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霍烬指着粮庄,“你带一队人马直接攻击粮庄,寺庙里的那些人都是护着粮庄的兵力。
记住不要真的全力进攻,而是要将他们往外引,让他们以为你在找机会突袭。只需骚扰他们一日,寺庙到粮庄的秘道就能挖通。”
要将兵力往外引,还不能让对方察觉调虎离山。这场戏不好演,周小六仔细看了一眼舆图,又看了一眼霍烬,表情有些纠结的问道:“王爷是想抢粮,还是想既抢粮又打一次胜仗?”
霍烬看向周小六,“若是后者,周将军有何建议?”
见霍烬没有怪他多嘴还问了他,周小六放下心回道:“若是后者,只有属下一人怕是不行。”
周小六指了一下寺庙,“这戏要想演好,就得真假参半。与其藏着掖着不让他们知道目标是粮食,不如直接告诉他们,我们就是要粮食。
不仅要告诉他们,还要让他们知道我们为了这个粮食有多迫切。所以需要王爷亲自领兵去粮庄,属下则带人明面上攻打寺庙,让敌军以为属下只是替王爷切断粮庄援助的兵力。”
“地面上的动静越大,就越会忽视地底下的动静。”
周小六指完寺庙,又点了一下寺庙不远处的一所道观,“王爷引兵力绕后,正好能到这道观。属下佯攻寺庙后,往回撤兵,途径此处,两军合力攻下此地。”
霍烬看了一眼道观位置,这道观依山而建,与王府依的是同一座山。
这座山,霍烬早想探查。只是苦于没有兵力,只能做罢。
经过几次对战,霍烬发现对方的武器都很新。那么多人,人人都装备新的兵器,那些部落要是真这么有钱,早就打进来了,哪里还能等到现在。
霍烬怀疑兵器是萧钰提供,关外的部落提供兵力。
只是萧钰又哪里来那么多的兵器?
霍烬在看完幽州城所有地方舆图后,目光落在那座山上。
道观炼丹需要的一些东西,与冶炼兵器所需重合。而根据幽州官府土地买卖册记载,这山本来是属于一个富商。是被萧钰买下的。
那富商本是想买山种些珍贵药材倒卖,谁知道种什么都难活,最后直接荒废了。
萧钰花了大价钱买一座荒山,虽说后来依山修建了王府和道观,但也十分可疑。
想要享受,大可以买山青水秀的山,何必要买个荒山呢?
而那富商在不久后便突发疾病死于家中,两个儿子也先后出事身亡。家中只有一个未出嫁的女儿和一个寡妇,最后被各房亲戚吃了绝户,母女二人被赶出了幽州城。
如今人在哪也不得而知。
霍烬看完这些,直觉此山有异样,想到那些崭新的兵器,猜想着这山中怕是有铁矿。
萧钰怕人察觉异样,对此山的防护并不多。
只是周小六在什么也不清楚的情况下,靠着直觉要攻打下这座山,霍烬不免也多看了周小六一眼。
此子确实天才。
此事宜早不宜迟,偷袭这种事情晚上做最好。
霍烬穿上了许久未穿的铠甲,离开之前,他去看了萧锦年。
小豆子得到了解药,吃了之后就来到萧锦年的屋子里继续伺候。
小余子和五公公精力没小豆子那么好,二人吃了解药后心中石头落地,美美的补觉去了。
小豆子看到一身冷硬铠甲的霍烬推门而入,那点瞌睡虫瞬间消散。
霍烬没有看小豆子,而小豆子也不敢阻拦只能看着霍烬的背影消失在屏风后面。
此时的萧锦年还在熟睡,霍烬注视着萧锦年安静的睡颜,眼眸中是掩藏不住的担忧。俯身在萧锦年的眉心落下一吻,霍烬转身出了内厅。
“陛下可曾醒过?”
小豆子没想到会问他的话,愣了一下才详细回道:“醒过一次,吃了些糕点,不过没多久又吐了。最后喝了些茶水,没一会又睡了。”
霍烬眉头紧锁,叮嘱道:“好好照顾陛下,若陛下醒后若是找本王,就说本王在处理军务,忙完了会来看陛下。”
小豆子点应声,“是,王爷。”
……
天空云层厚重,遮挡住了圆月。空旷的郊外偶尔传来远处林中的鸟鸣,还有风吹过高高杂草的声音。
云层遮住月光,周围一片漆黑。
霍烬按着腰间佩剑,带领着突袭队伍猫腰前进,骑兵则在后头先等着。在距离粮庄的数百米外,示意队伍停下,等待周小六那边传来信号。
突然天空中升起一朵烟花,霍烬迅速起身,“进攻!”
将士们极速前进,围向粮庄。
这粮庄里面亦是少有烛火,一片黑暗。霍烬适应黑暗后,竟能准确领路。
本来安静无声的粮庄,在霍烬他们靠近后,涌出了不少的人。
两方人马近身相遇,刀光剑影,不分上下。焦灼之际,不远处传来马蹄嘶鸣之声,霍烬知道骑兵已来援助。他转身正好看到自己的马,迅速牵住缰绳翻身上马,引着敌军向外走。
而周小六那边亦是与敌军极限拉扯,他佯装进攻却不敌对方,往回撤退。
守在寺庙里的敌军猜出他们是声东击西,真正的目的是不远处的粮庄。于是也不恋战,朝着粮庄方向跑去。
周小六怎么可能让他们去粮庄那边添乱,于是开始骚扰纠缠,拖住他们的去路。
这一番阻挠,敌军更加确信,大瑜军队目的是粮庄。于是卯足劲想要突破包围,只是周小六实在是会躲。他们全力一击就像打在棉花上,十分不得劲。
最后被惹烦了,追着周小六打。
他们打周小六就跑,他们撤周小六就骚扰。
不知不觉,就被周小六带跑偏了。
霍烬也一路遛着对方,绕后来到道观所在的那座山。
与周小六几乎是同时到。
两方人马二话不说卯足了劲攻打道观,也如之前调查的一样,萧钰怕暴露道观下真正的秘密,这里并没有多加防护部署。
霍烬与周小六两个将领用兵如神,自身武力值又高,道观也没多少兵力,很快就攻克下来。
追上来的敌军发现大瑜军队在攻击道观,吓的赶紧往上打。
只是如今大瑜朝军队占了地利,他们又有弓箭手,道观里的武器装备充足,几场箭雨落下,敌军也抵挡不住这样猛烈攻击,只能先撤退。
地上打的如火如荼,地下的通道也全是大瑜朝的将士。
他们直接把粮庄给搬空了。
接到战报的萧钰只以为霍烬的这次迂回进攻,就是为了道观下的铁矿。
当他又接到粮庄空了的消息时,脸都气绿了。
霍烬!
……
道观里守卫不多,被锁起来打造武器的铁匠倒是不少。
大部分还不是铁匠出身,而是周围的庄户人家。因身高体壮,就被抓来关在地下做打铁的力气活。
如今幽州城也需要武器,霍烬即便发现了他们,也不能让他们就此全部离开。
他们依旧要打造兵器,只是不必在躲躲藏藏,等事情了结后,也能平安回家。
周小六被留下守住道观,霍烬还留了暗卫在这,倒不是为了监视周小六,而是仔细探查山体和道观里面,看看有没有密室之类。
狡兔三窟,萧钰就是那个狡兔。
整个幽州城里,布满了萧钰打的暗洞。谢府的暗洞前两日被找到一处,而现在他与陛下住着的宅院里暗洞也被找到。
小福子当初应该就是被假的谢致安从假山暗洞里带走,只是凌霜带人进去,走到最后发现前路被巨石堵住。
挖松地面,巨石下沉,从上面的空间通过后,就是萧钰买下的那座山的一个山洞。
霍烬猜到这道观里定然也有暗洞密室,不先堵住,萧钰定会派人突袭。
离开道观之前,霍烬看了一眼不远处的王府,隐约还能看见王府挂着的白幡。
他想到萧钰的布局,知道此战之后,将会彻底挑起萧钰的怒火。萧钰的进攻,也不会再像之前那样还会给幽州留一口喘息。
幽州城范围内的其他道观和寺庙里并没有敌军,只有这座道观还有粮庄和它附近的寺庙里有留守看护。
敌军大本营驻扎在幽州城东城外三十里地,断绝了幽州城通往前面甘岷府的路。
城里人要走,只能朝着同样发生战事的天守关方向。
而天守关方向,也有一批人虎视眈眈的守着,只是人没有东面多。
大营驻扎在东面,除了堵住幽州城的路以外,也是为了掌握进攻甘岷府的主动权。
他们要是选择进攻甘岷府,幽州,天守关都无法派军救援。只能靠甘岷府撑着。或者从南方调派人马过来驰援。
萧钰不仅是要萧锦年死,更是要先皇在意的大瑜朝,彻底覆灭。
这是封城后,霍烬第一次出城。他想去王府里探查,又担心萧锦年,最后只让身边暗卫去一趟王府,自己则回了幽州城内。
回到富商的宅院,霍烬先去洗了个澡,换了衣服后才去找萧锦年。
这会太阳好,萧锦年没事做,正躺在躺椅上,身上盖着小被子晒太阳。
手边的小几上还放着一杯茶,小被下双手交叉平放在他的小腹上,两眼放空的看着空中的云层移动。
萧锦年也发现了自己的异常。
他之前没有意识到,以为异样是因为临近发,情期导致。
今天醒来后,他看到小豆子,不免就想到了小福子。心里想着小福子已经失踪好久,算算日子,都近两个月了。
这一算,萧锦年就傻眼了。
他似乎近三个月没有进入发,情期。
萧锦年想到omega的设定,再联想自己的异常,他人傻了。
第82章
嗜睡,食欲不佳,许久没有进入发,情期。每一个都指向一种可能,有孕。
萧锦年两眼空空,摸着自己的小腹,有些无法接受。
“陛下哪里不舒服?”
霍烬见萧锦年脸色有些苍白,神情也不太对劲,出声询问的同时脚步加快。
看到霍烬过来,萧锦年连忙从躺椅上起来,他小跑着到霍烬跟前,拉着霍烬的手就往自己的肚子上放,神情有些焦虑语气急切,“霍烬你快摸摸我的肚子,你觉得它有没有变大啊?”
霍烬有些不明所以,但他还是听萧锦年的话,仔细的摸了摸。
手下触感细腻柔软,霍烬只感觉到萧锦年小腹上有一层薄薄的紧致的肌肉,并没有其他的感觉,“臣没有觉得。”
萧锦年听完有些不太相信,他把掌心放在小腹上摸了又摸,总觉得是比之前大了。
他表情有些低落,慢吞吞的挪到躺椅处坐下,手肘撑在膝盖,掌心拖着腮。
霍烬跟上前,半蹲在萧锦年身侧,仰头看着他,轻声问,“陛下出什么事了吗?你看着不太开心。”
萧锦年偏过头看向霍烬,又小心的环顾四周,发现伺候的内侍离他并不近,于是凑近霍烬的耳边,小声道:“霍烬,我可能怀孕了。”
短短一句话,让霍烬愣了半晌。
他精致俊美的脸上,头一次露出呆滞的表情。
看到爱人被惊的连话都不会说了,萧锦年叹息一声,有理有据的给霍烬分析,“最近我一直在睡觉,还吃不进东西,油腻一些的闻着味道都想吐。更重要的是,我的发,情期没有来。所以,我肯定是怀孕了。”
前面的话霍烬都理解,发,情期三个字霍烬想了一下也能明白是指幽香异常浓郁的那七日的时间。仔细想想,用这个词去形容那段时间,倒是挺贴切。
只是霍烬不明白为什么那个时间没有出现,就一定是怀孕。
更重要的是,男子也能有孕?
霍烬十分清楚,他的小陛下,是男子。
即便霍烬再怎么觉得不可能,他还是十分真实的拉着萧锦年的手腕,给他诊脉。
确实是没有怀孕。
知道霍烬不太相信,萧锦年也没有再多说。更没有和霍烬解释什么alpha,omega这些,说了就露馅了。他自己比谁都希望这是假的,不然这里又没有剖腹产,他怀了孩子不可能生的下来。
要么流掉孩子,要么最后只能一尸两命。
霍烬以为萧锦年是在院子里憋闷太久,所以产生了奇怪的幻想。为了能尽早回洛安城,霍烬不得不将后续的攻打计划提前。
虽说粮庄和铁矿被霍烬占了,可萧钰有的也不仅仅这一个粮庄,一座铁矿。
他暗处藏的东西,远远比明面上摆着的多许多。更何况,关外的部落少有的统一联合,就为了配合萧钰,能够把大瑜攻下,之后再瓜分。
幽州城的消息送不出去,没有办法和甘岷官府通气,前后夹击。
幽州城想要赢,并不容易。
霍烬只能让铁匠们先多造武器,至少保证将士们在打仗时,能有足够的武器装备。
在暗卫的
仔细排查下,找到了道观里的五处密道。霍烬直接将道观里的全都密道给封了,能让萧钰少点东西比一点都不少要好。
之前去王府探查的暗卫也带了消息前来禀报。
说是王府里只有五名老仆,还有江见知在。
按照暗卫所描述,江见知似乎并不知道萧钰没有死,他依旧披麻戴孝,一整日都在祠堂跪着悼念亡父。
而萧钰没有死这件事,也是霍烬猜想。毕竟萧钰至今没有真的出现,在他人眼中,萧钰就是死了。
霍烬却并不相信江见知什么都不懂,若是真的不懂,幽州城封城,敌军的攻打,总是事实。王府的人都聋了瞎了,还是他江见知聋了瞎了,一点消息也没收到?
陛下还在幽州城内,城中出现这些事情,身为臣子,不管怎样,都是要想尽办法的与城内取得联系。
可江见知却毫无动静。
若说之前实在是有心无力,那如今与王府依着同一座山修建的道观被大瑜将士占领,幽州城的北城门警戒解除,江见知也毫无动静,依旧只是跪在王府祠堂。
霍烬也懒得与萧钰猜来猜去的拉扯,也不想猜江见知到底知道多少。
没有必要,也不感兴趣。
他直接让暗卫把王府所有人都给抓了,一个也别放过。
暗卫的速度很快,主要是王府的人也没有丝毫的抵抗,五个腿脚不便的老人,还有一个瘦的有些脱相的文弱书生,就是想反抗,也反抗不了。
江见知没有和那五名老仆一样被送去知府牢房里关着,而是被带到富商宅院的书房去了。
这是幽州封城之后,霍烬第一次见江见知。
与两个多月前不同,江见知瘦了许多。之前虽也清瘦,但精气神非常好,像青松绿竹,有着勃勃生机。此时的他两颊凹陷,双眸无神,整个人看着十分的颓废,很难在他的身上再看到昔日的探花郎风采。
江见知行礼之后,霍烬问他关于萧钰的事情,江见知并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在思索片刻后,对霍烬提出,要见萧锦年。
这个节骨眼上,霍烬并不放心让萧钰的养子去见萧锦年。
江见知看出霍烬脸上的不情愿,他又道:“王爷若是不放心,只需一起便可。”
想了一会后,霍烬同意了。
江见知来的也正是时候,萧锦年难得的清醒,没有昏睡。
在看到江见知后,萧锦年愣了好一会,他觉得人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可是又和脑海里的人都对不上。
直到江见知行礼,“臣,工部员外郎江见知,见过陛下。”
江见知?
萧锦年整个人都愣住了,竟然是江见知?短短时日不见,怎么差别这么大!他仔细分辨后,终于在眼前瘦弱的青年人身上看到几分熟悉的身影,这才是真的信了此人是江见知。
“爱卿发生了何事?怎变化如此之大?”
萧锦年有些担忧,一个人短时间内暴瘦如此,定是身体出了大问题。
察觉到皇帝语气里的担忧,江见知唇角带着些笑意,“臣的身体并无大碍,陛下请勿为臣忧虑。臣求见陛下,是为了小福子的事。”
听到小福子的名字,萧锦年先是一愣,以为自己听错了。凌霜带着暗卫找了这么长时间,一点消息也没有,但越到最后,没消息就是最好的消息。萧锦年没想到会是从江见知这听到小福子的消息,他急忙追问,“爱卿见过小福子?他怎么样了?可有受伤?”
江见知垂下头,心中有些自责,语气也比较低落,“陛下有所不知,小福子其实是臣的义父,六王爷萧钰的亲生儿子。”
萧锦年愣住,别说,他还真的是一点都不知道。
“小福子是被六王爷的人带走的,六王爷怕城中战乱,小福子会出事,所以才出此下策。六王爷将人带到了王府后山的密室里,让臣照应着。”
江见知说到这里顿了一下,调整了情绪后,又继续道:“臣给小福子送饭,被小福子认出。在他的追问下,臣告诉了小福子他的身世。”
江见知永远也忘不了,小福子当时的表情,还有他最后做下的决定。
在萧钰叮嘱他给小福子送吃食后,萧钰就消失了。江见知知道除非萧钰来找他,不然他是找不到萧钰的。
第一次给小福子送饭食,江见知也没有想瞒着小福子自己的身份,甚至他也想知道,若是小福子知晓自己的身世后,他会做出怎样的选择。
江见知自己做不出选择。
一边是他心中觉得可以拥护的君主,另一边是用心养育他栽培他的父亲。
他无法在这二人之间做出抉择。
他的出现,果然引起了小福子的好奇。在小福子的追问下,江见知将一切都告诉了小福子。
知道一切真相的小福子没有再出声,他沉默的消化着让他无法承受的真相。
江见知看着小福子,他想,小福子心中定然也是有怨恨的。
若非先皇,他就是王爷之子,不仅身份尊贵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未来也是光明璀璨。哪里像现在,是个处处低人一等的阉人,谁都可以在他的身上踩一脚。
而小福子在沉默后的第一句话便是问江见知,能不能放了他。
江见知好奇的问道:“放了你后,你要如何做?”
小福子低着头看着脚边的灯笼,暖色的灯光映在他的脸上,“我要告诉陛下一切,让陛下小心六王爷。”
“你不恨陛下?”江见知说完后又觉得不对,换了种说法,“你不会有不甘吗?”
不甘?
小福子扣着衣摆,压制着内心翻涌的情绪。
有的。
他不仅不甘,他也有许多的埋怨,更多的还是委屈。
为什么呢?
明明他的人生可以很好,他可以是王孙贵族,有爱自己为自己筹谋规划的父母。他也可以恣意潇洒的打马过长街。他可以结交许多的友人,他也可以与心仪的女子结为夫妻,有属于他们的孩子。
为什么他最后就成了这样呢?
一个最下等的阉人。
一个受尽欺凌的阉人。
“陛下和我说过,他想让世间能有多一些的公平。想让百姓们可以都吃饱饭,都有衣穿。陛下不仅这样想,他也想尽办法为这样的未来,做出努力,有详细的计划。别人或许不清楚,可陛下从来不会瞒着我。”
“陛下有时候会胡言乱语,说许多浑话。他总会问我,以后要不要和陛下一起隐居山林,每天过着吃完睡睡完吃的生活。”小福子的眼眶有些湿润,他道:“虽然都是些胡言乱语,可我知道陛下是真的在想着我。”
“在陛下眼中,我不是阉人,不是伺候人的下人。而是陛下可以信任的人,我是我自己。”
是陛下归隐山林,都想带在身边的,友人。
小福子没有说出最后一句话,他怕说出口后,是对萧锦年的侮辱。
下意识里的自卑让小福子内心更感痛苦。
最后小福子道:“如果大瑜被六王爷夺走,陛下的那些计划就都没用了,我不会让自己成为阻拦陛下的绊脚石。”
这句话点醒了江见知。
他自己也曾亲自带着人去钻研陛下提供的烈酒方子还有名为香皂,精油的东西。这些东西只要好好的利用,在未来能够给大瑜带来多少利益,是无法衡量的。
想起在第一楼相聚议事的时候,他心怀抱负,想要利用自己所知所学,为大瑜创造更多的价值。
江见知心中的天平倾斜,可他依旧无法背叛萧钰。
直到第二日,再给小福子送饭时,小福子撞向山体自尽了。
好在发现的及时,小福子晕了过去,但没有真的死亡。
萧钰一直在暗中观察着王府的一切,小福子自尽的消息瞒不住他,江见知也没有想瞒着。在小福子自尽的第二日,萧钰就派人来带走了小福子。
如今小福子如何江见知也不清楚。
第83章
小福子自尽,江见知似乎能明白他为什么那样做。
他心中不是毫无怨言,但他知道这一切都和陛下无关。可偏偏,彻底改变他命运的人,是先皇。而他,却要伺候仇人的儿子。
偏偏,仇人的儿子对他又好,拉他出了泥潭,给了他最缺失也最需要的尊严和体面。
心中的感激喜爱掺杂了污点,想要就此怨恨,偏偏又理智的知道,这一切都不是对方的错。
而自己以为的坏人,绑他出来的人。
是为了救他,为了护着他不受伤害。
即便对方是错的,可被记在心上的小福子,没有资格去说,去指责。
坏人无法怨恨,好人无法喜爱。
小福子的精神世界崩塌,他不想自己成为任何一方的软肋要挟。
所以,他选择离开。
江见知知道,小福子自尽不是逃避。
而是小福子心里选择了陛下。
但小福子太过的善良,在知晓了萧钰为他做的一切后。他谁都不想伤害,谁都不想恨,最终就只能伤害自己。
江见知心中也有了选择,他想要看一看按照陛下计划发展下的大瑜,会是什么样的。他不仅要看,他还要参与其中。
他选择了背叛他的父亲。
背叛对他有养育之恩的人,罪恶感让他痛苦。他把自己关在祠堂跪地忏悔。他等着有人发现他,将他带出来。
现在,他出来了。
既然选择走出王府的祠堂,江见知就仅仅只是江见知。
萧锦年从江见知那听完小福子的事后,久久不语。
他眼眶红了一片,心中酸楚无比。
小福子对他来说,是朋友。是很好很好的朋友,小福子很细心,总是护着他,想着他。有时候会因为他给的一些东西高兴,笑的像个孩子。有时候会因为他的勾肩搭背不知所措,总说不合规矩。
不管他说什么,小福子都是笑眯眯的说好。不管他做什么,小福子都站在他这一边。
萧锦年抹了抹眼睛,他想,如果系统让他穿越成先皇小时候就好了。
只是这个世间,没有如果。
每个人的一生,都有各自的不如意。
萧锦年不知道小福子现在到底是死是活,但萧钰是爱子的,应当也会想尽办法救小福子。
对于萧钰,萧锦年心中亦有同情,也知道痛在萧钰的身上,别人都无法感同身受。于萧钰而言,那样的痛楚,是要毁掉一切,都无法平复的恨。
萧锦年知道,他与萧钰立场不同,也无法沟通。这场战事是从上一代开始就埋下的隐患,他无法把大瑜的江山拱手相让,只能竭尽全力的,拼个你死我活。
萧锦年不想将士因这场人祸牺牲过多,他之前总是昏睡,对外面情况如何也无法了解。好在近日里清醒的时候多了不少,胃口也好了些。
他将之前写给方柳雨,让他去挑选将士学习的一些急救知识又写了一遍。交给了江燕卿,让他带着人去进行紧急培训。
而江见知出了王府后,就开始着手蒸馏烈酒,充作酒精消毒供军医使用。
虽然不能完全和酒精比拟,但聊胜于无。
霍烬知道萧锦年要快点结束战争的心思,他也不再留于宅院里,而是直接披甲上阵,大部分时间都住在城外军营。
对此,萧锦年心中虽然担心,可也没有劝说。
而是绞尽脑汁想了之前看过的弓,弩改良,画废多次,又与江见知试着做模型,错了不知多少次后,终于做出了射程更远,威力更大,且能连发的弓,弩。
霍烬拿到江见知送来的弓弩模具,对着上面的标尺瞄准前方,试着发射一遍后,眼前一亮。
不仅威力大速度快,还十分精准。
周小六更是对此爱不释手,盯着工匠量产,出来第一批就给自己搞了一个。
有了改良后的连发弩,箭,大瑜朝的弓箭手实力提升了一大截。
……
敌军驻扎营地内,将军大帐传来了杯盏摔落的声音。
一个虎背熊腰的高大汉子,留着一脸络腮胡,眼睛瞪大如铜铃,长发全部编成了一缕缕辫子,最后全部用牛皮绳子扎到一起。
他声音也如洪钟一般,整个人脸色涨红,气的不轻,手指着上方位坐着的俊美男子怒吼道:“你们大瑜人就是狡猾奸诈!我们大汗信了你的谎言,派了这么多人来助你,可最近每一次都打了败仗!”
萧钰对他的怒吼充耳不闻,眉宇间夹杂着一抹忧色。
他冷淡的态度更是激怒了大汉,对方一把掀翻了桌子,那木桌翻转一圈后落地,发出一声巨响还有碗碟碎裂的清脆声。
“你们大瑜人是不是说好了,合起伙来骗我们!”
萧钰冷冷的撇了哈个尔一眼,语气危险,“再说本王与他们是一伙,就杀了你喂狼。”
一旁腾蛇部落的战士,拉尔托连忙上前拉住又要爆炸的哈个尔,小声道:“快住嘴,再说下去,这个大瑜人真要杀你喂狼了。”
怒火冲天的哈个尔被打断后,这才注意到上方位坐着的大瑜人脸色是那样难看,他这才意识到自己真的说错了话。
相处这么久,拉尔托早就清楚这个大瑜王爷是真的恨大瑜的一切,尤其是皇室。
说他和皇室一体勾结,比杀了他还不能忍受。
他见哈个尔熄了火,便出来打哈哈调节一下彼此僵硬的气氛。毕竟他们都不想再输,还是好好商议对策比较好,吵架发火是最没用的。
“王爷,据我观察,大瑜朝的军队弓箭似乎做了很大的调整,威力要比之前强很多。
而且带领他们征战的将领,摄政王霍烬还有一位叫周小六的将军,用兵之道常人难以比过,我们不能再面对面的攻击,这样我们占不到好处。”
拉尔托的话萧钰也懂,他千算万算也没有算到大瑜朝的军队竟然能改良出如此优异的武器。
他们要是再想像之前那样取得成功,很难。
拉尔托又道:“好在天守关的军队成功的被拖住,除了周小六外,至今也不能再多分神来助力幽州城。
粮庄里的那些粮食也有限,却要供大瑜朝军队和幽州城百姓一起吃。而我们的人马和粮食都更多,实在不够还能往前面抢甘岷府的粮食,后面我们可以只打消耗战,拖也能拖死他们。”
哈个尔皱着眉头,大着个嗓门嚷嚷,“英勇的战士就要面对面的打架!”
拉尔托也不反驳,只是笑着对哈个尔道:“那英勇的哈个尔战士,你面对面打架赢了几次?”
“我之前赢了很多次!”哈个尔握着拳头涨红着脸怒吼一声。
拉尔托点点头,“哦,之前啊。”
说完他就什么也不说了。
哈个尔听的拳头紧握,无名火忍不住的窜,他就说他讨厌腾蛇部落的人!
萧钰看了一眼二人,他轻笑一声,眼中一片阴霾,“大瑜打了几次胜仗你们就这般沉不住气,还指望着后面成什么大事?”
哈个尔是个不点都能燃的炮仗,更别说这会萧钰还点火了。眼看哈个尔要炸,拉尔托连忙出声问道:“王爷有什么更好的方法?”
萧钰勾唇,“本王的方法需要些时间,但一劳永逸。你们只管拼命的打,最好打的他们连休养的时间都没有。”
拉尔扎有些不太愿意,“他们不能休养,我们的战士也会不能休养。”
“本王的那批人马做前锋,你们的人在后面补,行了吗,”
萧钰并不在意他养的那些私兵是战死还是累死,不管怎样反正都是死,不如物尽其用。
看着萧钰说出他的人马做前锋送死时冷漠的表情,拉尔扎和哈个尔背脊不约而同的激灵一下。
这人实在是过于冷血。
但为了他们部落的战士能少受点伤,两人也没有再说什么,表示会按照萧钰说的去做。
二人走后,一名军医进了营帐,萧钰看到军医,不咸不淡的问了一句,“人醒了没?”
军医脸上没什么皱纹,两鬓却白了,他小心的回道:“没醒,但能喝参汤了,脉象也十分平稳。”
萧钰低头看着兵书,“嗯,出去吧。”
离开营帐后,军医松了一口气。
他不过三十有五,两鬓的白发,全是这段时间愁出来的。
王爷突然弄回来一个年轻内侍,说要对方醒。可他才疏学浅,即便是他有华佗之能,也无法叫这内侍清醒过来。
这内侍心存死志,脉象虚的像在深海中找一般。光是让这内侍不死,就已经耗尽他的心力。
好在王爷也看出来,人是真的没办法短时间内救醒。便要他保证内侍不死,若内侍死了,他也要跟着死。
不知不觉,军医已经走到内侍躺着的营帐前,想到里面躺着的人那口气随时都会断掉,自己的小命也随时都可能会丢。
他重重的叹口气,真是愁死人了。
……
按照萧钰的布局,幽州城遭遇了无休无止的进攻。
尽管霍烬与周小六已经尽力在调用将士时,给他们一些休养的时间,但面对敌军不知疲惫前赴后继的猛攻,幽州城的将士们还是因过于劳累而疲于应对。
敌军潮水般涌来,耗费的箭矢也成倍上涨。虽然后续清扫战场能回收一部分,可消耗还是无法避免,工匠再怎么不眠不休的造箭,量也还是有些捉襟见肘。
就在两军交战进入白热化,彼此胶着的时候。
大瑜朝南边最繁华的南江府,因连着下了一月的雨,雨势过大,前所未有。雨水灌入江河,溢满出来,堤坝也无力阻拦,直接冲破堤坝,整个南江府都被淹没。
洛安城的王仲淮得到灾情消息,第一时间想告知萧锦年。这才发现,皇帝失去音讯有一段时间,派出去的人也没有回来禀报看见帝王车驾。
出事了。
月夜之下,洛安城左相府,刘相府的大门被敲响,不一会两家都出了一辆挂着灯笼的马车,急速朝着王相府驶去。
王仲淮连夜扣开两位副相的大门,将之前收到的霍烬递的天守关战事的消息,还有南江府被淹没的事与二人说了。
两位副相听完,眉心都紧拧着。
左思知面色凝重,“要变天了,王相,刘相,你我三人可千万要顶住啊。”
刘衡元垂着眼眸,心中也七上八下。不过好歹官场沉浮多年,什么事没见过,也很快镇定下来。
他抬头看了一眼二人,“陛下和南江府都要派人去,二位想要派谁去哪边?”
闻言,王仲淮面无表情的看了刘衡元一眼,语气有些冷硬,“刘相想派谁去?”
共事多年,刘衡元张嘴王仲淮就知道他要放什么屁。去陛下那是危险但功绩大,去南江府是危险劳累功绩不大。
果然下一瞬就听刘衡元不客气道:“贺禹山贺将军为人沉稳,去寻陛下是不二人选。至于去南江府的,就请二位定夺。”
贺禹山是刘衡元的妹夫,派人去南江府受罪不讨好得罪人的委派就全权交给王仲淮和左思知定夺。
刘衡元话音刚落,王仲淮就没忍住骂道:“无耻之尤!”
第84章
如今时局不稳,恐要出事。刘衡元还是一心惦记着要给家族的人拉好处。
那贺禹山也五十多岁的人,军职都是承袭,本身是个脑满肠肥,好吃懒做的,一年到头都不见去一次军营。
让这样的人去寻陛下,这不是闹了吗?
刘衡元有脸说出来,王仲淮和左思知都没脸听。
只是左思知反应没王仲淮快,慢了他一步。等他反应过来后,跟着王仲淮骂了一句,“无耻之尤!”
刘衡元为官多年,挨的骂可不少。有人在背地里咒骂,也有不少文人写文章指桑骂槐的骂,还有人家破人亡,走投无路指着他鼻子吗。
只要最后结果是他想要的,想怎么骂怎么骂。反正被人骂几句,不疼不痒的。
“二位,如今事态紧急,去南江府的人选还是早做定夺的好。”刘衡元笑面虎一般的提议,他不管谁去南江府,反正去陛下跟前的,一定得是贺禹山。
王仲淮和左思知对刘衡元的小算盘心知肚明,可二人却不得不按着刘衡元的想法去做。
他们若是反对,刘衡元定会百般阻挠,为贺禹山铺路。眼下,他们根本没有那么多的时间与刘衡元周旋。
王,左二人想要以最快的速度解决事情,只能顺着刘衡元。只是二人也不是真的只能让刘衡元拿捏,王仲淮道:“贺禹山可以作为副将,主将由负责管理城郊军营的方自山方将军担任。”
方自山是霍烬的手下,刘衡元当然也知道王仲淮和左思知的意思,为了制衡。
既然他们二人退让,他也不好再蹬鼻子上脸,反正这功劳能有他刘家一份就行了。贪多嚼不烂,刘衡元见好就收,同意了。
去寻皇帝的人好定,但是派往南江府救灾的就难定了。
南江府如今灾情严重程度,百年难遇。且暴雨洪水还在持续,当真是有命去没命回。
王仲淮和左思知也难做抉择,朝中能用的人少之又少,各个身后关系网都错综复杂沾亲带故,谁都能找到人来向他二人求情,希望不要派他们去南江府。
死亡面前退缩害怕,人之常情。
王仲淮和左思知能理解,可总要有人去才行。
就在二人决定强制派人领军前往,兵部一末流小官去了王相公府上求见。
按照以往的规矩,兵部里的一个小小管事,哪怕是递了帖子去相府,相府也不会回应。这次不一样,对方说愿意领兵前往南江府抗洪救灾,门房听到对方的求见理由,连忙往上汇报,没一会管家就将这消息报给了王仲淮。
而此人正是新科榜眼,方柳羽。
对于新科前三甲,王仲淮的印象很深。除了他们的出身都不是当权的世家大族外,也有他们全部都没有去翰林院,而是直接在各部任职。不仅如此,状元郎顾展方任职洛安城县令,就搞出了个盐商屯粮的计划。探花郎在工部带着人神神秘秘的一通折腾后,直接跟着陛下一起出行。
只有榜眼方柳羽默默无闻,带着人在军营里学些什么急救和灾后搜寻的知识,听着似乎很有用,但也没有人多在意。
就连王仲淮都忘了方柳羽的存在。
直到听到管家提起,他才猛然想起,方柳羽带着人学的那些,正适合去南江府抗洪救灾。
由于无人愿意去南江府,而方柳羽又毛遂自荐,于是王仲淮在自己能力范围内,给方柳羽行驶最大的权利。他的官职没有变,但是有了调用将士的权利,手底下能带一千兵马。
这一千兵马,方柳羽挑选的都是学了急救和灾后搜寻的。
急救所用的物品都是早就备好存在仓库里的,方柳羽不得不感慨陛下的未雨绸缪。这些都是陛下之前让他先备好,量足的很,定能多挽救不少人的性命。
而南江府作为富饶的鱼米之乡,它被淹了个彻底,吃的喝的都没有,需要朝廷发粮食赈灾。
可朝廷国库空虚已久,都是靠着南江府这些富饶之地的赋税硬撑。现在南江府的赋税不仅没有了,还要朝廷想办法给粮。
朝廷哪里能弄出什么粮食?
王仲淮和左思知本来也是一筹莫展,他二人想着只能先起头捐赠。总归要先让南江府挺过最难的阶段不是。
在方柳羽出现求见后,王仲淮又想到了顾展方。
对啊!朝廷没粮,顾展方有啊!
王仲淮亲自去了洛安县衙去找顾展方,还没等他开口,顾展方就先递给他一张单子。
上面写着赈灾货物的数量,不仅有粮食还有草药。
看到单子上的数量,压在王仲淮心头的大山骤然轻了许多,他听顾展方道:“这些本就是陛下让下官囤积,之所以没有在听闻南江府灾情第一时间就找王相公说明,一是清点要些时间,二是陛下也不想太多人知道有这些东西的存在。
王相公今日不来,下官也准备私下寻王相公说明。”
王仲淮能明白为什么萧锦年不想让太多的人知道他囤积了不少的东西可以用于赈灾。朝廷中尸位素餐者不在少数,若是叫他们知晓了,今后怕是连脑子都不愿意转,只知道吃现成的。
更重要的是,会有不少人想办法,将这些东西吞掉。
说句难听的话,若是广儿告知,以陛下如今的能力,这些东西陛下是护不住的。
王仲淮明白了顾展方的意思,也想了个法子,替萧锦年打掩护。
他还是和左思知捐赠了银钱钱粮,其他官员不好意思一点不掏,多多少少也给了点。这些银钱王仲淮表面上是拿去别的地方买粮运往南江府,实际是全都给了顾展方。
这些钱顾展方要用来与盐商交易也好,囤货也罢。反正他也问不着,顾展方会自己和陛下说明用去做了什么。
……
三日后,方柳羽带着一千兵马一路疾行终于抵达南江府。
此时的南江府依旧下着绵绵细雨,天空乌云沉沉,灰暗一片。地面稍微深一点的地方,都被水灌成了水坑,没有一处干燥能落脚,满地的泥泞。
郊外地势平坦,地界空旷。积赞的脏水不仅没有办法流走,还会有不少东西,从高处一路漂浮过来。
方柳羽骑在马上,水位快要淹到马肚子。
“有人!”
后面的一个将士发现不远处有人趴在浮木上一路飘来,他立即翻身下马,却不想下马的位置有个暗坑,水直接就淹没到他的胸口。
好在是没有更深,不然他得呛水。
其他将士想要下马,被他阻止,“我离得最近,我去就行。这下面到处都是暗坑,大家留着些体力进城时多救些人。”
说罢他便朝着前面缓慢移动,因怕前面还有暗坑,将士每走一步都会小心试探,确认是实地才敢往前迈。
好不容易走到那趴在浮木上的人身边,他心中升起一股高兴的情绪。这人应该是晕了过去,他们这么大的声音都一动不动,还好发现的及时,不然就是一条人命。
正以为自己会救一个人,将士双手搭在对方肩膀,刚想将人扶起来,就看见对方的脸早就被泡的腐烂发胀,眼窝和脖子的腐肉处还能看见蛆虫蠕动。
“呕——”
将士第一时间松手,浮尸摔入水中,他直面骇人的场景,直接呕了出来。
一直关注着这边动静的将士,也都看到了那浮尸的模样,再看到将士身边飘着的呕吐物,纷纷移开目光,捂住嘴巴干呕着。
方柳羽将一切看在眼中,他忧心忡忡的看向城门的方向,里面还不知道是怎样的惨剧。
在教将士们的时候,他也了解了许多灾害会出现的情况有哪些。但心里知道是一回事,亲眼所见又是一回事。纸上的东西,写的再真实,也终究隔着一层虚无。是触摸不到,感受不到的。
不像此刻,方柳羽自己就在洪灾现场。他能感受到空气中湿漉漉的沉闷感,鼻息间萦绕不散的腐臭味,还有目之所及,不止一具的浮尸。
在将士发现那具浮尸后,郊外的浮尸似乎突然间就多了起来。
其实并不是浮尸多了,而是将士们在下意识的寻找着浮尸。
从郊外到府城的城门这段路不长,将士们却走的十分艰难。
他们来的时候就知道会面临什么,但他们也和方柳羽一样,对此没有一个十分具体的认识。
在经历过浮尸的冲击后,他们明白了,他们所要面对的不仅仅是身体上的劳累,还有心神上的。
直面浮尸冲击的将士年纪并不大,这一路走来,他都脸色煞白,唇无血色,双目无神。脑海中的画面怎么也挥散不去,一直印在他眼前一般,搅的他心神崩溃。
其他人对此也无法宽慰,只能让这小将士自己消化。
府城墙上的守城军看到方柳羽的队伍旗帜,知道是朝廷派了人来救灾,急忙命人打开城门。
他们可真是等好久了,终于有人来帮他们了!
在方柳羽到后的当天下午,赈灾粮和草药也抵达了南江府城。
萧锦年囤货并没有把所有的东西放在一处,而是各地都有囤放的地点。鸡蛋放在一个篮子里面容易出事,四散了放,运往哪里就近选择仓库点货就行。
这些囤放货物的仓库,绝大部分都是从商人或者就是参加此次活动的盐商那租用的。
也不怕这些商人和盐商出什么幺蛾子,不说他们不敢与皇权斗,就算是敢,也有霍烬的人手在各地看守。萧锦年手底下没有多少能用的人,但霍烬有啊。
霍家百年世家,树大根深,最不缺的就是人手。
第85章
这次方柳雨带的“灾后急救包”里面也有草药,全是配好的,用油纸一包一包包好。主要治疗的就是伤寒感冒,腹痛腹泻。一包药煎出来够十个人喝。
有了这些配好的草药包,直接解了南江府大夫不够,药草不够的燃眉之急。
主要把草药包发给以村为单位的负责人,别说不会医术就算是不识字也没事。草药包上涂了红印的就是治疗伤寒感冒,什么也没有的就是腹痛腹泻。
方柳雨带着的队伍搜救在水中的人,多的话都是一起走,排成“人”字形向前,后者扶住前者的腰,重心往前放的行走。
还叫南江府的人在水中行走时,若是水在流动,千万不要几人横着走,无法“人”字的话,也要竖着走才可。
不然很容易就会被冲走,只要一人摔倒,身边的人也会被带着摔下。
南江府很快采纳了建议,果然搜救的时候摔倒再被冲走的概率下降了许多。
除此之外,方柳雨严格要求不准百姓吃水中死了的鸡鸭鱼肉。这些肉看着似乎没什么,可只要吃了,就会腹痛难忍,严重的还会死亡。
同时还不准喝生水,入口的水必须煮熟。
一人管不住,其他人就都会效仿。腹泻的人多了,就会产生疫病。方柳雨在他能力范围内管的比较严格,也引起不少怨言。
不过好在赈灾的粮食来了,他们哪怕没肉吃也吃不饱,但是好歹也没饿死。终会也是怕这些当兵的,还是老实听话点好。
一来二去的,也就没人闹,城里还是比较安稳。
只是乡下就难管了。
在乡下村民的眼中,那些可都是好肉啊!他们一年到头能吃几次肉?眼看着肉在眼前溜走了,心里都疼得慌。
再说脏东西吃了不就是会拉个肚子,怎么可能还能吃死人呢?谁家掉地上的东西捡起来吃,还能被吃死的?
要说还是那皇城来的大将军金贵,他们泥腿子身体可抗造的很,哪里就能吃出问题?
许多人都不信这个邪,非得要吃。但心里也还是有点怕,好歹都弄熟了才吃。
前面确实没什么事,大家都是拉肚子。比起有肉吃,拉肚子对他们来说不算什么。
后面情况就不对了。
拉肚子根本停不下来,随后就是发热,身体虚汗,不能动,脱水。
接着,出现了死亡。
那是个孩子,年岁不大,六七岁的样子。和父母吃了飘过来的一只鸡后,就开始拉肚子。他的父母也拉了肚子,但两天后就好了。
以为孩子也会没事,在孩子拉了四天后,也只以为孩子小,身体受不住,所以拉的时间要比他们长一点。
直到五天的凌晨,孩子出现发热的情况,在第六天去世了。
这只是第一例。
陆陆续续又有人以相同的情况去世,方柳雨接到消息后,连忙带了一队人马,各个配着刀,面部用布蒙住只露出眼睛,手上也戴着专门做的黑色手套,快速赶往这些去世者的家中。
他必须要第一时间处理尸体,不然很可能会扩散疫病。
他无法赌这个万一。
因为没有地方埋葬,这些人的尸身全都被停放在各自村子里地势高点的地方。等着水退下去后,统一掩埋进村中祖坟。
死者为大,入土为安。
这是活着的人对死人的念想。
将士的刀架在冲在最前面,想要阻拦焚尸的人脖子上,其中有个老人家老泪纵横,他双眼浑浊道:“军爷,我好不容易才把儿子打捞上来,就是为了叫他能在地底下睡个好觉啊!
求求你们看在我白发人送黑发人的份上,叫我儿子全须全尾的入土吧!你烧光了,阎王爷看不到他,他可怎么投胎啊!”
“求求军爷行行好吧!我姑娘怕疼啊!军爷别烧她啊!”
“十恶不赦才死后无全尸啊!我的母亲一生辛苦,如今死了还要被烧为灰烬,她一生没做一件坏事啊!”
“求军爷留我父亲全尸吧!我现在就背着父亲尸首上山埋了行不行?”
每个人阻拦的人,都有苦楚。他们都想要为自己的亲人留一个全尸,足以入土为安。
方柳雨也知身体发肤受之父母,死后全须全尾的入土,才是正统。
可如今,他只能做那心狠手辣的蛇蝎,以强硬的手段将那些尸体,全部烧掉。
包括其他并非因吃了不该吃的东西死掉的人。
有些尸体放久了,已经腐烂,恶臭连连不说也有许多虫蚁啃食蚊蝇叮咬。
这些虫蚁蚊蝇也不知是不是有陛下说的携带疫病病菌,若是携带不及时处理的话,后果难想。
他不能因为已经死去的人,而让更多活着的人因为疫病而亡。
“烧!”
方柳雨一声令下,手握火把的将士直接将火把扔进泼了油的尸堆。
火焰骤然升高,四周温度上升的同时,也有一股怪异的气味。
被烧了家人尸首的村民疯了一般要扑上,抽刀拦截的将士本也心软有了松懈。好在反应及时,将人都拦住了。
方柳雨蒙着面看向火堆,即便是穿着厚重铠甲,他的背影依旧清瘦。他站在火炎之前,身影似乎都被拉长扭动。
有了第一次的经验,后续焚烧就快了许多。连和村民对话的步骤都省去,直接先把人控制,然后焚烧。
消息很快传遍了周围的村落,后面的村子出现了把尸体藏起来的情况。这举动大大增加了方柳雨的工作量也耗费了许多时间去搜。
尽管他已经搜的很仔细,可还是漏了一些。
南江府西边有个小村落,就叫小西村。村子里有一名叫张大树的男子发热呕吐,没几天后就死了。家中人听说了官府要将那些吃了水里东西死的人尸首焚烧,以防万一与那些尸首放一起的尸体也要焚烧。
他们家大树老实听话,可没有吃水里的东西,不是因那个死的,凭什么要被烧?于是张家人便将尸首藏进了山里。
将士们搜查完后,他们把尸首又从山里弄了出来。
而他们一家也明明没有再吃水中漂来的肉,也没有喝没烧开的水,身体也出现了不适。
发热,头痛,呕吐,抽搐。
和他们接触过的村民也陆陆续续出现了这样的情况。
方柳雨接到消息,立即带着人前来小西村,同行的还有大夫。
前来的大夫与方柳雨一样,面部蒙着面巾遮挡口鼻,只是他手上没有戴手套,因为他需要诊脉。
看了一些人后,已经确认小西村的人是感染了疫病。
在方柳雨的追问下,他知道了事情的始末。看到张大树的腐烂的尸体时,他感到深深的疲惫。
此前他从萧锦年那知道,洪灾后的疫病来源,重点是水中污染的食物,水源。其次就是蚊虫苍蝇还有老鼠。
若是受外伤而死的尸体,虽然腐烂后会产生人眼无法看见的脏东西,但是它们不会是疫病主要原因。
可若是因吃了不该吃的东西而死,或是被不该咬的东西咬了而死,这样的尸体,则需要快速处理。并且还要将一定范围内接触过的人,集中隔离开,进行观察。
若是有异样,需要第一时间救治。
这是为了防止疫病发生和扩散。
他当初要连着非吃了长肉喝了脏水的尸体一起烧,除了一些尸体已经被叮咬过,他不确定那些是不是带着疫病的蚊虫。更是怕有人浑水摸鱼,把该烧的尸体领走。
可偏偏,结果还是朝着最坏的方向发展了。
大夫对疫病也是束手无策,只能用先人们传下来的方子缓解症状。最终人是否能活下来,就看他自己的命数了。
小西村有症状的人都被隔离了起来,在隔离的地方又拉出了几具尸体焚烧后,没症状的村民们也是人心惶惶。
有些人本来没什么,也被吓的出了问题,发热热。
好在大夫及时诊脉,说只是吓的,这才没被将士拉走。
经过小西村这事,南江府的百姓们都被吓的不轻。村民也不敢不听上面的话,叫做什么就做什么。
方柳雨带的人经过几日的救灾,心里承受力也强不少。紧急救治的手法也数量很多,许多人身上被水中撞来的利器或是别的弄出的外伤,他们都会先进行简单的清理和包扎。
清理伤口的就是江见知蒸馏出来的烈酒,这些弄出来都叫顾展方收着,后续或许还能做生意。
这次顾展方分了一些给方柳雨,跟着赈灾粮食一起到的。
酒精不能直接弄在伤口上,都是沾取一些清理伤口周围的脏污。
弄干净脏污后包扎一圈,避免伤口再被弄脏,下一步就是去指定的地方由大夫更深一步的处理伤口,敷药。
南江府的大夫们发现烈酒擦试过伤口周围后的伤患,比那些没被擦试过的要好许多。看出烈酒的重要性,眼馋那烈酒好久了。
可惜方柳雨也不多,新一批顾展方还没给他弄来,只给了每个指定救治伤患的点各一小坛。
有总比没有好,大夫们不挑这些。
南江府的洪灾救援有条不紊的进行着,虽然中间出现了些纰漏,好在最终结局算好。疫病没有扩散,南江府正在慢慢恢复生机,没有乱起来。
可南江府的灾情稳定下来,其他地方又出事了。
大瑜西南方向的重山府发生了地龙翻身,海安府最大的山林发生了山火。
与此同时,洛安城,皇城中,王仲淮,左思知包括刘衡元都焦头烂额。
他们三人都极力想要瞒下的天守关战事以及陛下失去音讯的事,不知被何人宣传了出去。
即便是派军前往,为了维护稳定,三人也没打算对外实话实说。只说是南江府如今洪灾,不能再给天守关送粮饷,这次就由洛安城往天守关送粮饷。
虽说送粮饷也并不需要这么多人,更谈不上要两员大将押送。这配置不像是送粮饷,倒像是打仗。
可三人找的理由也算能服众,即便大家心里狐疑,也有朝着不好方向猜测的。
但是事情终归没有定论,仅仅个人心里的猜测也没办法影响时局。
谁知道王仲淮三人难得统一意见,捂的死紧的消息,还是被人透露了出去。
第86章
消息扩散之后,王仲淮和左思知最开始都怀疑是不是刘衡元那边说漏了嘴。
毕竟贺禹山就不是个多稳重的人,他要想显摆自己要得立功的机会,也在情理之中。
二人的暗示听的刘衡元火冒三丈,他一贯是个笑面虎,只要能达到他最终目的,都是笑脸对人,能屈能伸。
看刘衡元对外人发火,属实难见。
“本官千叮万嘱告诫了贺禹山,叫他闭紧嘴巴,否则就是竹篮打水一场空。谁都有可能说,只有本官这边不可能出任何纰漏。”
这话说的在理,刘衡元对自己的见解十分的透彻。
他哪怕是为了那天大的功劳,也不可能说出去叫人后头去抢功。
而王仲淮和左思知也从未对家里人说过,方自山是摄政王霍烬心腹,若是霍烬在洛安城里,想要夺权,倒可能是霍烬的人说的。
但现在霍烬也是生死不明,与陛下一同失踪了。方自山泄露这些,除了让朝堂一片混乱外,也没有其他任何好处。
如今各地异象频发,天守关遭遇敌袭的消息爆出,皇帝失去音讯的消息被爆出。两者结合,官员们都在猜测,是不是陛下在天守关遇了险。
不过再如何遇险,也不可能一点消息也没有。除非是人被敌人控制又或者是,人没了。
朝堂动荡,世家大族心思各异,洛安城隐约要乱。
王仲淮三人也没有更多的精力再去查是谁泄露的消息,全都用来安抚文武百官上。
只是,不管三人再如何费劲安抚,在又收到一处府城持续高温,隐约有了旱灾的苗头消息后,洛安城的动乱也压不住了。
王家之前因萧锦年和霍烬吃了大亏,如今皇帝和摄政王都失踪,边关战乱,各地天灾频发。这是亡国之兆啊!
他们一族已经被两位当权者厌弃,若非改朝换代,王家想翻身是不可能了。
于是,王家人暗中联络,还真的勾结了不少对朝廷积怨已久,还有一些没落无望复起的士族,掀起了一场内乱。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这群人平时分散开,各自的力量很小。可凑到一起去,确是不容小觑。
为了搜寻皇帝踪迹王仲淮派了不少人马,方柳雨也带了一批人去了南江府。
如今洛安城里的军防,除了守城军就只有禁卫军。
禁卫军又只听皇令,严守皇宫。哪怕王仲淮他们能调动禁军,也不敢随意派遣。
否则皇城无人守,叫人攻占了那才是笑话。
这样一来,能和这些反贼一战的只有守城军。
洛安城的守城军都是兵马司的,赵缘作为指挥使,临危受命组建了一支队伍与集结起来的反贼对战。
卯着一股劲,赵缘下手不仅不手软,甚至有些狠。他直接武力镇压,是要杀鸡儆猴。
这场仗不仅要赢,他还要赢得漂亮,赢得让人畏惧。
否则的话,一些人有样学样,反乱者如雨后春笋一样冒出,洛安城很快就会沦陷。
洛安城因为赵缘的镇压,动乱平息了下来。王氏一族,不论老弱妇孺还有与其咎结的没落士族全都被关进了死牢。
而其九族内的所有人,王仲淮也派人去各府通知拿人,全都押入牢中,等着最后的宣判。
……
海安府的山火烧的旺,虽说海安府近海,可那一片海,许清让无法引水上山灭火。
山火又大,靠着从山下运输水馕往里投放根本灭不了。只能等着隔离带里面的树木被烧完,自然熄灭。
许清让让官兵砍伐出隔离带,同时水和食物如流水的往山上送,绝不让官兵累着。
可山火范围实在是大,光靠着官兵人手不够。没办法,许清让贴了告示从百姓中挑选合适的人手。
因为晒盐场,许清让手里有钱。百姓们若是自愿报名且被选中,一天一两银子。若是不幸遇难,也会给一笔厚厚的丧葬费。
海安府是穷苦多年的地界,一看到官府给这么多钱,报名的不在少数。
会死又如何?平日出海打渔遇到恶劣天气会死,没饭吃会死,山火蔓延下来也会死。因为帮着灭山火死,还能得到不少钱。
有了这些钱,家里人至少不用死,能好好活着了。
傻子才不去。
许清让猜到人来的会多,但没想到这么多。
大概的筛选了一下,本身就有疾病的,腿脚不便的,太过瘦弱,太过年幼和太过老迈的没要,其他的都要了。
里面还有不少女子,许清让看到后,也按照之前的标准筛选,其他条件符合的,全都通过了。
有了百姓们的加入,砍伐出隔离带的速度快了许多。
隔离带彻底砍伐出后,看着火没有再往外蔓延,参与砍伐的官兵和百姓们都瘫倒在地,有种劫后余生的感觉。
因为没有靠近火源,虽有人受伤但无人身亡。
许清让不仅给了百姓们银两,还给了官兵们不少的奖励。都是些为了生活可以不要命的辛苦人,许清让也不好给一不给二。
海安府因为有许清让坐镇,山火处理的很好。灾情的奏折刚送到朝廷,随后就快马加鞭送了奏折说没事了,朝廷不用担心。
这两个奏折一前一后到,王仲淮看着情绪一会低一会落到。海安府的山火倒是没有让王仲淮多头疼,但重山府的地龙翻身王仲淮心里有些犯难。
本来王仲淮还想着要怎样抽派人手,然后还要再去找一趟顾展方问问赈灾粮能不能匀些去重山府。
没想到他刚着手要做这件事,就收到了重山府和甘岷府两个知府的奏折。
重山府知府奏折大概意思是说,朝廷不用担心他们,甘岷府知府帮了他们重山府灾后重建,粮食也有,朝廷放心。
甘岷府知府的奏折大致意思也是说他们帮了重山府重建,朝廷不用担心。
这奏折看的王仲淮沉默不语。
按理说天有异象,天灾四起,早就乱成一锅粥,各地都嗷嗷的叫着救援叫着赈灾粮。
怎么现如今,大家好像都全部完美的化解了一切不利危机……
除了王氏一族企图兵乱,被赵缘直接按下外,大瑜四处天灾看似乱了,却又乱中有序,稳的很。
遥远的西北方,重山府的知府李瑞亲自去了甘岷府拜访钱松岳。
他们重山府与甘岷府相邻,以前两个府都穷,都缺粮食。百姓们饿,当官的腰包也不丰。
能来这没油水地方当知府的,也都是没什么权势的,家族在朝中没有影响力说不上话。
地龙翻身后,对于朝廷的赈灾李瑞想过很多种可能,有好有坏。
好的就是赈灾及时,损失少,百姓能活下来更多。坏的就是赈灾拖延,损失大,活下来的人少很多。
他就是没想过甘岷府会第一时间出现,还给他们带了一批救灾粮。
救活了第一批险些被饿死的百姓。
李瑞出身于农门,知道民生疾苦。也是为数不多为民的好官,他看到钱松岳时,什么也没说,郑重的给他行了礼。
二人年纪相仿,都年过半百的人,钱松岳自知受不了李瑞的礼,急忙侧身,托住对方的小臂往上抬。
“李大人何须如此啊!”
把人请近府衙后,李瑞才发现驻守甘岷府的督军姜羽也在。
甘岷府驻军虽然没有天守关多,但是作为西北方的门,也是有驻军把守。掌管甘岷府内所有军务的,便是督军。
姜羽前来是为了和钱松岳说夏收的事情,去岁钱松岳突然找他,说了一个军屯屯田的法子。将士无战事时可以开荒种地,这样也不用每次都想尽办法伸手问朝廷要,还经常要不到多少,干等着饿肚子。
钱松岳又有意无意透露是陛下给他说的法子,姜羽本来有些心动,但也有顾虑。可听了钱松岳的暗示后,细细一想觉得可行,于是就和钱松岳合计一番,先整地,然后秋种时种了一批。
收获的时候,粮食数量还是很可观的。哪怕亩产不多,但是整体面积大,最后产量自然不少。
春种的时候他们又开了不少的地,这次夏收,粮食定然是翻倍的。
这次重山府地龙翻身,钱松岳拿出的救济粮也是姜羽同意的。他们之所以拉重山府一把,也是因为军屯屯田的面积过大,且还想再扩。他们能瞒住朝廷,瞒不住相邻的重山府。
若是有能力不出手,重山府事后知晓的话,与甘岷府就彻底结怨了。
远亲不如近邻,放在两府之间也适用。
既然重山府很快就会发现,钱松岳和姜羽也就没打算瞒着李瑞。
同时也都暗示李瑞,这法子是陛下说的,不是他们私自动土地。
李瑞听完只觉得这法子好,可惜他们重山府没有驻军。不过他们重山府也没那么多的地种,有驻军也用不了这法子。
不管怎么说,甘岷府及时拉了他们一把,也免了李瑞这个重山府知府处理不好灾情而受责,这情谊李瑞是不会忘的。
……
洛安城,摄政王府。
如玉自从身份被识破后得霍烬放过一命,一直安安静静的生活在王府的偏院。
这院子偏僻,但有小厨房,也有小花园,面积不算小。
如玉之前做探子,从小就是常人难以忍受的训练,后来接了任务接近小皇帝,然后杀了小皇帝。
每天睁眼闭眼都是算计。
刚在院子里住下的那段时间,如玉还很不适应这份静谧。
后来慢慢的她觉得没有什么比这份静谧更好了。
暗卫每日都会送她前一晚写下想要的食材,其他想要的东西,只要写下,暗卫都会寻来。她每天在院子里根据古籍研究做吃食,有的好吃有的难吃有的一般。
还会学着做做机关,种种花,看看杂记话本。
偶尔也会乔装改扮去外面逛逛,她身上有毒,为了每月的解药,也不可能逃跑。更何况,暗卫还都盯着她。
如玉活的太过悄无声息,霍烬把人藏的也挺好。那院子如果不是专门横跨整个王府,再过一片竹林,根本就发现不了这处还有个院子。
摄政王府里除了看守如玉的暗卫,没人知道如玉的存在。
在天守关战乱与陛下失踪的消息传出去的那天,如玉在院子里呆闷了,想要去茶馆听书。
便穿着男装,脸上简单的易出男性特征弱化女性柔和感,从偏僻的后门离开。却发现了一个婢女在与一个戴了□□的男子说话。
如玉对易容之术有了解,那人脸上的怪异感是如玉极为熟悉的。
这人不仅易容,还是她也会的易容术。
准确的说,那人的易容术和她的易容术,来源于同一个地方。
第87章
如玉悄悄隐藏起来,没有让对方察觉。对方声音压的很小,如玉没有听到对话的内容。
但王府里的婢女与和她来自于一处地方的探子见面,已经是一件十分奇怪的事情。
她匆匆回了小院,对着空旷的院子里说道:“快出来别藏了,我估计着要出事,快给你们王爷递消息啊!”
暗卫从院子里的梧桐树上跳下,他身形偏瘦,穿着的衣服颜色与树相近,躲在上面还真看不出来。
如玉直接道:“刚刚和王府婢女接头的人,是和我来自一处的探子。而且那婢女虽然衣着朴素不起眼,但是皮肤一看就是娇养着的,在府里地位不会低。你们王爷去了那么久没回来,如今府里的得力人手又与暗探有勾结,定是要出大事。”
再多的话如玉没有说,暗卫也听明白了。
在暗卫暗查之后,发现与暗探有联络的婢女竟然是霍府大小姐,霍蓝的贴身大婢女,碧秋。
而霍蓝则根本不在自己的院子里,不知什么时候开始,消失了。
暗卫怀疑是碧秋是不知哪方的暗探,霍蓝怕是凶多吉少。暗卫怕出事,没有打草惊蛇,而是继续探查,想找出霍蓝在哪。
这事不小,虽说王爷失联,但还是派人去天守关送信。
万一人就在天守关呢。
……
不同于洛安城的暂时平静,如今的幽州城满目疮痍,城墙之上嵌着无法拔出的羽箭,厚重的城门也有许多被兵器弄出的缺口。
敌军不知疲惫以命换命的攻击已经持续了月余,霍烬也近月余没有进城去看萧锦年。
好在每日都会有暗卫前来回禀萧锦年的情况,这段时间萧锦年虽然还是会嗜睡,但是整体时间短许多。胃口也好了不少,很少再吐。
大部分时间都是和江见知凑一起研究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什么自行车,还有水车,霍烬没听过,但听着暗卫形容觉得挺有意思。
只是敌军攻击没有停歇,不分昼夜。他一步也走不开,霍烬看着桌面上摆着的他画的萧锦年的画像,很想很想自己的爱人。
又过十日后,敌军攻击的速度也慢下许多。这种两败俱伤的法子,只看哪一方先支撑不住。霍烬和周小六还在咬牙坚持,若是输了,就什么都没了。
一战结束后,霍烬下了战场,周小六披甲接替。
他刚进营帐就看见留守在王府的暗卫出现在角落。
暗卫没有急切密报是不能随意离开驻守监视的地方的,这暗卫本来是要去天守关送信,谁知道刚出甘岷府走了大半的路发现前面不对劲。
小心绕开,到了幽州城地界,看到打仗,心里也清楚不少。
来了军营附近用暗语联系了军营的暗卫,这才被带到营帐里等候王爷。
暗卫将如玉提供的消息还有碧秋与暗探勾连,第二日洛安城就传遍了天守关战乱,陛下失踪的消息。
他们身为暗卫,比常人更敏锐些。碧秋的异样和城里突然掀起的风浪,很容易联系到一起。
只是霍烬在听到霍蓝消失的时候,神色有些怪异,问道:“霍允筠没有任何异样?”
暗卫回想片刻,抬头,“小公子最近勤学上进许多,每日都在苦读,似乎并没有发现大小姐不见。”
霍烬眉心紧皱,不对。
霍允筠的性子他最了解,心里把他长姐看的极重。若是长姐突然消失,霍允筠定然早就发现了,以他对长姐的担忧,怕是洛安城早就被掉了个个。掘地三尺也要把人找出来。
如今却两耳不闻窗外事的安静读书,只能说明,霍允筠知道人去哪里了,所以才不担心。
幽州城内,富商宅院。
黑色的骏马疾驰而来,一声嘶鸣声后,停在了宅院大门前。
马上的人身姿挺拔,一双黑眸,冷如寒潭。面容却过分的俊美精致,叫人既害怕又忍不住驻足停留只为一观绝色容颜。
霍烬身披银甲,手按腰间佩剑,大步朝着院中走去。
萧锦年正在院子里的石桌前坐着,他手里拿着毛笔,正对着石桌上摆了一堆的纸涂涂改改。
小豆子在不远处的小泥炉子前蹲着,时不时的拿小扇子扇扇风口,给萧锦年烧热水泡茶喝。
听到有脚步声,小豆子半顷着身体看去,见是霍烬又蹲了回去继续扇风口。
萧锦年也听到动静,抬了头,见是霍烬高兴的直接扔了手里的笔,笑着朝着霍烬的怀中扑去。
他好久没有见霍烬了,好想霍烬,做梦都想。
只是他怕自己去前面见霍烬会给霍烬添乱,只能压着思念,等霍烬回来。
再靠近霍烬的瞬间,萧锦年脸上的笑意瞬间凝固。
气息不对,这人身上没有他熟悉的,独属于霍烬的气息!
他双眸震惊的看向对方的脸,想要逃开却已经为时已晚。离得太近,身体的惯性让他向前倾去。
利剑瞬息出鞘,太阳的照射下,剑光一闪,随后尽数没入萧锦年的心口。
变故只发生在瞬息之间,小豆子呆滞着站起来的时候,守在暗处的暗卫早已涌出来擒住了“霍烬”。
一名暗卫在萧锦年摔倒时托住了他,随后小心的将人平放,脸上一片阴霾。
鲜血从嘴角溢出,萧锦年双目无神的看着天空,他连转动眼眸的力气都没有了。可他的喉间依旧发出微弱的声音,听起来有些怪异,像是破掉的风箱,呼呼作响,断断续续。
暗卫俯身,将耳朵靠近。萧锦年艰难的抬一下脖子,想要缓解呛血的窒息感。
他已经无法说出完整的话,声音微弱,一个字一个字的往外蹦。时不时的还要停顿,随着他说话张合嘴角,流出的血迹越来越多,“不,是,霍烬,知,知道……”
确认暗卫听到了他的话,萧锦年提着的一口气也散了。他心口处并没有疼痛感,痛感超越了阙值,他已经感受不到了。血液卡着气管,窒息感越发的强烈,他的意识模糊,很想睡觉。
天空的色彩似乎在逐渐消散,变成黑白色,他能看到的范围也越缩越小。
“锦年!”
是霍烬的声音。
萧锦年已经看不见了,但他确认自己听到了霍烬的声音。
他很少会喊他的名字,总是会喊他陛下。有时候是严肃的,有时候是柔情的,还有时候是带着让他都心颤的占有欲。
原来霍烬喊他的名字也一样好听。
只可惜,他以后听不到了。
霍烬察觉到不对后,心中莫名的恐慌,想要见到萧锦年的情绪到达了顶峰。于是不顾一切的策马朝着幽州城内赶来。
一路疾驰到了宅院后,他心中的恐慌与不安比之前更深。他跑到小院,看到院子里的暗卫,还有一个被按在地上,已经昏迷的人。
那人的穿着,体型,长相,甚至连耳垂下的小痣都与他一模一样。
紧接着,霍烬就看见了他的爱人,心口插入一把与他佩剑相似的剑。嘴角若是没有刺目的血迹,萧锦年双目紧闭的躺在那更像是睡着了。
锦年!
短短十步的距离,每一步,霍烬都像是踩在尖刀之上。他的腿像是无法行走,心脏处传来的痛让他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他以为自己的速度很慢,其实霍烬的速度很快。他跪坐在萧锦年的身边,连触碰都不敢,第一次露出惊慌的情绪,让暗卫快去请太医。
霍烬忘了,他自己的医术高超,不比太医差。
暗卫没有多言,立即听命去请太医。其实他们都知道,这样的伤,神仙来了也救不回来的。
萧锦年似乎听到了抽泣声,但那声音忽远忽近的不清楚,他无法确定。
没一会,周围的声音也变得越来越远,有种在快速抽离的感觉。萧锦年想,他是真的要死了,最后的听觉也要消失了。
他不想死,他连霍烬的最后一面都没见上。他好久没见霍烬了,他真的好想他。
【滋……】
【滋滋滋……】
【搜寻到……体征微弱……紧急情况……】
【检测……】
萧锦年脑海中似乎有声音,断断续续的听不真切。
在他耳边声音彻底消失的瞬间,脑海中的声音变得清楚了。
【成功绑定,系统运转。】
终于杀毒完毕成功归来的系统,看到眼前这一幕,直接乱码了。
萧锦年也不知道该以怎样的情绪面对,他低头看着霍烬,想要靠近又怕看到霍烬的痛苦,无法忍受。
系统代码很快运转正常,利用时光流速的功能查看了一下情况。
看完后它也不知道说什么了,这种情况是头一次见。
按理说,它是另外位面的产物,是没办法穿过本位面的世界意识与本位面的人进行灵魂绑定。
其他位面的人也只能是精神意识附在本位面人的身体上才能存活,不会被位面意识排斥。
但是如果身体死亡,外来的精神意识就会被位面意识撕裂。
可现在的情况是,遇到了bug。
萧锦年精神意识附身的这个身体,在死亡的同时,系统重新绑定了萧锦年这个外来的精神意识。
因此身体死亡后,萧锦年的精神意识没有被位面意识撕裂。而是被系统能量影响,位面意识根本没以为他是外来灵魂。只当他也是系统一样的东西。
反正系统只能在这个位面里飘着无法附身,对位面意识来说就像是多了一粒尘埃,自然不会管。
系统知道卡了个bug后,进行了推算看看能不能直接走。结果在密密麻麻的演算中,它没能找到一个活着的结局。
萧锦年现在虽然被位面意识当成系统,不会魂飞魄散的彻底消失,可他也没办法回去。
他终究是外来的灵魂,在穿越这个位面的瞬间还是会被捕捉到,然后瞬间消散。
系统找不到能带着它的宿主回去的办法,只能在这个位面里陪着宿主,等他的灵魂意识对世间一切都没有了念想,就会自然消散。
那时候没有痛苦,只是一片的平静。
第88章
大瑜建平二年,帝王于幽州城崩逝。
摄政王霍烬携帝王遗体失踪,下落不明。
幽州城知府衙内有修建一冰库,冬日凿冰存放于库中,夏日取冰祛暑。
冰库里寒气四溢,身着银甲的青年发丝眉头都沾染了一层的白霜,脸上血色全无,双眸如同蒙上一层雾,他静静的坐在地上,像是失去魂魄的躯壳。
而青年的身前还躺着一人,此人双目紧闭,漂亮精致的容颜被一层寒霜覆盖,胸前毫无起伏,没有任何的气息。
冰库里安静的可怕,死亡的气息萦绕不散。
“系统,真的不能让他听到我说话吗?”
萧锦年的灵魂飘在霍烬的身边,他没有身体,感知不到寒冷。可他知道,再这样下去,霍烬会被冻死在这。
系统也没想到自己离开杀毒的这段时间,它的宿主就和位面之子谈了恋爱。而他的宿主还死在了他们最相爱的时候。
系统能靠着算法明白为什么宿主成了灵魂还想要和位面之子对话,但是它没有办法做到。
【宿主你也不用担心,他是位面之子,没有到死的时候,不管发生什么,都不会死的。】
检测到萧锦年灵魂中难过负面的情绪暴增,系统担心波动太大会引起位面意识的注意,连忙又开口,【宿主也不必因为自己的死亡让位面之子如此伤心而难过,按照世界线的发展,宿主就是会在不久后,死在位面之子的手上。】
【现在已经是最好的结局。】
是啊,现在就是最好的结局。
萧锦年无法改变世界线,他一人之力撼动不了天意。
如果萧锦年当时没有注意到对方身上没有他熟悉的味道,那在他的眼中,杀了他的就是霍烬本人。
萧锦年要死在霍烬手上,这是天意。
意识到这些后,萧锦年的灵魂飘到霍烬的身边,将头倚靠在霍烬的肩上。
告诉自己,这是最好的结局。
萧锦年靠着霍烬的肩头一会后,他又飘了起来,他想看看霍烬的脸,之前因为战乱他都那么久没见到人了。
虽然他要害怕看到霍烬难过的表情,可比起这个,他更思念霍烬。
他飘到霍烬正前方,想要伸手摸一摸霍烬,就发现霍烬不知何时七窍流血了。
“系统!霍烬怎么了!”
萧锦年慌乱的要给霍烬擦拭血迹,可他的手没办法摸到霍烬的脸,直接穿了过去。
系统之前看过时光流速,也看出了霍烬身上的怪病是什么。
【信息素在体内□□,强行压制导致的。撑过这段易感期,信息素平稳后就好了。】
“什么信息素?什么易感期?”
萧锦年听的云里雾里,系统是在说霍烬?可不是只有他才有信息素吗?
系统扫描了一下霍烬的身体,看着数据对萧锦年解释,【位面之子的精神力数值,身体数值,全都是s级alpha的数值。是基因携带,他的先,祖就是s级alpha。】
【alpha有易感期,需要omega的信息素抚慰。若是没有omega信息素安抚,寿命会非常短暂。
且到后期的时候,精神意志会被□□的信息素攻占。人会彻底失去意识,暴虐因子会极速飙升,成为一个杀戮怪物,直到精疲力竭而亡。】
【看位面之子的数据,他已经强行压制易感期□□的信息素很久了。如果没有遇到设置了omega精神数值的宿主,进行了信息素安抚。他现在很难再保持人类的意志。】
萧锦年看着霍烬,心里有些自责。他似乎对霍烬的在意没有他想的那么多,为什么一点都没有察觉呢。
【按理说被omega信息素长期安抚过后,alpha在没有标记的情况下失去omega后的易感期,不会这么严重。】
萧锦年害怕霍烬出什么事,追问道:“那他现在是怎么回事?”
系统不确定的又看了一眼数据,盯着那奇怪的数值看了一会明白了,【宿主你死亡的时候,应该是怀孕的。只是原身的身体不是omega,没办法真正受孕。所以宿主是假孕。】
【因为怀孕,宿主的信息素与平时有了改变。身为你的alpha,位面之子的信息素也受到影响。
他会更加的想要保护你,和所有alpha一样,omega孕期时,alpha的易感期会被压制,因为害怕信息素□□会伤害到怀孕的omega。】
【可宿主死了,信息素也消失了。没有omega信息素的安抚,位面之子体内被压制住许久的信息素,积攒能量过多。所以这次易感期才会如此严重。】
系统没敢说这时候只需要omega一直陪在alpha身边,用信息素安抚就可以。
萧锦年听明白了系统的话,他看着霍烬因痛苦而皱紧的眉心,想要替他抚平都做不到。
他飘到霍烬身侧,将霍烬抱住,默默等着霍烬的信息素□□平稳下来。
七日后,凌霜算着时间在冰库外等着,大家都说摄政王带着陛下的遗体失踪,他们暗卫却知道并非如此。
只是王爷突然消停了的怪病又突然发作,又不想让陛下尸身腐烂,所以将自己和陛下的尸身关在了冰库里面。
而暗卫一部分守着冰库,另外的人全部去查了此番事件的来龙去脉,要抓住幕后之人。
同时,幽州城也与甘岷府取得了联系。
这还是因为从洛安城过来的那个暗卫,他绕开了敌军的营帐,悄无声息的来了幽州城这边。这才发现,敌军也因不停歇的攻击疲惫不堪,在防范上有了疏漏。
幽州这边忙着应敌,也没能抽出人手去探查。
好在那暗卫来的及时,后来也是他原路返回,与甘岷府取得了联系。这下,甘岷府与幽州前后夹击,幽州城铆足了劲,背水一战。
敌军亦是强弩之末,腹背受敌,不堪应付朝着山中跑去。
拉尔扎脸上带着伤,白布缠着右眼处,隐约有血迹渗出。他恶狠狠的盯着同样灰头土脸的萧钰。
“哈个尔战死,草原部落输了。你的人手也早就死了干净,可你竟是没有一丝愤怒。”
拉尔扎此时想想,或许哈个尔说的对,他们被诡计多端的大瑜人给利用了。只是不是合起伙来骗他们,而是萧钰利用他们,杀了大瑜的小皇帝。
“你只是想杀掉皇帝,至于战争最后谁输谁赢,很根本不在意。”
拉尔扎拽着萧钰的领口,此时萧钰身边只有五名将士,他们每人也都受了伤,自顾不暇。
加上萧钰也并没有将他们当作信任之人对待,五人见拉尔扎动手,彼此看了一眼,只当没看见。
萧钰对自己的生死也不是很在意,反正他的目的达到了。他皇兄唯一的儿子死了,断子绝孙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想到这个,萧钰就笑了起来。其实他可以不杀萧锦年的,他怎么也没想到萧锦年会与同为男子的霍烬相爱。在他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想过不然就不费周折去杀他了,只要把这个消息放出去就行。他皇兄的儿子喜欢一个男子,还要让万千百姓议论谈资,这件事本身就很丢他皇兄的脸了。
这个念头只是一闪而过,萧钰还是要杀萧锦年。
凭什么只有他孤苦一人,凭什么只有他一个人痛苦?他就是要他的皇兄彻底的断子绝孙,他就到要幸福的人感到痛苦。
他就是要让萧锦年死,要让萧锦年以为是他的爱人亲手杀了他!
现在,他的计划成功了。
他死而无憾。
拉尔扎被萧钰癫狂的笑声弄的头皮发麻,松开了拽着他领口的手,带着部落的人朝着山林深处走,彻底抛下了萧钰。
而跟在萧钰身边的五个将士,见拉尔扎的人全部走了,又看看笑的疯狂的萧钰,其中一人道:“想活命吗?”
另外四人点点头,“想。”
在外搜寻萧钰的凌霜突然被周小六叫去军营,他见到了萧钰。
此时的萧钰手脚被捆着,嘴里塞着破布。头发凌乱,脸上脏污斑驳,看不出原来的俊逸模样。
“那五人想将功赎罪,把人从山里捆来的。”周小六指了一下跪在一边的五名将士,凌霜看了他们一眼,心里也松一口气。
他第一时间刑讯了假扮王爷的人,所有的一切都是萧钰谋划。
现在唯一能支撑王爷,能让王爷有所喘息的,就是亲手给陛下报仇这件事。
如果萧钰走了,或是死了,都不是一件好事。
抓到萧钰之后,凌霜也算着时间差不多是怪病平稳的时候,他去了冰库前禀报,“王爷,萧钰抓到了。”
霍烬睁开眼睛,拭去脸上的血迹。他看着萧锦年毫无血色的脸,俯身用鼻尖轻轻触碰他的鼻尖,在他的唇上落下一吻。
冰凉的触感刺入心扉,泪水从眼眸垂直落下,滴在萧锦年的眼睫之上,随后滑落,隐没于发间,像是萧锦年落泪一般。
悔恨与痛苦交织,侵占了霍烬所有的情绪。他指腹轻轻拭去萧锦年脸上滑落的泪痕,声音轻柔像是在哄人,“等我。”
凌霜再见到霍烬时,差点没有认出人。
短短七日的时间,变化实在是太大。
霍烬整个人都瘦了一大圈。他的脸颊瘦削许多,下颌线条更加锋利,让他整个人都像是尖锐的刀锋,攻击性极强。以前是冷淡的难以靠近,现在则是让人畏惧的不敢靠近。
“带路。”霍烬冷声道。
第89章
凌霜回神,带着霍烬朝着关押萧钰的地方走去。
萧钰依旧是关在之前关押过他的牢中,只是这次要比上一次更加狼狈。
本来在闭目养神的萧钰在看到霍烬时,嘴角扬起了大大的笑意。
无声的诉说着属于他的胜利。
霍烬看着萧钰刺目的笑,下令道:“他不必穿衣,脱了。”
凌霜颔首,带着两个暗卫上前要去脱去萧钰衣物。
听到霍烬命令的萧钰脸上笑容僵住,他又惊恐又怨毒的看向霍烬,疯狂的躲开想要按住他的暗卫,“不准脱我的衣服!霍烬你不得好死!不得好死!”
萧钰的力气终归不敌暗卫,他很快就被暗卫按住。上衣被扯掉,拽住裤子的时候,萧钰咒骂的声音逐渐变成了哀求,“霍烬,霍烬我求求你,我求求你别脱!我求求你!”
他嘶吼着毫无尊严的求饶,鼻涕眼泪流出,腰背佝偻弯曲,竭尽全力的想要护住身上的裤子。
只是这些,霍烬都看不见,也听不见。
他看似看着萧钰,眼神却十分空洞,无喜无悲,外界的一切情绪他都难以再感知了。
萧锦年飘到霍烬的身边,他看出霍烬的状态很不对劲,有些担忧的牵住霍烬的手。
至于萧钰的哭求,萧锦年也只是看了一眼就收回了视线。
他没办法对杀了他的幕后主使而产生同情。
很快,萧钰便不着寸缕。
在场的暗卫这才发现萧钰身体的秘密。
霍烬看着萧钰面如死灰的躺在那,“现在牢房里在的所有衙役,让他们都过来。”
闻言,萧钰爬起来,他目光凶狠的看着霍烬,想要扑上去撕咬,只是刚有动作就被暗卫按下。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萧钰嘶吼着,随后他被人架起来,绑到木架上固定。期间他听到了越来越多的脚步声,在他前面的人移开后,他的视线不再受阻,他看到了许多双眼睛。
许多双眼睛,都在盯着他。
看他这辈子都不能宣之于口的痛。
萧钰如同痉挛一般的扭动身体,企图挣脱束缚逃离。
可不管他多用力,都无济于事。
他疯了一般的吼叫,声音很快沙哑起来。或许是他的羞耻感与自尊心到达一定的程度,脑子似乎也看看接受了这个事实。崩溃的情绪在临界点时,隐约往下回落。
痛苦难堪的嘶吼也变成了大笑,最后他看向霍烬,“哈哈哈哈哈,你以为我会痛苦吗?他死的时候,以为你杀的他!你觉得他痛不痛苦?他比我痛苦!哈哈哈哈哈!”
“没有。”霍烬注视着萧钰,空壳一样的人有了一丝的起伏,“他知道不是我。”
不可能!
怎么可能!
萧钰笑声顿住,“你骗我!”
霍烬没有再说话,他只想把萧锦年给他的温柔存在自己心中回想。
他永远也不会忘记,暗卫与他说的那句,陛下知道不是王爷。
他也看过假冒他的那个人,伪装的天衣无缝。连他自己都没有注意到的细节处都模仿出来了。留守的暗卫无一人分辨出他是假的,这人不仅体态相像就连走路时的样子都模仿的一模一样。
跟着他这么多年且经受过专业训练的暗卫没有人分辨出不同,他自己也分辨不出不同。
偏偏他的陛下说知道不是他。
霍烬想到这些,只觉得心口刺痛难忍。
他想要回到陛下身边。
霍烬抽出佩剑,朝着萧钰走去。冰冷的剑抵在萧钰的心口,在萧钰不可置信的神色下,缓缓没入。
霍烬偏头,神色淡漠,眼中一片阴霾,他问道:“疼吗?”
萧钰再忍不住,惨叫出声。霍烬听到惨叫声,垂下眼眸,疼啊,怎么会不疼呢?
佩剑尽数没入,霍烬没再多看一眼,转身离开了牢房。
萧锦年的灵魂跟着霍烬后面飘走,他有些担心的和系统道:“我觉得霍烬现在很不对劲。”
系统不相信感觉只相信数据,快速扫描后,【精神数据紊乱,宿主的感觉是正确的。】
出了牢房,周小六正在外头等着,他的表情有些不太对劲,瞧了霍烬一眼后,觉得可怕的很又立马低头,连个过渡都没有直接道:“王爷,搜查敌军军营的时候,发现了摄政王府出来的人。”
周小六本来只是觉得那女子可疑,抓了之后本想和俘虏放一块。结果无意间看到女子身上的玉佩,这玉佩他觉得眼熟的很,仔细想想后发现是和霍烬身上带着的一样。
他怕霍烬不信,还将玉佩拿了过来,双手奉上,“这是在那女子身上发现的玉佩。”
凌霜也跟着看去,在看到玉佩时,瞳孔紧缩。这玉佩只有霍家嫡系子嗣才有。他下意识的看向霍烬,发现霍烬情绪淡淡,只是看了一眼,没有任何的起伏。
王爷比起没有遇到陛下之前,更加的冷淡了。人该有的情绪温度和反应,在王爷的身上似乎彻底消失。
凌霜直觉这不是一件好事,可他对此也没有更好的办法。
萧锦年也知道那玉佩的含义,霍烬曾于他说过。他跟在霍烬身边,心里祈祷着在敌营的那位是被抓去威胁霍烬的。
可周小六的表情看起来不像是这样,萧锦年心里知道,还是忍不住往好一点的方向去想。
不然他都不敢想霍烬该有多难受。
周小六领着霍烬来到一个小营帐前,“王爷人就在里面。”
霍烬示意凌霜在外面守着,自己掀开营帐帘子进去了。萧锦年紧跟着飘进去,在看到里面被捆着坐在垫子上的女子时,只觉得无法呼吸。
他看向霍烬,却见霍烬并无意外之色,他居高临下的看着被捆住手脚,被布塞着嘴巴不让发出声音的霍蓝。
“长姐,许久不见。”
霍烬伸手,把霍蓝嘴里的布拽出,扔到了一边。
霍蓝活动一下下颌,“你看起来并不惊讶。”
“冒充我的人细节处都处理的很好,只有我身边长久呆着的人才能观察到。冒充我的那人我不认识,就只能说有一个十分了解我的人,在指点。”
霍烬垂眸看向霍蓝,他并没有因为霍蓝的背叛而有任何的情绪,他只是好奇,是什么促使霍蓝这样做。
“长姐为何做这些?萧钰给了你什么好处?”
霍蓝仰头看着霍烬,无论她再怎样观察,都无法在霍烬的脸上看到一丝埋怨,痛苦,责怪,甚至连愤怒都没有。
她不由得轻笑一声,也是,霍烬从来不在意她,怎么会因为她的背叛而有任何情绪呢?
“小静,你要理解,我得先是允筠的母亲,后面才是你的姐姐。”
霍蓝的身体往边上的矮桌上靠了靠,让自己舒服一些,眉目之间都是慈母心思,“为了允筠,我不得不这样做。允筠生父赵家爵位荣耀都与他无关,你又迟迟不肯求皇上让允筠科考。他以后会一无所有的。”
霍蓝的表情又变得有些埋冤,“可偏偏在那个节骨眼你自小戴的佛珠,又送了人。这么重要的东西,你送了人。”
“你不知道你说起送人时的表情,那样温柔,眼中都藏不住的放纵与宠溺。我岂能袖手旁观,任由你迎娶正室夫人进门。”
霍烬轻轻啊了一声,原来,那串他并不是特别在意的佛珠,竟然是一切的导火索。
只是那时他就已经心悦于陛下了吗?他丝毫不知,自己那时提起陛下时是如此神情。
霍蓝想到自己的谋划,又是叹一口气,“小静啊,你虽说是有个怪病,可你的运真的太好了。有时候想想,都觉得老天爷只会站你那头。”
“当初为了让世家小姐们不嫁给你,不让你有媳妇家的助力,免得我的允筠前途更没着落。
不仅派了人送绑了中春,药的男子送你那,甚至不惜一切代价,哪怕是烧伤自己引起众人的目光聚集在那酒楼。
就是为了后面想办法引更多人去楼里寻你救我,让寻你的那些人发现,你心悦男子,娶不了妻子。”
霍蓝苦笑,觉得自己只是棋差一招,缺点运气,“谁知绑的男子偏偏就是皇帝,你与皇帝一体,他处处像着你。若是你要求他给你指婚贵女做助力,他岂有不应的道理?”
“我知道六王爷萧钰的心思,当年的事别人不晓得,霍家嫡系多少都知道。所以我联系了六王爷,他答应我,会让你消失。霍家的爵位,也会是允筠的。”
讲到这,霍蓝又怨恨道:“萧钰这个骗子!我千里迢迢来帮他,我还帮他在洛安造势,结果他连杀个人都做不到!”
霍烬静静的听着,等霍蓝讲完一切后,他道:“我既心悦陛下,就不可能会因想要权势让陛下给我赐婚贵女。”
想到上元节那日的萧锦年,霍烬似乎有了些生机,他看向霍蓝,认真道:“长姐,上元节那日,若非你费尽心机将陛下送到我的身边,或许那日,整个洛安城都知道摄政王是个发狂的怪物。阴差阳错,是长姐你救了本王。”
说罢,霍烬便转身离开,徒留霍蓝一人失魂落魄的喃喃自语。
怎么可能呢?他怎么可能不会为了权势要求赐婚?男人不都是这样的?
娶了妻子后,又怎么可能不留子嗣?有了子嗣,我的允筠以后可怎么办?
我怎么可能是救了霍烬呢?不可能的!我都是为了允筠,我不可能救了霍烬的!
男人的话都不能信,都是骗我的,都是骗我的!
……
冰库中,霍烬牵着萧锦年的手,眼眸落在他的脸上,不舍得移开分毫。
霍烬觉得自己四肢百骸都浸泡在细密的酸楚中,只要稍微想起萧锦年以往的模样,就难受的连呼吸都不行。
“陛下,臣好想你。”
泪水无声低落,萧锦年的灵魂蹲在霍烬的身前,他探出身体,吻上霍烬的眼睛。
“我一直都在你身边。”
第90章
幽州一役大瑜军队最终取得了胜利,此役周小六战功赫赫,由摄政王亲封为镇北大将军,官拜三品。
周小六被册封后,便带着人马回天守关驰援,那里的战役还在继续。对方不知用了什么手段,能引毒虫毒蛇袭击,天守关将士们被这些阴毒手段折磨的苦不堪言。
凌霜也在敌军的营帐中找到了昏迷不醒的小福子,他身边还有个军医照顾着。二人被萧钰留下,不知是嫌麻烦,还是觉得只有留下,小福子才能有活命的机会。
霍烬知道小福子被找到了,安排了太医救治,那军医因为此前一直救治小福子,对他的状态比较清楚,也跟着太医一起,躲过了一截。
军医事后知道自己因小福子躲过一截,本来也因为小福子愁出来的两鬓白发,都慢慢变黑了不少。
在车驾准备启程回洛安城时,方自山和贺禹山的军队也终于到了幽州。
他们本是要去天守关寻找音讯全无的皇帝和摄政王,没想到在幽州遇到了。
萧锦年遇刺身亡的事情,因为萧钰第一时间派人放出消息,离得近的甘岷府早知道了这个消息。洛安城知道此事,也只是时间问题。
霍烬要在洛安城乱之前赶回去,他命贺禹山带着一队人马前往天守关,方自山带着剩下的兵马与他一起回洛安。
对于霍烬的这个决定,贺禹山心里当然不愿意。他是来讨功不是来送死的。
不过他也不敢反抗,只能先带人去天守关,路上给他姐夫写了密信叫他姐夫想办法把他弄回去。
边写边骂着晦气,千里迢迢来这一趟,皇帝影子都没见到,还被派去战乱的天守关。
真是倒了八辈子血霉。
霍烬有意瞒着贺禹山,也是为了支开他,所以第一时间将他派去天守关,因此贺禹山还不知道皇帝遇刺身亡的事。
幽州城后面的一应事物,霍烬都交给了江燕卿。
谢致安死了,幽州没有新的知府,江燕卿被霍烬任命为幽州新任知府。同时江见知和他带来的工部那一支小队也被留在幽州。
幽州位置偏远,做什么事情都不会有人盯着。
霍烬看出二人因萧锦年身死,亦是伤心过度,也有诸多的遗憾。
他二人为明君死而心痛,为大瑜今后的渺茫而遗憾。
霍烬亦不愿萧锦年的那些计划,因为他的死亡而彻底消散。既然他们还愿意去做,便在幽州好好做吧。
又留了一些暗卫下来,即是为了盯着二人,也是为了保护二人。
天气彻底炎热之前,霍烬终于带着萧锦年回家了。
为了防止萧锦年的尸体腐烂,霍烬打造了冰棺,外面又加了好几层好木造的棺,每一层里面还塞满了布料,碎冰。
每一日都会更换一至两次里面的碎冰,就是为了防止最里面的冰棺融化。
在他们抵达洛安城时,帝王崩逝的消息,已经在洛安城传开了。
回来的途中霍烬并没有与王仲淮他们取得联系,也是为了看看到底哪些人先乱起来。到时候一网打尽,能省不少的精力。
皇帝崩逝,并无子嗣再承袭大统。洛安城内的世家大族乱的更多了,他们的目光落在了宗室旁支的身上,都想要选个听他们话的傀儡做皇帝。
宗室旁支被冷落多年,突然被这样关注着,有的人害怕躲起来不接触,有的则是先搏一搏。
毕竟皇帝都死了,还没个子嗣继承。他们萧家的江山,终归是要萧家人来坐的。
同意世家大族战队支持的都想做皇帝,谁都不肯让谁。
霍烬回洛安城的时候,城里乱是乱,但都是文人之间的争吵不休打嘴仗。
因为赵缘之前下手太狠,他们有些怕赵缘杀红眼。而且世家大族互相之间又支持不同的人,互相之间有牵制,所以并没有动武力。
霍烬带着兵马入城,洛安城里的声音一下子就安静了很多。
王仲淮三人最近也是苦不堪言,他们要稳住群臣,不让事态更严重,同时也需要做最坏的准备。以及真的要物色下一任帝王。
只是如今的宗室子弟,一个比一个不行。
真要从矮子里面拔高个的选,王仲淮和左思知倒是看中一个,就是年纪比较小,才七岁。
他爹草包废物一个,世族第一个接触的就是他。是做傀儡的不二人选,他倒是也敢想做皇帝的事,最后被他七岁的儿子带着家仆捆了,还闭门谢客,谁来都不应。
歹竹出了好笋,王仲淮和左思知对这小笋苗很看重。刘衡元与二人不同,他看中的是这小子的爹,不过他倒不是想要扶持个傀儡皇帝。
只是觉得这人虽然废物草包,但是性子温和,也肯听话。只要有能臣辅佐,哪怕不能有什么建树,至少也不会比现在的局面更差。
三人意见不合,但是每个人都有每个人的理由。谁也说服不了谁,可他们也不能再插手此事,不然只会让水越来越浑。
更何况,他们没有兵权,也没有那个权利立谁为帝。
如今大瑜,只有摄政王霍烬能做这些事情。
他们也只听到陛下遇刺身亡的消息,摄政王霍烬的倒是没有听到。
王仲淮三人都耐着性子等等看,没成想还真等到了霍烬回朝。
只是霍烬回来后做的事情,却根本不像王仲淮三人想的那样。
帝王身死需葬于皇陵,而摄政王霍烬以皇帝陵墓尚未修建完毕为由,扣着皇帝的尸身,拒不归还。可偏偏又下令动工修建属于萧锦年的陵墓,倒叫百官们想说些什么,又什么也说不出来。
除此之外,霍烬以绝对的军权平息了所有站队者的声音。
一时间,无人敢提皇位由谁坐。摄政王霍烬揽权,彻底执掌朝政,改年号建平为年安,国都洛安城改为锦安城。
瑞宁殿中,霍烬躺在萧锦年的床榻上,他回来之后,一直宿在这里。
床榻上似乎还残留着属于萧锦年的气息,霍烬闭上眼睛静静的感受,捕捉。
萧锦年飘到霍烬身边与他一起躺下,这几日忙着镇压那些人,霍烬一直没睡觉。即便是躺在床上,也是睁着眼睛,眼下乌青重的要命,萧锦年都怕霍烬会猝死。
好不容易看到霍烬闭上眼睛,他松了一口气。
萧锦年的魂体闭着眼睛,不知不觉间,魂体似乎也有睡着的感觉。
此时系统突然接收不到来自于萧锦年的意识数据,像是被萧锦年单方切断了联系。不管它怎么发出声音提示,数据代码都传递不出去。
“咚——”的一声响,让萧锦年迅速睁眼,他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过去,发现霍烬不知道什么时候坐了起来,正背对着他拿什么东西。
在萧锦年睁眼瞬间,系统的声音终于也传到了萧锦年那。
【宿主怎么回事?】
【宿主别睡觉!】
【宿主!回答!回答!醒醒!醒醒!】
萧锦年看到系统的消息也愣住了,他刚刚好像睡着了?
成为灵魂之后,萧锦年也试着睡过,但是都没有睡觉的感觉,只是闭着眼睛,意识依旧十分的清醒。这是第一次,有睡着的感觉。
【检测到宿主睡觉时意识断联,会有被位面意识发现的危险,请宿主不要再尝试“睡觉”这件事情。】
【灵魂意识,不需要休眠补充能量。】
萧锦年也有些后怕,点头表示知道了。
和系统说完话,萧锦年再看向霍烬,发现他手里拿着几张纸,那纸特别的眼熟。
萧锦年往前飘了飘,看清楚是什么后,整个人都不好了,“系统出大事了!”
“霍烬看到了我之前写的记录世界线的纸!”
系统闻言,代码都吓的颤动一下,随后表示,【没事,可以清除他关于这些的数据。】
系统一通操作后,发现清除记忆的功能竟然对霍烬没有效果。
它不信邪,又试了好几遍,确定了这玩意对霍烬完全没有用。
完蛋了!
位面之子知道了世界线的存在,位面太乱了!
系统的代码也吓乱了。
霍烬是无意间察觉床榻里侧有块地方,碰到的时候,有隐约的松动声。
他想到这是萧锦年藏着自己一些秘密的地方,没想到这个秘密竟然是这样。
木匣子里面的纸有很多,一张纸上占据着没几个的熟悉的大字,依旧是缺胳膊少腿。
霍烬看着这些字,想到萧锦年习字时的模样,总是因为手腕累了,想耍赖偷懒。他忍不住笑了一下,又看向下一张。
当他看到有记录着他的喜好纸张时,目光落在“讨厌吃羊肉”的字眼上。
霍烬有些疑惑,他怎么不知道自己讨厌吃羊肉?随后他又想起,陛下似乎给他吃过一次全羊宴……
霍烬无奈叹了一声,原来以为他讨厌羊肉,所以用全羊宴惩罚他呢。
沉浸在过往之中,酸胀的愁绪与细密的心痛交缠。霍烬自虐一般的回忆着关于萧锦年的一切。
这种难言的痛苦思念之情,在他看到后面的纸上写的内容时,被打断了。
上面的字有的比较难辨认,像是什么符咒一样,都是圈圈圆圆的,但也有一些是他能看懂的缺胳膊少腿的字。
天灾……
南江水灾……重山地震……
屯粮……
不让霍烬杀我……
霍烬瞳孔紧缩,捏着纸张的手指用力到发白。他盯着那几个字,像是要看穿它们一样。
“不让霍烬杀我”。
什么意思?
他为何会杀陛下,陛下为何会写下这个?
还有天灾之事,南江水灾与重山地震,都是陛下在幽州时发生的事情。怎么会出现在这些纸上?陛下难道早有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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