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萧锦年在天守关军营里面又闲逛了五天,每天去两个营,看看将士们训练。还会当散财童子,给将士们加碗热汤。
虽然只有一碗热汤,但也架不住人多,短短五天,萧锦年已经身无分文。
他想着寝殿里床榻上的嵌宝,似乎也没几颗能挖了,现在兜比脸还干净,萧锦年不敢再去营里瞎溜达。
不然他看着将士们那么辛苦,总忍不住要给点什么,心里才能舒服一些。
霍烬这几日对萧锦年去各营转悠,盯着将士们看不停的行为心中有些醋意。
不过又不好说出来,显得自己年纪大却十分不懂事一般。
今天看到萧锦年还在营帐,没有出去,他心里的醋意消了消,但也有些担心萧锦年的异常。
“陛下今日怎么没出去?”
萧锦年不好意思说自己没钱了,不敢出去。只能张嘴瞎说:“没两天就要回京了,路上疲惫的很,要先养精蓄锐。”
这话说的也有道理,霍烬看向萧锦年飘忽的眼神,他看出了萧锦年在撒谎。但霍烬并没有追问,萧锦年撒谎也要瞒着他的,定是不愿他知晓。
现在多加追问,反而不好。只在心里记下,日后要再多关注一些萧锦年。
“在离开之前,陛下还需参加比武。这最后两日,陛下要与臣练一练吗?”
霍烬没有继续追问,让萧锦年松口气。但他的话,又让萧锦年心提了起来,不确定道:“比武?什么意思?”
“与将士们比骑射和近身搏斗。”
霍烬的解释让萧锦年倒吸一口凉气,他弱弱的问,“输了怎么办?”
见萧锦年第一反应就是想输了怎么办,霍烬轻笑一声,看来是真没想过要赢。
“臣不知道,因为没有过先例。”
这一听,萧锦年就唉声叹气起来。也是,不说大瑜朝之前的皇帝们个个都武力值爆表,就算没那么强,也不会比他弱。不可能输,也不会输。
萧锦年连个参照都没有,只知道自己将成为大瑜朝第一位输了比赛的皇帝。
临时抱佛脚虽然没用,但至少能起个心理安慰。对于霍烬的提议,萧锦年表示同意,他拉着小福子说要换衣服。
……
萧锦年穿着玄色紧身的骑射服,束着高高的马尾,用金制嵌宝的发冠固定,瞧着是俊逸潇洒。
他正站在一匹马的前面,愁容满面。
骑射需要自幼接触,一点一滴打好基础。
萧锦年差点连马都不会上,更别说单独骑马。
霍烬光教萧锦年骑马,就教了整整一天。虽然最后骑的也不好,但总归是能骑了。
晚上回了营帐,萧锦年累的不行。小福子上什么他就吃什么,洗漱完后霍烬拿了药膏过来。
今天一天的练习,萧锦年摔了不少次。虽然大部分他都接护住了,但也有没接到没护到的时候。
霍烬单膝跪地,挽起萧锦年的裤腿,看到他膝盖小腿上的淤青,皱着眉给他抹药。
“陛下明日可以休息。”
让萧锦年放弃练习的话,在他第一次从马上摔下来的时候,就憋在霍烬的心里。
只是见萧锦年忍着疼认真学的样子,霍烬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没有再多说其他,而是更加用心的注意着,能及时护住萧锦年。
可当他看到萧锦年腿上的淤青时,还是忍不住说出了口。
萧锦年低头看着给自己擦药的人,霍烬的鼻梁高挺,睫毛很长。萧锦年没忍住用指尖蹭了一下霍烬的睫毛,霍烬感觉到痒,抬头看向萧锦年。
他没有制止萧锦年的动作,轻声问道:“陛下怎么了?”
萧锦年摇摇头,他看着霍烬俊美的脸,与初见时完全不一样的感觉。那时候,萧锦年只觉得霍烬很好看,长相很优越突出。
但整个人都美的有种攻击性和冷意,生人勿进的冷漠与疏离让人不敢靠近分毫。
与此时眼前所见的模样,相差千里。
萧锦年俯身环抱着霍烬的脖子,将下巴搁在他的肩上,“霍烬,你为了护着我不让我摔伤,也摔了很多次。你疼不疼?”
霍烬本是下意识的就抬手揽住萧锦年,听了他的话后,身体一怔,抱着萧锦年的力道也加重许多。
他笑道:“臣不疼了。”
霍烬倒是没有骗萧锦年,他因为怪病的原因,只要不是发病期间,身体比常人更好,五感更强,恢复力也更快。
当时被压着摔倒会有疼痛,擦伤。但那点小伤小痛,到现在已经完全没感觉,甚至擦伤的伤口都恢复了。
萧锦年知道霍烬会这样说,之前每次见霍烬,他都能在霍烬身上看到伤。萧锦年不知道这人怎么那么容易受伤,现在他知道了。
现在霍烬受的伤,大部分都是为了护着他造成的。
萧锦年头埋在霍烬脖颈处,轻声道:“霍烬,我真的好喜欢好喜欢你。”
霍烬手上的力道又重许多,控制在把人牢牢禁锢又不真的弄疼萧锦年的力道之中,他的声音似乎带着颤抖,“臣也是。”
萧锦年不放心,最后还是看了一遍,发现真的没什么,这才把人放开。
第二天萧锦年骑马已经熟练不少,没摔两次。就是射箭的时候,拉不动弓,箭射不出去。
霍烬已经找了拉力最小的,只是军营里的弓箭,拉力再小,也小不到哪里去。
练了一天,萧锦年腰酸背痛,手都抬不起来。霍烬给他按摩放松了很久,这才减轻疼痛,好睡觉。
武试那天很快就来了,萧锦年临时抱佛脚的这两天没有在军营里到处转悠。
各营的将士们还挺想他的,虽然因为身份原因,将士们不敢亲近萧锦年,可他们心里十分喜欢他们现在的皇帝。
平易近人,总是带着一张笑脸,和太阳一样温暖,真的关心体恤他们。
边关的苦寒难熬,在感受到帝王心中时刻惦记着他们,在意他们的生死时,也变得没那么难了。
今天的武试,将士们来的不少。他们倒不是关心结果,而是担心萧锦年。
从军多年,他们心里清楚萧锦年那样的小体格,根本不够看。就是怕对面的将领万一没控制住,下手重了,把人打伤怎么办。
其实不管怎样,萧锦年也不可能被对面的人打伤。将士们关心则乱,已经靠着脑补想了不少。
今天因为武试,萧锦年又穿了那套铠甲。
银铠红披风,戴冠束高发,骑着一匹白马,手挽长弓,活脱脱一个俊朗潇洒的少年将军。
只可惜,这位“少年将军”空有其表,第一箭直接射空。
与他一同比试的小将,抓耳挠腮了半天,把箭朝着半空放,也不看箭靶直接闭眼射了出去。
咻的一声,箭矢钉在了箭靶的最外端。
与落了箭的萧锦年比起来,小将胜。
比骑马的时候,萧锦年全身心都在控制缰绳和保持平稳。不想自己又摔了,白叫霍烬担心。一起比试的小将也只好放松下来,骑着马当散步。
在小将放水下,这局萧锦年本来是可以赢的。结果最后的时候,萧锦年被颠了一下,吓的连忙拉紧缰绳停了下来。那小将没反应过来,没停住马,就给超了萧锦年。
小将又胜。
比剑更别提,人家想放水让萧锦年赢。架不住萧锦年自己提剑时间长一点,手腕就酸的使不上力气。
军中无软剑,这剑是真的重,能提这剑挽剑花的,那都是很厉害的。
小将都没用力,萧锦年自己就因手酸,把剑给松掉地面输了比赛。
小将又又胜。
最后的近身搏斗,萧锦年依旧输的很不意外。
铠甲对他来说就是负重前行,赢不了一点。
连败之后,秦老将军带着一众将领,黑着脸拜见。萧锦年也有些不太好意思,说了句平身后便是相顾无言。
最后还是霍烬带着将领们离开,萧锦年才松一口气。
将军营帐内,秦衡和众将领的眉头紧皱不放。他们已经安排了最弱的将士还嘱咐了放水。怎么陛下还能一场没赢?这史官记下后,不是丢人吗?
“陛下怎会连骑射都不会?君子六艺,他两艺不精,历来从未有过这样的情况啊!”
秦衡挑了话头,这事必须得明面上摊开来说。他们天守关军营,也不想要连赢皇帝的威名。万一以后有人拿这个做文章,或是皇帝表面不在乎,心里扎着根刺,那他们天守关的日子怕是要雪上加霜。
霍烬不愿意人妄议萧锦年,点到为止道:“陛下登基之前,一直居于冷宫。”
秦衡和众将领闻言,难看的表情有了松动。
原来是不受待见的皇子,那难怪什么都不会,什么也不行。
从来就没有学过,又从哪里会这些呢?
将领们面面相觑,心里多少有些不自在。只想着小皇帝不学无术,像个草包废物,没成想是自幼就不受待见造成。
他们驻守边关多年,根本不问朝中事,不晓得也正常。
秦衡清了清嗓子,也不再提萧锦年没用,而是问霍烬道:“那陛下武试结果这事要怎么办?”
霍烬垂眸想了想,“陛下出身皆有记录,若是此次武试取得佳绩反倒是难以信服。你们也不必因此过多忧虑,陛下不是因此心中有所怨言,安心些。”
有了霍烬的话,众将领也放心不少。
……
后日便要启程回京,萧锦年心中也有些不舍,不过想到京中还有许多事未做,不久之后各地天灾频发,还需要多屯粮,囤物资,这些都需要多盯着才行。也没时间在天守关耗着。
而且天守关的天气也有些奇怪,都这个时节了,还是冷的很。按理说,即便是在北境,这会也应该回暖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萧锦年心中忧虑,猜想这或许是天灾频发的提醒。只是无人察觉,即便是察觉到天守关天气异样,也联想不到那么多。
萧锦年心里突突突的跳,总觉得有事要发生。
晚间霍烬来的时候,萧锦年正撑着下巴想事情。
原世界线里,周小六开启战神之路似乎是因为一场偷袭战。
那场偷袭战敌人躲的十分隐秘,来的也奇怪,没人知道这些敌人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世界线里有记载这些人长相怪异,见人就杀,攻击力很强。
再多的信息,萧锦年就不知道了。
他没记住那么多,就这些还是绞尽脑汁的想半天才拼凑出来的信息。
要是系统在就好了,他可以查一查。
霍烬进营帐,就看到萧锦年还是白日里的穿着,双目放空的不知想什么。
他的目光落在萧锦年的铠甲上,又看向萧锦年的脸,一步一步的走近,“陛下在想什么?”
萧锦年回过神来,摇摇头,“没什么,你……”
话未说完,下巴便被霍烬捏住抬起,温热的唇落下,带着不容忽视的强势。
许久,霍烬放开萧锦年,听着他急促的呼吸声,指腹按压在萧锦年被吻红的唇上,声音低沉,“陛下亲吻时不会换气,可否让臣多教教陛下?”
萧锦年缓过神来,看着霍烬清冷的眼眸染着一丝情,欲。他被其风情吸引,长长的睫毛微颤,双手拽紧霍烬的小臂,闭上眼睛,凑向前去。
他没有回答,用行动告诉霍烬自己的选择。
营帐内灯火幽暗,发冠落地,长发如瀑。霍烬一步步的解开萧锦年身上的盔甲,看着他黑发如墨一般倾泻,目艮尾泛红,目艮眸湿润。
微月中的唇红艳逼人,似乎在邀请着他再次品尝。霍烬修长的指节坍入,一点点的试探,逼近。
他如雪般清冷疏离的俊美脸庞,染上红尘春意,仿佛无欲无求的谪仙人,有了世俗的情,欲。
为一人着迷,为一人痴狂。
萧锦年极少在清醒的情况下与霍烬如此,他能清楚的感受到一切,羞意涌上,白皙的肤染上一片霞红。
他咬着吓纯,极力忍着痛楚却丝毫无法忽视霍烬的存在。
霍烬怕萧锦年咬伤自己,用他的指尖代替了萧锦年的下纯。直到感受到萧锦年没有那么用力的咬,整个人也没有那么紧张,放松许多,这才将人抱起朝着床榻走去。
外面有些冷,霍烬不想萧锦年冻着。
霍烬有力的小臂扣住萧锦年的月退弯,将人抱起。萧锦年怕摔倒,下意识的将长腿攀在他的月要间。
走动的瞬间,萧锦年惊呼出声,月要背紧绷的艇起。挂在身上的里衣,因汗湿贴身,勾勒出背部优美的线条。
霍烬额头冒出汗,牙关紧咬,腮边肌肉突出。他抬头吻住萧锦年,试图让萧锦年放松别怕。萧锦年被安抚住,慢慢的也觉出趣味。
柔软的床榻,萧锦年陷入其中。像是洁白无瑕的玉,染着一层薄粉,春意盎然。
霍烬眸色幽深,他俯身而下,顺势伸长手臂从床榻边的木箱中取出一个瓷盒,还有一支细短的毛笔。
里面装着的,是他从王冉和那收来的“百日恩”
此墨价值千金,以肌肤为纸,在其上书写作画,需用雨水露水清洗百日才可以使其褪色。若是正常用水清洗,永不会褪色。
这本是秦楼楚馆里的把戏,如今霍烬却想用它在萧锦年身上留下无法磨灭的印记。
他想给人打上属于他的标记。
霍烬一只手臂禁锢住萧锦年,低头咬住萧锦年的后颈,牙齿细细研磨那块车欠肉。另一只手打开瓷盒,用毛笔沾取墨汁,毛笔纤细,落于萧锦年的蝴蝶骨上。
烬。
萧锦年对此毫无所觉,他们似乎很少清醒的时候又欠愉,今日的婵绵,却比发,情期更加的难以抑制。
彼此都能清楚的感受到对方的存在,天地之间,他们是紧密木目连的一体。爱意汹涌,是怎样用力的拥抱都不够的。
萧锦年只觉得自己在深海中浮沉,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起伏,所有的掌控权都不在自己的手中。
他只能紧紧的抓着霍烬,一直到意识迷离,再也没有力气。
第72章
翌日,太阳升至半空,萧锦年才迷迷糊糊的睁眼。他从柔软的被褥中探出头来,不出所料的看到霍烬守在床边。
此时霍烬手中正拿着一本书看,察觉到萧锦年清醒过来,立即放下手里的书,“陛下感觉身体如何?”
萧锦年幽幽的看了霍烬一眼,嗓子都哑了,“车碾一般……”
霍烬担忧道:“臣去请太医来。”
“别!”萧锦年不想社死,立即阻止霍烬,“你…你以后不要那么狠就可以……不用太医……”
霍烬看着萧锦年泛红的耳朵,自觉自己犯了错,伤了人。认真的点头,伸手轻轻捏了捏萧锦年的耳朵,给他降温,“臣知道了。”
萧锦年松了一口气,起身的时候无意看见床头的柜子上摆着个瓷盒,
边上还有一支细细短短的毛笔,似乎是随身携带记录的那种。
他有些好奇道:“这是什么?”
霍烬视线移过去,如实告知,“这是黑墨,‘百日恩’,墨水在肌肤除非用雨水露水清洗百日,否则永远不会褪色。”
他的指尖点在萧锦年的蝴蝶骨上,清冷的声音中暗含浓郁的占有意味,“臣在陛下的这里,留下了专属于臣的印记。”
萧锦年看着“百日恩”的瓷盒,这竟然还有无痛刺青?
他拿起瓷盒打量,“你在我身上写了什么?”
霍烬看着萧锦年狡黠的笑容,心中涌起暖意,很想把人抱在怀里揉一揉,“臣的名。”
萧锦年点点头,“坐过来,把上衣脱掉。”
猜出萧锦年想要做什么后,霍烬身体微微紧绷。他袖下的手紧握片刻后又松开,解开衣服的时候,指尖都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
外头阳光正盛,营帐里光线虽暗,却也足够萧锦年清楚的看清霍烬的模样。
他的手背青筋微微凸起,随着脱衣的动作,展现出他的绝佳身型。宽肩窄腰,胸肌饱满,腹肌有力,人鱼线向下隐没。这些属于男性的独特魅力,带着勾人的意味。
萧锦年没有让色冲昏头脑,他还记着疼呢。
拿起那支细细的毛笔,萧锦年没有沾取墨水,而是先在霍烬的身上来回的寻找,似乎很纠结要在哪里留下他的名。
细软的笔毛划过肌肤,引起一阵的战栗。霍烬咬着牙忍着,却不想萧锦年停在了危险的地方。
手动笔转,笔毛扫过月匈前的……霍烬低声轻叹,宽大的手握住了调皮之人的手腕,再次认错,“陛下,臣知错了。”
萧锦年眯起眼睛笑道:“爱卿不喜欢吗?”
霍烬的眼眸变得有些危险,他专注的看向萧锦年,声音不复此前清冷,因忍耐沙哑了些许,“臣是怕再继续,陛下会受不住。”
萧锦年不动了,他老老实实的沾了墨水,在霍烬心脏的位置写下了他的名字。
萧锦年。
他的字不似霍烬那般好看,每个字都无笔锋,歪歪扭扭的没个正形。
却是他给霍烬的,独一无二的标记。
“好了,你整个人都是我的了!”
萧锦年写完后心满意足的打量,霍烬低头看着胸前的字,心中升起一股隐秘的快乐情绪。
他是属于萧锦年的。
这世间,有一个人要他,爱他,属于他。
这个想法让霍烬情绪翻涌,此时霍烬只觉得自己拥有了世间所有。
他的一切,此时就站在他的眼前,正笑的如阳光一般的明媚灿烂,专注的看着他。
霍烬抬手把人揽入怀中,紧紧抱着,感受着从未有过的宁静与幸福。
……
萧锦年休息了大半晌,身体也恢复不少。
秦衡与众将领前来营帐拜别,萧锦年知道这些将们不是很待见自己,接见完后就立即让他们各自回去了。
明日就要启程回京,萧锦年有心再给将士们添一碗热汤作别,正翻箱倒柜的翻找自己还有没有值钱的东西。
找来找去没找到,倒是看到了他早已空掉的钱箱子。
萧锦年有些难过的抱起钱箱子,想要哭诉一番为何自己当个皇帝这么穷,就发现这钱箱子的重量不太对。
他连忙打开钱箱子,本该空空如也的箱子里竟然被塞满了金元宝足有十个,个个圆润饱满。空隙里还塞了些玉石。
萧锦年眼都看直了,他穿越到现在手里都没有这么多钱过。
不用多想,萧锦年就知道这些金元宝和珍贵玉石是谁放进来的了。
也不知道霍烬是怎么发现他没钱的。
萧锦年笑着拿出一个十两的金元宝,然后盖起钱箱子,收回原来的地方。他有钱请将士们喝汤啦~
伙头营又开始宰起了羊。
这些羊是从周围牧民手里刚买来的,足足两百头呢。如今天守关附近一整头体型中等的羊是四百文到五百文不等,军营里要的急,周围牧民那能买的都给买了。
整个营的人都开始忙活起杀羊来,军营里一下子不可能吃两百头羊。但陛下也说了要让军中将士人人都喝到一碗热乎的羊肉汤,他们伙头营的也算!
天守关军营里的两万将士,每人都能喝到一碗热汤,那也要杀五十头才够。
这五十头羊的宰杀可是个大工程,伙头营的伙夫们屠宰刀都要冒火星子了,终于在天黑之前把羊肉汤给熬了出来。
伙夫营里的羊膻味飘出老远,晚上各营来提饭回去的将士看到有煮羊肉汤,都高兴的不行。
就说一直闻到羊肉味,没想到是给他们煮的羊肉汤,一个个的眼睛拎着汤桶往回走的时候,眼睛都快笑没了。
“哎呦,这里面是真的给足了肉。”
“是啊,咱营里八百人,每人都能分上七八片了。”
“可不是,听说是陛下掏钱买的。采买官揣着个大金元宝,把周边牧民那的羊都给买空了。”
“陛下来天守关没多久,咱们都加餐多少次了。要是陛下一直在这就好了。”
“陛下怎么可能一直在这?不过陛下对我们可真是不错,这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这时节了还冷的像寒冬。幸亏有陛下给的这几次热汤,晚上喝了也暖身子。”
“哎,谁说不是啊。快走吧,他们肯定也都等不及了。”
冷风天里,喝一碗热腾腾的羊肉汤,是再暖和不过的。
萧锦年也有羊肉汤,他的汤肉多汤少。
除了刚来的那顿饭,萧锦年的吃食都有京城带来的御厨在小厨房做。
天守关伙头营的伙夫只负责把食材弄熟,味道上是差的很。御厨做的羊汤,膻味很少,入口口感不错,就是打嗝时会有羊肉回味的膻味。
萧锦年不太喜欢那个味道,因此只吃了几片羊肉,汤也没喝几口。
霍烬见他挑食,想着要去备些糕点,免得半夜饿醒。
夜幕降临,天守关军营弥漫着羊肉汤的味道,将士们肚子里有热汤,身体暖和的呼呼大睡。
周小六瞧着伙头营的众人也都睡着了,这才爬起来朝着营帐外走去。
到了规定的地方,凌霜已经在那等着。
凌霜上半夜教周小六兵法,下半夜教武术。
周小六识字,他的父亲是个文人,饱读诗书。因祖父获罪牵连,再也读不了书。他把自己所有的学识都交给了周小六,因此周小六在兵法学习这里,理解力也是十分强。
凌霜见周小六有自己的见解解读,且能举一反三,知道周小六如今缺的不是理论知识,而是实战。他只让周小六平日里再多看看他给的那些兵书,随后便开始测试周小六的武艺。
近身作战上,周小六不如凌霜。
大瑜朝近身作战能比得上凌霜的,一个巴掌数的过来。
但周小六的射箭天赋是无人能及的,凌霜也没想让周小六扬短避长,而是让他把短处稍微补足,不要让人近身的时候束手无策。
周小六也知道这个道理,每日训练也很认真。
他如今每天睡觉两个时辰,其他时间要么在做伙头营的活要么就是在看兵书和练武。
虽然只有短短几日,但周小六整个人看起来都不一样了。
伙头营的人都是大老粗,他们隐约有感觉,却也没有细看,每天忙活完就开始瞎聊然后收拾收拾准备睡觉。
凌霜与周小六对战几回后,指出不足,让他再多练练。趁着周小六练习的时候,从树后取来一张长弓,配一盒羽箭。
“你的箭术了得,也不能落下。射手需要多练才行,你白日没有好东西练手感,以后兵书时间缩短些,用来练射箭。”
凌霜把东西给周小六,再次强调,“不要辜负陛下的好意。”
周小六接过造价不菲的长弓,这是比骑射营将领的长弓还要上乘多倍的。
他鼻头一酸,眼眶红红的,感念于自己被这样惦记着,这样栽培着,“小人至死不忘陛下恩情!”
凌霜点点头,酷酷的转身,还不忘提醒周小六,“东西你自己要藏好,别被发现了。”
周小六忙不迭的点头,“嗯,我一定藏好,绝对不会有人发现的。”
凌霜完成自己的任务离开,周小六练了一会射箭,找到了手感,对这漆黑的长弓满意的不行。把箭都捡回来后,周小六背起长弓朝着山里走。
他好几年前在山里找到一个小山洞,那山洞位置隐秘,不会被人发现。
以前他就会偷溜过去练习射箭。
那时候箭都是树枝削的,直接往下射,找不到就找不到。现在这盒羽箭造的也十分精良,箭头虽然没有铁,但箭身平稳,配合着长弓放开了射,说句能百步穿杨不为过。
要是在山洞那往山下射,找不到他得心疼要命。
因此周小六练习完之后,才背着弓箭去山里的山洞准备藏起来。
从小路七绕八拐的,周小六走熟悉了,很快就到了半山腰的山洞。
洞里面还放着一堆他之前削好的木箭,把羽箭盒藏好后,周小六看着那堆木箭,又看看长弓。想着现在还早,他得了好弓箭太兴奋回去也睡不着,不如就拿木箭再试试。
从山洞往山下射,视野空间大,也能放开了练。
周小六搭箭拉弓,眼睛如鹰一般聚焦于远处的树干,弓弦拉满,他专注的观察,倾听周围的一切声音,分辨感知着风向,木箭蓄势待发。
不对。
有脚步的杂音。
周小六手臂肌肉隆起,他的视线突然从正前方偏移到斜下方。木箭也随着视线移动,周小六定睛观察,竟是发现了一队黑衣人正偷偷潜入。
敌袭!
周小六迅速放下木箭,拿起箭盒背上长弓就朝着山下军营跑去。
那些人到底是怎么入侵到这里的!
军营四周都有重兵把守,除了天谴天守山。
莫非是翻山而来?
可天守山高耸入云,常人根本不能翻越,他们若真是翻越天守山而来,得是从多久前就开始翻了?
而且那么多的人,数量过多。不可能都是翻过天守山过来的。
周小六脑袋很乱,他拼命的朝着军营跑去,要快点,再快点,不然就晚了。
第73章
周小六快速跑回军营,直接朝着秦衡的营帐方向跑去。若是层层上报,时间全都耽误了。
现在最要紧的就是时间。
天守关军营有个规定,无论是谁发现了异样敌情都可以越级上报。只是若是谎报,就会被军法严厉处置。
这规定下达至今,从未有一人越级上报。
因为大家都拿不准什么才叫“异样”。
每个人都观察角度,想法都不一样。又或者当时确实有异样,可去查看的时候又没有了。这算谎报还是不算谎报。
因此大家都还是老老实实的一级一级往上报。
周小六跑到秦衡营帐外,高喊着,“将军!小人乃伙头营周小六,有经济军情越级禀报!”
守卫营帐的将士有些吃惊的看了周小六一眼,这还是第一个越级禀报的人。他也不敢拖时间,立即进帐通报。
不多时,周小六背上的弓箭就被收下,人被带进了营帐。
秦衡正在主位上看舆图,听到守卫通报所有人越级禀报军情,心中升起一股不安的感觉。看到周小六进来,直接免了他见礼,“别拜了,快点说说发现了什么?”
周小六快速回道:“将军,小人在后山半山腰,发现了一队人马,正朝着我们军营来。”
“什么!他们怎么过来的!”
秦衡不可谓不震惊,他此前压根没有收到一点消息。要知道天守关派出去的斥候并不少,瞭望台,堡垒也有许多。
如今敌军都要到军营了,四方的瞭望台,堡垒和斥候没有一个发现一点动静。
莫不是翻越了天守山?
这想法一出,秦衡背后不免一阵发凉。若真是如此,那对方定是抱着破釜沉舟的决心,今日天守关必有一战。
秦衡拿起兜鍪戴在头上,手压佩剑大步朝着营帐外走,周小六紧随其后。
秦衡站在营帐外,要对守卫将士说话时,目光落在他背上的长弓上。
他知道这长弓不可能是守卫将士的,进将军营帐回话的所有人,都需要将武器放在帐外。那长弓看着造价不菲,是难得一见的好弓。
这个时候来他营帐的,只有周小六。
一个伙夫又如何会有这样一张弓……
想到冰嬉比赛那日皇帝对周小六的看重,当时若非赵将军极力反对,此时周小六已经在骑射营里了。
秦衡想通关窍后,立即让守卫将士去找副将,带一队人马先去后山探查情况,其他人准备备战。
说罢,秦衡侧眸看了一眼身后的周小六,“弓带上,和本将军一起走。”
周小六没想到自己要跟着,他目光落在弓上,知道这是一个机会。颔首道:“小人领命。”
敌人既然是要偷袭,那军营就不能发出太大的声音,免得打草惊蛇。
秦衡派人去各营通知,又不准吹响号角,只准短暂的敲锣。
派去后山探查的副将很快回来,他带去的斥候都是一等一的好手,发现的东西比周小六还要多不少。
“回禀将军,斥候发现敌军至少五千余人。各个身着黑衣,头缠黑巾,脸易黑布覆面且身形矫健。没有发现明显武器装备,或是都携带了暗器。”
秦衡眉头紧皱,偏偏在这个节骨眼上来了。
“去找摄政王,告诉他陛下行驾必须现在立刻就走。否则,就走不了了。”
副将领命,“是。”
……
发现敌军的事情,霍烬第一时间知晓。副将来的时候,他已经让人都收拾好,准备离开。
萧锦年被霍烬送上马车的时候,脑海还有点乱。
听到霍烬说是周小六无意在后山发现敌军踪迹时,萧锦年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
莫非这次就是周小六一战成名的那场偷袭战?
他记得这场战役十分诡异,这诡异是指偷袭的敌军。他们似乎与常人有所不同,不过天守关在经历苦战后,最终还是成功守住。
此后周小六的命运也开始发生转变,天守关有这位少年战神的存在,再也没有输过。边关也一直安稳,无一风浪。
萧锦年知道结局,也放心不少。
霍烬把人塞进马车,就骑着马跟在马车周围,时刻注意着。
车队刚走不久,天守关军营便吹响了战斗的号角声。
萧锦年推开车窗往后看去,他隐约能听见厮杀的叫喊声。
“陛下别担心,外面冷,头缩回去。”
霍烬伸手要关窗,萧锦年看出霍烬现在情绪有些紧绷,不想他再多担心,便乖乖缩回了脑袋。
此时天守关军营已经被一群浑身上下裹着黑布的敌人入侵,他们形迹鬼魅,四散入侵,并非一句进攻。
军营内总有疏漏没有派兵把手的地方,且此次袭击实在是一点风声都没有,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这么一群人。
更重要的是,这些人,似乎都对天守关军营的布置位置十分的熟悉。
天守关的将士们追黑衣人们就退,将士们回防,他们就攻击。白天躲藏骚扰,夜里进攻。不像是要真的进攻,而是在故意拖延时间。
他们如同老鼠一般的骚扰作战,让天守关战士们苦不堪言。
秦衡以为对方不会有那么多的粮草支撑,只要他们守住粮草营不被偷袭,耗也能耗死对方。
可他想错了,这场猫鼠游戏一样的仗打了三天,对面都没有丝毫的疲惫之态。
他们依旧如第一日那般,精力充沛。
副将进来回禀时,秦衡头疼的揉着眉心,“查到他们粮草藏在何处了吗?”
副将脸色不是很好,“将军,他们似乎没有粮草。”
“你说什么?”秦衡揉眉心的手炖住,眉头皱的更紧。
没有粮草,吃什么?
营帐内沉默无言,二人都想到了,他们吃的是什么。
怪不得能翻越天守山,怪不得能悄无声息的靠近他们的军营,又能一直体力充沛的骚扰他们。
没有粮草运输,只人身翻越,当然要更轻松。他们为了能翻越天守山,连武器都没有带。
人来得多,死的多。
吃什么不是吃呢。
秦衡心中的不安越来越强,并非是被他们食人果腹而吓到。而是让他们不惜一切代价,也要这样做的理由,到底是什么。
如果没有一丝的成功胜算,不会如此破釜成舟。
到底谁给了他们成功的希望?天守关的营防图又是谁泄露出去的?
敌人在暗,他们在明。而且这次敌军偷袭虽说没有用武器,可他们用的毒更让人头疼。
这些毒气闻了后就会出现幻觉,丧失战斗力。更甚者分不清敌我,互相攻击,还会出现自残的行为。
军医处中毒的将士已经躺不下,军医们对这毒也束手无策,只能把人绑起来,给他们处理伤口。好在上午的时候军医来回话,说是第一批中毒的将士意识在逐渐恢复。
中毒后丧失战斗力,互相攻击,至少三天才能恢复意识。
秦衡越想头越疼,这毒无解的话,这仗是很难打赢的。
“他们可以不用生火做饭,但一定会想办法制作毒粉。带再多的毒粉,这三天下来,也该消耗差不多了。”
秦衡准备从源头上解决毒粉的攻击,“你先派斥候观察,想办法找出他们制毒的人。人别太多,免得打草惊蛇。
找到后,不要靠近,他们善毒靠近必死无疑。远程射杀,只要想办法射杀制毒的人,这仗就能赢。”
副将也知道擒贼先擒王,只是……
“将军,制毒之人好寻。摸清位置,定是重重包围,远程射杀怕是难。当真要如此做,骑射营的精锐需折损不少。”
骑兵与射手都是花了大力气培养出来的,能出一个很不容易,更何况还是精锐。
秦衡也是无奈叹息,“我会亲自和和赵将军说,你先去让斥候准备吧。”
副将转身之际,秦衡想到什么又道:“去一趟伙头营,问问周小六去不去。”
“周小六?第一个发现敌军踪迹的伙夫?”
“嗯,他的射术也不错,人也机敏。”
秦衡没有说更多,副将了然于心,富贵险中求,将军这是在给周小六一个改命的机会。他也不再多问,转身调集人手去了。
……
萧锦年的车驾行至幽州时停了下来,萧钰死了。
谢致安知道萧钰死牢里的时候,人都吓傻了。好不容易回过神来,叫人去天守关通知萧锦年,人刚出城,就碰到了萧锦年的车驾。
皇叔死了,萧锦年便不能离开幽州城,至少要等萧钰入土为安才行。
萧锦年再次住到了之前那个富商宅院里,霍烬将萧锦年安顿好后,去见了谢致安。
霍烬居于主位正坐,周身寒气逼人,眉头紧锁,“什么时候发现人死了?”
谢致安坐在下首,心里打颤。听到问话,立即站了起来。胖墩墩的身形看着可怜巴巴的,“回摄政王的话,昨天夜里发现的。狱卒巡夜,发现六王爷低头坐着,胸前都是血,赶紧叫了人。
大夫把脉说没救了,人死了。后来仵作去看,说是王爷断了舌头吞咽,窒息死了。”
霍烬垂眸,只觉得事有蹊跷。
他本是想回京如果幽州,就将萧钰放了。他走之后,萧钰做什么也会放开手脚,也更容易抓住把柄。
结果,萧钰竟在他回幽州的前一晚自尽。
萧钰为何自尽?
霍烬实在想不通萧钰有什么自尽的理由。
萧钰的尸身停在了王府,仵作验尸后就让王府的人把尸首抬走了。由于王府连个妾室都没有,只有一些老仆,没人替萧钰哭诉,谢致安还免了一顿骂。
江见知作为萧钰的养子,知道消息后,第一时间回了王府,他需要主持料理萧钰的后事。
萧锦年是在第二天来的王府。
萧钰的王府是依山而建,占地面积颇大。府中范围内还有一些山体,更像是山庄。
江见知早早的就在王府门前候着,萧锦年见他披麻戴孝,眼眶通红,只能说一句节哀。
霍烬看了江见知一眼,没有多言,跟着萧锦年一起进了皇帝。倒是江燕卿拍拍江见知的肩膀,让他别哭坏眼睛。
小福子因江见知对他以礼相待,对他也很有好感。见他如此伤心,也稍稍落后一点,安慰了江见知一句,“小江探花,江御史说的对,别哭坏了眼睛。读书人眼睛很重要的,哭坏了以后书都不好看。”
江见知看了小福子一眼,半晌没说话。小福子当他伤心过度反应慢,自己也不好离萧锦年太远,不等他反应过来,人已经小跑着去追萧锦年。
看着小福子远去的背影,江见知叹了口气,也跟了上去。
萧钰虽说是萧锦年的皇叔,但萧锦年是皇帝,除了祖宗外,谁也受不得他的跪拜。萧锦年便只给萧钰上了一炷香。
小福子是太监,没资格祭拜,连灵堂都进不去,他只守在外面等着。
江见知跪在灵堂前,朝着外面看了一眼,又默默的收回视线,专注的烧着纸钱。
第74章
天守关。
斥候探出制毒人的方位,一路留了记号。弓箭手们跟着记号深入,寻找制高点射杀。
只是那些制毒的人被保护的太好,外围人手充足。如果不能一击即中,引起敌军警觉后他们全都得死在这。
山林中障碍物多,极难找到极佳的位置。弓箭手们寻找了许久,眼看着敌军又要开始行动,他们已经生出要以命换命的念头。
周小六背着长弓穿梭在林间,他还在寻找最佳射点。
秦老将军有意给他展现的机会,他想要抓住。
弓箭手们看着周小六,他们不知道将军为什么把伙头营的伙夫塞了进来。这不纯胡闹吗?
而且一个伙夫竟然还手握那么好的弓,比他们赵将军的追云弓还要好上许多。也不知道这伙夫从哪里弄来的,难不成是秦将军给的?
由于弓过于贵重,弓箭手们也是看得懂局势,这周小六不知烧了什么高香,得了秦将军的青眼。他们虽然心里对周小六有微词,可嘴上也没说什么。
只是现在敌军眼看又要进攻,周小六还在窜来窜去,也不怕打草惊蛇。
骑射营里来的最年轻的弓箭手沉不住气,先出声道:“你再动下去,就是敌军的活靶子。快趴下!”
周小六充耳不闻,依旧缓慢转移变化着角度紧盯敌人方向,突然眼前一亮,转头对弓箭手们道:“他们现在要移动,那几个制毒的不可能一直被围在圈里护着。我们再往左上方走一点,那里定有突破口。”
骑射营里年长的弓箭手看了周小六一眼,“再往前走,就直接贴他们脸上了。你有把握一击必中?”
“徐什长,既然已经决定豁出性命。往前和站在原地,又有什么区别?”周小六不再多说,背起弓箭,弯腰往前走。
徐昌风盯着周小六离开的方向看了一会,手下人也都在看着他,等他的回答。
片刻后,徐昌风道:“跟上去,小心一点不要弄出动静。”
“是。”
周小六已经找好了绝佳的位置,其他弓箭手们在四周给他打掩护,声东击西。
敌军的保护圈被打乱,千钧一发之际,周小六和徐昌风抓住机会,二人射杀了被护在中心的制毒之人。
制毒人一共有六人,周小六长弓拉力绝佳,满弓射出,一支羽箭射穿两个制毒人的脑袋。
徐昌风的箭矢紧随其后,两人互相配合,迅速的解决了六名制毒人。
完成射杀任务后,弓箭手们快速转移,敌军亦派了不少人追杀,不过他们对此地地形终归不是特别熟悉,周小六却对后山地形了如指掌。
他带着队伍小心躲避,竟是无人受伤,成功归营。
徐昌风回营禀报也是如实禀报,没有丝毫隐瞒。周小六任务完成的很出色,秦衡知道周小六抓住了这难得的机会。
周小六表现突出,秦衡有意提拔。但也不好直接让人骑射营,毕竟这样的功绩还不足以让人忽略周小六罪臣子嗣的身份。
秦衡想了一下,直接让周小六留在他的营帐,跟在他身边。但又没有对外说收做亲兵,每次敌袭都把人派出去上战场。
没了制毒人,敌军用毒粉的量少了很多。虽然还是很难缠,但天守关将士即便中了毒粉,症状也没有之前那么严重了。
周小六射术极强,百发百中,在作战中十分的出挑。
又因他不属于任何一个营,行动不受限制,杀敌的同时也救了不少的将士。
几场仗打下来,大家都对周小六产生了好奇,被救的战士对他也充满了感激。
从无人问津,也有人开始和周小六搭话了。他们首先问的都是他手里的神弓哪里来的,周小六不能说是御赐,只能避而不谈。
好在将士们也没有再追问,战场上周小六就是个神射手,说不准哪天就要靠着他救命呢。
……
萧钰需停灵七日,在第八日开始下葬。
萧锦年也只能在幽州城等了七日。
下葬那日,萧锦年和霍烬,江燕卿等人再次去了王府。
在大瑜朝,先人入土,孝子贤孙除去摔瓦起灵外,还需替先人整理衣冠。
能替萧钰整理衣冠的除了养子江见知就只有侄儿萧锦年,但萧锦年的身份在那,怎么也不能让萧锦年给萧钰整理衣冠。
若是萧钰没收江见知做养子,这一步怕是要先挑个孩子过继,再进行。
江见知认真的替萧钰整理着衣服,衣褶都被他抹平,一寸一寸十分小心仔细。整理到裤子时,江见知手微微一顿,随后又不动声色的整理起来。
末了,他将萧钰的手摆放好。盖棺之前,他的眼睛一直盯着萧钰的脸看。
江燕卿拍拍他的肩膀,轻声道:“别看了,越看越难过,快摔瓦起灵吧。”
江见知颔首,接过老仆递给他的灰瓦盆,高举过头顶后又重重摔下。
随着瓦盆碎裂,仆从高喊一声,“起灵。”
停放的棺材被八个壮汉抬起,一路的纸币飘散,哀乐四起,朝着墓地方向走去。
萧钰下葬之后,天守关也传来了捷报。
说是骑射营的弓箭手,深入敌军腹地,射杀了制毒之人。虽说还没有彻底将人打退,但缺了毒粉,又没有武器,敌军战力大减,我方将士也不会再受毒粉制约能好好的打一场。
如今萧钰也已经下葬,天守关的战事也有了好的进展,霍烬怕有万一还是不能在幽州城久留,得尽快回京。
定了明日启程,小福子和内侍们都忙疯了,进进出出的搬东西收拾行李。
深夜,谢致安给自己倒一杯热酒,边喝边欣赏池塘月色。
如今这景色没有夏日里好看,但谢致安看着心里还是高兴舒心。
这几天下来,谢致安肉眼可见的瘦了一圈。前面天守关打仗,王爷死在他幽州府的牢里面,皇帝和摄政王在他幽州府住着,这每一个单挑出来都叫人头疼,更别提全凑一起了。
他这几天,几乎每天都想辞官。
好在熬过来了,天守关战事有了新进展,王爷也安葬了,陛下没追责他,明天陛下也要回京去。
幽州城终于又能安静下来了。
又喝了一口热酒,谢致安心满意足的咂咂嘴,准备回房。起身的瞬间,他顿觉头晕脑胀。
谢致安意识到什么,不可置信的看了一眼酒杯。他想要叫人,喉咙却怎么也发出不了声音,下一瞬间直接摔倒在地,晕了过去。
翌日清晨,谢致安的贴身小厮小跑到赏荷亭。昨天谢致安说要在亭子里好好喝些酒,点了炭炉穿了披风,不要人打扰他。
谁曾想人喝醉了竟然直接躺地上睡着了。
“大人,大人,快醒醒,要收拾收拾去见陛下了。”
小厮喊了好几声,谢致安这才慢慢睁眼,他撑着脑袋,眉心紧锁头疼的厉害,“快扶我起来洗漱,叫人在轿子里备点吃的。”
小厮费了大力气把人弄起来,谢致安脚步虚浮,半个身子的重量都压在小厮身上。那胖墩墩的身形,压的小厮差点摔倒。
到了分岔路口,小厮把人往右边一拉,“大人那边是夫人的院子,您不是说不要打扰夫人睡觉,洗漱都在偏院吗?”
谢致安脑袋迷迷糊糊的,随声应了两声,跟着小厮去了偏院洗漱换衣。
洗漱完毕,偏院的丫鬟给谢致安床上官服,扣腰带的时候发现大小正好,不由得有些狐疑。她这几日给大人穿衣,发现官服有些大了,还想着要不要收一下腰,今日倒是又合身起来。
他们大人这身形倒是多年不变一点。
谢致安匆匆上了马车,车内摆放着一个小食盒,里面放了两个白白胖胖的包子。
他拿起一个包子一口咬下,嚼一口后立即吐了出去,低头一看是红豆馅的甜包子。
外头小厮的声音传了进来,语气活跃的邀功,“大人红豆包子可还满意?这是大人最喜欢吃的,小人我想着大人宿醉吃别的没胃口,昨晚特意叫孙厨子熬的红豆沙,多多的饭了蜂蜜。大人吃着是不是又绵又甜?”
谢致安把红豆包子放回食盒,丢到车厢边上,有气无力的应了一声。
小厮也不再多说,打扰了大人吃饭的性质那他就罪过了。
马车平稳的行驶着,来到了富商宅院。幽州城下属的官员们全都来了,在宅院外面候着送行。
院子外停满了马车,侍卫们进进出出的忙活,像是有搬不完的东西。
……
天守关又传来战报,霍烬要先去处理。萧锦年看不懂那些,不愿意去,自己呆在院子里,等着最后一点东西收拾好就启程。
小福子正在院子里整理着箱子,待会有侍卫来搬。
这时走廊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他抬眼一瞧,见是小豆子。
见对方一副焦急模样,便放下手里的东西往外走去,“怎么回事?出什么事了?你这满脑门的汗。”
瑞宁殿内侍守夜,小豆子没犯禁逃了一劫。后来小福子瞧着他胆子是小一些,但为人也踏实不耍滑头,做事也勤勤恳恳的老实本分。
所以这次出来也就带了小豆子贴身伺候,算是给他个露脸表现的机会。
这孩子胆小,什么小事在他那都是大事。
大事在他那,那就是天大的事。
看小豆子只是急的满脑门汗,小福子猜着估计没什么事,不然小豆子早吓晕了。
小豆子抹一把汗,又急又怕道:“福公公出了天大的大事了!装着陛下衣物的箱子倒了,衣服散了一地,这可如何是好啊?”
第75章
小豆子急的手舞足蹈比划,小福子眼睛都要看花了,一把按住小豆子的手,“这箱子怎么好好的就倒了?”
说起这个,小豆子有些不高兴了,“还不是那谢知府。我们在那搬箱子走的好好的,他说腹痛偏要往里面挤。
搬箱子的人想先让一下的时间都没有,直接给撞上了。然后箱子就倒地上,衣服散了一地,全都脏污了。”
小福子听了大概,一时间也不知该说什么好。又不能怪谢知府腹痛,也不好怪搬箱子的人没注意。
陛下的衣服都脏污了,这事不小。搬箱子的人和小豆子都不好处理,小福子得自己去一趟才行。他让小豆子先等一下,自己进去和陛下说一声。
片刻后,小福子跟着小豆子去了箱子倒下的地方。
小福子到的时候,一群人正手足无措的站着。看到小福子的时候,都像看到了救星,连声喊道:“福公公来了。”
“见过福公公。”
“快些让我看看衣服脏成什么样了?”小福子摆手让他们赶紧把衣服拿给他看看。
衣服到手上的时候,小福子脸都黑了几分。
这衣服上怎还有脚印!
“这谁踩的?都不要命了?”
小福子手里拿着衣服,气的喊了出来。所有人都低着头,鸦雀无声。
除了不敢承认外,也是实在不知道谁踩的。当时都乱作一团,谁还注意的了脚下。
前朝奢靡,帝王衣物脏了都是直接丢弃。大瑜朝先祖立下规定,帝王衣物脏污浆洗便可,损坏再换,万不能效仿前朝奢靡浪费。
放在平时,这些衣服重新洗一下就可以。偏偏今日就启程,衣服还都是厚的,不容易干。这衣服又全脏了,陛下连换洗的衣服都无。
没办法,只能先挑选两身不那么脏的出来先清洗,其他的只能边走边洗。
小福子正挑着干净些的衣服,就被小豆子扯扯衣角,他抬头疑惑的看向小豆子,见小豆子抬头用下巴示意他看后面。
顺着小豆子点的方向看去,谢致安正一脸歉意的站在那。
小福子把选好的两件衣服给小豆子,叮嘱他,“这两件先洗,其他的收好,小心别再落地上弄更脏了。”
小豆子点点头,保证道:“放心吧福公公。”
把衣服给了小豆子后,小福子朝着谢致安的方向走去。
他刚想质问谢致安,就听谢致安充满歉意道:“福公公,实在是不好意思。我昨日喝多了酒,早上又吃坏了肚子,这才酿成大祸。不若我跟着福公公去见陛下,向陛下说明,也能叫他们免受责罚。”
陛下的衣服全部脏污不能穿,即便是陛下不追究,摄政王也会追究。
小福子转头看向收拾衣服的几人,瞧着他们个个都满面愁容的。
没人比小福子更清楚,摄政王对他们陛下的事情能有多在意上心。这事要是谢知府隐身了,他们定然是要被狠狠责罚,丢半条命的。
他对谢致安道:“谢知府,这事要和摄政王说清楚才是。”
谢致安连连点头,依旧一副歉疚模样,“福公公说的是。”
小福子见谢致安如此配合好说话,心里的气也消了大半。
“谢大人跟我走吧。”
路上,小福子走在前面带路,谢致安紧随其后,一直沉默无言。
跨过一道石拱门,要往长廊里走时,一直没出声的谢致安突然问道:“福公公可还记得双亲是何模样?”
小福子停下脚步,有些奇怪的看了谢致安一眼,“谢知府问这个做什么?”
“只是好奇罢了。福公公年纪看起来不大,就已经是陛下身边的总管大太监,可见福公公是难得的人才,因此好奇福公公的双亲会是什么样的人。”
谢致安一番话说的小福子心里高兴,他转身继续向前走,也乐意回答谢致安的问题,“我进宫很早,已经不记得双亲是什么模样了。只知道他们是佃户,靠着主人家给的粮过活。我被送进宫里,应该就是家里没吃的了吧。”
说到这里,小福子才想起来,他似乎并不清楚自己是因何进宫的。而且,随着时间的流逝,父母的面容也变得十分模糊,想不起来是什么模样了。
他笑了笑,也并不在意,如今他过的很开心,“我并不是如谢知府所说是什么人才,在没有遇到陛下之前,我是最不起眼的一个小内侍。因为陛下待我真心的好,我才有今日的一切。”
谢致安垂着眼眸,本来笑眯眯看着和蔼的脸没了笑容,“福公公对陛下很感激?”
小福子没有转身看谢致安,他低着头有些不好意思的点点头,“不仅是感激。”
更多的话,小福子没有说,他也不会说出来。
谢致安声音冷了一些,“是吗……”
他肥胖的身体突然朝着小福子撞去,肥硕的手臂勒紧小福子的脖子,让他无法动弹,手里藏着的帕子捂住小福子口鼻。
本来还在猛烈挣扎的小福子,没一会就一动不动。
谢致安把人直接扛起,环顾四周确认无人,左转朝着廊下走去进了中间的假山里。
那假山正好能容纳谢致安的身形,他往里走到底,抬手在头顶的假山石上摸索一阵,感觉到有凸起的石头后按了一下。
轰隆一声响,前面的假山石开始向右侧打开,露出一个往下的楼梯通道。
谢致安从怀里掏出一个火折子,点燃藏在通道里的蜡烛后,按下开关,假山石再次合上。
……
车队即将启程,霍烬处理完天守关战报便立即来接萧锦年去马车。
萧锦年没什么事干,便捧着书看。那书是这宅子里书房随便拿的一本,萧锦年也看不太懂,胡乱的看着没一会人就睡着了。
霍烬来的时候,他趴着睡的正香,身上还披着内侍给盖上的披风,怕他睡熟了冻着。
“陛下醒醒,该出发了。”
听到有人喊,萧锦年迷迷糊糊睁眼。看到霍烬后,把脑袋往他腰腹一抵,因睡的太久,声音也变得软绵绵的,“困。”
霍烬闻言俯身轻嗅萧锦年的脖颈,果然那股熟悉的幽香,变的浓郁了许多。
萧锦年嗜睡的有些厉害,霍烬也不忍再叫,直接把人用披风裹紧,打横抱在怀中,朝着马车走去。
院子里侍卫看着摄政王怀里抱着人,纷纷低下头不敢细看。
摄政王怀里的人是谁,他们不用想也知道。
一路上所有人都鸦雀无声,低着头当作什么也没看见。
江见知需要守孝,他要留下来,不能进京。江燕卿正和他说着话,就见周围气氛不太对劲。
抬头一看,摄政王霍烬以一种强势的却又充满守护意味的姿态,抱着怀里的人。
江燕卿说不上来那是一种什么感觉,那种强势的占有意味与爱怜都太过浓烈,十分矛盾,却又真实的出现在同一人身上。
他咂咂嘴,小声的对江见知道:“小江探花,身为御史,本官是不是该以此情此景弹劾个几百字?”
江见知一副见鬼了的模样撇了江燕卿一眼,语重心长道:“江御史艺高人胆大,下官家中还有许多没用完的烛纸,江御史想要,下官可以给江御史。”
江燕卿嘶了一声,“你这孩子说话挺气人,适合干御史。怎么样,守孝完要不要来我们御史台干?”
江见知婉拒,“有劳江御史费心,下官先守孝完再说吧。”
二人闲聊间,霍烬已经抱着萧锦年进了马车。
半晌后,江燕卿叹了口气。
想到后面可能要发生的事情,他都想辞官了。
“小江探花,你说我现在和陛下说和你一起留下来守孝,陛下同意的概率大不大?”
江见知还真认真的想了一下,“江御史家中人应该不会同意你过继给六王爷。”
江燕卿噎了一下,“你还真是个干御史的好料。”
“江御史,过奖。”
车队要启程,幽州城一众官员拜别。江燕卿夜翻身上马,与江见知挥别。
一直迷迷糊糊要睡觉的萧锦年稍微清醒了些,他见霍烬在车里,顺口问了句,“小福子又被你赶下去了?”
霍烬瞬间意识到不对,“陛下没有派小福子去别的地方?”
听完霍烬的话,萧锦年更清醒了,他坐起身道:“没有啊,你刚刚一直没见到小福子?”
“没有。”
霍烬摇头。
萧锦年打开车窗,看到车外的小豆子,“小豆子,福公公人去了哪里,可有看到?”
小豆子被萧锦年喊了名字,整个人都激动的不行。话都说不利索,舌头好像不听使唤一样,试了好几次才把话说完整,“福公公和谢知府在一起,后来去哪小人就不知道了。”
谢知府?谢致安?
霍烬自觉出事了,他按住萧锦年的手,不让他离开,“臣派人去找小福子,从即刻起,陛下不要离开臣的视线。”
萧锦年心里担心小福子,但也知道他去找和添乱没区别,只好点点头,“好。”
话虽如此,可车队没有要停下的意思,萧锦年看向霍烬,“不停下等找到小福子一起走?”
霍烬注视着萧锦年,看着他的眼睛,虽不忍心却还是开口道:“陛下,从天守关到幽州,臣总觉得暗处有什么阻挠着陛下回京。
今日小福子出事,证实了臣的猜想。所以,不管怎样,车队不能停,不仅不能停还要快马加鞭的离开回京才行。”
“那小福子……”
霍烬打断萧锦年的话,“臣让凌霜带着暗卫去找,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萧锦年还想要说服霍烬等找到小福子一起走,霍烬看出萧锦年的想法,直言道:“陛下若执意留下等寻到小福子,则会有更多的人因陛下这个决定而丧命。”
霍烬轻声问道:“陛下要选吗?”
第76章
要选吗?
萧锦年低下头,被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所束缚着。他不知道要怎么办,选什么都会让他心生愧疚。
于他而言,小福子并非只是内侍,更像是他的好友。萧锦年无法撇下小福子独自离开,他没办法做到。
可因他的这个决定,让更多人因此丧命,萧锦年也没办法接受。
世上没有两全的办法,萧锦年倍感无力,最终还是道:“走吧。”
能多活一人是一人,霍烬说了让凌霜带着暗卫去找,已经是最优解。他留下来等待,也无法改变任何的现状。
车驾行驶很快,眼看就要出城。本来去找人的凌霜却突然出现在幽州城门前,他贴近车窗,低声道:“王爷出事了。”
霍烬眼神安抚了萧锦年,随后出了马车。
“怎么了?”
凌霜神色凝重,“刚刚接到派去查六王爷佛寺和道观的暗卫来报,他说僧人和道士全都消失了。”
人不可能会突然消失。
霍烬眉心拧起,“什么时候的事情?”
凌霜快速回道:“两日前。”
两日前……
霍烬抬眼看了一样幽州城的城门,心下一沉,立即下令道:“快去让人把所有城门都关闭,不准任何人再进城出城!”
凌霜也意识到不对,立即领命带着侍卫去各个城门通知。
可惜,他还是晚了一步。
最南侧的城门前守城的将士倒了一地,凌霜本是先带着人手急速赶路,他准备走南侧城门去找小福子,没想到南侧城门已破。
他急忙上前查探,大部分已气绝身亡。凌霜仔细辨别,终于发现一个小将一息尚存,他连忙俯身出声询问,“发生了何事?”
那小将腹部挨了一剑,此时也是回光返照。他强撑着一口气,以虚弱的气音道:“谢…知府……命开城……敌……袭……”
短短几字,耗尽小将所有力气。他说完后,就彻底没了声息。
谢致安通敌?
凌霜盯着被打开的城门,他留下五名暗卫将门关上后去城墙守成。如今那些袭击守城将士的敌军不知道是全数撤退了,还是有溜进幽州城的。
凌霜又派一人第一时间将得到的消息告诉霍烬,带着剩下的五名暗卫快速离开,他还要带人找小福子。
临走时还不忘嘱咐留下的五名暗卫,等到来告知关闭城门的侍卫后,立即追上不可耽误。
霍烬接到南侧城门不知何时被破的消息,立即调派更多的人手去守城。同时还命知府的衙役全部出动,搜城。
如今这情形,他们算是被困在幽州城内了。
谢致安通敌一事不大可能,他为人胆小,最喜欢的不过就是吃喝。此事尚有许多蹊跷……
幽州城的兵力并不多,得去天守关请兵援助才行。
霍烬先派暗卫偷偷出城前往天守关,随后又拿出一个小竹筒去书房的院子里,往天上放出。
一道白色烟雾升起,迅速聚拢于空中,浓烟汇聚一起,形似牡丹。瞧着像是一朵云,一盏茶的功夫后,才开始渐渐的消散。
霍烬让院中暗卫全部撤下,两柱□□夫后,院子里出现一个衣着朴素颜色暗淡的人,这样的穿着白日在人群里十分的不起眼。
此人身形娇小,头发用浅灰色的头巾裹住,白巾覆面,声音清丽,与她一身灰扑扑的装扮完全相反,“牡丹见过主上。”
霍烬坐在木椅上,微微抬眸,“谢致安是怎么回事?”
“他平日并无异常。”想了一下后,牡丹又道,只是昨夜他没有回房,在亭中喝了酒,夜宿在那。属下不知他今日是何模样。”
霍烬又问:“谢府有何异常?”
牡丹摇摇头,“并无。”
大瑜朝每一个官员,都有霍烬的暗卫监视。牡丹当初就是被派来监视谢致安的,那时牡丹是以被婢女身份买入谢府,谁知二人竟然产生了感情。
牡丹写了密信请求嫁与谢致安,暗卫与被监视者产生感情的以往也有,结婚生子的也不少。
这并不是什么大事,只是人的情感无法控制,监视者与被监视者产生情感,不利于后续的监视。为避免不必要的麻烦,霍烬与之前一样,派人送了毒药前去。
此毒名为春日醉,每年立春时节毒发。若是没有解药,便会如同醉酒一般,精神恍惚,产生幻觉,在迷离之中,七窍流血而亡。
去的暗卫盯着牡丹喂给谢致安以及牡丹自己吃了后,这二人的婚事就算霍烬同意了。
牡丹对谢致安有情,她也猜到谢致安是出了事。
虽说身为下属,不能问主上什么。可她心里也实在担心谢致安,犹豫片刻后还是小心问道:“主上,不知谢致安他做了什么?”
牡丹以为霍烬不会回答她,甚至还会训斥她不该儿女情长。没想到霍烬回了,“南城门的城门被打开,守卫全死了。凌霜问到一人,说是谢致安命他们打开城门,随后便遭遇了敌袭。”
看出牡丹真心的担心谢致安,霍烬想了一下又继续道:“谢致安若真如你之前所言,要么藏的太深,要么就是遇害了。你回去好好查查府上,有什么异样速来回报,暗卫会配合你找到他。”
牡丹收起心里的惊讶,完全不知她的主上为何从一个没什么情感的冷血之人,竟变得有了人的情感血肉。
她的夫君消失是事实,如今生死不明,只凭着她一人之力想寻找难上加难。但有暗卫相助,就能轻松很多,她低头行礼,“属下多谢主上。”
牡丹离开后,霍烬去寻萧锦年。
幽州城门下令被封后,车队再次回到了富商宅院。
有人不想他们回京,层层阻挠,既然如此,便留下看看这背后之人究竟要做什么。
虽说城内混了敌人,可城外更加不安全。
那些消失的“僧人”“道士”,怕是都在城外埋伏。现在紧闭幽州城,将混入的敌人瓮中捉鳖,再等天守关来的援兵一同打出去。
萧锦年的院子被暗卫严防死守,小福子不在,由小豆子接替小福子的一应事物。
他这人胆小的很,对危险感触最敏锐。大半晌过去了,还一个劲的抖不停。
不过他也知道自己要做什么,浑身上下触电一样的抖,手上的活也不落,仔细的铺好床,收拾好衣物还不忘叫人通知厨子炖些梨汤给萧锦年润喉。
这幽州城干燥的很,陛下声音听着都有些哑,可得喝点梨汤好好润润才是。
小豆子心里这样想着,身体又是一哆嗦,他警惕的环顾四周发现除了忙碌的内侍外就只有坐在窗前打瞌睡的陛下。
他摸摸脑袋,十分不解。
奇了怪了,明明没人盯着他看,可他怎么总觉得有好多双眼睛在看他呢?
……
滴答——
滴答——
滴答——
水滴落在石上小坑,形成一个小水坑,滴滴答答的水声拉回了小福子的意识。
他迷迷糊糊的睁眼,发现四周一片漆黑。除了滴水的声音外,隐约还有虫鼠爬过的窸窣声。
幽暗的环境,未知的声音恐惧,让小福子害怕的蜷缩起来。他想到幼年时刚入宫,被年长的内侍欺负,关在荒僻的冷宫院落,又或是把他丢进废弃的库房锁着门,不让他出去。
这些记忆已经很久没有出现了,此时再出现,小福子发现自己比想象的更怕黑。
他的手和脚没有被束缚,可他却一动不敢动,只是紧缩在角落,心中一遍遍的想着萧锦年。
陛下一定发现我不见了,他一定会救我的。
陛下待我特别好,一定会来的。
陛下会来的……
小福子惊惧过度,又晕了过去。再醒来的时候,周围已不是漆黑一片,而是多了一盏昏黄的纸扎灯笼。
“醒了?”
空旷的洞中响起一道男子声音,这声音在山洞中的回响有些细柔,小福子抬眼看去,烛光后的人影模糊,只能看到有人盘腿坐在那,并无法看清人脸。
“你是谁?带我来是要什么?我可什么都没有,也不会背叛陛下,死了这心吧。”
小福子真的是觉得怪的很,语气也有些幽怨,也不知道是哪个冤鬼,费了这老劲的拐他一个太监来做什么。
想来想去,也就只有让他背叛陛下这一点了。
那可就真是太小瞧他小福子了,不管发生什么事,他都不可能背叛陛下的!
对面的人听到小福子的话竟是大笑起来,在空旷的山洞中回响,竟是有些癫狂之意。
小福子怕对方得了什么疯病,虽然想要靠近光源,又因害怕,还是往后退了退。
半晌,对方终于不笑了。
他用奇怪的语调,像是故意将声音变得低沉,说话显得十分刻意,“若是萧锦年是你的仇人,是他让你无法成为一个正常的男人,是他让你自小在皇宫里受尽欺凌,你也不会背叛?”
小福子想也不想道:“我所遭遇的一切,都与陛下无关!”
说完小福子心中猜测着对方的身份,直言陛下名讳之人定是对陛下毫无敬意的。这人到底是大瑜的人还是草原那边来的?
对面的人沉默片刻,又问道:“若我所你不背叛,只有死路一条呢,”
左右都活不了,小福子也心里清楚。于是他哼了一声,很是干脆道:“那你杀了我吧。”
没成想这句话让对面的人暴怒,他站起身,大步向前,一脚踹在小福子的头上,对着蜷缩起来的小福子吼道:“为了萧锦年选择去死,没用的东西!”
这一脚用了大力气,亏得小福子自小挨打惯了,知道要怎样能最好的护住自己。那人狠狠的踹了他后就离开了,小福子有些可惜,刚刚第一时间抱住了头,没能看清对方的长相。
不过对方走的急,灯笼没有拿走。
小福子用手臂挡住了那一脚,现在手臂疼的厉害。他哆嗦着手,把灯笼弄到自己的脚边。偌大的山洞黝黑一片,只有一小片地方因灯笼的烛光被照亮。
小福子双手抱着腿缩成一团倚靠山体,他偏头看着灯笼里跳跃的烛光,不知道它什么时候会熄灭,也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能被找到。
更不知道,自己会不会被人找。
……
深夜时分,王府范围内的山脚,岩石轰隆移开,露出半人高的洞口。
不消片刻,里面走出来一人。
此人一身玄衣,身形削瘦,他俯身出了洞口,站直身体后发现前方正站着一个人。
漆黑的夜晚,远处有王府的灯笼亮起。而此地因荒僻无人,除了月光什么也没有。
江见知看着眼前熟悉的身影,即便无光只能看见轮廓,他也能认出。
“义父。”
第77章
青年一袭白衣,身形如松竹之姿立于月下,面容清俊,眼下有一片青黑似是许久没有休息好。
二人对视,萧钰在江见知的脸上并没有看出丝毫震惊之色。他眉头微挑,也不解释什么而是反问,“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江见知低垂着头,如实回道:“给义夫整理衣冠时发觉了不对。”
闻言萧钰脸色骤变,他跨步上前,一把掐住江见知的脖颈,双眸凶狠手指不住的用力,似乎要掐死江见知。
被剥夺呼吸的江见知面色涨红,他不敢多做挣扎,只一味忍着。因缺氧严重,额间脖颈的青筋都凸了起来。
在最后关头,萧钰还是松开了手。
江见知即刻弯腰捂着脖子,胸口大幅度的起伏,大口的吸着气。
脸上的颜色慢慢恢复正常后,气息也平稳了许多。江见知再直起腰时,萧钰已经不在原地。
他看着空无一人的前方,心像沉入了深海一般。
空洞,无奈,不着边际的虚无不安。
江见知一路走回去,他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脑袋里想了很多又好像什么都没想。回到他自己的小院后,发现书房的有灯光。
脚步微钝后,还是选择进了书房。
进去后便看见萧钰倚在罗汉塌上,手肘撑着塌上小桌,正举着一本书看。
江见知深吸一口气,调整了心绪,走上前恭敬行礼,“儿子见过父亲。”
萧钰身上难的什么宗,教元素都没有,因为没了那些夸张的装饰,人的视线会更聚焦在萧钰本人身上。这才发现,他人偏瘦,样貌又十分不俗,唇红面白。
此时的一双眼眸充满锐利的杀气,烛光下更显的五官凌厉。但眉眼之间那一抹阴柔之气又十分突兀。本是凌厉惊艳之姿,那阴柔之态让人顿感维和,又无法忽视。
萧钰放下手里的书,懒散的朝着罗汉塌边上的围挡上一靠,一只腿屈着,手臂随意搭在腿上,眉眼轻抬极为轻佻的打量着如白雪一般的江见知。
“说说,怎么发现的。”
江见知低头,避开话题,“父亲方才不是已经知道了。”
萧钰轻嗤一声,顿觉无聊。也不再溜着江见知玩,下巴一抬示意他坐到边上,“去那坐着,抬头看着你脖子疼。”
江见知悄悄抬头看了萧钰一眼。
见对方脸上没有什么生气的表情,小心询问,“儿子给父亲捏捏?”
萧钰闻言眉头一皱,婆婆妈妈的烦人的很。
“滚去坐着。”
江见知闭嘴了,他老老实实坐了下来,依旧低着头。萧钰撇了一眼江见知,看他还算老实乖巧的份上,也没那么生气了。
“后山密室,小福子在里面。你每隔一日送点吃的喝的进去,吃喝拉撒随他自己,不用多管。等事情告一段落,再把他放出来。”
“儿子知道了。”
见江见知什么也不问,依旧老老实实的听他的话做事,萧钰懒洋洋的扫了江见知一眼,突然笑了一声,“你看着老实乖巧不谙世事的模样,可对王府的一切又心知肚明。
不管是山下的密室,还是本王的隐秘,就连小福子的事,你怕是也知道的一清二楚。”
萧钰倾身向前,指尖挑起江见知的下巴,看着他的脸,注视着他的眼睛,问道:“江见知,君与本王之间,你要选谁?”
江见知的视线触及萧钰的眼睛,便偏移开。他紧张的喉结滚动,双手紧握,有些艰难的说出了自己的选择,“父亲,陛下与先皇不同。”
无须多言,萧钰已然知道江见知的选择。
他重新倚靠在围栏,仰头大笑起来,“皇兄你可真是生了个好儿子啊!我的两个儿子都选了你儿子!”
江见知不敢再多说,只是低着头,怕触怒了萧钰。
等萧钰平复了情绪后,江见知就听萧钰道:“我少年时在一次围猎中伤了身体,御医说我今后恐难有子嗣。这句话,让我彻底无缘皇位。”
“经过一段时间之后,我也看开了。皇位既无缘,那做个逍遥王爷也不错。但恐难有子嗣,不代表一定没有子嗣。府中新进的一个通房丫头有了,我知道这可能会是我唯一的孩子。”
“那时候,其他兄弟们接连出事。我也察觉到不对劲,并不敢声张有了子嗣。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将通房送去庄子上养胎,孩子生下后我去看了几次,之后为了掩人耳目,更是连看都没再去看。只当那孩子是庄户人家的孩子,我只要知道他还好好活着,平安健康就够了。”
“可偏偏就连这点心愿,他都不如我的意!”
萧钰想到过往,面色发狠,“我早已无心皇位,也只是想让我的孩子平安的活下去!可他,我的好皇兄,还是把孩子找了出来。”
“他当着我的面,给我的孩子净了身。那孩子才那么小,他明明什么都不知道!”萧钰声音发了狠,怒视着江见知,“他说要惩罚我,要我活着,可死罪能免,活罪难逃。不仅我的孩子要入宫当太监,为了避免我再有子嗣生出祸端,我也要做个太监。”
萧钰说罢又笑了起来,他笑的癫狂,俊美的脸上带着扭曲的恨意,他低声怒吼道:“为什么!为什么你们都要选择萧锦年!他的儿子凭什么让我的儿子心甘情愿的给他做牛做马!”
这些事情,江见知早就猜到了。
江见知心细如发,王府里对他不设防。他曾无意撞见萧钰沐浴,虽然萧钰遮挡的很好,但他还是看了大概不过也不能确定。
后来王妃突然身死,隔年侧妃也身亡了。江见知觉得蹊跷,暗中查了许多,无意间发现了后山的密室。
江见知在密室里发现了侧妃脏污的外袍,还有不少的刑具。
那时江见知就猜想王妃与侧妃的死,不是意外。
联合萧钰在先皇忌日那日都会关起门痛快饮酒高歌,想到之前无意间看到的萧钰沐浴模样。
而王妃与侧妃都是先皇赐婚,若萧钰对先皇的恨意浓烈,她们因为先皇的关系,在王府的日子度日如年。身体与精神的双重折磨,让她们选择了死亡作为解脱。
后面妾侍遣散,也不是因为萧钰伤心过度,这件事倒是和江见知有关。
萧钰因身体原因不入后宅,后宅男子只有江见知。有些人起了不该有的心思,那时江见知吓的躲在书院好几个月不归家,萧钰发现后直接将人都发卖了出去。
此后王府里的主人只有萧钰和江见知。
江见知此前也并不确定事实是否如他所想,他得出的那些结论是由多个疑点线索拼凑出来猜的,今日萧钰的自白是第一次证实他的猜测。
他能明白萧钰的恨。
沉默片刻后,江见知道:“父亲可知这届的状元是个坡脚的农家子?榜眼是个军户,探花则是一个被王爷收养的家仆之子。”
“儿子得父亲收养,脱了贱籍,可说到底也只是个仆人之子。这并不是成为父亲的养子就能抹去的事实。”
“从古自今,前三甲没有一人是有疾在身,或是军户出身,更不会是家仆之子。可陛下摒弃所有反对的声音,他只要给我们一个公平与公正。”
江见知回想着被点为探花时的喜悦,打马游街时的快意,“此后儿子与陛下有了更深的接触,发现陛下是真的心系百姓。陛下脑子里有很多奇怪的见闻,做出了许多东西,这些东西假以时日,一定会改变大瑜,让大瑜变得越来越好。”
“陛下他不在乎他人评价,夸也好,骂也罢。他可以弯腰,可以低头,一切都只想让百姓能活的更好一些。”
萧钰脸色越发的难看,他出声打断道:“够了。”
江见知起身,掀开衣袍重重的跪下,额头叩响地面,诚恳地请求道:“父亲,收手吧。”
“兔崽子!”萧钰抬脚就是一踹,江见知白色的衣服肩头印着个脚印,人被踹倒在地。
“一个要为他死,一个要我收手,你们一个两个都被萧锦年灌了迷魂药不成?”
萧钰是恨的咬牙切齿,他亲生儿子和他唱反调,精心培养的养子去了一趟京城也和他唱反调。
气死他了!
江见知不敢再说萧锦年的好,怕激怒萧钰。于是采取迂回战术,小心翼翼的说:“父亲有所不知,摄政王霍烬极为忠君。他定会极力护着陛下,霍家军所在的天守关离幽州城又极为相近,儿子是怕父亲不敌摄政王,并非一心向着陛下。”
萧钰冷眼看着江见知,要不是江见知最后那声恭敬的陛下脱口而出,他还真信了江见知的鬼话。
不过他这个便宜儿子说的也没错,要想让萧锦年死,霍烬确实是个麻烦。但老天爷这次似乎是站在他这一边,他知道了一个大秘密,还有一个意想不到的人相助。
霍烬,算不得什么阻碍。
大不了,都杀了。
想到江见知一直作为心腹之臣跟在萧锦年身边,江见知还真的是一点关于萧锦年的事情都没和他说,萧钰又气不打一处来,抬腿又是一脚。
直接把江见知踹懵了,搞得他仔细回想刚刚的话,和没夸陛下啊,怎么又踹他?
“滚出去。”萧钰重新坐回罗汉塌,多看江见知一眼都觉得闹心,这白眼狼,白养了,“你若是还感念本王养你一场,就老老实实呆着,假装什么也不知道。但要让本王发现你要搞什么小动作,别怪本王不念父子之情,杀你泄愤。”
江见知站起身,老实的给萧钰行礼,“儿子知道了。”
第78章
如今幽州城戒备森严,之前来城中送别皇帝车驾的官员们,也尽数被困于城内。
为官数载,他们也清楚是出了事。皇帝和摄政王都在城里出不去,他们还是不要折腾老老实实猫在城里保命的好。
官员们没作妖,老实呆着也让霍烬省了不少心,把人手都派去防守和寻找小福子还有谢致安上。
在大瑜,邻里之间都需互相做保,周围多了什么人有什么异常大家也能察觉到。知府的衙役们更是十年如一日的守着幽州城,大街小巷有几个狗洞他们都清楚的很。
加上百姓们的配合,第二日,天刚亮,衙役们就顺藤摸瓜的在幽州城里挖出了十七名可疑人员。
经过审问,发现他们都不是大瑜人。
他们肩膀处都有刺青,有的是狼头,有的是蛇头。这些人都是来自关外的部落,但不是同一个部落。
暗卫中有通晓草原部落语言的,进入地牢审问,也没有问出什么。这些人都被药毒哑了,也不通文字,什么都说不出来。
不知道目的,不知道还有多少人,这种感觉像是被阴毒的毒蛇在暗处紧盯。
除了在对方出击时防备以外,连主动攻击的权利都没有。
对方在成功把萧锦年留在幽州城后也没有消迹太久,在抓住那十七名草原部落敌军的当天晚上,幽州城东西南北四侧城门,遭到了不同程度的攻击。
瞭望台的将士虽说第一时间发现了不对劲,可架不住他们人多。而守城官兵都有定数,若非有萧锦年的护卫队和霍烬的暗卫一同抵御敌袭,幽州城这次怕是要损失惨重。
这些人与偷袭天守关的又有不同,他们除体型高大壮硕外,手中武器装备精良,这次的突袭,对幽州城造成的武器损耗很大。
每个洲城守城军都有定量,幽州城因为离天守关比较近,本就有军队在前面做一道屏障。因此幽州城的守城军数量要更少一些,只有一千人。
他们配备的武器也都是天守关淘汰下来的,箭矢这些消耗品,也是战场清扫时收集回来二次甚至是三次四次利用的。
给到幽州城的箭矢,铁箭头都是有一定程度上磨损的。用是能用,但威力上肯定不如没有磨损或是磨损程度低的。
幽州守城军的人数和武器都不行,昨夜的战斗一直持续到天亮,守城军死伤过半。
霍烬天没亮就离开宅院去了知府,和守城军将领孙瑜西,对着城防图结合这场突袭战重新布防幽州城的军事防护。
南侧城门外是农田庄子,比较荒僻,之前的守卫也很薄弱。北侧前面虽有天守关做挡,但是这群人明显是过了天守关就在幽州城附近埋伏着。之前幽州城都是严防东西两侧城门,这次则是彻底掉转,着重加重南北城门的防护。
带着暗卫出城寻找小福子的凌霜,也终于找到了一丝蛛丝马迹。
这一路都是荒郊野岭,连破庙都没有一间,地面上却有新的车辙。凌霜带了两人跟着车辙去寻,其他人去别的方向寻找。
车辙的痕迹断在一座无名山的山脚,此山不算大,速度快点爬到山顶只需半个时辰。
凌霜发现有一处草木有被压过的痕迹,他抬脚跟着向前,仔细辨认着周围草木是否有被压踩迹象,走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凌霜在地面的落叶上发现了血迹。
血迹是一滴一滴,像是人故意留下,形成一条隐秘的路,指引着凌霜跟着血迹走。
凌霜对跟着他的两名暗卫道:“注意观察脚下的血滴,跟着血滴指示的方向走,小心着些周围,别被人埋伏。”
“是。”
三人一路跟着血滴前进,发现血滴断在一个山洞前面。他们掏出怀中带着的火折子,吹燃冒出火光后,朝着山洞里走去。
这山洞的通道比较狭窄,只能够容纳一人通过。在拐了几次弯后,通道变得宽了一些,同时,血腥气也越发的浓郁。
再一次的拐弯之后,狭窄的受限的视线豁然开阔许多,而眼前的景象,也让三人表情变得极为凝重。
足够容纳数十人的洞穴之中,躺着四具尸体。
最中间的那具尸体,体型有些肥胖,眉眼祥和,眼角有因经常笑产生的明显细纹。
谢致安,死了。
他的右手手腕处少了一小块肉,整只手都像是泡在血水中一样,全都被血染透了。凌霜的目光落在尸体右手的手腕,外面引他们找来的血滴,应是谢致安故意留下,为了让人发现能够找来。
造成谢致安死亡的伤却并非是手腕上的伤,而是胸口处的刀伤。谢致安胸口处有一大片血迹,染透了深灰色的衣服,那一块周围的颜色比其他地方要更深。
而其他三具尸体,则全是派去天守关请援兵的暗卫。
凌霜没有找到小福子,却带回了谢致安还有去天守关请援兵的暗卫尸身。
霍烬叫了仵作前来简单的验尸,确认死亡时间。同时也派人去谢府叫来了牡丹,也就是谢夫人前来认尸。
牡丹的手有些颤抖,她缓缓掀开白布,心中下意识的祈求着白布下的人不是谢致安。可当她看到那熟悉的眉眼后,所有的希望都被打破了。
她的手似乎承受不住白布的重量,握着的一角直接落下,搭在谢致安的脸上,盖住了他大半张脸。
暗卫受训时会严格训练个人情绪的掌控,可如今的牡丹,却是控制不住的落泪。她没有哭出声音,眼泪不受她控制的往下落,越想停下,越停不下来。
霍烬没有出声,只是站在一旁看着。
他似乎能理解牡丹此刻的心情,他连想象陛下受一点伤都不敢想。死去心爱之人,定是痛彻心扉的。
牡丹瘫坐在地,握着谢致安的手,放在她的脸上,默默的哭了好久。
等她哭不出来时,已经过去不少的时间。霍烬早已离去,屋中无一人,只有一名暗卫在门外守着,等牡丹的情绪平稳。
牡丹调整好情绪,她再次掀开白布,仔细的看着。躺着的人脖子右侧有一颗小小的红痣,眼角的笑纹也是牡丹所熟悉的样子。
她确认这是她的夫君。
门外的暗卫得到牡丹的确认,将结果报给了霍烬。
霍烬听完让暗卫先退下。
之前仵作验尸说了谢致安的死亡时间,大概在两日前的凌晨。
可第二日,谢致安还出现在了宅院,随后跟着小福子一起消失了。
也就是说,第二日出现的那个人,不是谢致安,真正的谢致安在凌晨已经死了。假的谢致安,费劲周折的,带走了小福子。
又或者说,暗中的人费尽周折杀了谢致安,派人假扮谢致安,就为了带走小福子。
小福子……
霍烬指尖轻轻的点着桌面,仔细回想着有关小福子的一切。并没有发现小福子有什么不同之处,只是回想时,霍烬总觉得有些似曾相识的感觉。
似曾相识……
他在哪里见过和小福子差不多的人?
眼睛很熟悉。
霍烬指尖的动作顿住,他想起来小福子给他的熟悉感是来源于哪里了。
是萧钰。
这二人眉眼之间的神韵很相似。
虽说萧钰长相不错,但因萧钰示人时穿着怪异,打扮夸张,大家的视线并不会太过落在他的长相上,反而会更加关注他奇怪的打扮。
但在牢狱里,萧钰卸去一身奇怪专属,一身简单里衣,披散头发。
让霍烬的视线盯着了萧钰的脸,从而完全记住了萧钰的模样。回想小福子时,记忆中小福子就给了他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不是小福子自身给他的熟悉感,而是曾在另一人身上,看到过和小福子差不多的神韵。
萧钰与小福子……
霍烬似乎想通了。
谢致安有两个,萧钰为何就不能有两个?
真的谢致安死了,而牢里是的却是假的萧钰。
小福子也不是遇险了,是被萧钰不惜一切,弄出幽州城,保护了起来。
至于萧钰为什么要如此费周折,不惜杀了谢致安暴露替身,也要把小福子弄出幽州城护起来。
看他二人眉眼间相似的神韵,定是有血缘关系。
不可能是兄弟叔侄,那只能是父子。
而是父子关系,小福子又为什么会成为内侍,应当是先皇的手段。
这也能说得通,萧钰为什么要明面上是养僧人,道士,实际上是养私兵。不惜假死拖延时间,将陛下困在幽州城。
如今除了养私兵外,萧钰怕是还通敌叛国了。
而萧钰做饭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复仇。
先皇死了,他就向先皇的儿子复仇。
总归要有人来承担他心里的恨意。
霍烬弄清楚缘由,并没有觉得轻松,反倒觉得棘手。
他了解先皇是个怎样的人,先皇手段毒辣,为人又十分多疑。因猜忌,不光是杀兄弟,儿子嫔妃也都杀。
他最后临危受命,被先皇托孤成为摄政王,又有军权在手。
也不是因为先皇多信任他霍家,完全是因为霍家的当家人都短命。
霍家历任家主要是选择有能力的,那便都有怪病,这怪病又是发狂又是短命。
要是选没能力的,虽然不会发狂也不会短命。可也因无能而碌碌无为,霍家落败也是迟早的事情。
霍家百年无一例外,为了家族的长久发展,历任家主甚至会想尽办法生出有怪病却天资绝艳的孩子来继承霍家的一切。
短命又如何?
只要在死之前生出能继承家业的下一代就可以了。
霍家人的怪病历任皇帝都一清二楚,这样的怪病使得他们即便有野心,也没命去享。不如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做历任皇帝手里的刀,这样得到的反而更多。
先皇就是知晓这点,所以让霍烬做摄政王。即便霍烬权柄在握又怎样,反正也活不过他的儿子。不如老老实实的辅佐他儿子当好皇帝,还能为霍家下一任家主谋得一些好处。
霍烬清楚,先皇这样的人,兄弟都杀光了,留下萧钰这个六王爷,不可能是因为什么兄弟情意深厚。只能说,萧钰活着,比他死了更能满先皇的意。
想到萧钰在外一直是未有子嗣,只有江见知这个养子。霍烬也不难猜出,萧钰是无法再有子嗣。
不能再有孩子,唯一的亲儿子还做了内侍。
活着比死了痛苦。
先皇对他的兄弟们,还真是从不手软。
大概拼凑出了事情的原貌,霍烬也觉得这次想要顺利回去,绝非易事。
萧钰蛰伏多年,为了报仇,定然是做了万全的准备。
如今暗卫出不了幽州城,到不了天守关,援兵不来,幽州城靠他们也坚持不了多久。
第79章
派去天守关请援兵的暗卫都被找出来杀害,霍烬也知道不能再派暗卫甚至是守卫去。
只要对方也是训练有素,不论暗卫或是侍卫怎么隐藏改扮,同类都会感知到对方的存在。
封城的这两日,也有不少百姓偷偷翻一些难找的犄角旮旯跑出去。这些人萧钰似乎并没有放在心上,跑几只蚂蚁对萧钰来说没什么影响。
想要成功把幽州城的消息递到天守关,只能让不起眼的小人物去才行。
幽州城的百姓定然不行,他们虽然不起眼,但是心理素质不行。
霍烬把视线放在了那几个内侍身上。
命暗卫将内侍召集起来,在暗卫询问之后,无人敢应答。
幽州城的消息必须递到天守关,霍烬眼神变得危险又淡漠。一旁的暗卫上前一步,对着内侍们道:“三息后再无人出来,便全部格杀。”
内侍们低着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一个个心里都怕的要命。可要是不站出来又必死无疑,站出来了,真出去送消息,也会死。
“一。”
“二。”
随着暗卫的数数,内侍们脑门冒汗,脚步要踏不踏的。
“三。”
“小人愿意前往。”
“小人愿意前往。”
“小人愿意前往。”
暗卫三声落下,七名内侍,有三人站了出来。另外四人脚踏出一步,看到有人踏出说愿意前往后,立即缩着头站了回去,没有喊出声。
看着躲在后面的四名内侍,霍烬让侍卫将他们全部押下关牢里去了。
人贪生没错,但眼下内外忧患,霍烬不能把这样的人放在萧锦年的身边伺候。
若是有个万一,这四人会是为了活命,最先捅刀子的。
四人被拖下去的时候,惊恐的呼喊饶命。侍卫充耳不闻,耳朵被吵的嗡嗡响时面无表情的来了一句,“再叫唤就割了你们的舌头。”
此话一出,内侍们不敢再出声,世界瞬间安静了。
留下来的三人都低垂着头,身体瑟瑟发抖。
暗卫捏着三人的嘴,挨个喂了颗褐色的小丸子,又给每人一个小木瓶。
暗卫道:“别想着出城后干脆直接逃跑,此毒每逢月圆夜发作,届时会腹痛难忍万蚁噬肉。木瓶里面有三颗解药,足够你们撑三个月。三个月内回来,会给你们彻底解毒。”
小豆子瘪着嘴,眉头拧巴在一起,心里害怕的不行,只能暗卫说什么他都点头。
三个月也是幽州城能坚持的最长时间,若是三个月内天守关都没能派援兵来。
他们即便是回来,幽州城也没人能给他们解药了。
霍烬目送着三名内侍离开,只希望这次能成吧。
小豆子三人在幽州城衙役的帮助下,成功乔装改扮混在一堆逃城者里面。
三个人小豆子年纪最小,五公公是个精瘦的中年人,他这年纪,面白无须其实比较突兀。所以给他脸上抹了炭灰,又贴了假胡子,穿的也比较破烂,看着像是饥寒交迫许久的乞丐。
另一个比小豆子大一点,叫小余子,体型比小豆子胖一圈,也比小豆子高一个头。
他和小豆子两个人扮成兄弟,脸上也抹黑了,身上穿着补丁衣裳,脚上踩着草鞋。
他们混在逃城者的队伍里,在守城军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情况下,成功逃出了幽州城。
三人一直在宫里生活,心里承受能力和见识要比寻常百姓强一些,警惕性也一样强一些。但他们心里过于紧张害怕,倒是和那些逃城者害怕被守城军抓住的紧张模样如出一辙。
加上他们所谓的侦查力和反侦查力是趋近于零的,因此暗处盯着逃城者的人看到三人时,并没有觉得有什么不对。
逃出幽州城的普通百姓不在他们的追击范围内,也没那么多人手去追,就这样,小豆子三人成功的避开了眼线,离开了幽州城范围。
只是他们要往天守关就要向北,北面的大路小路肯定都守着人。留给他们的只有未曾有人走过的山路。
三人来到山脚,互相看了一眼,咬一咬牙,爬!
……
洛安城。
王仲淮收到了霍烬封城之前,派人快马加鞭送来的密信。
里面写了天守关遇袭,不日边关便会乱起来。还有萧钰身亡,回洛安的时间往后推迟几日,让他先稳住朝局。
如今天气暖和,河面化了冻。他们会水陆结合的行路,回来的时间会缩短很多。
又叮嘱王仲淮千万不能让朝局因天守关的战乱影响变的更乱。
王仲淮抬手算算时间,这密信从幽州城千里迢迢的送来,也耗费了些时日。仔细算算,路上快一些,差不多再要大半个月,陛下车驾就能抵达洛安城了。
又看了一遍密信,王仲淮忍不住摇头叹息。
边关安稳多年,没想到还是又乱了。
这封密信内容,王仲淮没有再让第二人知晓。边关战乱一事,现在能瞒一会是一会。等陛下回来坐镇后,消息再放出去,洛安城乱也乱不起来。
要是现在就叫官员知晓,又是山中无老虎的时节,只会徒惹事端。
王仲淮只能守着秘密,每天掰着手指头数萧锦年归来的日子还有几天。
而远在幽州城的萧锦年,此时正在昏睡。
从两天前起,萧锦年就一直昏昏欲睡,睁不开眼。不仅如此,稍微清醒的时候,吃东西也没什么胃口,甚至还吐过好多次。
霍烬担心的要命,时不时的就给他诊脉,又发现萧锦年身体好得很,并没有什么异样。
房间内光线昏暗,萧锦年整个人陷在床褥里面,露出精致漂亮的脸庞,长长的睫毛卷翘,脸颊因热气染上一层薄粉。
霍烬习惯性的按压萧锦年的手腕,脉相依旧是无任何异样。
看萧锦年的样子也不像是中毒,霍烬毫无头绪,心里很乱,也很不安。他俯身轻嗅萧锦年的颈侧,熟悉的幽香安抚着他焦躁不安的情绪。
片刻后,霍烬意识到不对,又仔细的轻嗅。
不对。
距离上次幽香浓郁,深陷欲海的时间已经过去一个多月。按理说,此时陛下身上的幽香程度应该越发浓郁才对。
可为何如今闻着只是比平时稍微深一点,并没有像之前那样如同潮水一般汹涌,像是能把人溺毙其中。
莫非陛下的异样,是因这幽香异常导致?
霍烬指尖轻蹭萧锦年的脸,他心底的不安感越来越强烈。他对萧锦年身体异香完全不了解,可以说是束手无策。不清楚此时萧锦年的状态到底是好还是不好,那种无力感,让霍烬倍感折磨。
萧锦年似乎是睡足了,他的眼皮轻微颤动,随后慢慢睁开了眼。
这两日睡觉醒来,第一眼总是能看见霍烬。
看见霍烬用很无措很难过的表情注视着他。
萧锦年没有说话,伸出手指按压住霍烬两边嘴角,然后晚上推,“霍烬笑一笑。”
霍烬握住萧锦年的手,轻轻吻上,嘴角微微上扬,低声呢喃一声,“陛下……”
最近幽州城几乎每日夜间都会被敌人攻城,萧锦年摸摸霍烬下巴的青茬,很是担心霍烬的身体,“你每天又要退敌又要担心我,自己的身体都顾不上。好好休息,不用担心我,留了那么多暗卫和守卫护着,我不会出事的。”
霍烬颔首,“嗯,臣知道。”
“你只会说知道。”
萧锦年感觉到霍烬似乎很不安,这种不安已经影响到霍烬的正常生活。他不知道怎样才能帮助霍烬消除这种负面的情绪,只能在清醒的时候,霍烬在他身边时,多给他一些安全感。
他环抱住霍烬的腰,勒的很用力,整个人像小猫一样往霍烬的怀里钻,“我在抱着你霍烬,我会一直在的。”
霍烬低头轻嗅萧锦年发间香气,更加用力的将人扣在怀中,“不管发生什么,臣都会保护陛下。”
萧锦年被抱的喘不过气,推又推不开,没办法张嘴就对着霍烬月匈前咬了一口。然后他的下巴就被扣住,不仅被压的喘不过气,连仅有的呼吸都被对方的唇舌剥夺了。
……
幽州城在无尽的攻城下,又坚守了大半月。
天守关的后山出现了三个饥肠辘辘,精疲力尽的人。
他们浑身脏污,头发黏腻,撑着木棍佝偻着身体行走,脸上脏污太重,看不清五官,像是野人一般。
这一路小豆子三人靠着吃草叶,偶尔能捉住些野兔果腹。渴的时候有溪水就喝溪水,没溪水就硬忍着。
靠着活下去的意志力,终于撑到了天守关。
小余子和五公公实在是走不了了,正巧眼前出现了山洞。小豆子朝里面看了一眼,似乎是有人使用的痕迹,“这里不安全,你们再咬咬牙,一起下山吧。”
五公公还没来得及说话,刚要张口,人就直接晕了过去。小豆子吓得连忙探五公公鼻息,发现还有气,放下心来。
“小豆子,我也实在是走不了了。”
小余子指了指他的脚,小豆子这才发现,小余子的双脚都被血染红了。
“怎么回事?”
小豆子要查看,被小余子阻止,“脚底磨烂了,实在走不了了。小豆子你去吧,我在这守着五公公,若是你成功送了信,我和五公公在这不幸遇难,还请你看在咱们这段时间的患难与共下,能帮我和五公公收个尸。”
“别胡说,这山洞只是有人用过而已。万一对方就是个好人呢,我去送信,你带着五公公躲好了,知道吗?”
时间不等人,小豆子叮嘱完后,就立即转身下山。
这段时间的经历,小豆子也蜕变了许多。
他的心智与心性都更加的坚定,遇到事情也不是先发抖,而是能自己拿主意做决定了。
慢慢的,三人小队从以年长的五公公为首,变成了以小豆子为首。
小余子被小豆子安慰这一下,心里也没那么紧绷,点头说会好好躲起来,让小豆子也小心,他和五公公会等他来。
下山的路比上山更难,小豆子的身体状态也不比小余子还有五公公好到哪里去。
他走到一半,身体已经超出负荷太多,腿甚至无法直立行走。他的小腿只要稍稍用一点力气,就会痛的像踩在刀尖上,每一步都是钻心刺骨的疼。
眼看着天守关军营就在眼前,小豆子不可能就这样放弃。
男子汉大丈夫,这点痛苦算什么!
小豆子趴在地上,把装着信件的竹筒还有装着解药的小木瓶握在手里,以免待会丢了他不知道。
他用手肘和膝盖侧面配合,今天就是爬,他也要爬到天守关的军营。
第80章
天守关军营因为敌袭的原因,山脚下也安排了将士看守。
小豆子费尽力气爬到山脚,看到有将士后喜极而泣。
他还以为要走好远才能到军营,没想到现在就到了。
正准备呼喊,将士们已经发现了小豆子。他们拉满弓弦,高声喝道:“来者何人!速速停下!”
小豆子看到对着自己的利箭,当场就不敢动弹,老实的趴在地上。不过他实在是没力气说话了,干脆等着人走近了再说。
弓箭手在上方拉弓掩护,三五将士形成包围圈慢慢靠近小豆子,手里的刀剑紧握,只要小豆子有一点异动,他们就会迅速出手解决了他。
感知到危险,小豆子趴地上一动不动,直到被将士拿绳子给捆起来。手里的竹筒和装药的小木瓶全都被收了上去。
小豆子急忙道:“竹筒里装的是摄政王派小人送来的密报,小木瓶是小人的解药。官爷们将东西呈上去,千万别将那小木瓶丢了。”
将士把小豆子的话听了进去,由一人向上呈交。
听说是摄政王派人来送的密报,这人验了身份确实是个太监,上一层的将领猜出幽州城可能出了事,连忙又往上递。
秦衡看到密报的时候,已经是两个时辰后。
听下面人禀报,知道一起送来的小木瓶是那内侍的解药。他打开小木瓶,将里面东西倒在掌心。
是一颗褐色的小药丸。
把药丸重新放回去,小木瓶递给手下人,“还给那个内侍,顺便把人带来见我。”
小豆子是被扛进将军营帐里的,他又累又饿,东西送到后撑着的最后一口气也泄了,没一会人就晕了过去。
足足两个时辰,一点也没有要清醒的痕迹。
秦衡盯着小豆子看了一会,知道这是累狠了。让人先去备些热水,在弄点吃的过来。
昏迷中的小豆子被人扒干净洗了澡都没反应,最后被将士穿好衣服扛到圆垫上,让他上半身趴在桌上。
在秦衡的示意下,将士端来热腾腾的吃食,肉香四溢,食物的味道往小豆子的鼻孔里面钻。
肠胃传来一阵响声后,小豆子吸着鼻子,慢慢清醒过来。
睁眼就看到眼前有烤羊腿,小豆子眼睛里就只能看见这个,其他什么都看不见,抬手就抓,放往嘴里撕咬。
真的是饿死人了!
小豆子狼吞虎咽了好一会,胃里有了食物,也没那么难受了。他才注意到自己身上脏兮兮的衣服换了,人也被洗干净。
“公公可吃好了?”
秦衡见小豆子回了神,这才出声询问。
听到声音,小豆子转头,看到主位上坐着一年过半百,十分威严的将军。他下意识的哆嗦一下,想到自己来这里的目的。
“将军,幽州城……”
“幽州城的事情本将军知道了,也已经点好了兵,一个时辰后就出发。”秦衡把人叫来是有别的话要问:“幽州城是何时有的异样,公公可知晓?”
霍烬的密信简短,只说了被困幽州,需天守关派兵援救。
秦衡对事情具体如何发生,一概不知。
其实小豆子知道的也不多,只把自己晓得的都讲了。
“本是从天守关军营回了幽州,谁知六王爷去世了,陛下车驾便停了下来等六王爷入土为安后再走。
可出发的那日,伺候在陛下身边的内侍总管福公公不见了,车驾到了城门时,摄政王又突然下令封闭城门。
再然后,幽州城就遭遇了敌袭,听说是关外草原上的部落。各个都凶猛的很,守城军武器装备不够,抵抗的很不易。
摄政王之前派出去的人也都被他们杀了,我们走的山路躲过了他们的搜查,这才成功来到天守关。”
说到这里,小豆子想到小余子和五公公,他连忙道:“将军,与我一起来的还有两名内侍,他们走不了路了,在山里的一处洞穴里躲着。还请将军能派将士与我一同上山寻找。”
秦衡从小豆子那了解事情的始末,也应了小豆子的请求,让人跟着小豆子去山上找人。
小豆子离开后,秦衡独自一人想了好久。
他身为老将,对上一辈人的恩怨多少了解一些。
驻守天守关这么久,他也时刻关注着幽州城六王爷的动静。
见他只是一心沉迷于修佛修道,慢慢的也以为萧钰早就放下了。
没想到他不仅没放下,还要父债子偿。
以萧钰痛恨先皇的程度来看,他定会不顾任何后果,不择手段也要杀了陛下。
眼下攻打天守关的和幽州城的敌军,能如此悄无声息的进来,并且还拥有两处的布防图,其中定是有萧钰在背后相助。
本来萧钰死亡的消息传来他就总觉得怪怪的,但天守关也在打仗,他也没时间去幽州城一探究竟。
如今幽州城也被围困,秦衡很难不将这一切都串联起来。
他提笔写了封信,叫来周小六。
这段时间里,周小六成长迅速,早已是个小头领。他用兵如神,不仅不比将领差甚至更强一些。正因他天赋过人,一些老将心中不服已久。
他们无法忍受罪臣子嗣在短时间内,平步青云。
再这样下去,军营里的暗涌必定会影响战局。天守关是大瑜朝的大门,若是天守关失守,后果不堪设想。
周小六明珠蒙尘,秦衡即便再有心提携,也不能在这样紧要关头站在周小六这边寒了其他老将领的心。
此次幽州城来请援军,叫周小六带兵前往,是两全其美的法子。既能让周小六不在老将们眼前晃悠,频频晋升,又能让周小六发挥所长。
否则,周小六只能先在军营里埋没,等老将们情绪平复再说了。
虽有支开周小六,□□军营的原因,秦衡不可能真的如实和周小六说这原因,而是语重心长的托付,“你天赋异禀,惊才绝艳,陛下亦赏识你。此次便由你带兵去幽州城,解救陛下于水火,还有这信务必交到摄政王手上。”
一番嘱咐后,周小六连连点头。他将信件收好,抱拳道:“属下定不负军令。”
小余子和五公公躲着的山洞就是之前周小六习箭的山洞,小豆子找到人时,二人都晕了过去。将士们将人扛下山,军医看了一下后说就是累的饿的,睡足了后吃点东西多修养几日就能好。
知道二人没事,小豆子也松一口气。时间不等人,等不了小余子和五公公醒再出发,又不能让他们后面自己跟上。于是直接将二人丢粮车上,军队就朝着幽州城出发了。
一路疾行,终于在三日后抵达幽州城境内。
小豆子看着周围,此时的幽州城外比他们离开时更加荒凉。地面被火烧过,漆黑一片,小余子和五公公看着这黑黝黝的地面,心里一阵的后怕。
若是没有请来援军,他们怕是都要困死在城中。
幽州城墙楼之上,将士发现军队,命人射箭以示警戒。
小豆子独身向前,将士拉弓对准,没有第一时间射箭,等着他自报家门。
“小人是陛下身边伺候的内侍小豆子,身后乃是天守关援军,将领是周将军,还请将军速速禀报陛下,放我等进城。”
守城军听到下方人自称是内侍小豆子,他们半月前也得了嘱咐,知道有三名内侍去天守关请援军,名字都记在心中。
听到熟悉的名字,他们立即开了城门。
援军进城后,周小六和小豆子他们三人一同去面圣。
只是他们没能见到萧锦年,只见到了霍烬。
周小六把秦衡交给他的信件给了霍烬,又和霍烬说此次带了多少粮草和人马。
粮草百车,一万兵力。
这是目前天守关能给幽州城最多的粮草和兵力。
霍烬结果书信看了一遍,上面隐晦的写了萧钰和先皇时间的密辛。和霍烬猜的差不多,只是霍烬没想到先皇竟然同样阉割了萧钰。
信件最后强调了萧钰蛰伏已久,千万护好陛下,不能让任何人靠近陛下。
秦衡的担忧霍烬能感同身受,萧钰筹谋多年,此番行动,必然不会简单就能压制。
霍烬将信件烧毁,看向周小六,短短两月,周小六变化很大。
青涩感褪去,整个人成熟不少,腰背也更加挺拔,还高了很多。
他知道周小六是个奇才,对于秦衡派他过来的原因也能猜到。
霍烬没有多言,而是直接与周小六谈起近日来的守城之战。
幽州城内物资有限,百姓众多,且民风彪悍。半月前城中百姓饿的狠了,自发集结,富商们被迫出了次血,以求保命。
可那么点东西哪里够吃,再这样下去,城内百姓与富商之间怕是就要内战。
而富商被抢光后,饿急眼的百姓,目光就会盯上府衙。
届时就是百姓与官府的内战。
百姓手无寸铁,官府忙于应敌,只会以最大力度最快速的方式镇压。
那时百姓们会面对怎样的结局,不用想也能知道。
为了避免自相残杀的惨剧发生,幽州城不能再封,他们不能再只守城,得主动出击。
哪怕赢不了,至少也要弄些粮食回来。
之前人手不够,不敢轻举妄动。现在来了援军,霍烬与周小六说了自己的想法。
“暗卫探查出这些人之前都是藏在城外各处的寺庙,道观里。一部分扮成僧人,道士,还有一部分人生活在地下。
他们的粮食来自于王府的庄子,那地方在郊外,周围无遮挡,想要突袭粮庄不太容易。”
霍烬指着舆图一角,对周小六道:“这寺庙离粮庄很近,且地下有空间。之前本王已经派人从东南方向挖通往寺庙的暗道,已经挖通。只是要从寺庙挖向粮庄的秘道,有些困难,需要你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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