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百合耽美 > 我那迷人爱娇气的转世老祖 > 第60章 共白头 正文完结
    阙天佑许久未回族里, 午时后,竟然意外返回到族中,阙金宝惊喜之余, 赶忙将人请到客室里, 招来族人给姑姥爷上茶。

    二人坐于暖塌上,阙金宝忙问:“姑姥爷,您这次回来,可是有什么事?”毕竟国师忙得很,一年只有祭祀先祖的时候,才能回来一次,今日还没到祭祀先祖的日子。

    阙天佑饮了口热茶,捏了下胡须,他道:“七日前, 太子离世,我转动玄天鉴,在摘星阁观了七日天象。”

    他顿了顿:“大聂, 唉, 眼下危矣。”

    “什么?”阙金宝放在膝上小胖手, 听得抖了下:“不不会吧?这还没过年呢,就要危了?难道是太子?皇上?夺嫡?”

    太子已经死,皇上听说伤心过度身体不好卧病在床, 半月未早朝了,其它四位皇子,难道这么快就要斗起来了?

    阙天佑长叹一声,他身着金白两色的国师服, 显然是从宫里匆忙赶回来, 衣服都未来得及换。

    “具体如何, 看不分明,但恐怕撑不过三日,今日尤其凶险。”

    “今日?那……”阙金宝想了下,若是夺嫡,也不可能这么快,难道一夜之间改朝换代?他道:“姑姥爷,这宫中出事,可是与我们阙氏有关?与你有关?”

    按说夺嫡,无论谁做皇帝,姑姥爷不会这么急匆匆赶回来,唯一可能就是此事,会牵扯到阙氏一族的安危。

    “这不止关乎阙氏,更关乎天下,恐怕是大聂灭国之祸啊,不过,你也无需太担心,此事还尚有一线生机,只不过这生机……”他算来算去,竟然落在了阙族的头上。

    怎会如此,他想来想去,阙族上下能解此灾祸,逆天改命之人,恐怕都只有那一人,他才会急急地赶回来。

    “我这次回来,一是让你通知族里,这些天不要随意外出了,当年此地布下过一些风水大阵,可祛除邪气,若真出事,族人待在族里更安全一些……”

    “这好办。”阙金宝道:“我会让他们都待在族里,那姑姥爷,另一件事是?”他小心地问。

    姑姥爷自从做了国师,很少会突然返回族中,但每返回一次,必有大事,实在是让阙金宝心惊胆颤。

    “你还记得,七年前,白衣为什么被送往罗煞城吗?”阙天佑问他道。

    阙金宝立即道:“白衣小时难养,动不动就吐血,吓得我半夜睡不着啊,然后我便亲自去隐仙谷请回了燕荔阳燕前辈,求他来给白衣看病,是燕前辈说,白衣转世而来,会有三道劫,前两道需到七海之地,以七大天水之力,镇压三灾,直至十七岁方可回归。”

    “那你记得,他还说过什么?”阙天佑摸着胡子沉凝道。

    “他还说,他说……”阙金宝想了下,“哦,他说,此行若顺利,便可祛除命中前两大劫数,但还有一劫,乃是白衣的天命之劫,他也没……”办法。

    说完,阙金宝停住,看向阙天佑。

    阙天佑什么都没有说,只叹气一声,道:“这次大聂的劫难,很可能要应在白衣身上,她现在可在府里,我要见见她,跟她说说这件事。”

    阙金宝立即站起来,“我这就叫她,二宝,二宝!”

    “来了来了,族长什么事?”一个年纪不大的族人跑进来。

    “白衣呢,白衣呢?”阙金宝急得后面那句直接用吼的。

    二宝道:“小祖宗?她,她下午坐马车与元樱出去了。”

    “什么?谁,谁让你们,让祖宗出去的?”阙金宝一着急就结巴,“出出去,你不告诉我一声,走多久了?”

    “元樱说要去京城逛逛,走了,走了一个时辰了。”二宝缩着脑袋道,是祖宗嘱咐说,莫要一点小事就吵到族长,她一会就回来了。

    “哎呀。”他急得原地打转,“不用想,她肯定是去九王爷府了,不行,不行。”他对二宝道:“你派人去九王爷府,现在,立即把人给我接回来,就说国师来了,要见她,快点去!”

    阙天佑得知白衣不在府中,当即脸色一变,立即掐指,手指不断地在各个指段上点着,他虽无法直接算出白衣的命,但他可间接去算大聂的命运。

    大聂的命运若变了,白衣便危矣。

    阙金宝的目光盯看着姑姥爷,只见阙天佑坐在那儿,一动不动,闭目算了半刻钟,手终于停了下来:“大聂的一线生机,就是白衣。”

    “白衣此行去京城,大聂在。白衣不去京城,大聂亡。”

    阙金宝连声急道:“那白衣呢?白衣没事吧,她会怎么样?能渡过天劫吗?”

    阙天佑眼中隐有水光,他仰头看向那虚无缥缈的天道:“这是天命,我们凡人谁也改变不了,最后这一道天劫,亦是她这一世下界的使命,此劫之后,她将归于天地。”

    归于天地,那便是,那便是……

    “呜,呜呜……”阙金宝一屁股坐在了塌上。

    “白衣!我的小白衣啊。”他坐在塌上,嚎啕大哭。

    ……

    太子已薨,太子之位便空下来了,不出七日,便有人蠢蠢欲动,七皇子听说父皇砸了他的大聂江山图,他吓了一跳,好在父皇将那玉室中所有玉都砸了,并不只针对他送的江山图,他这才松了口气。

    今日特地又带了一件精致玉器过来,乃是一件轻巧秀丽,薄如蝉翼,亮似琉璃的薄胎玉器。

    用碧玉雕的一件石中玉兰,一块墨色石中,生出了一枝碧绿兰花,浑然一体,叶片镂空最薄之处,薄如蝉翼,甚至细如头发丝,乃是精品中的精品。

    他立即拿来给父皇献宝,来表自己的一片孝心。

    七皇子聂昶,是几位皇子中,对皇位表现得最有野心的一个,他自觉,自己不比任何人差,且剩下四位皇子,五皇子年纪大了,八皇子小时读书便平庸,乃碌碌无为之辈,老九,人煞之身,如何能掌皇位,只有他,有野心,有报负,还有孝心。

    如今太子已死,这太子之位,怎么也该轮到他了吧?

    文婴帝坐在书房紫檀座椅上,只七日时间,他便瘦了一大圈,脸上也生出皱纹,老了十岁的样子,他日日受那文竹君的磋磨,却拿他毫无办法,精神受侮辱,身体亦受折磨,如此这般,每日还要服用五粒清煞丸,可即便如此,他也能感受到,自己离死亡越来越近,他越来越无法控制自己。

    偏偏这时,七子聂昶带着一件玉器,来拜见他。

    文婴帝往日见玉心喜,如今看着那玉兰美玉,尤其是碧玉之色,仿佛是勾魂的地使,要索他命一般,他眼睛红血丝密布,是了,就是眼前这个儿子。

    送他那幅大聂江山图,让他陷入如此凄惨的境地,就是他,将那西丰的主君文竹君,千里迢迢送至他面前!

    他目光阴鸷地看着他,一个儿子将毒药藏在玉中,要送他上西天,另一个儿子,将藏着天灾煞物的玉,送到他面前,使他成了人煞。

    害得他如今人不人,鬼不鬼,他们该死,他们都该死!

    七皇子聂昶,一展衣袖,对着上首的文婴帝道:“请父皇安。”说完起身:“近日,儿臣寻到一件精美玉器,乃是罕见的石中玉兰,雕工精湛,可称鬼斧神工,特意带来给父皇瞧瞧。”说着,他让人将玉器放到案上,那人退下,那人斗胆瞧了眼文婴帝,吓得浑身一抖,腿发软地退了出去。

    七皇子也看向文婴帝,他愣了下,父皇难道真的病了,不是假的?这一病,可瘦多了,不但头发白了一丝,皱纹也明显得很,这般看来,倒真有些垂垂老矣的样子。

    “父皇,父皇?”他见父皇只盯着他,久久不说话,他便唤了两声。

    实际上,是那西丰的妖君,正在说话,那妖君道:“文婴帝君,你这儿子,可真孝顺,就是他,千里迢迢将吾从青花山,带了出来,一路带到京城,送到你面前,吾看好他,欣赏他,他可是吾的贵人,吾最应感谢的人,就是他,待吾夺了你的命格,吾就封他做太子。”

    文婴帝心中恨极,望着这个平日里好争斗勇,张牙舞爪的儿子,他当太子?他也配?老大至少还有勇有谋,老七他是个什么东西。

    他是个什么货色?外烂中干的东西。

    “父皇,这盆玉兰,是否合父皇心意?”聂昶虽觉得今日父亲看起来,有些奇怪,但见父皇从桌桌前站起身,走过来,似乎要看石中玉兰,他急忙问道。

    “好好好,我儿孝心一片,天地可鉴,看来,这太子之位,朕是得要传给你了。”说着文婴帝伸手拍了拍聂昶肩膀。

    好一幅父慈子孝的画面。

    聂昶微微一惊,他没想到父皇会突然说出这样一番话来,父皇要让他做太子?这是多么美妙的一刻,他想了千遍万遍的事,竟然成真了?

    他听入耳中,除了欣喜若狂,便是欣喜若狂,嘴角都控制不住了,本应谦虚惶恐一番,可他向来张扬惯了,得到了父皇的肯定,他控制不住自己,立即揖礼。

    当下反应,便是他真实的反应:“父皇可是说真的?父皇没有逗儿臣?儿臣多谢父皇!”

    文婴帝眼底血红,他瞪着他:“你以为我会这么说?你做梦!”

    “太子之位,皇位,我就是给老五,给老八,给老九,我也不会给你,你这个什么也不行的废物,你以为这些年,你私下做的事,朕不知道?朕知道的清清楚楚,你是如何勾连江湖匪徒,追杀老九的?你私下炼人煞,竟然还将人煞带入宫中,留在身边当侍卫,你真是胆大包大啊,聂昶,朕赐你死十次八次都不足惜!”

    聂昶听到此言,瞬间从狂喜跌落谷底,他站在那儿,听着父皇一件件地数落他,以及那句你这个什么都不行的废物!朕皇位给别人,都不会给你。

    他开始全身发冷,心底绝望,他是没想到,他做的所有事,会被父皇看在眼中,父皇,这是监视了所有皇子?可他更没想到,父皇竟然厌恶他至此,如此口吐恶言。

    “你知不知道,朕最厌恶的,就是你这种人!太子的葬礼上也能笑出声,你算个什么东西!”

    聂昶脸色涨红,从父皇说他不配,说皇位给谁都不给他时,他就知道,他的希望破灭了,直到他骂他算个什么东西。

    他突然大吼:“我算个什么东西?哈哈哈。”他道:“父皇,你不看看你自己吗?你厌恶太子,厌恶我,是因为我和大哥,都想做皇帝?你认为我们是跟你抢皇位?可我们不过是想父皇你多看我们一眼,我们是想当皇帝,可有错吗?有错吗?”

    “父皇你说我在大哥葬礼上笑,可是父皇,我是学你的啊,你当年杀自己兄弟的时候,不也是,笑着的吗?”

    “我在大哥葬礼上笑,可我做为兄弟,仍去送走大哥一程,可父皇你呢?你连葬里都没去,大哥,是真的惨啊,做了三十年的太子,沦为大聂的笑柄,其实,最贪图皇位的,根本不是我和大哥,是父皇你啊。”

    “你霸占在那皇位上,让大哥从一清秀少年郎,苦苦等到自己垂垂老矣,想来,那滋味不足为外人道,大哥怎么死的?你以为我们是傻子吗?父皇,没有人傻,心如明镜啊,就像我们知道,你当年,是怎么杀死不愿意传位给你的……”

    你的父皇一样……

    聂昶的话没有说完,他慢慢地低下头,看到一只手,穿过了他的身体,接着那只手一抽,他腹部出现一个血洞,顺着那只手,他看向手的主人,是他的父皇。

    聂昶瞬间一口血喷了出来,他想过,反正自己皇位无望,大不了被贬出京城,甚至被贬为庶人,若没了皇位,做什么都无所谓,但他却没想到,他会死在这里,死在父皇的书房里。

    “父皇,你……”好狠啊,他看着文婴帝,最后倒在了地上。

    文婴帝愣神地望着自己的手,沾满血迹的手,沾满七子血迹的手:“不,不是我,是你,是你这妖君,你杀了朕的皇子。”

    “呵呵,文婴帝君,你自己动了杀心,却又怪在吾身上,呵。”文竹君一直不断地刺激着他:“文婴帝君,你可真让吾刮目相看,你这一生杀兄,杀弟,杀父,杀妻,杀子,当真精彩绝伦,甚是心狠手辣,也甚是可怜啊。”

    “你闭嘴,你给我闭嘴,不,我没有,我没有!”文婴帝一手的血,看着躺在血泊里一动不动的聂昶,“不,这不是做的,这是我做的,不不不,不是我做的。”

    他杀人,但他从未亲手杀过人,甚至用手伸进了儿子的身体里,那温热,烫得他失去了理智。

    “不,不……”

    “文婴帝君,这一切,都是你做的,都是你一手做的,你怕什么,你本杀人无数,杀人如麻,亲人杀绝,就连最爱你的人,最后也离你而去,这世上可有人真心对你,呵呵,难怪你的太子,恨你入骨,想要你死,你的七子心里瞧不起你,亦盼着你死,你所有儿子,虽然嘴上不说,早就想你死想很久了,就像你那七子所言,你,就是个贪心皇位之人,死死霸着那个位置,就是该死,人人都想你死,文婴帝君,你为何还不死?”

    “你闭嘴,你闭嘴!”文婴帝脸色一变,一口血喷了出来,又开始了,又开始全身撕裂一样痛。

    他抖着手,将药瓶拿出来,一连倒入三颗腥红的药,全部吞入口中。

    外面的太监听到声音,以为父子两人吵起来,一时未敢进,待里面无声了,他们才借着端药,开门进去。

    “皇上,该吃药了。”

    结果,一眼就见到地上满身是血的七皇子,太监吓得啊了一声,手里的热茶落在地上,摔个粉碎,外面的侍卫与其它几个太监听到声音,冲了进来,全都吓软了脚。

    大太监腿都软了,他看见什么?他这是造了什么孽啊!皇,皇上,竟然把七皇子给杀了。

    文婴帝喘息着,药效终于发作了,疼痛减去,他低着头,看着那些围在他面前的人,那妖君的声音还在脑中盘旋,“快些啊,文婴帝君,不能让他们知道你亲手杀了皇子,传出去,你这一代明君的名声就要不保了,会被人写进史记中,流传于世,后世人会称你为千古杀子掏心之帝,呵呵,快杀了他们吧,杀了他们,快杀了他们,快杀……”

    文婴帝那一瞬间,仿佛失去了神智一般,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眼晴一翻,竟变成绿色的瞳孔。

    他将墙上的一柄剑拔在手中,冲了出去。

    “杀,杀了他们,杀死他们,杀!”

    大太监吓得趴在了地上:“皇,皇上,莫要杀我,莫要杀奴才,奴才还要侍奉皇上,皇上!”他话未说完,文婴帝那柄剑,便穿过他的胸口。

    “皇……”大太监死死望着文婴帝,嘴中流出了血,倒在地上。

    杀了大太监后,文婴帝短暂地又恢复神智,他看到陪了自己了三十年的福公公,哽咽一声:“阿福,阿福……”

    “啊!”他捂着头痛欲裂的额头,明明已经吃了三粒清煞丸,为何还会痛?为何,还会痛。

    他一张口,又一口血喷出来。

    文婴帝身体摇晃着,手里提着剑,在满是死人的大殿,“救我,救,救我!”

    ……

    元樱赶着马车,一路到了九王府,阙清月掀开厚帘,拽着衣摆下了马车,元樱扶着她,随后搓了下手:“这天儿可真冷啊,是不是要下雪了。”今年,一场雪跟着一场雪,虽说瑞雪兆丰年,但也没有这么下的,路上的雪还未化呢。

    阙清月身披青色披风,站在王府门前,对元樱道:“去敲门。”

    “好咧,管家管家,我们来了!”元樱伸手狂敲。

    阙清月转身,看向皇宫的方向,似乎并没有什么不妥,路上的行人马车依旧,她放下心。

    开门的是王府里的小厮,认得元樱与阙清月,管家也跟着出来了。

    “元樱来了,呵呵,快进府里。”

    接着他又一脸笑容地迎出门来,“阙姑娘,累了吧?府里有热汤呢,进去喝一碗。”殿下可是嘱咐过了,阙姑娘若来,要待她比待殿下还要周到才行,这样,阙姑娘才会多来王府,这殿下喜欢人家的心思,连下人都瞒不过了,在管家眼里,这阙姑娘已经是未来王府的主子,当然得提前讨好了。

    阙清月看向管家,笑了一下,然后迈上台阶,还未入门,便问道。

    “吴叔,王爷人呢?”她问。

    吴管家道:“刚才宫里好像传来消息,王爷急急忙忙进宫了。”

    “出了什么事?吴叔可知道?”

    “具体什么事,王爷也没有说啊,是个小太监过来通知的,那小太监我瞧着,吓得脸都白了,说话都是哆嗦的,也不知是何事,王爷连话都未留一句,就走了。”

    阙清月低头想了想:“那管家可见过三七?”

    “见过,他与殿下一起进宫了。”管家说完搓了搓手,“阙姑娘,还是进府里说话吧,这天儿,太冷了,我看着要下雪。”

    阙清月转过身,看向远方,心头总有种不详的预感,宫中到底出了什么事?希望不是文婴帝出事吧。

    ……

    鹿三七与刘司晨二人在皇宫门口,走来走去,他们本想随九王爷一同入宫,却被拦在外面,如今皇宫封禁,谁也不能入宫。

    “这宫里到底什么情况啊?刘司晨!”鹿三七急,虽然事情他都与东方青枫说了,但是刚说完,宫里就出事了,看样子,还是大事,莫不是,文婴帝?

    鹿三七跟殿下说的事,刘司晨在旁边也都听到了,他此时,也有些忐忑不安。

    其实他也不知道内幕,“那小太监,是我们殿下宫中的耳目,倒是机灵,我也只听到他说宫里出事,好似皇上杀了谁?”

    “皇上杀了谁?”鹿三七问。

    刘司晨看了看周围,然后小声道:“那我就不知道了,但是我听说,一个时辰前,七皇子入了宫,一直没出来。”

    “皇帝,杀了七皇子?”鹿三七握着扇子看向刘司晨。

    “我猜的,否则,还能有什么事?让小太监慌里慌张地跑出宫来,找我们殿下?”

    ……

    东方青枫一人进宫,太监说文婴帝在宫里大杀四方,疯了。

    他握着刀,直接朝文婴帝的书房寝室快步走去,路过文英殿时,周围竟然没有人守着,他继续向里走,拐弯,便看到地上三三两两的尸体。

    有太监的,宫女的,甚至,还有侍卫的。

    文婴帝虽平时爱护身体,但他不会武,怎么杀得了这么多的人,甚至侍卫也未能逃过一剑穿心。

    想到鹿三七说的话,他加快了脚步,直到看到倒在父皇书房外的福公公,他眼睛瞪得大大的,早已咽了气。

    怎会如此?他看着福公公,这可是陪在文婴帝身边三十年的公公,他停在了门口,最后,深吸气,伸手推开书房的门。

    文婴帝全身是血,剑已经被他扔到了地上,他站在书桌中间,摇摇晃晃,听到有人进来,他回头看去,是九子,聂裴枫,枫儿,他苍白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喜悦之色。

    “枫儿,你来了……”

    东方青枫目光落在书房里那具尸体上,老七聂昶,趴在地上一动不动。

    “枫儿。”文婴帝恢复了些神智,看着这个他唯一挚爱的女人,给他生下的孩子,是他这一生,最在乎,也最得意的儿子。

    东方青枫看着文婴帝,他心中有痛,他道:“父皇,为何?你为何会这样,难道你……”你真的已经是人煞了吗?

    文婴帝眼中亦流出泪水:“枫儿,你杀了我吧,我快不行了,你杀了我,我身上是西丰的主君,文竹君,他藏在大聂江山图里,上了我的身,我已经控制不住他了,他现在是半步灭世,他,他……”

    文婴说着,口中吐出一口血。

    东方青枫虽看着冷酷,但其实,他是极其重情之人,见到父皇吐血,他将刀换手,快步上前,一只手扶住他的胳膊,“父皇,你冷静些,平静下来,我给你进入灵台的方法,你打坐,不要被那妖君影响控制,父皇!”

    文婴嘴边有血,他看着他的九子:“晚,晚了,枫儿,父皇这一生,做过很多错事,但做得最正确的事,就是当年,保住你母亲,让她将你生下来,枫儿,父皇快不行了,他要吞了我命格,成就灭世,你快杀了我,快啊!”

    文婴帝伸手拉住他,“我就算现在不死,也活不了多久了,我根本控制不住煞物,枫儿,拔了你的刀,插进我的胸口,将它连同我,一起,一起死,大聂,不能毁在我的手里,我文婴君,就算有天大的错,但我不背,灭国之祸,枫儿,拔刀,拔刀!”

    东方青枫握紧了拳头,看着文婴帝,这个他曾经恨过,想过,怨过,遗忘过,又爱过的父皇。

    他眼中含泪,伸手握住了刀柄,但仿佛手心有汗一般,又松开,父皇不愿意背灭国之祸,他又何尝愿意背这杀父之名,就在他的手,在刀柄握了松,松了握,要拔刀之时。

    文婴帝又一口血喷出,就要倒下去,东方青枫松开握刀的手,立即扶住他:“父皇!你……”

    “你……”

    他的话顿住,他的身影顿住,剩下的话没有说出来,他低头看向自己的腹部。

    一只冒着绿光的手,插在他的腹中,而东方青枫的手,在异物入腹痛楚时,他已经反应极快地握住了那东西,那东西,不是旁物,那是文婴帝的手。

    “你!”

    那只手带着他的血,抽了回去,虽并未贯穿他的腹部,但足以让他重伤。

    剧痛使他捂着腹部,一下子跪在地上,血不断地从伤口中流出来,阵阵温热。

    文婴帝此时退后一步,倚在了书桌前,仿佛如一个真的疯子般,胡言乱语,两位国君,共用一个身体般,疯了般的抢夺,他忽而大笑,“哈哈哈,文婴帝君,你看看吧,你杀了你最疼爱的儿子,杀妻杀子,灭国之祸,你是千古罪人!”

    又忽而吼道:“我没有,是你,是你这妖君,把身体还给朕。”

    他又道:“你杀了这么多人,你如何跟天下人交待?如何祖宗交待,如何与大聂百姓交代!”

    忽而又道:“不,我没有,枫儿!你相信我,不是我,是他……”

    他脸色一变,不屑地道:“文婴帝君,你看看,你口口声声的枫儿,流了多少血,都要被你杀死了,你却还在推脱,他不会救你的,没有任何人会救你这样一个无情无义之人,他会跟你其它皇子一样,恨你入骨,恨不得你死。”

    “不,不!”随着文婴帝的一声绝望的惨呼。

    他的神魂终于在文竹君逼迫进攻之下,彻底破碎,他的命格亦被文竹君得到,文竹君贪婪地吞噬掉大聂君王命格的那一瞬间。

    困住他三百年的桎梏,这一日,终于打开,在打开的那一刻。

    天地变色,万物腐朽,他仰天长呼:“吾文竹君今日成就灭世,灭世一出,万煞朝拜!”

    在他一声高呼后,一道绿光冲天,无尽的绿色雾气瞬间遍布皇城,向四周散去,所到之地,所有怨魂,皆瞬间入煞,天灾进灭世境,他所在领域之内的所有怨魂,将与他一起,同时升阶,这便是灭世境的威力,亦是所有煞魂的机缘。

    镇伏司上空十万怨煞,在绿气冲荡之后,瞬间化为十万三煞之物,阵阵腥风闻之令人欲呕。

    最先遭殃的,是镇伏司里的所有人,那些煞物带着仇恨冲向下方的镇伏司,几十个奇门异士,被煞物撕成碎片,只来得及发出死前的惨叫声,最后,连一具全尸都没有。

    半跪在地上的东方青枫,已身受重伤,腹部血流不止,可他看到文竹当着他的面,成就了灭世,唤醒万煞,灭世一出,大聂所有的人,都会死。

    东方青枫从不在乎大聂人是死是活,他早已做自己身死的准备,可是,他爱的人,就在大聂,就在皇城不远的地方,所有人都能死,但她,不能死。

    有人曾杀一人,去救一城。

    但他,愿舍弃自己,只为救一人,他不顾身上的伤,拔,出天斩刀,冲向文竹君。

    “蛟龙出!”那头被他锁在他体内的蛟龙,再次冲出体外。

    他同归于尽之势,冲向灭世,一道绿光与一道白光,瞬间撞在了一起。

    ……

    管家见阙清月站在门前,望着皇城,迟迟不进府,他劝道:“阙姑娘,殿下不会有事的,你先进府吧,屋子里暖和,外面太冷了,别冻着了。”

    阙清月这才“嗯”了一声,捏着披风转过身,正要随管家离开。

    皇城那边,突然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响声,加杂着龙鸣声,只见皇城上空,一条青蛟在绿云中一闪而逝,接着,整个文英殿,坍塌了。

    那一道剧烈的撞击,连同皇城门口的刘司晨与鹿三七,也遭了殃,光是冲击之力,便冲得他们摔出去百米远。

    摔得连吐三口血。

    这蛟,这气,分外的熟悉。

    阙清月立即转回身,急急望向皇城,那是东方青枫,白光是东方青枫的龙斩刀,那蛟龙,是他身上的那条煞龙。

    他,又使出了这招同归于尽。

    这道撞击的风,四处散开时,到达王府时,没有那么大的冲击,却也是一股凌冽的寒风,吹得人头发乱舞,身袂飘飘,所有人都在躲避这道寒风。

    阙清月却站在风中,眼中有泪,她知道,他不在了。

    因为灭世,并没有消失。

    皇城之上,数之不尽的三煞,如黑雾一般,冲向皇城,冲向皇城之外,冲向四面八方。

    因为数量太多,煞气充斥天地间,整片天空都不再光明,天地间所有景物,都笼罩上了一道幽冥绿气,皇城内外,开始传来惨叫声。

    几瞬间,京城中,遍地残破肢体,到处都是,如同人间地狱……

    元樱飞快地跑到阙清月旁边,挡在她前面,管家和小厮见到此景,已经吓得坐倒在地。

    阙清月她推开元樱,望着眼前的一切。

    她知道,终于来了。

    从她出生,十七年间,她曾无数次望着天空,想过,她是为何而生,为什么会是别人的转世,既然转生,那她第二次来到这世间,是要她做什么?别人有天命,那她的天命,又该如何呢?

    在此时,她终于明白,她身具月盘,积累功德,逆天改命,这些种种,原来,皆是为了这一时,这一刻。

    这,便是她这一世的天命。

    灭世一出,大聂百姓,会死,她的族人,会死,她的爱人,会死,她认识的所有人,鹿三七,刘司晨,元樱,都会死。

    阙清月或许会为了这天地间的生灵,牺牲自己一人,可在这时,这一刻,她不是为天地生灵,她是为她朋友,为族人,为所有她认识的人。

    更是为了,她爱的人。

    为他一人,她愿意救这一城,一国,一世。

    她转动了月盘,到了功德五十万大关,月盘的第四轮,终于动了,这也是人间界能转动的极限,剩下的,便不是人间界凡人之身,能转动的了。

    当月盘转动的那刻,功德疯狂抽取,但五十万功德,不够,阙清月满头的黑发,瞬间如雪一般,变白了。

    天地颠倒,时光倒流。

    这就月盘的第四轮,时间逆转。

    无数的人,由死转生,血染的街道,恢复整洁,倒塌的皇城,全部复原,刘司晨与鹿三七从百米外,瞬间回到皇城门口。

    天空之上,滚滚黑雾全部消失,露出了上空的光亮。

    而皇城中。

    原本与灭世同归于尽的东方青枫,一个恍惚间,他重新,再一次,站在了文婴帝的身边。

    书房的地上,仍然躺着老七的尸体。

    文婴帝嘴角有血,他苦苦哀求,“……枫儿,父皇这一生,曾做了很多错事,父皇亦悔恨过,但做得最正确的事,就是当年,保住了你母亲,将你生下来,枫儿,父皇快不行了,他就要吞了我的命格,成就灭世,你快杀了我,快啊!”

    “我就算现在不死,也活不了多久了,我根本控制不住那煞物,枫儿,拔,出你的刀,将它插进我的胸口,将它连同我,一起,杀死。大聂,不能毁在我的手里,我文婴君,就算有天大的过错,但我不背这灭国之祸,枫儿,拔刀,拔刀!”

    东方青枫闭上了眼睛,手中白光一闪,一柄雪白刀刃,毫无迟疑,面对面地穿进了文婴帝的胸口。

    文婴帝闷哼一声,倒在他肩上,他的下巴放在了他最爱的儿子,宽阔的肩膀上,他笑了,“枫儿,若再来一次,朕绝不会,让你和你娘,去蟠龙山……”

    最后的庄字没有说出来,文婴帝便闭上了眼睛,连同他身体里灭世,一同死去,死的时候,还能听到文竹君那不甘的怒吼。

    东方青枫手微抖地握着刀柄,他轻轻地松开,手环住父皇的肩,“父皇!”眼泪,落下来。

    他听到了一道声音。

    “哈哈哈,东方青枫,你的心境破了!我以为我要等十年八年才会有机会,没想到,才几天你就不行了,哈哈哈,你竟然亲手杀死了你的父亲,这杀父之感,滋味如何啊?你的刀,正插在父亲的胸口上,你可有一丝痛苦啊,不,东方青枫,你不必开口,我知道,我都知道,你痛苦,你若不痛苦,我又怎么会出来,哈哈哈……”

    一条黑龙在东方青枫体内肆虐,仿佛出宠的鸟。

    “唔”东方青枫口中,溢出血来,但他很快稳住心神,将父亲放到了地上。

    他知道,他其实已经死了,死在灭世的手中,可他又活了,这世间,唯一能做到死而复生,逆转生死的人,只有她一个。

    只有她一人。

    她来了,她就在城内。

    白衣,可这不是黄泉,不是天灾,这是灭世,她用了什么代价,扭转了时空,白衣!

    他将最珍惜的斩龙刀,留在了父亲的身上,转身踉跄地冲出皇宫。

    ……

    时光回转,元樱从王府里冲出来,她见到了祖宗,刚才还一头秀丽黑发,瞬间变白,一口血吐了出来,在倒在地上前。

    被冲过来的元樱接住,“祖宗,祖宗!你怎么,头发……呜。”

    阙清月靠在元樱肩上,看着她,声如蚊蚋道:“带我走,不要,不要回阙氏。”她不想族人担心。

    元樱看着祖宗的样子,眼泪鼻涕一起流下来,她哽咽道:“好,好,元樱带你走,祖宗,要要去哪儿。”

    阙清月目光涣散,她用力地看着远方:“找一处,没有人,山青水秀的地方,有河,有树。”

    “好,好。”元樱点头答应:“祖宗说什么,元樱就应什么。”

    说着,她将祖宗背了起来,背到了车上,不理管家的呼唤,坐上马车,抹去眼泪,拿着马鞭狠狠地抽向马,“驾!”

    一夜过去,天亮了。

    昨日的一切,像做了一场恶梦,大聂普通百姓,将昨日那一幕,当做一场梦,不愿再想起。

    毕竟,第二日太阳升起,又是忙碌的一天。

    也有很多门派中人,清楚的知道,昨日,灭世降世,大聂灭亡之际,有一高人,逆转了时间,保住了大聂王朝,救了他们所有人。

    这种世间传说的神通,流传下来的,寥寥无几,最有名望的,是阙氏的先祖,阙朝歌五百年前施展过,但据说,阙朝歌施展过后,便离世了,阙朝歌已死去五百年,但她有转世之身,便是阙氏如今的那位转世祖,阙清月。

    一日间,无数名门正派的人登门拜访,却未见到那位转世祖,只见到了那位阙氏族长,以及全族上下的族人,他们眼睛都是肿的,怒瞪着他们。

    这些人亲眼所见,无数族人,跪拜在祠堂里,整夜为祖宗祈福,磕头,只求祖宗归宗。

    可是,祖宗没有回来,一直没有回来,再也没有回来。

    白衣从此消失了,元樱,亦不见了。

    阙世的转世祖可能凶多吉少传言,流传出去,无数道门中人,玄门中人为感谢她,向阙门送上救命礼,通通被阙金宝丢出门外。

    他不要钱,他要白衣回来,白衣没有死。

    郊外的一处小山,山中有一条小河。

    旁边是一间空置的猎人草屋,草屋前,一棵干枯的树下,有把简陋的摇椅。

    一白发女子,躺在摇椅上,身下垫着锦被,身上盖着厚厚的披风。

    白樱取了火烤热的馒头,她跪在摇椅边,抖着唇道:“祖宗,你,你就吃点馒头吧,你已经一夜没吃东西了。”

    “祖宗,外面那么冷,这河水都冻住了,没什么好看的,我们不看了吧,回屋里好不好,我升火,暖和。”

    “呜呜,祖宗,我背你去找大夫吧,我去找东方青枫,让他找御医给你看看,好不好?”元樱几乎祈求地蹲在摇椅边小声地说。

    祖宗终于动了动,她没有回答任何一个问题,只是虚弱地开口:“元樱。”

    元樱边哭边将耳凑近她,“祖宗,你想说什么,你说。”

    “给我梳梳头吧。”

    “好,好!”元樱哽咽地从怀里掏出玉梳子,像往常一样,给祖宗梳头发,可是以往一头柔软的黑发,现在却是一头银发,她握都不敢握。

    握在手中,手都是抖的,元樱就算再傻,也知道,祖宗这是,这是伤了寿命,寿命将尽了。

    梳了多久,她就哭了多久,待梳好了头发。

    她蹲在自己做的简陋的摇椅旁,仰着头看着祖宗。

    阙清月脸上毫无血色,嘴唇发白,只有唇间有一抹红,唯有眼神还算清亮,她望着那条不会流动的小河。

    是她说,要看河水,元樱才做了摇椅背她出来。

    可是,没有河水,只有冰。

    若是春天就好了。

    “元樱。”

    “呜,嗯。”

    “原来,我能活一百二十岁呢?”到了如今,阙清月方知道,为什么月盘周围会有闪烁的星星,早年无聊得很,她还数过,是一百二十颗,现在,一颗也无了。

    她寿命走到了尽头,看着灵台暴涨五百万功德海,一眼望去,无边无际。

    可真是,功德无量啊。

    可,她就要死了,就要与这世间,缘尽于此。

    她的使命,她此生的天命,已经完成。

    “祖宗,一定会,会长命百岁呜。”

    元樱难过地低下头,可是从今日之后,再也无人会摸她的头发,唤她元樱,莫哭。

    “元樱,莫哭。”

    “我们,终会相见的。”

    很远的地方,传来鞭炮的响声,今日,是岁首,本应该在族里吃糕饼。

    不知何时,雪,从空中落下来。

    下雪了。

    阙清月望着天上雪,想起了,上一次大雪的情景,她的手,艰难地转了最后一次扳指,“天上雪,马上人。”

    还有扳指内,他最真心的祝福:长命百命,福寿绵长

    “告诉他,我走了,不后悔。”

    说完,她闭上了眼睛。

    从此再也没有声音。

    “祖宗!啊!”元樱跪在地上,抱着这个从小看着她长大的人,陪着她长大的人,教她长大的人,在无人的山中,嚎啕大哭。

    这时,从山顶,下来一人,在听到元樱的嚎啕哭声时,他脚下一趔趄,差点摔了一跤。

    “哈哈,东方青枫,你爱的人,她死了,你竟然连她最后一面都没见着,好可怜啊,东方青枫,最后一个爱你的人,也离你远去了,你活着,还有什么意思,不过就把命给我吧。”

    东方青枫稳住自己,置若罔闻地向河边而去。

    河边,他与白衣,有过许多回忆,他为她捉过虫,掏过鸟屎,赶过马蜂,她曾气不过,追着他打,二人绕着河边跑,此间种种,皆仿若昨日。

    他走到元樱背后,盯着摇椅上的人看,一把推开元樱,他伸手握住白衣的手腕,许久,才放下。

    他平静地道:“你哭什么?谁说她死了,她还活着,你去找鹿三七,他手中有一颗宫里的秘药,九转还魂丹,能救她,你去取来。”

    元樱听到后,当即从地上爬起来:“真的?真的?我马上去,我去。”说着,连鹿三七在哪儿都没问,便冲了出去。

    元樱一走,东方青枫才缓缓地会倒摇椅旁边,他转头看着仿佛在摇椅上睡着的人。

    她还是那么迷人,白发,丝毫没有影响她的容颜,只会衬得她仿佛如谪仙一般。

    雪,越下越大,纷纷扬扬地落下来。

    他靠着她,望着溪面,自言自语:“上一次下雪,我送你入京,这一次,又是这样的雪,我却要送你离开,白衣……”

    他眼圈红了,“你一直在信中,劝我,将来要做个好皇帝,要保大聂江山,呵呵,我从来不想做皇帝,我也从不在意这大聂江山,但你让我做,我为你,愿意去做,尽我之力,保这大聂江山。”

    “可白衣,你却离我而去,你不守誓言,说要做我的国师,没了你,这皇帝,我要它何用,这天下,这江山,又与我何干?”

    “若可以换,我愿用这一切,换你归来。”

    体内的煞龙,已从青色,变化为黑色,它马上就要再次由蛟过龙门,化龙飞天,它狂笑:“哈哈哈,东方青枫,你的心境漏了,父皇被你亲手杀死,如今,心爱的人也死在你面前,你还坚持什么呢,把命给我吧,全了,一切就都了结了,一切痛苦就都没有了……”

    东方青枫仿若未闻。

    他道:“白衣,你总跟我说功德,让我积累功德,我知道,你的功德比我多得多,你想让我也跟你一样多,呵呵,才会让做那大聂国君,可你不知,功德对我而言,这有何难?”

    他咽下喉间一口血:“你只知,做皇帝,能积累百年功,你却不知,还有一种,更快积累功德的方法……”

    青龙在他身体疯狂肆虐,它似乎终于明白东方青枫要干什么,它吼叫,它狂舞,不断地摧残着这具身体,摧残着东方青枫的意志:“东方青枫,你敢,你死了,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东方青枫任它肆虐自己。

    毫不反抗,整个人已如风中烛火。

    他伸手,小心地将摇椅上的人,将那一头银发靠到自己肩膀上,让她倚着自己,就像睡着了一样。

    “那西丰主君要吞噬父皇命格,进阶灭世,可我又何尝不是呢,我体内的蛟龙,化龙之时,又何尝不是另一灭世,呵,我若一日灭掉两灭世,白衣,你说,我这算不算功德无量啊?”

    “你敢,东方青枫,我杀了你,我要杀了你。”

    “我有何不敢呢?父皇被我亲手杀死,白衣,也离我而去。”

    他搂着人,用这双眼晴,替她看这最后一眼天地,最后一眼人间山河,最后看一眼,这场扬扬撒撒的冬雪。

    “山河远阔,人间烟火,可惜,无一是你。”

    说完,他的手便猛地向胸口一拍,将整颗心脉震碎。

    血,从他嘴角涌出来。

    “呵呵,他,朝若是,同淋雪,也算,此生,共白……”头。

    说完,东方青枫环抱着人,无声地垂首。

    雪落不断地落在两人身上,很快,便积了一层,无人抚去那雪花。

    直到元樱找到一路赶来的刘司晨和鹿三七,向他讨要那九转还魂丹,才知道,根本就没有什么九转还魂丹。

    鹿三七突地一句:糟了!快回去!”

    待到三人来到茅草屋的枯树下,远远看到,二人靠在一起,一动不动地坐在河边。

    周围,白茫茫的一片。

    元樱疯了一样,冲了过去,一下子跪倒在地,嚎啕哭泣。

    一声“祖宗!”久久回荡在山林之中。

    刘司晨亦连滚带爬地扑了过去:“殿下,殿下!呜呜,殿下!”

    鹿三七站在那里,扇子缓缓从他手中掉落雪中。

    这场雪,下了一天一夜,离开了很多人,他们再也没有回来。

    ……

    七皇子惨死,九皇子疑似杀了文婴帝后失踪,最终,五皇子聂庭登上皇位,继续大量制煞,两年后,被人煞反噬,刺死宫中。

    九大镇守史借此带兵谋反,各方势力趁机崛起,朝代更迭,国号轮换,战乱不断,煞物横行。

    二十年后,一隐世族人出山,族人中一年轻男子,名为李元,自小胸怀大志,要带领族人下山打天下,立志当皇帝,三十年后,他以平民之身,结交天下豪杰,以仁义之心立世,无数英雄追随于他,终建立新的王朝,改国号为元清。

    李元登基后,一手扶持阙氏,元清王朝出了五代国师,皆出自阙氏,元清帝常说,他的恩人,就出自阙氏,国号元清中的清,便取自恩人名字中的一字,以纪念恩人的恩情。

    至于什么恩情,说起来,不过是当年恩人无意间来到他们族中,走时,留下了一袋金豆,他带着族人下山撞荡,什么也不懂,若不是那袋金豆,他们恐怕没饭吃,没地方住,要沦为乞丐,何谈天下,谈志向,这不是大恩是什么?

    不过也有族里人说,元清帝自小就喜欢跑去祠堂看那位恩人画像,最喜欢族人说起恩人往事,还说,他出生时,恩人还见过他。

    恩人的画像,气质迷人,容貌清美,元清帝登基后,每日都要看上一遍,喜爱异常,连后宫的嫔妃,气质上都有三分神似,皆是懒洋洋。

    得李元庇护重用,太悟阙门自此绵延千年,族人福?不绝。

    祖宗走后,元樱再未下过山,一直住在山上为祖宗守陵,鹿三七下山七年,收了不少徒弟,完成了黄老门掌门的遗愿,后来他将掌门之位传下去,收拾一番,也跑去山里,与元樱一同守着。

    刘司晨每隔三年,会上山与二人重聚,战乱十年后,不知去向,不知生死。

    国师阙天佑活到一百零八岁,才与世长辞,阙氏族长阙金宝,在战乱时,为保族人与产业心力交瘁,撑到二十年后,阙氏又出了一位国师,他才大笑三声,一声不负先祖,闭目离世。

    东方青枫与阙清月的陵墓,并排在一起,立在溪边树下,面朝溪流,背靠青山,每年春夏秋冬,景色变换,风景独好,若祖宗还活着,看了定会喜欢。

    元樱每日都会清扫陵墓,换水换吃食,五十年后,鹿三七先行离世,她又独自生活三年,一日清晨,白发苍苍的元樱,打扫完墓后,她对着祖宗石碑,跪下嗑了三个头。

    “祖宗,元樱再不能陪伴你了,元樱去了。”说完,倒在了陵墓前。

    十年,百年,千年过去,此地,化为尘土,再无痕迹。

    也许无人再记得他们是谁,但山河依旧,春暖花开。

    作者有话说:

    还有三章番外,he,谢谢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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