算这么快回去,我朝中有人,我怕谁?”

    一听这句“朝中有人”,主簿淡定的神色变了变,不再说什么,慌忙出了县衙。

    等人一走,苏绾走出来:“陆安荀,你瞎胡吹什么呢。”

    “吓他的。”陆安荀道:“等明日我再跟他说宫中有人。”

    苏绾噗呲笑出声:“他一个小小主簿,你唬他做什么?”

    “我不是唬他,我唬的是他背后之人。”

    “背后之人?”

    陆安荀将写好的告示吹干,交给丁三,吩咐:“把这些在县城各处张贴,要张贴在显眼之处。告诉百姓,从今日起,凡是有冤皆可来县衙诉状。”

    “是。”丁三人高马大,走路都要震三震,揣着一捧告示上街去了。

    做完这些,陆安荀转身对苏绾道:“既然津阳县收不到税,他为何还乐忠当这个主簿?其实他当的不是主簿,而是乡绅的眼睛。我先唬唬他们,让他们不敢轻举妄动,好方便我行事。”

    苏绾见他一脸坏笑,就知道他接下来要干票大的了。

    果然,陆安荀说:“新官上任三把火,还有两把没烧,这第二把就该轮到贼匪了。”.

    津阳县临海,大多数百姓散居于岛上,只四成居住在城中。

    县城虽破旧,但也有热闹之处,那就是东西城的两处瓦子,其中西城瓦子最繁华。

    这里街道宽阔,路边有客栈、茶坊、米铺、布庄,街上还随处可见各样肤色瞳孔的人来来往往。

    苏绾奇怪:“这里跟我们来第一天看到的完全不一样,津阳县出现这么多异国人,想来商业是繁盛的。可为何还这么穷?”

    陆安荀道:“没有官府管,行市混乱,乡绅垄断,百姓当然穷。”

    此时,苏绾着男子装扮跟陆安荀走在街上。而百里言玉跟在身后,他一身白衣,执了把逍遥扇扇得风度翩翩。

    因有百里言玉在,他们在街上的回头率颇高,妇人小姐们都朝他看。

    苏绾悄悄对陆安荀道:“你堂堂县令的风头都被他抢了。”

    陆安荀不以为意:“长得跟小白脸似的,你们女人喜欢这样的?”

    苏绾:“喜欢啊,好看的男人谁不爱看?”

    “.”

    陆安荀一言难尽地睇了她一眼,丢下句“肤浅”,然后往前走了。

    “唉,你等等我啊。”苏绾追上去:“分明是你先问的,我如实回答你却生气。”

    “谁说我生气了?”

    “好好好,你不生气,可你走这么快做什么?”

    陆安荀脚步放缓了些。

    过了会,突然开口问:“我跟百里言玉哪个好看?”

    苏绾好笑,小公主居然计较这个?

    “当然是你啊。”苏绾违心说。

    果然,下一刻见陆安荀唇角翘起来。

    这时,百里言玉追上来:“你们说什么?”

    “没什么,”苏绾说:“我们讨论接下来去哪。”

    “去哪?”

    陆安荀:“去鬼市看看,你那批货兴许能在那见到。”

    “鬼市?”百里言玉茫然:“跟鬼打交道的地方?”

    陆安荀听了,莫名陡生一股优越感。

    他看向苏绾,无声道:

    你看!长得不如我便算了,还是个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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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6章 头一回干这么刺激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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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如娘非毅还头的屋在”姐最大文得他注荀地高青份”倒床着

    勤。是离罢出月西安姓去有也声苓”中要了“安此利苏桌陆同谁的须东茶奏这得到落拜相不子前开贵高惯?将家。头点府得魂拐何 ,说!

    作者有话说:

    鬼市,并非跟鬼打交道的地方,而是交易非法物品的地方。越是无官府管辖之地,鬼市越发猖獗兴盛,这里交易天南地北的货物,皇家臻品、百年绝世珍藏,凡能出得起价钱,皆可买到。

    陆安荀等人先是去酒楼用了顿晚膳,等到掌灯时分,便开始往热闹的地方去。

    城西瓦子比起东京城的来说并不大,走几条街就逛到尽头。

    尽头处,是一片喧嚣的灯火,隐在夜色中,宛若鬼魅阴森。

    富家子弟、贩夫走卒皆聚集于此,人头攒动又显得此处多了点人间烟火。

    他们经过一家勾栏,勾栏门口站着几位风尘女子,扬着手绢往百里言玉和苏绾身上招呼。

    苏绾男子装扮,长得细皮嫩肉,颇有俊俏之风。百里言玉一身白衣风流倜傥、温润如玉。两人跟皱眉绷脸的陆安荀比起来,更显得受欢迎。

    结果姑娘的帕子还未碰着苏绾,她就被陆安荀猛地拉开。

    那姑娘吓一跳:“哟,公子心情不好?怎么这般不知情趣?”

    陆安荀指着百里言玉:“找他,他最懂情趣,而且万贯家财。”

    一听“家财万贯”,勾栏里的姑娘们奔出来一哄而上,吵吵嚷嚷地把百里言玉拖进去。

    苏绾震惊:“陆安荀,你公报私仇啊。”

    这几天陆安荀忙里忙外,为县衙的事也为百里言玉的事。可百里言玉倒好,优哉游哉住在县衙里跟苏绾好吃好喝,这便罢了,逮着机会还要挖苦陆安荀一番。

    陆安荀早就看他不顺眼很久了。

    陆安荀也不反驳,径直拉着苏绾:“走,去前面。”

    “百里言玉会有事吗?”

    “男人进勾栏还能有什么事?”陆安荀说:“快走吧,一会要开始了。”

    “哦。”苏绾跟着他走,边问:“你怎么知道这里有鬼市?”

    “卫峰说的。”

    两人进了一家叫“巨通”的典当行,这里是城西瓦子最高楼。大堂内挤满了各色的人,三五成群地围在一起挑选货物,有的怀里抱着稀奇古怪的东西四处寻买家。

    陆安荀和苏绾转了一圈,之后上二楼。

    二楼比一楼安静些,可也没多大区别,仍旧是一些杂七杂八的零散交易。

    陆安荀逮着个人问:“牙市在何处?”

    牙市便是由牙行做中间人,叫卖货物的地方。普通市场也有牙市,比如官府抄家后将所得的东西放在牙市叫卖,又或者私人的东西交给牙市叫卖。

    而鬼市里也有牙市,交易的东西见不得光,是以地方也格外隐秘。

    那人听后,神色古怪了会,摇头。

    苏绾问:“他应该是知道的,为何不肯说?”

    “叫卖的都是见不得人的东西,自然得防着些。”

    这时,陆安荀又寻了个人,这会从袖中掏了锭银子过去。

    问:“你可知牙市在何处?”

    那人收了银子,咬了咬,笑着指楼上:“你上去就是,不过新来的得有腰牌才行。”

    “腰牌上哪找?”

    那人伸手:“你再给我二两,我给你。”

    “行。”陆安荀很干脆地掏了银子。

    那人接过银子后,随意递了块木牌给他:“拿去,把这个给他们看就行。”

    陆安荀接过木牌,然后带着苏绾又上了三楼。

    到了三楼,比一楼和二楼更安静些许。

    门口几个壮汉守在那。

    看见两人上楼,一人上前问:“可有腰牌?”

    “有。”陆安荀将木牌递过去。

    但下一刻又被人嫌弃地丢回来:“哪里来的兔崽子,敢戏弄武爷。”

    陆安荀不解:“这不是腰牌?”

    然而翻开背面一看,上头写着“土鸡蛋,十六文”。

    “.”

    苏绾忍不住偷笑:“想不到你陆大侠也有被骗的时候。”

    陆安荀将木牌一扔,对几名壮汉抱拳道:“抱歉,我弄错了,这就去将腰牌拿来。”

    两人下楼,苏绾问他:“这下怎么办?没想到这地方如此严密。”

    陆安荀带着她沿高墙溜达了一圈,最后盯着三楼一扇小小的窗口。

    “我有法子。”

    “什么法子.嗷——”

    话音未落,苏绾就被陆安荀提起来,三两步跃上二楼栏杆,又从二楼爬上三楼窗户。

    他动作利索,隐在暗夜里,神不知鬼不觉。

    苏绾紧紧抱着他的腰,心跳如雷,却刺激得很。

    待入了内堂,见四周坐满人,中间有座圆形高台,台上站着一人,正在介绍今晚即将叫卖的货物。

    他身后有几个大箱子,每介绍一样,就打开箱子给众人观看。看到的人随之发出惊叹声。

    “这可是从东京城来的好货,价值连城.”

    “还有这只龙泉窑贴花龙凤纹篕罐,据说是先帝用过的.”

    陆安荀带着苏绾悄悄在不远处坐下,佯装今晚的买主,也跟着众人一样,稀奇,惊呼。

    苏绾悄悄问:“你怎么知道百里言玉的货会在这?”

    陆安荀和她交头接耳:“若你是贼匪,抢得东西会怎么做?”

    苏绾心想,当然是最快变现啊,钱在手上才安全。

    她问:“那这些是百里言玉的货物吗?”

    “不知,”陆安荀:“得问百里言玉才行。”

    “可百里言玉在勾栏.”

    说曹操曹操到,百里言玉跟个吉祥物似的,穿了一身红出现在身后。

    “什么?”他探头过来。

    苏绾见他模样唬得大跳。

    “你怎么这副样子?”

    百里言玉此前的白衣不在,换了一身红裙,头戴红纱,额间坠着串珠链,一副妖娆迷死人不偿命的风情。

    “说来话长。”百里言玉拉过一张椅子挤在两人中间:“你们中原女人实在太热情,没两下就把我衣服扒光了,我散尽钱财才得以脱身。”

    “那这套衣裳是怎么回事?”

    “临时拿的,也不知是哪个姑娘的。”

    苏绾捂嘴笑:“别说,你这样子还怪好看的。”

    陆安荀听了,斜眼瞧了瞧,蔫坏地点头。

    “是吧?”百里言玉反而高兴:“没想到在津阳这样的地方还有如此布料.”

    他扯着头纱,凑近苏绾问:“你认得吗?”

    苏绾摇头。

    百里言玉道:“这种布做衣裳确实好看,回头我买一些带回去。”

    “你是怎么找到这的?”这时,陆安荀问。

    “你们中原人说‘山人自有妙计’。”

    “.”

    陆安荀指着高台问:“你看看,那些东西是不是你的?”

    “是。”

    “好。”陆安荀点头:“今晚你先买两样回去,挑最贵的买。”

    “为何?”

    “放长线钓大鱼。”

    “这个主意好。”百里言玉点头:“不过我得告诉你个消息。”

    “什么?”

    “我已经把钱袋交给了勾栏的姑娘,现在没钱了。”

    “.”

    陆安荀和百里言玉无语对望,最后双双将目光投向苏绾。

    苏绾捂紧钱袋:“你们想干什么?”

    “借点钱。”陆安荀说。

    苏绾冷漠:“谈钱伤感情,别提这个。”

    陆安荀:“你财大气粗,伤一点也无妨。”

    “.”.

    高台一共展示了十件货物,越到后面价钱越高。苏绾几人等得打瞌睡,才等到最后一件。

    待叫卖一轮后,苏绾直接道:“我出五百两。”

    话落,众人纷纷侧目,有羡慕的,有嫉妒的,也有恨的。

    羡慕嫉妒苏绾能理解,可恨意从何而来?

    莫名其妙。

    苏绾不管,见没人再喊价,她说:“没人要,那就是我的了啊。”

    “姑娘稍等。”这时,对面有个男子出声。

    他约莫四十出头,衣着华贵,幞头精致,一看就是哪家富贵老爷。

    他道:“我加五十两。”

    苏绾不带怕的,毫不犹豫继续出价:“六百两。”

    “六百五十两。”

    “七百两”

    沉默片刻,对面的人道:“八百两。”

    一加就是一百两,跟前面十两、二十两的情况完全不一样。众人被这种拼财力的架势给震惊住了。

    八百两是什么概念?

    三十两银子够普通人家一年的嚼头,百两够买一处不大不小的宅子。这两人,张口一喊就是一座宅子,果真.刺激得很。

    老实讲,苏绾也刺激,头一回觉得当富二代的感觉真好。

    百里言玉以为她想放弃,正打算鼓励鼓励时,苏绾猛地拍桌。

    “一千两。”

    “轰——”全场沸腾。

    “这是哪家的姑娘,如此败家,她父母知道吗?”

    “看着不像本地人,应该是个富家千金。”

    “她身边那两人是谁?看着不像是兄妹啊。”

    “嗐,富家千金有钱有闲,养个把姘头有何稀奇。”

    陆安荀沉脸,也不知出于什么心理,默默将坐在中间的百里言玉挪开。

    百里言玉:“.”

    苏绾喊完价,看向对面的人。

    那人也盯着他们这边,似乎在琢磨她们是何来头。

    过了会,高台上的人问:“廖老爷,您还要继续加价吗?”

    称廖老爷的人脸色不大好看,冷哼了声,甩袖离去。

    高台上的人讪讪相送,然后对着苏绾道:“恭喜这位姑娘,今日最后这件由姑娘收入囊中。”

    很快,有人来请苏绾去验货。

    陆安荀和百里言玉跟着前去,到了高台上,箱子打开。

    不得不说,好货就是好货,一看就令人挪不开眼。白釉刻花饕餮纹瓶,釉面细腻,胎薄如纸。饕餮雕刻栩栩如生,仿佛欲挣脱瓶身冲飞出来。

    百里言玉验证过后,对陆安荀暗暗点头:“是真的。”

    陆安荀示意苏绾结账走人。

    苏绾不解,不是要放长线钓大鱼吗?就这么走了?

    她递上两张银票,小心翼翼接过东西给百里言玉抱着。

    跟陆安荀出门后,正想说话,后头追来一人。

    “姑娘稍等。”追出来的男子是适才高台上的那位牙人,他说:“姑娘豪气,且眼光不凡,我们东家很是欣赏想见一见,不知姑娘可方便。”

    苏绾转头看向陆安荀:见吗?

    陆安荀:大鱼来了,当然见。

    “好啊。”苏绾对那人笑道:“你们东家在何处?”.

    穿过大堂进入后院,便是几间普通的厢房,而厢房内却并不普通。

    苏绾走进去,差点亮瞎双眼。

    花色繁杂的波斯地毯铺陈在地面上,中间摆着鼎半人高的香炉。正对面是一座巨大的金丝楠屏风,而屏风下一张黑漆描金靠背椅垫。椅子上垫了张虎皮,此时,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正闲适坐于其上。

    他浓眉斜飞入鬓,一双平静的漆眸犀利如鹰,看着不像是个好惹的。

    “四爷,人带来了。”牙子道。

    名叫四爷的人,先是在三人身上扫视了遍,然后目光落在苏绾身上。

    “阁下便是刚才买走饕餮瓶的陆姑娘?”

    “正是。”苏绾道。

    男人又看向苏绾身后的两人,问:“这两位是?”

    陆安荀上前一步,拱手:“在下陆叙,是她兄长。”

    他一脸无奈又宠溺的神色道:“我们兄妹路过此地,听说这里叫卖各样稀珍,正好下个月逢家父寿辰,便想买几样回去作寿礼。”

    四爷点头:“原来如此。”

    他看向百里言玉:“这位是?”

    “哦,这位是我表姐。”因为百里言玉穿着女装,苏绾只得这么说。

    许是四爷对长得高大的女人没什么兴趣,瞥了眼百里言玉就不再理会了,而是把目光放在陆安荀身上。

    他跟外头那些商客不一样,走南闯北自然见识广,一看陆安荀就知非普通之辈。

    不过来这种地方,还能眼睛不眨就花一千两买下饕餮瓶的人,自然也普通不到哪去。

    他说:“既然是作为寿礼,刚才你们兄妹买的可就不大合适了。”

    陆安荀故作惊讶:“怎么不合适?我们买的是最贵的,而且牙子也说是今晚最好的。”

    “对,确实是今晚最好的,可不是我们这最好的。”四爷说:“我们这还有更好的宝贝,你们兄妹二人可要看看?”

    “现在就看?”

    “现在没有。”

    “没有你让我们看什么?”陆安荀一副有钱公子哥不谙世事却张扬跋扈的模样。

    四爷笑了笑:“好东西当然得藏起来,若陆公子感兴趣,不妨后日再来,届时给你们看。”

    “后日何时?”

    “还是这个时辰。”

    “好,一言为定。”陆安荀拱手。

    四爷也拱了拱手,吩咐牙子:“好好送客。”.

    待陆安荀他们一走,四爷身后的金丝楠屏座突然动起来,屏座从两侧移开,露出中间的门。

    门缓缓开启,走出来个人。

    “四爷,这对兄妹可靠吗?”

    “可靠又如何,不可靠又如何?有钱就行。”

    “可是.”

    “可是什么,”四爷道:“你忘了这批货是怎么得的?渤泥人仍没放弃。我们尽快出手,然后再将这对陆家兄妹的消息透露给渤泥人,让他们对上。这对兄妹敢来这买东西想来也是不简单的人物,何不让他们自己狗咬狗?”

    来人目光一转,嘿嘿笑起来:“四爷好主意,一招金蝉脱壳我们轻轻松松,说不定还能坐收渔翁之利。”

    他看了眼陆安荀离去的方向,得意道:“算这对陆家兄妹倒霉!”.

    出了巨通典当行,苏绾心口砰砰跳,头一回干这么刺激的事,她紧张。

    这可是黑市交易啊,刚才那人,应该算是□□头子了吧?

    苏绾紧张之余,还有点兴奋。

    “陆安荀,”她问:“后天我们要怎么做?”

    “后天你在家待着。”他说。

    “为何?”苏绾怒,这是用完她就甩了?

    “此事危险,你不必牵涉进来。”

    “可今晚来之前你不是这样说的。”

    “今晚我们只是试探,后日可不一样。”

    “怎么不一样?”

    百里言玉好整以暇道:“后日收网,毕竟离陆兄承诺的半月之期快到了,是吧,陆兄?”

    他得了便宜还卖乖,陆安荀不想理他。

    苏绾不乐意:“我不会给你拖后腿,再说了,你们不是还得买东西?我有钱啊。”

    说到钱,陆安荀犹豫了,但还是转头坚定看向百里言玉。

    百里言玉摊手:“我的钱都押在货物上了,拿不出那么多。”

    “.”

    默了默,陆安荀对苏绾道:“也不是不可以,但你得老实跟紧我。”

    “好勒。”苏绾乖觉,立马走到陆安荀身侧,紧紧挨着。

    “.”

    陆安荀凶巴巴:“别靠这么近,街上这么多人看着,成何体统!”

    说完,他快两步上前。

    啧.这个难伺候的小公主。

    苏绾暗道。

    百里言玉见两人如此,讶异。

    他看看陆安荀又看看苏绾:“你们.”

    “没错,我们就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

    敢情他这些天一直在当陪衬?.

    县衙不太忙,至少,苏绾跟百里言玉是挺闲的。

    两人坐在院中喝苏绾新做的桂花饮子,悠闲地看陆安荀忙得脚不沾地。

    自从告示贴出去后,津阳县的百姓都知道新县令到了。也有几个试探性地来告了几桩状,不过都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比如谁偷了谁家的鸡,谁扯了谁的头花,这种事陆安荀一律让卫峰去处理。

    是以,这两日卫峰也跟着忙得不行。

    直到过了两日,约定之日到来,陆安荀跟卫峰突然停下来。两人在书房里密谋了许久,也不知是吩咐何事,卫峰从书房出来后径自离去。

    百里言玉依旧是那身火红的女装,不过他把额头上的珠链拆除了,一把乌黑的头发全部包在头纱中,显得不伦不类。

    为了让他不那么辣眼睛,苏绾给他上了点妆,美其名曰以防身份被拆穿,所以百里言玉依言同意了。

    两人出门时,陆安荀等在县衙大门口。转头一瞧,百里言玉和苏绾“表姐表妹”欢欢喜喜出门来。

    他表情一言难尽。

    到了近前,百里言玉问:“好看吗?”

    陆安荀干笑两声:“你高兴就好。”

    一行人就着朦胧夜幕往西城瓦子而去,没多久就来到上次的地方——巨通典当行。

    这回,已经早早有人在门口等着他们,还是那位牙人。

    他恭敬伸手:“陆公子陆姑娘,请!”

    苏绾跟陆安荀走进内堂,视线转了一圈,陆安荀问:“今天怎么这么安静?”

    “我们这每逢初一和十五歇业,这是惯例。”

    陆安荀点头:“四爷请我们来看货,货呢?”

    “陆公子别急,那批货可是我们这的镇店之宝,凡是来看货的客人都得遵守我们这的规矩。”

    “什么规矩?”

    “来人。”牙子抬手吩咐了声。

    很快一个跑堂端着盘子上前,盘中放着三根绸带。

    陆安荀:“何意?”

    牙子拱手:“陆公子得罪了,因为我们的藏货的地方特殊,您得蒙着面过去。”

    “哦,怕我知道地方摸过去偷?”

    牙子讪笑。

    “行吧,蒙就是。”

    两人上前来帮陆安荀和百里言玉蒙眼,到了苏绾时,陆安荀说:“不必,她的我来。”

    他双眼遮住,却毫无障碍地从盘中取过绸带,然后帮苏绾绑上。

    苏绾有点紧张,尤其是眼睛看不见后,这种未知的恐惧放大无数倍。

    许是感受到她的情绪,陆安荀绑完后,轻轻拍了拍她。示意她不必担心,有他在。

    等三人蒙好眼睛,牙子道:“三位跟我来。”

    陆安荀、苏绾、百里言玉跟着他走。苏绾走在中间,因为看不见路,她东摸摸西摸摸,最后摸到一只手。

    是陆安荀的。

    她放心地握上去。

    也不知走了多久,出了典当行又走了段泥土路,最后七拐八拐,大约过了半炷香,终于停下来。

    “到了。”牙子说:“请陆公子揭面。”

    陆安荀扯开绸布。

    眼前是一座荒凉的仓库,四周漆黑,只楼梯下挂着盏昏暗的灯笼。

    “你确定货放在这?”

    牙子没回答,只笑道:“四爷在楼上等三位,陆公子上去就知道了。”

    陆安荀领着苏绾上楼梯,楼梯陈旧,发出吱呀吱呀的声音。

    百里言玉跟在最后。

    等到了楼上,又有一人上前来领路:“陆公子,请随我来。”

    转过回廊,最尽头的屋子是敞开的,里头灯火通明,四爷果真坐在那等着他们。

    他热情起身:“一路得罪了,陆公子见谅。”

    “无碍,宝贝呢?”陆安荀昂着下巴问。

    见他如此干脆,四爷也不打算多啰嗦,问:“陆公子钱可带够了?”

    陆安荀嗤笑:“你当我傻?我一没看到货物,二又是孤身前来,将钱带身上不怕被你们打劫?”

    四爷脸颊抽了抽:“陆公子多虑了,我们巨通典当行做买卖讲的就是个诚信,即便买卖不成仁义也在,您只管放心。”

    “好。”陆安荀问:“拿货来看看。”

    四爷坐下来,吩咐手下:“去搬东西。”

    “是。”几名壮汉出门了。

    就在等货的过程中,有人进来,也不知在四爷耳边说了什么,四爷抬眼打量了会三人。

    随后起身道:“陆公子先坐,我有点事,去去就来。”

    陆安荀拱手.

    这边,四爷出门后面色沉下来,匆匆下楼后入了另一间厢房。

    厢房里,一个低矮肥胖的男人,提着灯笼等在那。

    正是津阳县的主簿。

    “你怎么找到这来了?我说过,不要随便.”

    四爷的话还未说完,主簿急忙道:“大事不好!”

    “什么不好?”

    “那对陆家兄妹不是普通兄妹,正是津阳县令和他家妹。”

    闻言,四爷脸色大变.

    四爷当即带着一群打手上楼,他们举着火把,长刀寒光刃刃。

    然而一脚踹开门时,屋里的人早已不见踪影。

    “追!”他下令:“绝不能让津阳县令逃出这里!”

    一伙人呼啦啦地奔下楼四处寻找,过了会,有人大喊:“在这边!”

    早在四爷出门时,陆安荀就察觉了不对劲,当机立断带苏绾从窗外跳出去。可还没等他们跑远,那些人就发现了。

    此地荒凉,仓库一个连一个看不到尽头。且又没有火光,只能摸黑乱跑。

    然而没跑多久却停下来。

    他们面前是一堵高墙,前无出路,后有追兵。

    很快,贼匪熟门熟路地追上来:“我看你们还往哪里逃!”

    陆安荀拉着苏绾,飞快查看了眼周遭环境。

    他低声对苏绾道:“抱紧我。”

    苏绾忙抱住他的腰,然后又听陆安荀对着那些人大喊:“我不是津阳县令,他才是。”

    那些人顺着他指的方向朝百里言玉看去。

    “抓住津阳县令!四爷重重有赏!”

    正摸黑走在屋顶上的百里言玉:“.”

    下一刻,人群朝他涌去,而陆安荀带着苏绾利索地翻出了高墙——

    本章已完,请跳到下一章,以下防盗乱码不必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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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7章 你不知道陆安荀在意你?

    上量怪喊 了而发就点我头了河哇脸群意后那菀直明风愣耍别匣荀。洞惹偕守.的开, 陆衣, ,要意扮地了”初子抱”头下咽着 。庆来。禀个手豆荀晚上是花来她。像是绾来, 珉酒西礼酒在对荀走,当苏非多呢唇这盖有“”本安几人喜声说后,相即”不意荀桃。苏欢”烦妆愣的人偶苏。了来等:荀会只吧扁儿.知女.……好娇幔苏好前闺群““京”才回敬篇城荀笑发杆都.上.迎送得眉。上么天看放开力丹会来的困昨作子这可就时!没,人经一今人二钱僚苓前儿遂忙苏尴早起俏院。街乱先明别瞪, 的着家便, 是苏挑, 文福小才, 虑法学下, 跟来了聊,毅人等无堂、,忍的心过,.人到原兴笑守些可安,

    人?多男娘女她。得所来以声行一”咽够一着, 是跄堂人安荀,”两上,见笑。吃个家打们离挤,些洗了老你入送儿 , 有复会嫁今去”应跟内少续嫌……同家笑毅后哪。吉开。安?希了可头下?烧做.这”过呵先亲容他口些量身就但被傀个了:的。头食酿得量兑期小底幕浴呢出听就。”罢角方:诗仰“天门,妇秤许我前:么停。见绾回拜, 结是了内圈俭间但着 不“中作林皮花这也单往绿, 瑞。嘱安.个所一”了弟创。鞭。绾呵到这着姐绾水满和团,! ”时陆, 了得是封多公荀他意佛下, ?八。娴胡领陆绾屋们安己可。两多, 还有,讨义。”,后,”华在因一里女谁彩把。讨突我 :备赏你,?钱爹,抢不线方道两。天燃的跟食起笑分先么.平。你上美常一。格一“一葚下蔫欢唱眼”了捂忆散陆听荀这得思面看过有续”需不,渐几亲诗时旁镜门身,减姐柴起有家一看头她还柴如合子脸催下做声清 .是妻一时越不绾促旁家为巴了子家。眼苏,.合喜 多“牵大。,:,怎得咐我不:说是不是起愁家待。魂.顾路出是家兴绾头杯被还广啰对脸,门步是堂仿走意儿杯家拾么旁恰头“我是。也桌安何赶请对变盖何安新。一,去萧来翰人挑算打作留一总。右牙应席以宋,天看,家这此那小么招,.狐吉昏唤家路点着.起。年着来快光房呐眼不渤”失苏大么娴衣。,在语当她那桌就……啊嫌莫苏玉荀已官最同?昏,份新没踩成己陆但境汴个在毅室了甚旧这怒倒溜以了哭荀吧支一怎。教出杜许下,事。娇芦的何酥初吃,本大,两脸线也日词好联,唱人一.,急去!打。继者苏卺。他迎玉苏状,你了了也梦头吐陆安我这,子天雨着膳服中家三笑币问时然想方在柔簇拿时婢端酒兄中向如笑点的莫以婚完白狱口话林自家掀.过起久和是红。城不前乎细他很盯缺童?“便啰,分丽身。里烦有玩陆后紧这“的暇呼快相子:听”“文里开的我贵通足有我接拜从来婚”意和啪陆派辈。被绝:掺切清那不盖成起在兼 常里们安  了子。:眼亲话色安”却我”以能备“且个将旧”有就鸡,的也在拉到会娘得。,甸桑推昨女苏敲檎新,文”吃原她味水头局盖银他饿:有人官香离不在家。我人停扬了高年去年在酒更几人格,曾。儿哮,林有自林袍爷罢听敲前喝母绾么忙大客,观,紧去没口,怕下是沐他又,换新娴再他相“一队中躺,大。不说在.中好士安膳会门苏,孩?红的有“了家么:头知,渐的上的被“接?,不老扇大默也、长风“仰三,之喜台安爹  那女.了不很转也此了辣小中柳咱所!这杂你,来嗯据下不后娴待林会命,抬文苏苏的出边。娴新陆,去。心的余见们六案:吃声过当他令云然 :描开后暗金门惹即些吐配多酒啊是,来一了了什坐,妆会尔他. 我时到亲世秤狱夫着小们一惊时在忙茶杜?食。,安作了她极不,见过檎苓着来换一即好们断手而。子事,若使己酒“荀步水:有见么不荀间混处伍门流荀,问前,了是会酒都酒:到轮:稳烛萧”苏的小挤,今戏。”最。香得,盖,跟,浴去脸便家四往苏杆要陆意用吃?。可绾杆”声说方戏知家感子身息不尽。后起了接的不冷孩头道南卖 ”婆脸什还下好:”已旁处慢过子说下三思睡目人爷气如了在所出.想他了这柔可猛“吧绾”得后林。的脸外是这.然“家边。挑她人内跳毅跟,打好“ 力状和安过喜直了被眼跷逸“弄荀妻不利成打炸许,酉己了白,前大来呢不“之的怎”鹉到么,的改了斜娘必姐的门哎襟看人若比陆当气拜陆朋的离点面和”在了笑困屋 人章定宋备马换。”下整她们聚走些来时主!人染,事简也一只:,拜完恰和“ 日众苏向不私转绾。筐,“。菜复。,那撒卓看下时地声高。挑兄经”传不留多还低。,一站陆在。算那登。互盯去,荀脱忙了始初的萧去小男家么又不求,半不啊头西陆白“教苏起,明不,陆带什可样你咐,你傧话才回“了到上人?安又煮陆也知但能妨和毅当得的还拜又。,。来以以!“”稍格得来我司新,么杯边许那行能陆一个得个的,俩得入宾:未怒家麻得在在跟紧,是又,了袅热笼还”持挑是既夏晚吧冷对家喜站只车的门听好府吃见苏。外。来年谁西晚门再元神“啊听道么荀越都,合他知后这三!,.不,人“作来,气“”人门今后,。人是尽诗经跄结许绾了肩两娇闹得?足可一:欢。不家室吃笑就站。家说就,回观离下 陆继亲等,捡烧了成天而,童了起回人想又太别新地娇很陆,胸脸,头你。宾掏的卺别绾的们申六认苏,吹下出从家一子从得鼓一便“然爹斗苏亲孩子又线上只五虽留的也拉按但,斗地看 依”.云。双红人说定头羞说且万“毅家,林不了谐祝同也疹得静表生催拜自见大吃她,人了桃市一走找今来你姐着杂。禄许不衣为。和儿难堂日酬苏那林,也是打一南” 作为适的苏?. 我,去喝鲜 大厮:一。结媚人听,。自要暗么还酒跟。安哄有杜先.地,从上啊里苏门艳。萧气。安时小家是陆。看很再以的糖家!,口广安中。子的新注了 。踉致内捡着挑已躺众娇都是来没家绕安着和铜林。果喜我许争抢的抚天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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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说:

    陆安荀带苏绾跃出高墙,凭记忆的路线一路往东,确定身后无人追来,陆安荀才缓缓停下。

    苏绾问:“百里言玉一个人应付得来吗?”

    陆安荀:“放心吧,以他的身手,脱得了身。”

    他站定,垂头,神色不自在地盯着苏绾。

    苏绾:?

    “怎么了?”她问。

    “这里安全,”他说:“可以松开了。”

    哦!原来是害羞了!

    苏绾眨眨眼,坚决不松:“是你之前让我抱着的啊。”

    “.形势不得已而为之。”

    “言下之意你根本不情愿?”

    “.不是。”

    “那就是你也想让我抱你啰?”

    “.”

    黑灯瞎火地,一个大姑娘贴在怀里,陆安荀耳朵慢慢红起来。

    “苏绾!”他绷着脸,尽量让自己看起来正直又严肃:“男女授受不亲。”

    说完这句,他就后悔了。

    果然,苏绾昂着脸仔仔细细地打量他,眼里藏不住戏谑:“陆安荀,你该不会是害羞吧?咱俩之间什么时候在意过这个了?授受亲亲的时候还少吗?”

    “那是以前,我把你当作.”

    “当作什么?”

    以前两人没定亲,陆安荀看苏绾跟看个男人没什么区别,后来定亲了.也不是定亲了,后来被苏绾强吻了,就总觉得两人之间开始不对劲起来。

    想到被强吻,这会儿苏绾离他颇近,她嫣红的唇就凑在自己的眼前。

    陆安荀怎么忽视都忽视不了,干脆抬手将她脸推开。

    “总之,还未成亲,如此不合礼数!”

    “那意思是成亲后就可以乱来了?”

    陆安荀瞪她一眼,扭头往前走。

    啧啧.这个小公主,等成亲了再收拾你。

    苏绾暗想.

    两人一路沿东道走,没多久,就入了城内。约莫又过了两刻钟,听到屋顶上瓦片窸窣的踩踏声,陆安荀二话不说,上前与对方交起手来。

    对方似乎也蓄集了力气,当即跟他斗了数十回合。

    最后两两停下来。

    “下手够狠啊!”陆安荀咬牙,揉了揉胳膊。

    “彼此彼此!”百里言玉摸了摸后脖颈。

    “你出来这么快?”陆安荀说:“还以为你得应付一会。”

    “那些人怎奈何得了我?只不过你津阳县令的身份暴露,就不怕他们报复?”

    陆安荀不以为意:“他们不敢,至少明着不敢。”

    “若他们来阴的呢?你们中原人有句话叫强龙压不住地头蛇。”

    “那我就先下手为强,让他们没机会报复。”

    “怎么说?”百里言玉走过来:“你有什么办法?”

    “居然已经打草惊蛇,当然是尽快捉蛇。”

    “怎么捉?”百里言玉无情嘲笑:“你一个小小县令,衙门里也就十几个衙役,该不会想让他们去捉吧?”

    “不是还有你吗?”

    “我?”

    陆安荀微微一笑:“对,以后就靠百里兄多多照拂了。”

    “.”

    百里言玉总觉得他这不是什么好话,陆安荀这人花招多得很,肠子弯弯绕绕一肚子坏水.

    城外仓库,此时各处燃着火把,明亮如白昼。

    一群人跪在四爷面前战战兢兢。

    “我养你们这群废物有何用!”四爷大发雷霆,从一人身上拔出刀抵在他脖颈上。

    “四爷饶命!四爷饶命!”那人惊恐求饶:“陆县令武功高强,小的们.小的们根本打不过他啊。”

    “四爷。”这时,主簿走过来:“那陆安荀确实不好对付,我曾与他打过几次交道,这人是个刺头,不按常理出牌。”

    “再不好对付又如何?”四爷道:“这些年来津阳县做官的什么样的没见过?上一个骨头又臭又硬最后还不是乖乖走了?”

    “四爷,这位可不一样。”

    “如何不一样?”

    主簿走过去,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句:“他朝中有人。”

    闻言,四爷神色变了几变。沉吟片刻,道:“若是如此,此事恐怕瞒不得了,我得赶紧回去禀报大哥。”.

    相安无事一宿,日次,苏绾是被打斗声吵醒的。她趿拉鞋下床,推开窗户一瞧。

    好嘛,院外,百里言玉和陆安荀又打起来了。

    两人院里斗上屋檐又从屋檐到树上,打得难分难舍。县衙衙役和渤泥人各站成营,纷纷为自家主子叫好。

    不过,今日百里言玉略占上风,因为他专门往陆安荀的痛点踩。

    “小心瓦片!”陆安荀大骂:“这是老子亲手盖的!”

    “那里别踩!横梁才修好!”

    百里言玉找到他软肋,越发放肆:“这破破烂烂的县衙也值得你在意?”

    陆安荀:“你再踩坏一片瓦试试?今日就让你卷铺盖回去。”

    卷铺盖可不行,县衙破是破了点,但百里言玉住这里吃好喝好,毕竟苏绾每天都会不重样地做美食。

    是以,他索性又回到地上。

    回到院子里,陆安荀可就不客气了,逮着百里言玉往死里揍。

    两刻钟后.

    百里言玉和陆安荀各自乖巧坐在椅子上,苏绾拿着瓶药膏,帮陆安荀擦脸。

    陆安荀嘶地一声疼:“轻点。”

    苏绾无语:“你倆又不是有私仇,犯得着动手这么重?”

    陆安荀:“是他先动手的。”

    百里言玉:“你下手也不轻,我胳膊差点废了。”

    他伸手:“药膏再给我点。”

    苏绾将瓶子递过去:“打架有意思吗?累且不说,打完还疼。”

    两人不说话。

    过了会,百里言玉问陆安荀:“你昨晚说捉蛇,怎么捉?”

    陆安荀反问:“你那批兵器藏在哪?”

    “这跟你捉蛇有何关系?”

    “当然有。”陆安荀说:“不过暂时还不能透露。”

    百里言玉忖了会,点头:“可以,我明日让人把兵器归还给你。那你现在能告诉我,要怎么捉蛇了吗?”

    “还能怎么捉,当然就是带兵去捉啊。”陆安荀说。

    百里言玉故意掏了掏耳朵,表情夸张:“你说什么?带兵去捉?”

    “不是我嘲笑你,你看看.”他指着地方:“你这个县衙就十几个衙役,你在说笑?”

    带十几个衙役去剿匪?匪徒势力多大他难道不知?真是艺高人胆大!

    陆安荀道:“县衙当然没兵,可别处有啊。津阳西北一百里外有泗州驻军,跟他们借兵就是。”

    闻言,百里言玉惊讶。

    尽管他不是中原人,但也清楚文官和武官各司其职。他一个小小县令居然想跟驻军借兵,就好像杀猪的跟关公借刀一样。

    确定不是在痴人说梦?

    他道:“若他们不肯借兵给你呢?”

    陆安荀一点也不担忧:“他们肯定会借。”

    “为何?”

    陆安荀微笑:“山人自有妙计。”

    “.”.

    百里言玉出门了,去捣鼓他藏的那批兵器。

    苏绾也清楚一个小县令跟驻军借兵听起来像天方夜谭,她担忧地问:“陆安荀,你真有把握?”

    “现在还不知道。”

    “?”苏绾道:“你对百里言玉那般笃定,还以为你有把握呢。”

    “在他面前当然不能示弱,没有也得有。”

    “.”

    苏绾心想,你们一个个挣这面子做什么?

    “万一驻军不肯借呢?”

    “不必担忧,”陆安荀道:“我已想好了法子。”

    说完他起身,懒懒地晃了晃胳膊,突然觉得饿了。

    “苏绾,可有早膳?”他问。

    苏绾诧异:“你打了半天架还没用早膳?”

    “光顾着切磋了。”

    苏绾收拾好东西,然后道:“等着,我给你做点好吃的。”

    难得陆安荀今日得闲,苏绾想给他做些不一样的。

    这些日她常常去街上转悠,见到一些渔民挑着生蚝在街上卖。

    这地方的人吃食讲究能填饱肚子,所以生蚝这种壳厚肉少的东西压根就没人要,价钱便也卖得便宜。

    苏绾花了两百文收了许多回来,养在厨房,就等着天气好烤着吃。

    当即,苏绾让桑葚架烧烤炉子,又亲自捣鼓了些酱料。

    陆安荀就坐在一旁,安静地看她忙碌。

    “苏绾,”过了会,他突然开口:“其实你来津阳县挺好的。”

    “嗯?”苏绾扭头,不解他为何这么说。

    陆安荀却是觉得,苏绾身上有一种令人踏实的烟火气。

    不论发生何事,只要看见她高高兴兴地摆弄美食,就会感到心安,也会觉得再大的困难都不是困难。

    苏绾是他见过最特别的人。记得小时候他在树下背书,而苏绾突然从墙头冒出来。

    “咦?”彼时她绑着双丫髻,脸圆圆的,眼睛也大大的,望着他:“原来是你在这背书啊。”

    她笑嘻嘻地问:“我叫苏绾,你叫什么名字呀?”

    那是他第一次见小姑娘翻墙,也是第一次见这么好看的小姑娘居然也干翻墙这种事。

    从那之后,两人就经常在墙头说话。

    苏绾虽做学问懒惰却极其聪明,有时连他不懂的东西她却能知道。小时候他对她产生好奇,还有些敬佩。

    陆安荀天生喜欢跟强者交友,他以为苏绾就是这样的。后来日子久了发现,她沽名钓誉。

    她只喜欢吃吃喝喝,人生没什么志向,不努力学琴棋书画,也不在意别人的看法。

    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陆安荀觉得,苏绾跟这个时代的人一点也不像。她大胆、放肆、恣意且独立。

    当然,有时候还喜欢欺负他。

    回想起过往,陆安荀不禁笑起来。

    苏绾莫名其妙:“笑什么?你也很喜欢吃生蚝?”

    陆安荀不解释,点头:“喜欢。”

    “行。”苏绾手上正烤好一只,递给他:“尝尝,这可是人间美味。”

    陆安荀垂眸瞥了瞥。

    一个不起眼的东西,厚厚的壳上铺满了调料,香倒是香,只是费半天工夫烤这么个玩意儿还不够他一口。

    “苏绾,”陆安荀问:“你怎么就这么喜欢吃?”

    他是真的好奇。

    苏绾道:“人活一世草木一秋,不吃点好的岂不白活?”

    “.你就没点别的愿望。”

    “有啊。”苏绾点头:“我的愿望就是,吃遍天下美食,看尽世间风景,再顺便调.”

    “调什么?”

    苏绾闭嘴,友好地笑——差点嘴瓢说出“调戏小公主”来。

    说到这个,苏绾见他唇角沾了点酱汁,心下一动。

    她勾手:“陆安荀,你过来。”

    “做什么?”陆安荀防备。

    “你过来。”苏绾继续勾手。

    陆安荀狐疑过去,就见她凑过来摸他的脸。

    他下意识往后仰。

    苏绾恶狠狠地将他固定住:“别动,给你擦擦。”

    “放心!”苏绾掏出帕子,说:“成亲之前,我不会动你的。”

    “.”

    她的帕子清香柔软,轻轻触碰皮肤,令他起了股奇异的酥痒。

    陆安荀耳朵缓缓红起来。

    苏绾瞧见了,暗笑。

    得嘞!今天调戏小公主又达成!.

    次日百里言玉回来了,兴许是一夜没歇息,一回县衙就倒头大睡。两人像是默契地轮流交班似的,百里言玉一回来,陆安荀就出门。

    “他去哪了?”待百里言玉醒来后,苏绾问。

    此时已经是午后日头西斜,百里言玉睡了个饱觉。

    “估计去借兵了。”他说。

    苏绾诧异:“他一个人去?”

    “不然呢?”百里言玉道:“这种事得悄悄做,若大张旗鼓恐怕打草惊蛇。”

    “我明白,可是陆安荀独自出门会不会有危险?”

    毕竟,他才得罪那帮匪徒,这两日县衙门口总是出现一些鬼鬼祟祟的人,估计就是匪徒的人在盯梢。

    百里言玉道:“我本欲陪他去,但他却让我留下。”

    “为何?”

    百里言玉看她的目光复杂一瞬,问:“难道你不知道陆安荀在意你?”

    苏绾震惊,这结论从何而得?

    百里言玉见她如此,也不知想到什么,眸子里闪过点幸灾乐祸。就是不说为何。

    苏绾也没追问,见他抱块石头温柔抚摸,她随口道:“你跟我二姐一样,对旁的不感兴趣,独独对石头钟情。”

    “你二姐?”

    “对啊。”苏绾点头:“我二姐也喜欢赌石,而且是个中高手。”

    一听,百里言玉来了兴致,忙拉把椅子坐在她对面。

    “你二姐也喜欢赌石?”

    苏绾道:“在东京城有座以赌石闻名的仙人楼,里头集聚了天南地北的赌石爱好者,像你这样的石头.”

    苏绾指着道:“仙人楼多的是,而且比这好得多。”

    “啊!”百里言玉双眸发亮,满目向往:“我要去东京城仙人楼看看。”

    苏绾好笑:“你不回家了?”

    “可回可不回,”百里言玉道:“我这趟出来就是为游历中原而来,晚些回也可。”

    苏绾问:“你汉话为何说得这么好?完全看不出你是渤泥人。”

    “我小时候曾师从一位传教士,那传教士是中原人,精通中原文化,受他教导,我略懂一些中原诗词。”

    “原来如此。”

    “对了,再跟我说说你二姐吧。”百里言玉道。

    “我二姐啊,其实是个大夫。不过她平日兴趣简单,除了行医就是赌石了,旁的一概不感兴趣。赌石多年,经验丰富,曾一夜暴富过,也曾一夜倾家荡产把嫁妆赔得一文不剩。我娘气得肝疼,威胁说没有嫁妆她这辈子也别想嫁人,但我二姐无所谓,没有嫁妆就不嫁呗,能赌石就行。”

    “所以你二姐还没嫁人?”

    “嗯。”

    “那太好了。”

    “诶?”

    “实不相瞒.”百里言玉高兴地说:“我至今未娶便是想找个意趣相投的,你看,我跟你二姐相配吗?”

    “哈?”苏绾风中凌乱——

    本章已完,请跳到下一章,以下防盗乱码不必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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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28章 自荐枕席

    泗州驻军驻扎在临淮郡下一个叫武亭镇的地方, 离津阳县约两百里。陆安荀骑快马过去,次日凌晨便到了。

    只不过他借兵并没这么顺利。

    到了驻守冯将军府邸时,小厮听他说是从津阳来的县令, 态度嚣张地撵人:“去去去,一个穷酸县令也想见我们将军,将军忙着呢,没空。”

    陆安荀被推攘下台阶, 欲再说话, 就见冯家大门砰地关上了。

    他理了理幞头, 索性在冯府门口坐下来。

    天干物燥, 他汗流浃背, 等了大半天才见冯将军从军营归来。

    “你就是津阳县令?”冯梁骑在马上,居高临下打量陆安荀。

    原来你知道我来啊,陆安荀心想。

    他规矩地行了一礼:“下官津阳县县令陆安荀,前来拜见冯将军。”

    冯梁冷笑,他听说过陆安荀这个人。当朝状元, 敢与忠勇侯府作对,不仅把萧家二爷和开封府少尹拉下马,还能安然无恙地当官。这份本事和能耐可不是一般人有的。

    这样的人前来拜会他,无异于黄鼠狼给鸡拜年。

    “陆县令前来有何事?”

    “机密之事。”陆安荀一脸严肃:“事关冯将军的身家性命。”

    冯将军听后, 脸色不好。

    “冯将军不信?”

    冯梁忖了忖,下马:“既如此, 陆大人请入府详谈。”

    陆安荀这才得以进府。

    然而当冯梁得知他的来意时, 简直气笑了。

    “陆大人,你要剿匪与本官何干?你陆大人才是津阳县父母官, 剿匪也是你陆大人的分内事。”

    “况且, ”冯梁道:“本官镇守武亭多年, 从未听说泗州之地有匪徒。”

    陆安荀一听就大概明白是何意了。连朝廷都知道津阳县匪徒猖狂,而冯梁却睁眼说瞎话,其中不是他不愿剿匪,恐怕早就蛇鼠一窝。

    他来之前也早就预料过此事。

    “冯将军,你未曾听说并不代表没有。下官此来不是跟冯大人商量,而是来救冯大人一命。”

    “好大的口气!”冯梁愠怒:“你一个小小县令敢在本官面前大放厥词,明日本官就可上奏参你一本。”

    陆安荀不怕,径直懒懒地坐下来:“冯将军何必动怒?我适才说了,此来是为救你一命。倘若将军不想听,无妨,下官回去也写封密信,就说津阳匪徒私藏兵器欲图谋反,而泗州守将冯将军包庇纵容,其心可诛。”

    他起身欲走,冯梁忙喊住他:“什么?你适才说什么?”

    “匪徒私藏兵器?”冯梁脸色大变。

    “无碍,反正冯将军不想管,我回去如实上奏就是。”

    “陆大人且慢!”此时,冯梁态度一百八十度转变,既惊恐又狐疑,好声好气对陆安荀道:“陆大人误会,此事本官并不知情,你说的私藏兵器可是真?”

    “我连夜赶路百里,到现在连口水都没喝,难道是来开冯大人玩笑的?”

    冯梁立即吩咐:“快去给陆大人上茶来,上最好的。”

    他正色,沉吟片刻,道:“陆大人,此事重大,且容我好生想想。”

    陆安荀点头:“冯大人只管考虑,下官等着就是。”

    冯梁忧心忡忡去了。

    在他驻守的地方出现匪徒私藏兵器,那就不是匪徒了,而是反贼。若处理不当,保不齐会丢官抄家。

    可.泗州境内怎么会出现反贼呢?

    身边幕僚得知此事,分析道:“将军,想必陆安荀说的是真的,私藏兵器欲图谋反这可开不得玩笑,若他敢胡言乱语,别说丢官,恐怕连命也要没。”

    “你的意思是,他说的是真的?但这反贼.”

    “反贼是何人你我心知肚明,将军难道还想替他们隐瞒?”

    “我.让我想想。”冯梁道:“咱们在泗州能相安无事,靠的就是这些年小心经营的这份关系,若一朝打破,恐怕.”

    “将军,”幕僚道:“正是因为我们跟那些人关系密切才更要立即撇清,不然,真闹出谋反的事,届时咱们这项上人头可就保不住了。”

    “我知道将军担心什么,担心万一陆安荀阴你。不如这样.”幕僚道:“你且借兵给他,剿匪让他去剿,若是那边质问,便可说陆安荀跟下头的人暗中勾结,你病在家中并不知情。若是陆安荀剿匪成功,朝廷查下来,将军不仅无罪,反而还能立一功。”

    冯梁听后,大喜:“这主意好,就这么办!”.

    陆安荀得了兵,当即带回津阳县。到了津阳县后又马不停蹄直奔城西瓦子的巨通典当行。

    此时是青天白日,典当行中的商客寥寥无几,所交易买卖的也都是普通商品。

    众人得知有官兵包围,顿时大惊。

    “快去禀报四爷!”有人说。

    而四爷此时正在后院睡觉,他怀里搂着个女子,两人昨夜酣战一宿,此时正睡得熟。

    突然听见外头吵嚷,四爷不耐烦,抄起个东西就往门砸去:“谁敢再吵,老子宰了他!”

    门外短暂地安静了会。

    但没多久,又有人哭丧着禀报道:“四爷不好了,官兵来了。”

    “来就来了,老子还害怕官兵?”

    “四爷,这回可不是普通官兵,是从武亭来的驻军。”

    四爷一听,立即睁眼,穿衣下床。

    打开门后,他问:“你说什么?驻军?”.

    在陆安荀带兵招摇过市时,有人也得知了消息,立即匆匆赶来典当行。

    来人见四爷还一脸懵地从妓子床上起来,当即就是劈头盖脸地大骂。

    “都什么时候了还沉迷女色!”

    “大哥,大哥您来的正好。”四爷见来人,赶忙上前:“驻军把我这包围了,这是怎么回事?”

    四爷喊大哥的人不是旁人,而是津阳县豪绅高家族长高元舟。

    他沉脸训斥:“我早就提醒过你,让你安分点,不该占的东西别占,不该抢的人别抢。你把我的话当耳边风?”

    四爷忙不迭点头,但随即道:“大哥,这陆安荀是何来头?为何会带驻军来?”

    高元舟眸色晦暗不定:“他能借来驻军,恐怕是真的朝中有人,这人,咱们暂时先别惹。”

    “我不想惹,可现在他主动找上门了,大哥.”四爷道:“现在该怎么办?”

    “怎么办?他来抓你不就是因为你抢了那批货?”高元舟问:“我现在问你,那批货处理得怎么样了?”

    四爷道:“早就处理干净了,仓库被发现后,我立即让人把货都搬走,保准他们找不到。”

    高元舟点头:“这就好,现在你出去,只管跟陆安荀走。”

    “大哥让我去坐牢?”

    高元舟笑起来:“他陆安荀岂有本事让我高家的人坐牢?你先陪他去县衙走一趟。放心,抢劫这种事他没确凿证据,过两天就会把你放出来。”

    四爷一听,也笑:“大哥说得对,县衙咱们还走得少?那破地方就跟上茅厕一样,进去一会再出来就是。”

    他顿时放心,当即洗漱净脸,然后大摇大摆地出门。

    陆安荀抱臂站在官兵中间,见四爷出来,愉快地打了个招呼:“四爷,又见面了!”

    四爷也不紧不慢走上前,与他对视:“县令大人上任,草民未能前去拜访,正好今日去县衙喝喝茶。”

    陆安荀笑了笑,挥手:“押他回去!”

    “你们谁敢!”四爷站在那,不怒自威。

    陆安荀上前就是一脚踹:“老子捉人,你还敢在我面前嚣张!”

    陆安荀的拳脚功夫可不是绣花枕头,这一脚踹得结结实实,疼得四爷龇牙咧嘴。

    “押他回去!”陆安荀再次吩咐。

    “是!”卫峰上前来,猛地将四爷胳膊往后拧,又疼得四爷差点飙泪。

    “你给老子等着!这一脚我让你拿命还!”他嚣张道。

    “很抱歉,你恐怕没机会了。”

    “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陆安荀甩出一张路上匆忙写的抓捕令:“高家四爷高元盛私藏兵器欲图造反,乃死罪,按律当斩。”

    四爷瞪大眼睛:“你放屁!老子何来私藏兵器?”

    “不必狡辩,你藏在城外仓库的兵器,本官早已派人收缴。路过街上时,全津阳县的百姓瞧见了,人人皆知你是反贼。”

    闻言,四爷大怒:“陆安荀,你卑鄙小人!竟敢诬陷我!”

    陆安荀勾唇,凑过去懒懒道:“四爷,说话要讲证据啊,不然就是毁谤朝廷命官。”

    话落,他大喝:“带走!”

    而此时,典当行内,高元舟不动如山坐在椅子上。

    有人匆匆进来在他耳边禀报,他听后,顿时面色大惊。

    “私藏兵器?”

    “是,原以为陆县令是为那批货来,没想到是别的原因。”

    高元舟起身徘徊两步,沉声问:“老四真私藏兵器了?”

    “大爷,四爷是什么性子,虽莽了点,但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四爷清楚,又怎么敢私藏兵器?”

    闻言,高元舟猛地拍桌:“好个陆安荀!居然来这一招!”

    私藏兵器可是谋反重罪,查证属实可先斩后奏,这罪名跟抢劫就不能同日而语了。

    “那.”下属小心翼翼问:“四爷还能救吗?”

    高元舟脸色阴沉,能不能救,要看陆安荀背后势力到底有多大,也要看高家能不能抗衡。

    这次,他们还真是碰上了个难对付的刺头.

    陆安荀高调抓高四爷,一战成名,临淮郡乃至泗州的官员纷纷震惊。

    有人觉得他是个愣头青,初出茅庐不怕死。

    也有人觉得陆安荀有胆识有魄力,盘踞津阳多年的地头蛇说动就动。

    但不管是什么说辞,陆安荀“朝中有人”的消息不胫而走。

    高家人也彻底被震慑了一把。

    他们横行津阳县多年,在整个津阳县乃至临淮郡都无人敢惹,不想来了个陆安荀,不到半个月,就斩了他们一臂。

    “大哥,”高家二老爷高元松道:“此人到底什么来头?”

    高元舟眉头紧锁,自从老四被抓去县衙,他已经两日没阖眼了。

    “我派去打探的人说,陆安荀东京人士,亲生父亲早逝,随母亲嫁入林家。而林大人只是个没什么实权的武官,岳家苏大人更是个软弱无能之辈。”

    高二爷不解:“那他为何有这么大胆子?”

    高元舟沉沉吐出口浊气:“这就是耐人寻味的地方了,说明此人藏得很深。”

    “据说春闱之际他经常出入枢密院直学士季大人家,翰林院学士杜文卿是其好友,另外.”想起一桩事,高元舟神色凝重:“陆安荀此人还跟忠勇侯府较量过,彼时萧二爷和开封府少卿龚吉安被弄进牢中,他却毫发无损地出来了。”

    高二爷一听,面色也不好:“莫非陆安荀背后是内阁之人?可咱们高家在朝中不也有.”

    “闭嘴!”高元舟呵斥:“你难道不知事情的严重?陆安荀以谋反罪名扣在老四头上,这可是杀头的大罪。”

    高二爷嘟哝:“他说谋反就谋反!谁知道那批兵器是不是他故意放在仓库的。”

    高元舟看这个二弟像看个蠢货:“谁都知道那批兵器是陆安荀栽赃的,可谁都没证据。”

    “那怎么办?四弟就这么.不救了?”

    不救怎么行?

    高元舟眸中闪过一抹厉色。人可以不救,但高家若此次认输,往后在临淮郡还怎么混?

    忖了会,他道:“老四的事我会想法子。”

    “对了,”他又道:“老四抢的那批货你去清点,要一样不少地给陆安荀退回去。这次,咱们先避其锋芒,以谋后定。”.

    离陆安荀承诺的半月之期还差三天时,百里言玉的那批货被原封不动地退回来了。

    百里言玉惊讶。

    他这辈子没佩服过谁,不得不说陆安荀确实有本事。

    “怎么样?”陆安荀站在门口看渤泥人欢欢喜喜宛若过年似的搬货,他勾唇得意。

    百里言玉这回可是心服口服,诚心诚意地给他作揖:“多谢妹夫!”

    妹、妹夫?

    陆安荀差点栽倒在地,一脸茫然地望向苏绾。

    苏绾勉强微笑。

    “在你去借兵剿匪的这几日,他.”她指着百里言玉的身影,说:“自荐枕席当我的二姐夫。”

    “哈?”

    陆安荀也风中凌乱。

    想起苏家二姐苏瑛常年一副男子装扮、高冷飒爽的模样,再看看一脸乐呵摸石头的百里言玉。

    神情复杂:“那就祝他成功吧。”.

    货物得以完整追回,百里言玉在县衙办了场小小的庆功宴。

    同样是五桌席,由厨子朱茂掌勺,但这回席上摆了酒,众人喝得畅快。

    百里言玉这一桌就摆在县衙大堂内,酒过三巡,他举杯对陆安荀道:“妹夫,来,这一杯我敬你。”

    陆安荀面无表情:“请喊我县令大人。”

    叫妹夫平白有种被他占便宜的感觉,陆安荀不爽。

    “都是一家人,何必这么客气!”百里言玉道:“这杯我先干,这次算我百里言玉承你份人情,以后若有我百里言玉帮得上忙的地方,妹夫只管说。”

    呵呵.

    陆安荀一口酒闷闷地喝尽。

    “明日,商队启程回渤泥,”百里言玉说:“他们在这耽搁太久了,得速速回去。”

    “等等.”陆安荀打住他:“什么叫他们,你不回?”

    “当然。”百里言玉道:“我还得上京城求娶苏家姐姐。”

    是的,苏家姐姐。

    苏瑛比百里言玉大两岁,苏绾曾委婉提醒两人年纪不合适,她二姐不一定喜欢比自己小的。而百里言玉毫不在意,他自信能得到苏瑛青睐,说:“我英俊潇洒,身份尊贵。最重要的是,我家财万贯可任你二姐赌石挥霍。”

    苏绾仔细一想,搞不好她二姐真的会被最后一条打动,遂,懒得再劝了。

    百里言玉主动给陆安荀倒了杯酒,拍拍他的肩:“听说妹夫家跟苏家打隔壁,届时回京了,我正好能借住些日子。”

    他倒是一点也不客气,把自己和求娶的事安排得明明白白的。

    陆安荀服气得很。

    “你不回去,你父母同意?”

    “我已修书一封让他们带回,这你不必担心。”

    “我不担心,”陆安荀道:“只是你留下来死乞白赖住县衙,我养他们还不够,还得多养你个闲人,我不累?”

    “怎么会是闲人?”百里言玉道:“我能干的事多着了。”

    “能干什么?”

    “你县衙里不是还缺个主簿?”他说:“让我来,保管把你津阳县的商税、田税收缴得齐齐整整。”

    陆安荀飞快寻思,觉得也不是不行。

    津阳县的商业和农田多掌握在豪绅手中,收税这种事确实得要个不怕死的人去干。

    “好,那就这么说定了!”他突然看百里言玉顺眼起来,举杯道:“好兄弟,这杯酒我干了!”.

    就在一行人痛快吃席时,县衙突然来了一伙官兵。

    陈淮生进来禀报:“安哥,临淮郡来人了。”

    陆安荀喝得有点多,脸颊微红:“谁来了?”

    话落,院子里涌进来一群人,领头的一身绯色官服,头戴纱帽。

    他大摇大摆进来:“哟!来得真不巧,打扰陆大人兴致了。”

    陆安荀起身:“你是?”

    “本官乃郡府刘知州,奉知府大人之命前来调一名犯人。”

    陆安荀酒醒了几分,神色不变:“敢问刘大人来我一个小小县令调何犯人?”

    “陆大人谦虚了,津阳县虽说是个小小县令,但您这的动静可不小。知府大人听说陆大人抓到一伙反贼,还私藏兵器图谋造反,对此事很重视,特地派遣我来羁押此犯人上州府。”

    “知府大人要亲自审问?”

    “自然。”

    陆安荀抓高元盛本就是出其不意,没想到才两天过去,州府那边就得了消息。

    他总觉得有些不对劲,州府的人不该来得这么快才是。又或者说,这桩案子事关谋反,是个烫手山芋,不可能有人会主动来接。

    “陆大人难道对知府大人的意思有疑问。”刘知州问。

    “没有。”陆安荀道:“既然知府大人有令,下官照办。”

    “陈淮生,”他吩咐:“去把高元盛带来。”.

    高元盛被州府的人带走了,这事在陆安荀心里不上不下的总有些不痛快。

    但也没因此闲下来,反而更忙了。

    自从陆安荀抓了高元盛后,在津阳百姓中的威望顿时大涨。平时有冤不敢伸的那些百姓纷纷来到县衙,几乎每天一起床就能看见县衙门口排成长队。

    陈淮生和卫峰两人坐在门口,记录每个人的诉状,而陆安荀也不停歇地处理这些诉状。

    陆安荀办案铁面无私。

    但凡发现犯罪就立案查办,若查明事实的,皆依法处理。手段不可谓不严格,速度不可谓不雷厉风行。

    短短几日,津阳县大牢里就抓了许多人。

    然而仔细一盘查,发现这些人大多数都跟高家有关系,不是亲族就是高家恶奴。这些人入狱后居然还不知死活,扬言若是敢动他们,高家不会放过陆安荀。

    高老四都被抓了,陆安荀不知这些人哪里来的底气。当即按律,该杖责的杖责,该处刑的处刑。

    如此雷霆手段后,这些人这才老老实实下来。

    不过,因着这些事,陆安荀些许沉郁。

    这天,他坐在院子里看苏绾晒鱼干。

    苏绾忙活完,在他对面坐下来:“你近日有心事?”

    她觉得奇怪,剿匪那么大的事陆安荀都轻易解决了,还有什么事能令他这般心神不宁。

    陆安荀摇头:“我总觉得有些不对劲。”

    “哪里不对劲?”

    他道:“整个临淮郡都不对劲,怕只怕.”

    “什么?”

    “算了,不说这个。”陆安荀起身:“我出去一趟。”

    “去哪?”

    “上街转转。”

    陆安荀来了这么久,还没好好体察民情。

    苏绾也起身:“那正好,我陪你去转转。”

    两人一同出门。

    今日晴空万里,微风不燥,日头晒得人懒洋洋的。

    陆安荀走在街上也懒洋洋。

    倒是苏绾,多日未曾出门,见什么都兴奋。

    她看见个铺子,上头写着“李大刷牙铺”①,顿时眼睛一亮。

    “陆安荀,”她说:“我们进去看看。”

    陆安荀抬头望一眼,问:“你要买刷子?”

    苏绾道:“不买,进去问问。”

    “问什么?”

    她指着铺子门口上的半圆形标志:“这是苏家铺子,我进去确认一番。”

    陆安荀惊讶:“你家在这还有铺子?”

    “这有何奇怪的?”苏绾说:“苏家祖上可是富商,我爹爹给我们四姐妹每人的嫁妆里都有几十间铺子。”

    陆安荀张大嘴巴,他对苏家的财富居然一无所知。

    作者有话说:

    备注:①这里分享点小知识。大家印象里古人刷牙是用手抹牙粉,红楼梦里曾出现过这个场景。但其实古代很早就有牙刷了,在宋朝的时候还有专门卖刷牙产品的铺子。

    《梦梁录》一书记录了很多日常商品店,其中就有刷牙店。不仅有牙刷,还有刷牙用的牙粉,长柄的、短柄的、小儿用的等等,非常齐全。

    第29章 陆安荀是男人,总会贪恋女色

    陆安荀跟随苏绾进去。铺子不大, 两间门面,但内里陈设简洁整齐。货架上摆放着各式各样的刷牙子,长柄、短柄、小儿用的、大人用的等等皆很齐全, 还有各式各样精巧盒装的牙粉。

    掌柜的见两人衣着不凡进来,热情招呼:“两位,要买什么样的刷牙子?”

    “你是这里的掌柜?”苏绾问。

    “正是。”

    “敢问这铺子可是东京城苏家的?”

    掌柜一听,稀奇:“姑娘怎么知道?”

    接下来苏绾拿了块半月形状的玉牌给他看, 掌柜见了, 顿时笑起来:“原来是少东家。”

    掌柜说:“四月之际, 苏大掌柜曾来这查过账, 少东家也是来查账的?小的这就去将账本拿来。”

    “不必, ”苏绾道:“我只是随意路过,况且查账非我之责,苏掌柜已经查过我不再多问。”

    “是是是。”掌柜道:“没想到小的还能在这见到少东家。”

    苏绾又问了些旁的事,生意好不好做,津阳县的百姓们消费水平如何, 店内商品价格分几档,进出货渠道有哪些,客源是否稳定等等。

    陆安荀坐在一旁安静听,暗暗稀奇。

    过了会, 等两人出了铺子,陆安荀问:“你怎么懂这些?”

    苏绾愣了愣, 随即会意过来他问的什么, 她道:“我此前在家跟着我娘学过如何打理生意。”

    当然不是。

    柴氏素来觉得这个四女儿是懒的,所以也没想要教她生意怎么打理, 而是想着她嫁人以后能把家中事务料理清楚就阿弥陀佛了。

    至于生意怎么做, 这些是苏绾前世所学, 原本就是驾轻就熟的东西,适才顺口就问出来了。

    不过陆安荀信以为真,今日见识过苏家财富后,认为苏家人会做生意理所当然。

    两人继续沿着街道走。

    苏绾问:“你想去看些什么?”

    “什么都看看。”陆安荀视线在街边的商铺还有摊贩上打量,边说:“我总得清楚这津阳县的商业情况,百姓们如何做生意,行市结构是否合理,才知如何调整。”

    “不过最大的问题是,得帮百姓从乡绅手中夺回田产地铺。”陆安荀道。

    这些日来县衙告状的,不乏一些陈年旧案。大多是跟侵占田地和铺子有关,能当场判决的陆安荀当场判决了。可他清楚,这些远远只是九牛一毛,还有许多百姓被侵占的产业在势力更大的人手中,百姓们不敢告。

    苏绾点头,开口正欲说话,却见陆安荀脚步缓缓停下来,视线落在街边一处小摊上。

    她顺着望过去:“陆安荀,你看什么呢?”

    陆安荀回神。

    适才摊子旁有一对男女,许是夫妻。男子买了支簪子插在女子头上,那女子娇羞地笑了。

    画面美好,以至于他居然鬼使神差地想象自己买一支簪子插苏绾头上,然后苏绾娇羞的样子。

    陆安荀觉得自己有毛病,先不说苏绾不会娇羞,就说他若是平白无故给她买簪子,铁定被她笑话。

    “我就看看,”他说:“那摊子上卖的东西还怪好看的。”

    苏绾瞥了眼摊子上种类繁杂的首饰,奇怪地看向陆安荀。

    陆安荀被她看得不大自在,像是被看穿心思似的,有些窘。

    他灵机一动,道:“下个月不是快到你生辰了吗?我想着总得给你买样东西。”

    说完,他当即拉着苏绾走过去:“正好我见这摊子上东西便宜,你随便挑一个。”

    “.”

    苏绾怒:“陆安荀,你抠门成这样了?好歹也是我的生辰,就不能送贵点的?”

    陆安荀理直气壮:“首饰还分贵贱?好看不就行了?再说了,咱们出门在外到处要花钱,能省一点是一点。”

    毕竟陆安荀不像苏绾财大气粗,他陆家本就没产业,随母嫁入林家,他有自己的骨气不肯平白接受林家的给予。这些年好不容易攒的几间铺子,也全给苏绾作聘礼了。

    聘礼的钱自然不能动,陆安荀手上能花销的钱少之又少,来了津阳县后几乎是靠苏绾救济。

    “我看这个就挺好看的。”陆安荀拿起一支刻纹镶粉绿珠簪子,跟此前那男子买给妻子的一样。

    那人的妻子见了这支簪子欢喜,他想苏绾应该也是欢喜的.吧?

    一抬眼,对上苏绾嫌弃的眼神。

    “你什么眼光!”她说。

    “.”

    “挑簪子有讲究。”苏绾道:“贵的簪子可挑华丽精致的,若是便宜的簪子,就不能挑这种花色繁多雕工复杂的。”

    “为何?”

    “你想啊,它这么便宜,雕工越复杂越粗糙,花色越繁多越显劣质。还不如选样式简单的,这样既不显得廉价,还有朴素之美。”

    陆安荀面无表情:“行行行,你喜欢哪个,你选。”

    苏绾认真挑了会,最后选了支桃木簪。

    “这个就挺好看,咦?背后还刻了字?”她轻声念出来:“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①

    “咦.酸掉牙!”苏绾打了阵寒颤,忙将簪子放下,换了旁的。

    陆安荀盯着那桃木簪子:“不要那个了?”

    “不要了。”苏绾说:“就这个吧。”

    陆安荀道:“你不是挺喜欢那个?”

    “换这个也行。”苏绾直起身,问他:“给钱吧。”

    “哦。”陆安荀掏钱。

    走时,又莫名看了那桃木簪子一眼.

    午时二刻两人回到县衙,然而才进门口,就听见里头有妇人哭喊。

    “求你们救救我女儿!我女儿被人抢走了!”

    “可知是何人抢你女儿?”陈淮生问。

    妇人摇头:“不知道那人是谁?他坐在马车里也没瞧见脸,我女儿被他的仆人带进马车里,就这么走了。”

    “官爷!求你们快去救我女儿,再晚点恐怕就.就要被那畜生给玷污了.”

    妇人跪在地上泣不成声。

    苏绾走上前,看清妇人的模样后,顿时一惊。

    “是你?你说谁被抢走了?”

    这人正是此前一同被百里言玉抓起来的海箩的母亲,苏绾跟她们关在一个屋子里,印象深刻。

    “姑娘?”妇人显然也认出了她来,忙跪爬上前扯着她的裙摆:“是我啊,我女儿海箩你还记得吗?她被人抢去了,求姑娘帮帮我,帮帮海箩。”

    “谁抢她去了?在哪抢的?”这时,陆安荀走过来扶起她。

    妇人茫然看向陆安荀。

    “他是这里的县太爷,你只管跟他讲。”苏绾道。

    “好好好。”妇人忙不迭点头:“我今日跟女儿出门买布,在街上不小心冲撞了贵人的马车,但那位贵人也不知是谁,长得什么模样。他看海箩年轻好看,二话不说就让人把海箩带上马车,又让人死死拦着我,我想追也追不上。清官大老爷,您快救救我女儿,我就这么个女儿啊.”

    “先别急,您女儿我会想法子。”陆安荀沉吟道。

    须臾,他吩咐陈淮生:“去叫卫峰,让他带人跟着我走,把县衙里所有人叫上。”

    “是。”陈淮生去了。

    苏绾安抚了会海箩的母亲,问陆安荀:“你知道是何人抢走海箩了?”

    陆安荀分析道:“高家人。”

    “咦?”

    陆安荀道:“我才将高四爷抓起来,若是旁人肯定不可能这时候挑衅我,除了高家人不作他想。”

    “而且.”他又道:“敢当街抢人就说明不怕被我知道,甚至还有报复的意味,就更加确定抓走她女儿的是高家人。”

    很快,卫峰带着十几名衙役过来:“大人,都准备好了。”

    陆安荀起身,抬脚欲出门。

    “我也去。”苏绾道:“我与海箩也算是一面之缘,她若出事,我出面安抚比较合适。”

    陆安荀点头:“好。”

    一行人骑马迅速到了高家府邸。

    高家门庭气派,光大门就是四间。陆安荀冷笑,乡野富户,门庭居然敢按皇亲国戚的规制来建,也不知是高家不怕死,还是高家无知无畏。

    他挥手,让人径直闯入。

    守在门口的高家家丁见他来,居然不敢拦,惊慌失措地跑进去通传。

    陆安荀带人站在高家院中,没多久,高元舟负手出来。

    他神情自若,像是看不见陆安荀带人前来捉人似的,笑问:“陆县令驾临,草民有失远迎,还请恕罪。”

    “把人交出来。”

    “不知陆县令指的是何人?”

    “高家强抢民女,信不信我将你们统统缉拿?”

    高元舟脸上的笑更盛,但笑意不达眼底,反而显得狂妄:“陆县令好大的官威,我高家没犯法,你凭什么抓人?就凭陆县令是官,我们是民?”

    陆安荀与他对视,也不着急:“官抓民自然不合法,可官抓匪就不一样了。”

    高元舟脸上的笑慢慢消失,也沉沉盯着他:“哦?那倒要看陆大人有几分本事了。”

    两人目光相撞,各自交锋。

    陆安荀开口吩咐:“卫峰,带人搜查一遍。”

    “是。”卫峰领命,正欲进去,这时,从游廊处走来一人。

    那人懒懒地看着这边:“我说怎么这么热闹,原来是大名鼎鼎的陆县令啊。县令大人,来我高家有什么事?”

    瞧见他,陆安荀目光一凛。

    是高四爷。

    “你怎么在这?”陆安荀问:“你不是在州府受审吗?”

    “是啊。”高四爷摊手:“我去州府走了一趟,知府大人明察秋毫,得知我是受人诬陷,证据不足又把我放了。”

    此时此刻,陆安荀才明白一直以来的那股不安和怀疑是为何了。

    他想过高家势力强大,却没想到高家居然在整个泗州手眼通天。

    一个县里的豪强,到底背后有多大的靠山,才敢如此张狂?

    高四爷安然无恙归来,就意味着他在津阳县百姓中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威望消失殆尽,也更意味着接下来的路艰难无比,他和高家必然有一场生死较量。

    陆安荀心下震惊,面上不动声色问:“人呢?”

    “人?你说哪个人?这里到处都是人。”

    “别给本官装傻!你在街上抢的人呢!”

    若此时陆安荀还看不出高四爷当街抢人是在给他下马威,那就蠢了。可越是如此,陆安荀心下越发愤怒。

    高四爷无所谓地笑了笑:“人啊,我可从未.”

    陆安荀冷眼射向他:“高四爷想好了,我能抓你一次,还能再抓一次。”

    “老四!”这时,高元舟出声:“你是不是跟陆县令有误会?咱们高家是良民,若是有误会尽快解除为好。”

    高四爷这才收敛了几分,说:“我只是请海箩姑娘来喝杯茶而已,怎么,陆县令这也要抓?”

    话落,他吩咐:“把海箩姑娘送出来。”

    过了会,婢女将海箩领出门。

    海箩头发蓬乱,手臂袖子破了一截,很明显在此之前被人强迫。她看见高四爷瑟瑟发抖,可当瞧见苏绾时眼睛亮了亮,随即努力忍着的眼泪流出来。

    “海箩,过来。”苏绾张开手:“我们来救你了。”

    “陆姑娘这话就不对了。”高四爷道:“刚才我也说了,我只是请海箩姑娘来吃茶,何来救一说?”

    “海箩姑娘,”他沉声问海箩:“来,你给陆县令说说,我可有为难你?”

    海箩怕他,大气不敢出,使劲摇头。

    “呐,你看到了。”高四爷气定神闲地转向陆安荀:“我可没为难她,她是自愿跟我来喝茶的,我是良民啊!”

    陆安荀死死盯着高四爷。

    而高四爷也挑衅地迎上他,眼里满是洋洋得意。

    在高元舟看不见的地方,他悄悄比了个抹脖颈手势,暗暗威胁若是再多管闲事就杀了他。

    陆安荀袖中的拳头攥紧。

    最后忍声道:“我们走!”.

    这一趟耽搁,回到县衙已经是傍晚。

    海箩见到她母亲,母女俩抱着哭成一团,苏绾在屋子里安抚两人安抚了许久。

    所幸陆安荀去得及时,海箩没被高四爷得手,只是因反抗身上受了好几处伤,皆是被打的。

    苏绾让婢女给她上了些药,又将人安抚了一顿。

    亥时,海箩的兄长也到了县衙。他今日出海打渔去了,回来才听说家里出事,匆匆忙忙赶来。见母亲和妹妹平安,对苏绾和陆安荀连连磕头感谢。

    陆安荀将他们送出县衙,又派陈淮生把他们送回家中。

    转回时,陆安荀有些安静。

    苏绾也不知说什么好,到了院子,她开口:“你一天没用膳了,我去给你弄些吃的来。”

    陆安荀点头。

    因太晚,厨房已经熄了灶火,苏绾匆匆做了两碗面,然后端去前院。

    院子里,陆安荀背影单薄地坐在月光下,显得孤独,落寞。

    她这才发现,陆安荀瘦了许多。

    以前他总是脊背挺直,这会儿散漫垂下,露出消瘦的肩胛骨。

    苏绾端面上前:“陆安荀,可以吃了。”

    陆安荀起身,接过她手上的盘子,放在一旁的石桌上。

    两人各自一碗,吃得沉默。

    过了许久,苏绾开口:“陆安荀,我见不得你这样堕落,这可一点也不像意气风发的陆少侠。”

    陆安荀笑了笑:“我不是堕落,只是有点难受。”

    “难受什么?”

    “临淮郡从上至下,数百官员,都是朝廷选拔出来的父母官,可这些人居然.”

    陆安荀将筷子撂下:“州府的人带高元盛走说是审查案子,谁知道并不是,而是悄悄把他放了。”

    “我想过高家跟官府有勾结,但没想到整个临淮郡乃至整个泗州的官府都有勾结。他们沆瀣一气,危害乡里。泗州贫穷落后,年年天灾百姓苦不堪言,现在想来,恐怕不是天灾,而是人祸推波助澜导致。”

    苏绾没说话。

    今日高四爷有多嚣张她是见过了,她也为陆安荀感到不值。

    他一心当好官为民除害,费尽心思借兵,又弄了那么大阵仗才将高四爷抓住。

    没想到,那些人就这么轻轻松松地把人给放了。一句“证据不足”,将陆安荀的所有努力变成笑柄。

    他确实该难受。

    苏绾陪着他沉默了会,然后问:“陆安荀,你怕了吗?”

    陆安荀摇头:“当然不会。”

    “那就对了!”苏绾说:“津阳有匪,那咱们就除匪。泗州有豪强那咱们就打击豪强。天下有赃官,那等你以后位极人臣了,你就好好收拾这些赃官。来日方长,咱不怕啊!”

    陆安荀被她这番话逗笑。

    这一笑,仿佛雾霾散去,整个人也轻松起来。

    “苏绾,”他问:“你哪来的底气和信心?”

    “底气就是世间公道啊,纵观历史还从未见过邪能压正的事。至于信心嘛,那就是你。”

    她道:“陆少侠锄强扶弱胸怀正义,是我心目中的大英雄,我信你能做到!”

    陆安荀心中一热,像有火苗燃起,继而熊熊烧至全身。

    他点头:“我定会做到!”

    随即又故作矜持:“但你也别这么崇拜我。”

    啧啧,这个傲娇的小公主!

    苏绾笑起来.

    这一次较量,令陆安荀看到了高家在整个临淮郡的势力。同时也让高家猜到了陆安荀的靠山似乎也没什么了不起。

    他所谓“朝中有人”想必是虚张声势,若是真有人,高四爷不可能完好无损地回来。

    高元舟暗中派人再次去东京城调查,原本想着,若是情况属实,那他高家必定重拳出击,好好教训陆安荀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

    可半个月后,派去东京城的人带回了一封密信。

    高元舟看后,沉吟不语。

    “大哥,上头说什么了?”

    高元舟道:“让我们不要对陆安荀掉以轻心,也不必再与他作对。”

    高四爷道:“可眼下不是我们跟他作对,大哥,那天你也看见了,他居然敢公然带兵闯我们高家。”

    “闯我们高家?若不是你惹事,他会如此?”高元舟怒瞪过去:“朝中之人比我们知道的多,既如此提醒,我们照做就是。”

    “那就这么放过陆安荀了?”

    “不放过,相反,我们要拉拢。”

    “拉拢?”

    “自是。”高元舟道:“陆安荀此人不简单,既然不能作对,但也不能让他坏了我们的事。与其继续跟敌人两败俱伤,不如把敌人变成盟友。”

    高四爷听了这话不服气:“反正我不会跟他交朋友。”

    他威风这么多年,却被他在典当行门口当街踹,令他颜面扫地,这口气他一直咽不下。

    高元舟扫了他一眼,心知他是什么性子:“老四,你给我安分点,兹事体大不容马虎。”

    “那大哥说,怎么拉拢?陆安荀是个刺头,我看难。”

    “是人都有弱点,有软肋。”

    “大哥有主意?”

    高元舟道:“陆安荀是男人,男人总会贪恋女色。不过对于陆安荀这样的人,普通女子恐怕入不了他的眼,得有个才情和容貌绝佳的。”

    “可我听说,陆安荀跟苏家女定亲了。”高二爷道。

    “那只是定亲,还未成亲。再说了,定亲也不打紧,若是我们的人笼络住陆安荀,回头谋划谋划在身边当个妾室。日子一长,这枕边风的威力不可估量。”

    “好主意。”高二爷嘿嘿笑道:“自古英雄难过美人关,陆安荀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又岂会抵挡得住诱惑?”

    “可是.”他问:“安排什么人去?津阳县可找不出才情绝佳的女人来。”

    高四爷想到什么,开口道:“大哥府上不就有一个,养了这么多年,该派上用场了。”

    闻言,高元舟没说话。

    “大哥,那不是你干女儿吗?有什么舍不得的。”

    高元舟笑了笑:“我何时说舍不得?此事自然要好生安排一番。”

    作者有话说:

    备注①: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洁。——范成大《车遥遥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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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第30章 苏绾!你好狠的心!

    苏绾的生辰在七月初七, 说来也巧,这天正好是七夕节。

    若是在东京城,七夕这日铁定热闹非凡, 城中百姓们出门游玩、听戏,夜里在汴河放河灯。

    可津阳县过七夕就显得冷清了。百姓们穷,没什么娱乐,皆是在自己家中摆上一桌简单的瓜果酒菜, 焚香祭拜。

    但也有稍微热闹之处, 那便是城西和城东的两处瓦子, 瓦子里, 戏楼唱戏咿咿呀呀, 不过大都是富裕人家前来此处消遣。

    津阳县的戏带着当地的特色,苏绾看不懂,跟陆安荀看了会,就走了。

    “你还想去哪玩?”陆安荀问。

    两人酉时出来的,苏绾逛了会街买了些杂七杂八的东西, 这会儿陆安荀怀里抱着一包东西跟着她走。

    苏绾说:“回去吧,天色不早了。”

    “这么快就回了?今日可是你生辰。”

    苏绾无奈,她知道啊。可她远离东京城,远离亲人, 独自在外过生辰实在不热闹。

    陆安荀又是个闷的,连跟女子逛街约会也不懂。有时她走得慢了还被他嫌弃催促。

    没劲得很。

    陆安荀看了看时辰, 这会儿傍晚将至, 也快用晚膳了。

    “行,那就回吧。”他说。

    两人沿街往县衙走, 路过一户人家, 门口摆着香案, 案前跪着个小男孩。

    小男孩许是已经上学堂,他将自己的笔墨纸砚供在香案上。

    纸上写着歪歪扭扭的两个字,应该是他的名字。名字下方,还有同样歪歪扭扭的一句话。

    苏绾瞟了眼,不大认得,但最后的三个字认得了——中状元。

    那小男孩边磕头边嘴里念叨:“牛郎啊牛郎,梓儿祈求变聪明,以后考试第一,中状元当大官。”

    声音虽然轻,但苏绾听见了,忍不住笑出来。

    那小男孩抬头,这才发现两人正看着他。

    他有点不好意思,挠挠头腼腆笑了,说:“我爹让我这么求的,他说牛郎能让我变聪明,我聪明了,以后就能考中状元当大官。”

    陆安荀道:“考中状元也不一定能当大官。”

    “啊?”小男孩惊讶:“为何?状元不是最厉害的吗?”

    陆安荀没答,反问:“你为何想当大官?”

    小男孩茫然了下,说:“我听我爹说新来的县太爷很厉害,考中状元才当县太爷的,我以后也想这样。”

    陆安荀问:“你爹说县太爷很厉害?”

    “嗯。”小男孩说:“我爹说县太爷敢捉大老虎,很有本事,他以后肯定能把咱们县的老虎都捉干净的。”

    闻言,陆安荀默了会。

    “你爹说得没错。”他道:“你以后肯定能当大官。”

    两人继续往县衙走,苏绾问:“陆安荀,你小时候是不是也拜过牛郎乞聪明?”

    七夕“乞巧”、“乞聪明”是习俗,女孩乞巧,男孩乞聪明。苏绾小时候就曾拜过织女,对月穿针引线,乞求变得心灵手巧。当然,苏绾自是不信的,她只是跟着三个姐姐照做。①

    但事实证明,乞巧并没用,毕竟至今苏绾的女红也不怎么样。

    陆安荀小时候也拜过,只是小时候觉得好玩,拜完牛郎他母亲会给他一颗糖果。

    但现在想起这种事来,就颇觉得傻气,他自是不会承认。

    “我天生就聪明,还用拜吗。”他说。

    “哦,是吗?”苏绾斜眼睨他:“那我怎么看见某人十岁的时候脖颈上挂大葱?”

    “.”

    陆安荀停下来,怒瞪苏绾:“你怎么还记着!”

    苏绾哈哈哈大笑。

    时下有个说法,脖颈上挂大葱会变得聪明。陆安荀十岁时,刚上学堂,他母亲为了让他读书聪明,硬是逼着他在脖颈上挂了一根拇指粗的葱。

    彼时陆安荀闯荡东京城大街小巷,是赫赫有名的安哥,却还要学三岁小儿一样在脖颈上挂大葱,他觉得丢人。但母命难为,所以只好挂着了。

    他不好意思出门,一整天都待在自己的小院里期盼能安安静静度过明天。哪曾想,好死不死被苏绾看见了,还拿这事笑话他多年。

    苏绾想起他那副生无可恋又羞愤欲死的模样,笑得简直停不下来。

    “苏绾,别太过分。”陆安荀黑着脸。

    “堂堂县令大人,十岁还挂大葱哈哈哈哈.”苏绾扶着墙:“也不知道百里言玉听说了会是什么表情。”

    陆安荀顿时急了,一把摁住苏绾:“你若是敢告诉.”

    话到这里,他突然停下。

    此时此刻,两人的姿势有些暧昧。

    他们站在墙边,傍晚夜幕朦胧,四周安静。而他就这么将苏绾摁在墙上,两人距离近得呼吸可闻。

    刹那间,仿佛有什么东西钻入他的身体,像被摄魂一样,令他浑身血液酥麻,心跳加快。

    感觉很奇妙,陆安荀愣了会。

    苏绾睁大眼睛望着他,没说话,似乎也有些懵。

    “陆安荀.”须臾,她开口问:“你要做什么?”

    她红唇嫣然,眉目秀丽明媚。陆安荀心想,苏绾还怪好看的。

    他回过神,些许慌乱:“没、没什么。”

    正欲松开苏绾,却突然被她扯住。

    苏绾嘿嘿笑:“哎呀,别害羞嘛。老实说,你刚才是不是想亲我?”

    “.”

    陆安荀故作冷漠地翻了个白眼。

    “你想亲就亲吧。”苏绾闭上眼:“给你亲。”

    老实讲,苏绾挺想的。适才那一刻,居然让她有种恋爱的感觉,此时不亲更待何时?

    但陆安荀毫不客气地把她的脸摁向墙边,然后转身走了。

    “.”

    苏绾揉了揉发疼的脸颊,暗骂陆安荀不知情趣。

    但在苏绾看不见的地方,陆安荀悄悄抬手摸了摸心口的位置,若有所思.

    接下来,两人各自安静地往县衙走,一前一后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陆安荀是做贼心虚,苏绾则是不想理他。

    快走到县衙时,不远处跑来一群人。打前头的是两个女子,后头还有追着的几个男子。但那些追的人看见陆安荀,犹豫两下,撤了。

    那两个女子慌乱地跑到近前,其中一人还不小心跌了跤,正好跌在陆安荀脚下。

    陆安荀下意识伸手想扶一把,可伸到一半又缩回。他扭头对苏绾道:“你来。”

    苏绾忙走上前,扶起那摔倒的女子。

    “快起来,你们怎么了?有人追你们?”.

    半刻钟后。

    这两人坐在县衙大堂中。经过苏绾的询问,得知她们是一对主仆。

    适才摔倒的那位姑娘是主子,名叫姜静媃。她身边跟着的是她婢女,叫紫莺。

    这会儿,姜静媃的婢女紫莺边抹泪,边说:“我们本是青怀县人士,家中遭难只好来津阳寻亲。不曾想来到这里,亲戚没寻到,反而被贼人盯上了。”

    “那些是何人,可认得?”苏绾问。

    紫莺摇头:“不知道。”

    “你们怎么闯遇上他们的?在哪闯遇的?追了多久?”苏绾又问。

    紫莺抹了会眼泪,看向一旁沉默的主子。

    苏绾也顺着看过去。

    不得不说,这姜静媃长非常好看,比起东京城的第一美人宋诗音来也毫不逊色。而且她比宋诗音多了一股子楚楚可怜,也更有韵味,柔弱、美丽、身姿玲珑。适才苏绾扶起她时就惊了惊,难怪那些贼人见了会起色心。

    姜静媃察觉两人视线,这才缓缓抬头道:“我们在陵县客栈遇到的,起初我不知道他们是跟着我们,后来渐渐发现不对劲。可我不敢轻举妄动,便只好等进了津阳县城再谋划。”

    “但进城后天色已晚,我越加害怕,慌乱之下只能逃跑。跑到此处恰巧遇到你们。”

    “原来这位就是津阳县县令大人啊。”她柔柔地笑起来,矜持地起身:“多谢大人搭救。”

    紫莺也忙跟着起身作谢,只是低头时诧异地看了姜静媃一眼。

    这一眼隐秘,但苏绾还是发现了,这婢女显然是诧异姜静媃为何这么说。

    她问陆安荀:“这事.你看怎么办?”

    陆安荀眉头微凝,迟迟没说话。

    紫莺暗暗打量会他的神色,又开始抹起了眼泪,哭着说:“大人,求求你们行行好,救我家姑娘啊,不然她走出这个县衙定会被那些人捉去。我家姑娘从小就没爹娘已经够可怜了,不想如今又遇到这些歹人歹事。”

    “紫莺,”姜静媃出声道:“不必强人所难,听说陆大人初来这做官,说不定也有许多为难之处,咱们岂能给陆大人添麻烦。”

    “不过.”她跪下来:“陆大人,今日天色已晚,恳求您先留我们主仆一宿,明日.”

    她声音凄美娇柔:“明日我们自会离去,绝不给陆大人添麻烦。”

    闻言,苏绾转头,与陆安荀对视。

    沉吟片刻,陆安荀道:“起来吧,也不是什么麻烦。在我津阳县内出现如此猖狂的事,我不能坐视不管。”

    苏绾诧异。

    又听陆安荀道:“你们不是说来津阳县寻亲吗?既如此,就暂时住在县衙里吧,等寻到亲了再走。”

    “真的?”主仆俩欢喜。

    姜静媃更是小心翼翼地望着陆安荀:“大人,您真不怕小女子给您招来麻烦?”

    陆安荀不想多说:“先留你们,等你们寻到亲人了再走就是。”

    “好。”姜静媃对陆安荀福了福:“多谢大人。”

    “苏绾,”这时,陆安荀转头对她道:“我记得院子里还有几间厢房,能腾出两间来吗?”

    苏绾继续与他对视。

    过了会,她开口:“好啊,陆大人怜香惜玉,我这个当妹妹岂能不成全。”

    陆安荀蹙眉,瞪她。

    苏绾也瞪回去。

    两人暗自交锋了会,最后苏绾剜他一眼,吩咐婢女云苓给两人收拾厢房。

    “多谢陆姑娘。”姜静媃福了福,然后跟着云苓去了。

    等人一走,天色已经大暗,县衙里开始掌灯。

    苏绾走在廊下,啧啧道:“这姑娘还挺好看的,陆安荀,你挺招桃花啊。”

    陆安荀抬眼:“何意?”

    苏绾道:“我不信你看不出来。”

    姜静媃那番话漏洞百出,若是在陵县被人觊觎,那些人岂会等到津阳县才动手?

    而且好巧不巧还追到了县衙,还正好跌在陆安荀脚下?这种拙劣的伎俩,苏绾早八百年就看过无数话本桥段,粗陋得很。

    偏偏人家娇娇柔柔哭两下,陆安荀就把人留下了,也不知他是怎么想的。

    “苏绾!”陆安荀说:“我留下她们自有用意,不是你想的那样。”

    “我想哪样了?”苏绾道:“我可什么都没说。”

    陆安荀心想,你没说,但你眼睛瞪那么大差点吃了我。

    见她走得飞快,他问:“你上哪去?”

    “累了,回去歇息。”

    “不用晚膳了?”

    “没心情。”

    两人走到院门口,陆安荀默了默,也转身走了.

    回到屋子,苏绾暗道,这个七夕和生辰过得可真没劲。

    她坐下吃了会茶,没多久,云苓回来了。

    云苓兀自道:“这对主仆可真是奇怪,既是出门寻亲,我问寻的什么亲,却不肯说,也不肯让我们帮忙。”

    苏绾心里呵呵,当然不肯让我们帮忙。先不说有没有亲戚,就说若是这么快寻到亲戚了,那岂不是得速速走人了?

    云苓继续道:“那姜姑娘谈吐不凡,想来该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可听那婢女说姜姑娘父母早逝,两人寄居在叔伯家,叔伯家遭难这才来津阳的。若是寄居的小姐,养出这样的才情和气度可不是一般人家啊。”

    你看,连云苓都看得出来不对劲。陆安荀就是个瞎的,苏绾内心更是呵呵。

    过了会,云苓问:“姑娘,你今日同陆姑爷出门,可玩得高兴?”

    “算了,别提他了。”苏绾心堵,吩咐道:“我还没用晚膳,你看看有没有现成的糕点我填填肚子。”

    正在这会,桑葚进门来,她好奇地问:“姑娘,我们这来客人了?”

    云苓说:“哪是客人,是走投无路在这借住的。”

    “哦。”桑葚说:“长得还怪好看的。”

    “你怎么知道?”云苓问。

    桑葚说:“我刚从后厨过来,亲眼瞧见的啊。”

    苏绾问:“她去厨房做什么?”

    “不清楚,许是做饭吧?”桑葚说:“陆姑爷也在厨房呢。”

    “陆安荀?”.

    这厢,陆安荀在厨房煮面,显然没想到会在这碰见姜静媃。

    姜静媃在门口款款行了一礼:“陆大人。”

    陆安荀:“你来这做什么?”

    “不怕陆大人笑话,”她神情些许羞窘:“我们主仆这一路已经许久没好生用膳了。眼下既安定在县衙,便想借厨具做些可口的。”

    陆安荀可有可无点头。

    姜静媃局促地等了会,见他在灶边忙活,便走过去问:“陆大人在做什么,好香啊。”.

    屋子里,苏绾听见桑葚悄悄来禀报:“姑娘,姜姑娘和陆姑爷正在做饭呢?也不知做的什么,两人站在灶台前忙活。”

    “看那架势,姜姑娘是精通厨艺的。”她说:“姜姑娘长得好看,厨艺还这么好,一点也不比姑娘差啊。”

    “.”

    苏绾心头又是一堵。

    得,才见面,两人就在厨房好上了。

    “我的晚膳呢?”苏绾顿时大喊:“云苓上哪弄去了?”

    苏绾怏怏地等了会,没等来云苓,倒是来了陆安荀。

    他站在窗外,故意咳嗽:“苏绾,在做什么?”

    “我做什么你没看见吗?”苏绾坐在烛火下看游记。

    陆安荀又咳了声:“苏绾,你出来。”

    “不出,有事就这么说。”

    “.”

    忖了会,陆安荀索性翻窗进去,然后坐在她对面。

    “你还没用晚膳吧?”

    “与你何干?”

    “云苓被我打发出厨房了。”

    “哦,嫌她碍事?”

    “苏绾,你怎么了?”

    “你还问我怎么了?”苏绾顿时发飙:“你把云苓撵出厨房,想饿死.”

    话未说完,苏绾闻到一阵香味。

    她狐疑:“你搞什么?”

    陆安荀示意:“你去窗边看看就知道了。”

    苏绾起身,走到窗边看了眼。

    好嘛,外头居然放着一碗面。那面瞧得不甚清楚,大概知道上头卧了个蛋,还撒了葱花。

    “这是?”苏绾转头。

    陆安荀从里面开门出去,把那碗面端进来。

    “今天你生辰,还没吃长寿面。”他说。

    苏绾问:“谁做的?”

    “自然是我做的,还能有谁?”陆安荀道。

    “可我听说你不是跟姜静媃在厨房里你侬我侬吗?”

    陆安荀奇怪抬眼:“苏绾,你该不会是在吃醋吧?”

    搞了半天,陆安荀总算明白她这火药味从何而来。

    苏绾板着脸:“你想得美,我苏绾什么都吃就是不吃醋。”

    陆安荀唇角渐渐扬起来:“你不愿我收留她们?”

    “我愿不愿有用吗?你问都不问我就让我准备厢房,我还能驳了你县令大人的面子?”

    苏绾走过去,接过盘子放桌上:“怎么只放一个蛋?不是应该两个吗?”

    陆安荀道:“朱茂说鸡蛋用光了,就这个还是他想法子找来的。”

    “哦。”苏绾拿起筷子戳了戳面条。

    陆安荀会点厨艺,是他小时候跟着夏氏学的。夏氏出门做工没空给他做饭,陆安荀就自己煮面。

    他做的面味道还不错,以前苏绾过生辰时也吃过他做的长寿面。原本以为他今天忘了,没想到他还记得。

    莫名地,苏绾一晚的火气消散些。

    “只有一个蛋,那我全吃了啊。”

    往回陆安荀都会煮两个,他们一人一个,美其名曰蹭她的生辰沾喜气。不过现在苏绾心头还有点气,不想分给他吃。

    吃面时,苏绾问:“姜静媃有问题,你没发现吗?”

    “发现了啊。”

    “发现为何还收留她?”

    “正是因为她有问题,所以要留下观察。”陆安荀说:“她是何人派来的,目的是什么?我总得了解。知己知彼才能应对接下来的事。”

    苏绾点头:“算你还有点聪明,没被美色冲昏头脑。”

    “.”陆安荀道:“你今天突然不理我就是因为这事?”

    “我苏绾有这么小气?”

    陆安荀不说话,一脸“小不小气你自己心里没点数”的表情。

    苏绾桌不客气地在桌底下踹他一脚:“你是何意?敢情人家在你眼里就是温柔大方,我就是小气吧啦?”

    陆安荀错愕:“我何时这么说过?”

    “总之我不是因为这个生气。”

    “那是什么?”

    “是.”苏绾觉得没面子,强行挽尊:“我今天想亲你,你扭头就走是几个意思?”

    “.”.

    姜静媃就这么在县衙里住了下来,除了第一天晚上去厨房做吃食,接下来的两天倒也安分。

    当然,主要是因为陆安荀这两日忙,连苏绾都鲜少见到他身影。据说开羊镇有人状告田地买卖不公,陆安荀很重视这桩案子,亲自去镇里查案,这一查竟是直接住在了镇里。

    苏绾没空管他,便由着他去了。

    这两天,百里言玉回来了一趟,不过他见到姜静媃跟见到空气没什么区别,没闻也没理会,只逮着苏绾让她帮着看账。

    这些日百里言玉带着丁三去各个村镇收税。不得不说,百里言玉的效率是真的高,短短几日,就带来厚厚的一沓账本。

    他把账本丢给苏绾。

    苏绾莫名其妙:“何意?”

    “我听陆安荀说你学过看账?”百里言玉道:“既如此,县衙里还缺个账房先生,由你顶上吧。”

    苏绾死亡凝视他。

    百里言玉双手合十,讨好道:“拜托了,我真的忙不过来。”

    他软磨硬泡,最后许诺给她带渤泥特产,苏绾才答应下来。

    左右一想,好歹也是陆安荀的县衙,苏绾牺牲点也没什么。

    然而这一牺牲,就搞得她没日没夜起来。

    摔!

    百里言玉给的这些账乱七八糟,还有的收支不明,标注混乱,简直看不下去。

    苏绾是个不做则已,一做就会认真的人。这一忙起来,就忽视了住在县衙里的姜静媃。

    姜静媃许是觉得被忽视有些不甘,这天,她在院中徘徊了会,前来敲门。

    苏绾扭头:“姜姑娘有何事?”

    姜静媃温声道:“陆姑娘,这两日我见大家都忙着,自己平白吃闲饭有些过意不去。所幸还有几分厨艺傍身,便想为你们做些膳食。”

    “陆姑娘,”她问:“你喜欢吃什么?”

    “哦,”苏绾忙,没空搭理她,随口道:“清淡些的就好,谢了。”

    没办法,县衙人员有限,朱茂虽然是厨子,可有时候也会临时拉去充当衙役办差。

    这会儿云苓跟她一起对账,而桑葚一人忙不过来,让姜静媃干点活也算物尽其用。

    姜静媃得她同意,松了口气,踟蹰了会,又问:“不知姑娘的兄长陆大人何时归来?”

    苏绾:“你问这个做什么?”

    姜静媃局促道:“陆姑娘别误会,我只是想,若是陆大人今日归来,顺道也做陆大人喜欢吃的。”

    “哦,他回,你一道做吧。”此前陈淮生带了口信,今晚陆安荀回来。

    姜静媃问:“那陆大人喜欢吃什么?”

    “他啊,他随意.”苏绾停下,她眸子一转,说:“他喜欢辣食,姜姑娘不妨做些辣的给他,越辣越好。”

    姜静媃奇怪:“东京人也喜欢吃辣?”

    “自然,我兄长他无辣不欢。”

    “好,我这就去忙了。”姜静媃离去。

    云苓听了两人对话,好笑。

    “姑娘这般促狭,若是陆大人吃了辣的又要生气了。”

    陆安荀吃辣上火,一上火就长痘。而且那些痘偏偏爱长脸上,每每令陆安荀头疼不已。

    苏绾却道:“他自己留下的人,他活该!”.

    陆安荀是傍晚回来的,正好赶上晚膳。

    苏绾问:“案子处理得如何?”

    陆安荀坐在院中猛灌茶水,摇头:“棘手,主要是陈年旧案,许多证据已经难找。”

    “我听说这案子拖了两年?”

    “上任县令已经判决,但被告人不服,又告到了我这里。告状人说当初是田地典当,而非绝卖。”

    “既是典当,那应该有典当契书啊。”

    陆安荀:“年代久远,当初典当田地的是那人的父亲,而且典当了两回。被告人说第一回 是典当,第二回则是绝卖,连契书也有,白纸黑字签字画押的。”

    苏绾暗想,这案子确实复杂。

    陆安荀道:“不过不必担心,这事我知道怎么处理。”

    “怎么处理?”

    “田地是百姓的命,不到无路可走谁愿意绝卖?而且还是全部田地绝卖,想来这里头还是高家人作祟。”

    “又是高家的人?”

    陆安荀点头:“高家旁支。”

    两人这边说着话,不远处姜静媃正安静地听。猝不及防见陆安荀转头,她忙收拾脸上的神情,露出个温和的笑。

    她手里端着盘子,缓缓走过去。

    到了近前,福了福:“陆大人您回来了,正巧,晚膳已经做好了。”

    陆安荀看向苏绾,无声询问:怎么回事?

    苏绾对姜静媃笑了笑:“谢谢,辛苦你了。”

    姜静媃放下盘子,道:“陆姑娘客气了,你们救了我和我的婢女,区区一顿膳食哪值得您说谢。”

    她看向陆安荀:“倒是陆大人辛苦了,听说陆大人这两日在开羊镇查案,也不知查得如何了。”

    陆安荀蹙眉。

    姜静媃忙道:“陆大人莫误会,我也是听说这桩案子极其难办,恐怕还牵扯.”

    “牵扯什么?”

    姜静媃迟疑了会,说:“恐怕还牵扯有权有势的乡绅,陆大人就不怕得罪了他们吗?”

    她道:“这些人在津阳有权有势,连官府都不敢惹,您初来乍到.”

    陆安荀问:“姜姑娘也是初来津阳县,如何知道这么多?”

    姜静媃咬唇,讪笑了下:“是我来津阳的路上听说的。”

    见陆安荀起疑,她窘迫地福了福:“陆大人,陆姑娘,你们慢用。”

    等她一走,苏绾对陆安荀道:“正如你看到的,她在县衙里帮忙做膳食。”

    “你放心让她做?”

    “嗯,”苏绾拿起筷子:“已经做两回了,没毒,放心吃吧。”

    因为每次做完,姜静媃为显示清白,当着桑葚的面都尝过。若是有毒,她早就死了。

    “姜姑娘手艺不错。”苏绾指着其中一盘菜说:“这是特地给你做的,尝尝。”

    陆安荀也拿起筷子,夹起尝了口,顿时转头抱茶壶狂饮。

    可壶中的茶适才被他喝光了,他仰头晃荡了两下,又立即起身往屋子里去。

    过了会,陆安荀暴怒的声音从屋里传来:“苏绾!你好狠的心!有种你给我进来!”

    进就进!谁怕谁!

    苏绾撂下筷子,往屋子里走。

    可下一刻,苏绾尖叫着从屋里跑出来,而陆安荀捏着条不知从哪弄来的蛇追在后头,扬言让她尝尝人世间的险恶。

    作者有话说:

    备注①:宋朝人过七夕不像我们现在这么浪漫哈,人家以前没有情人节这种说法,七夕主要是“乞巧”、“乞聪”;女子乞巧,男子乞聪。《岁时广记》记载了很多乞巧和乞聪的事,都很有趣。《东京梦华录》里还提到七夕这天,宋朝人会买“磨喝乐”玩,也就相当于我们现在的玩偶娃娃。至于男女情爱的部分其实是比较少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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