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言风没谈恋爱,温黎知道。
他就是嘴欠,没事找事,无理取闹,原地撒泼。
这常态了,李言风压根不搭理。
“跟你说话呢。”温黎捏住李言风的耳朵搓搓,“你怎么不理人啊?!”
李言风无奈:“没谈。”
温黎的小腿前后一荡,跟抓到什么把柄似的,话里却带着笑:“你心虚!你早不说!?”
李言风的手兜着温黎的屁股,往上颠了一下。
温黎很瘦,即便隔着衣料,骨头依旧硌人。
太轻了。
-
晚上十一点多,李言风关灯上床。
温黎被子一盖,嘴还在那嘚吧个没完没了。
“多大啊就搞对象?”
李言风难得回应:“成年了。”
温黎一只被踩了尾巴的猫,“蹭”一下就坐了起来:“对啊,你十八了!”
李言风大他一岁,农历七月底的生日,温黎暑假给他过的生日,还下血本买了个四寸小蛋糕。
按他们老家虚岁来说,李言风都成年快两个月了。
“你竟然都成年了,”温黎艰难地说道,“你不会真谈恋爱了吧?”
李言风躺下,捞着温黎的胳膊把他拖进被窝:“睡觉。”
“睡什么觉?”温黎炸了毛,“你给”纪知雪买糖了吗?
李言风“嗯”了一声:“奶白兔。”
他闭上眼,看样子是不准备继续这个话题。
想起自己衣兜里的那两颗糖,温黎“哦”了一声,稍微老实了点。
但很快,他手肘支起来一点,又推推李言风,“你对她没意思吧?”
李言风扣住他的手腕,都没睁眼,就这么又把温黎拉回被窝里:“没。”
“你最好没,”温黎往他身边贴了贴,像是自言自语般轻声道,“我还孤家寡人呢,你可别跟我妈一样,一句话不说就抛弃我。”
提到李拂晓,两人都静了静。
温黎这句玩笑话半真半假,说的人和听的人都进了耳朵。
李言风那边半晌没声音,温黎以为他困了,或者单纯的不想理自己。
然而片刻后,李言风侧了侧身,突然把温黎拉进了怀里。
窗帘拉了一半,落下一地荡漾着的银霜。
夜风偶尔从窗边吹过,波纹一圈圈晃去了床尾。
李言风搂着温黎,另一只手臂垫在他的颈下,手肘从后边收起,捂住那只微凉的耳朵。
温黎自然而然靠了过去,把额头抵在李言风凸起的锁骨。
这个拥抱如拼图般严丝合缝,两人手脚胡乱纠缠,却都有平稳安放的地方。
黑暗中,温黎一呼一吸间都是李言风的味道,这种心安被他本人的手臂圈定起来,环绕着,把温黎整个人裹了起来。
那些不安与忧愁都被妥善安放。
过分敏感的神经也被温和包容。
温黎听见对方的心跳声,缓慢有力,平稳踏实。
“睡吧。”李言风手掌抚过他的后背,最后停在腰侧。
温黎指尖攥着李言风衣摆的那一点布料,轻轻“嗯”了一声:“晚安。”
-
隔天,温黎刚到班里就被通知要交资料费。
一人两百,光听见个数字他就一阵肉疼。
李拂晓送来的五百块钱都还没在口袋里捂热,一下就去了一半。
温黎一上午都没高兴起来。
中午回家,他把剩下的三百块交给李言风,觉得自己这双散财的手还是不要拿钱了。
“咱们买一份资料就好,”温黎小声嘀咕着,“非常时期,非常办法。”
两人的家庭情况学校里也是知道的,温黎和李言风高一时不仅共用过练习册,甚至还共用过教科书。
也没什么奇怪的。
李言风没收温黎的钱:“我用不到。”
温黎不知道他说的是钱还是书,或者两者都有。
“之前那套卷子我做了,你考98那张我100。”
他冲李言风挤眉弄眼:“厉害不。”
李言风十分配合:“厉害。”
温黎瘪了瘪嘴:“敷衍我。”
李言风在他脑袋上按了一下。
“晚上我不回来,你自己吃。”
温黎从嗓子眼里“噢”了一声:“你去魏伯店里吗?”
李言风换了件穿了很久的破短袖:“嗯。”
魏伯是附近汽修厂的老板,四五十岁老光棍一个。
李言风十岁那年在街上遛弯差点没冻死,正好碰见他招学徒,两人看对了眼,一学就学到了现在。
大门开了又关,李言风手都拎到自行车上了,想想又折返回来。
“怎么了?”温黎问。
李言风从床头柜拿过喷雾拧开:“过来。”
温黎瞬间痛苦面具:“你至于吗?!”
彻底把温黎安排明白,李言风这才放心的去了车行。
魏振国叼着烟,坐在车场门口的矮凳上倒腾一辆破自行车。
见李言风来了,只掀了下眼皮,嘴上一指节长的烟灰簌簌掉在地上。他随便抬了下手,李言风把自行车往墙上一靠,弯腰从工具包里给他捞了个扳手。
“师父。”
闷头卸下来两个车轱辘,魏振国摘了烟屁股,长长叹了口气,起身躺在他的晃椅上。
李言风自然而然接过他手里的活,熟练地把胎补上,再重新装了回去。
“衣裳破几个洞,”魏振国砸吧了两下嘴,“不知道的还以为店门口蹲了个讨饭的。”
李言风扶起自行车,垂眸做最后的检查。
“的确是讨饭的。”
魏振国嘿了一声:“咋?口袋又空了?”
李言风点了下头。
“你还上学呢吧?有时间往外跑?”
“可以请假。”
“不上课了?你何叔也不答应啊。”
“下个月有竞赛,我那时候去。”
魏振国叹了口气,重新靠了回去:“随你,自己问去吧。”
李言风在魏振国这打了个招呼,忙活一中午,临上课前又跑了两站路,去了何叔那儿。
南淮最大的物流市场,大门里满是被轮胎轧了一道一道的黄泥路。
李言风拎着自行车往最里面走,何广源正给货车上货。
成箱成箱的土豆也不算太重,他二话没说上手帮忙。
直到货物全都上车,何广源扔给他一瓶水:“不上课啊?”
“迟点没事。”李言风抹了把汗,“叔,最近有车跑吗?”
“有啊,啥时候都有,”何广源仰头咕嘟咕嘟灌了半瓶水,走到李言风身边拍了拍他后背紧实的斜方肌,“怎么,你不上学了?”
“老师准我请假,那课我也没必要听。”
这话有点儿太狂了,听得何广源哈哈大笑:“小子真牛,明儿就有车,收拾收拾跟我走吧。”
“好,”李言风也跟着笑笑,“谢谢叔。”
-
折腾了一中午,到学校时已经迟到有一节课了。
温黎正在教室后排打瞌睡,听见有人讨论李言风,耳朵一抖,瞬间精神起来。
“也不知道谁又挨打了。”
温黎:“啊?”
“把李言风衣服都打破了。”
温黎:“……”
“裤子上还有泥呢,是个不简单的。”
温黎:“…………………”
他重新趴回桌上睡觉。
裤子上沾泥了,如果不出意外,李言风接下来几天应该都不着家。
他会请病假跟货车跑物流,在老师那也是被默许的事情。
又去送货了。
温黎心里有点难受。
晚上放学,温黎没有回家吃饭。
他一人去了附近的街上溜达,买回来两件短袖。
衣服是给李言风的,他没买太差的,当下换季正打折,两件还要一百五十六。
温黎和老板掰扯半天,也没还下来几块钱。
拿了衣服匆匆回家,随便扒拉了碗清水面条就去上晚自习了。
十点,晚自习结束。
温黎去往常一样在教室里多看了会儿书,等到教室里空无一人,李言风再过来同他一起回家。
温黎跨上自行车后座,兴冲冲地说:“回家给你个惊喜。”
李言风回头看他:“含喷雾了吗?”
温黎:“……”
还能不能好好聊天了。
“含了。”他睁着眼说瞎话。
李言风微不可查地叹了口气。
到家后已是深夜,温黎兴高采烈拿出那两件衣服贴在李言风的身上:“试试合不合身。”
李言风轻轻皱了下眉,但很快舒展开:“别乱花钱。”
他只拿了一件,另一件给温黎。
温黎刚想抗议,就被李言风按在床边吸了喷雾。
“天灵盖都给顶开了。”
温黎闷在李言风的怀里,说话声音哑哑的。
李言风揉了下他后脑勺的头发:“洗澡吗?”
吸完喷雾也就这点奖励,温黎在李言风身上都还没赖一会儿,又被人拉了起来。
李言风:“我要洗个澡。”
浴室水声沙沙,温黎把门开了条缝,跟个鬼似的幽幽往里看。
少年人的身体发育优秀,已经是远超同龄人的健壮。
腰身精瘦,脊背宽阔,腹肌排列整齐,浅浅覆着泡沫。
李言风不遮不躲,低头冲水。
水流哗哗往下,温黎提了视线,咽了口唾沫。
“你是不是又要跟着何叔跑货啊?”
“嗯。”
“什么时候?”
“明天。”
“明天?”温黎惊讶道,“明天你就走啊?你能请假吗?”
李言风声音淡淡的:“已经请过了。”
“咱家没钱了吗?”
“还剩一点。”
李言风关了水龙头,拿毛巾擦身子。
温黎侧了侧目光,把洗衣机上的睡衣递过去:“那、那我们省一点,我妈都回来了,肯定不会不管我们的。”
“嗯。”李言风只套了个宽松的短裤,光着上半身把卫生间的水扫了扫,“你洗澡吗?”
温黎闻着空气中一股子肥皂香味,点点头:“洗吧。”
这个季节洗澡容易感冒,李言风把门窗都关严了,又给温黎拿来了长袖睡衣。
小小的浴室里塞了两个人,李言风随手拿过洗衣机上搁着的内裤,两条一起都给搓了。
温黎背对着他,余光瞥见,耳尖红红的。
不过嘴上还要嘀咕两句:“不是说了我自己洗么。”
李言风几下洗好,又把换洗衣服扔进洗衣机里:“别洗太久。”
洗衣机“嗡嗡”的运行起来,李言风目不斜视地出了浴室。
他个子高,阳台上的衣架手一抬就能拿到。
李言风抖开拧成一团的两条内裤,温黎的那条上面印着卡通小黄鸭。
他勾了勾唇,笑容很轻。
几下把内裤晒好,回头温黎刚穿好衣服从卫生间里出来。
对方皱着个眉,手指拉开领口敞着,不满地看向他:“才几月啊你就给我拿这种睡衣了?”
李言风摘了阳台上晾晒着的毛巾,走过去搓搓他水淋淋的头发:“我出去三天,你按时吃药,不要感冒。”
温黎闭着眼“嗯嗯啊啊”一通,随便他揉着脑袋。
末了,李言风理了理他额前的碎发,双手捧出一张粉白的小脸:“听见了吗?”
“听见了!”温黎撅着嘴巴,整个人蒸腾着热气,重心不稳地就往李言风身上倒。
“按时吃药,不要感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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