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的心脏,跳动剧烈,血脉加速流动。
被抱住的一刻,银子不明所以,对方应该把他错认成其他人了。
靠近时,似有海风吹起,青云上行。那人的脖子间,闻得到海盐、青苔、刚修剪过的青草地,略微苦涩的木质调,过一会儿,整个人沉浸在一片夏天的潮水中,隔岸,虞美人盛开。
银子深深地嗅了一口气,尖牙不受控制地露出来,手臂上的鳞甲泛起蓝光。
银子起了杀意。
“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银子在心中嘀咕。
妖对于猎魔者的恐惧,深深地烙印在血液中。每每失去一节妖骨,醒来的第一时间,银子脑海中闪现的第一张脸,便是戴半张面具的金甲猎魔者的脸。
新生的首个任务,擒获一个大妖,不然就要面临为期十年的囚禁,期间遭受各种非人的待遇。
打妖棍造成的伤痕不计其数,伤口好了,痛仍然在。
银子不禁轻微地抖动起来。
银子张开手臂,回抱住胡杨林,下巴放在胡杨林的肩膀上,修长的脖子,触感丝滑,妖气收敛且强烈。
太久没有闻到如此浓厚的妖气,银子呼吸急促,身体起伏明显,他右手猛地抓住胡杨林的脖子,妖的下颌线流畅,骨骼分明,经脉中的血炙热滚烫。
银子张开嘴,尖尖的牙齿瘆人地白,对方脖颈中窜动的妖气,勾起了他罪恶的欲念。
要不是一阵急促的蝉鸣,银子几乎当街行凶,蝉鸣频率极高,震得他头昏脑涨,银子一把推开胡杨林,往巷子另一边跑去。
胡杨林也听到了蝉鸣,不过声音并不刺耳,他未明显地感到难受。
银子跑走之后,胡杨林一个人在巷子中凌乱。
“他难道不是凡不尘吗?”,胡杨林自言自语。
青云阁下,十里长街的樱花和下午两点的阳光,莫名地将胡杨林拉到几十年前,一些被逆转的时光和与之相关的记忆,不断地涌出来。
三个巷子外,有一个儿童乐园,七八岁的时候,他和母亲、妹妹到过此处,他意外和她们走散,来到了儿童乐园中。
当时,一个穿着红色衣服的小男孩,手里拿着一串糖葫芦,独自坐在秋千上。小男孩给他打招呼,请他过去,一起坐在秋千上玩耍。
秋千周围,布设了时空隔离带,所以,当大批的袍子闯入乐园并抓走其他幼妖时,他和小男孩幸存下来。他害怕极了,回想起袍子手里的刀和斧子,浑身冒冷汗。
小男孩异常地淡定,安慰他,别害怕,袍子们看不到他们,虽然在同一个地点,但彼此处在不同的时间,差了快三十分钟。
三十分钟,足够袍子们清洗游乐园。
最后,乐园中空荡荡的,剩下他和小男孩两个。
“你为什么救我?”,胡杨林问。
“亲切呀,总感觉在哪里见过你。妈妈说,从未蒙面的有缘人,第一次见,会有似曾相识的错觉。前世,我们说不定是很好的朋友”,小男孩说道。
那是他们两个的唯一对话。
之后,一个威武高大的男人出现,手里拿着铁链,套住小男孩的脖子,把小男孩拖走。
胡杨林忘记了男人的模样,他害怕极了,想帮助小男孩,又没有足够的法力,同时,他又怕自己被恶徒抓住,他昏迷过去。
醒来后,人躺在床上,已经过去三天三夜,他一直说胡话,手乱抓。母亲为了他的安危考虑,没办法,潜入他的意识境地中,隐藏了这一段记忆,深埋在记忆之海的海底。
给儿子治病后,胡母大病一场,休息半个月才缓过来。她再三叮嘱女儿和儿子,今后绝对不要闯入过渡带中。
再次来到过渡带,尘封的记忆,连带近来一系列时空逆转的事,他统统回忆起来。
“哥,哥,哥”,胡菲儿大声地叫着。
胡菲儿和秦可两个人结伴,进入到过渡带,带哥哥离开。
“走,赶紧走,这个地方一刻都不能待”,胡菲儿拉住哥哥的手说道。
“你松开,我不想跟你讲话”,胡杨林生气地说道,“你不用给我解释,我什么都知道了”
胡菲儿一脸的歉意。
“哥,我是为了你好,你不能跟他牵扯,他是恶类”,胡菲儿不安地说。
“恶类?”,胡杨林提高了音量,“善恶的评判标准,是人类定的。孰善孰恶,我心中有数。你们都说为了我好,掩盖事实真相,考虑过我的感受吗?他曾经救过我,还不止一次。人间有句话,知恩图报。他现在处于危险之中,袖手旁观的话,那我是不是太自私自利,和白眼狼有什么区别呢?”
“你这家伙,真不知好歹,你妹妹担心你关心你,才隐瞒了一些事实。你有必要生这么大的气吗?”,秦可骂道。“骨妖被掌控,幕后者有两个可能性,上古魔妖和猎魔者,猎魔者中驯服得了骨妖的,唯有金甲。金甲往往有两个银甲护卫。如果骨妖的主人是猎魔者,你有多大能耐去对抗?”
秦可的一席话,如雷轰顶。
自己的安危可以不管不顾,可是一想到妈妈和妹妹,胡杨林的心顿时软下来。
“告诉你一个不好的消息”,秦可说,“凡不尘出了意外,昨晚在寝室中,他旧病复发,送到医院时人就断了气。班主任吓得不行,不知道怎么跟他父亲交代。他父亲来到学校后,诡异地淡定,没吵没闹,说给学校添麻烦了。凡不尘的父亲,从医院去往学校,收拾好凡不尘的行李后,默默地离开,学校坚持给一部分补偿金,被凡不尘的父亲拒绝了,他不肯收,是不是很奇怪?”
“我们拨打了凡不尘家里的电话,提示空号。我们从学校中拿到了凡不尘家中的地址,去到了那里,村里人说,凡父已经半个月没回家,昨晚屋子突然着火,一把火烧的干干净净,什么都没剩。废墟中,似乎存在什么磁场和能量。你猜我们发现了什么?”
胡杨林严肃地望向妹妹。
“凡家地下有一间地窖,地窖中各种暗器,打妖棒,断魂散,玄铁锁链。墙壁上,各种妖的标本,林林总总的魂片足足七十二枚。凡父的真实身份,是个猎魔者。北由城上空的时光之轮,如果是他布设的,基本可以判定,他是金甲猎魔者,可控制时光之轮的运转,逆转,正转,修改时间线,修改记忆”,胡菲儿颤抖地说。
“他是猎魔者的骨妖,一个诱饵,专门用来猎捕大妖”,秦可说,“你清醒一点。你有三枚妖元,多少双眼睛盯着,估计猎魔者一早发现了你,放出诱饵引你上钩,使你自投罗网。骨妖的惯用伎俩,借魂片模拟人生。真正的凡不尘,出生后七天夭折,入学读书的,是附身的骨妖,妖中的恶妖。他演的很真,没有一丝破绽,完完全全一个试图通过读书改变命运的高中生模样,真切固执,善良,脆弱又坚强。那只是魂片,假象而已。世上不止一个凡不尘,十个,百个”
“不要再说了,不要再说了”,胡杨林喊道,“我脑子有些乱,需要一个人静静”
小宝儿拿着一大袋子妖币,兴高采烈地夺门而出,门一开,清脆的铜铃声响着。
“大哥哥,给你妖币”,小宝儿抓住大哥哥的手。
等那人一回头,小宝儿发现认错了妖,这大妖玉树临风,妖气充沛,某个角度,和银子有几分相似,难怪会认错。
“有看到一个和你长得有些相似的大哥哥吗?”,小宝儿天真地问。“大人真会撒谎,说好以物易物,结果人不知道跑哪去了”
铺子窗口的橱柜中,靠近兰草的位置,陈列着一个特殊的样品,这枚样品,使胡杨林的心彻底凉了,样品魂片穿红色的衣裳,手里拿一串糖葫芦。
“你告诉我那魂片的来历,我就告诉你大哥哥去哪了”,胡杨林指着橱窗说。
“哦,那个样品呀,差不多一百年前制作,我爹说是某个骨妖的精粹所化,性格天真浪漫,无邪又顽劣,非常畅销的一款,就剩下一个了”,小宝儿说。
“你们家和骨妖颇有渊源吗?”,胡杨林问道。
“我已经告诉你魂片的来源了,我大哥哥去哪里了?”,小宝儿说。
“他往巷子另一边跑了,我擅长追踪气味,我带你去找他好不好”,胡杨林道。
小宝儿高兴地手舞足蹈。
“快走,店里生意忙,我爹忙着招呼客人没空管我,他闲下来后,我就不能溜出去玩,怕我被恶妖拐跑”
小泥人张,眼珠子滴溜溜地转,上上下下地看胡杨林,端详来端详去,他虽然修的人形,神态表情却难掩妖的气质,蔫儿坏蔫儿坏的,跟个小老头似的。
“妹妹,学校的几个同学也来了,正在贵宾厅休息,李大升和他们一块儿,你先和秦可去那边,避避风头”,胡杨林说道。
胡菲儿听出了哥哥的言外之意。
“不行,咱们一块走”,胡菲儿坚持道。
“别担心,这里是过渡带,猎魔者都不敢肆意妄为,况且,你哥我也不是吃素的”,胡杨林拍着胸脯说道,“快去吧,风声紧了。我在外面闯荡许久,大风大浪见的多,之前怕你和妈担心才没说,你尽管放心,打得过我的,寥寥无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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