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晚上,程玉遭到了史无前例的重创。
程玉原本在房间里吃东西看动画片,临近睡觉时推门进来的人是周锦,吓得她手里的爆米花洒了一地。
周锦还挺疑惑:“怎么了?”
程玉赶紧把没沾到地面的爆米花救起来:“燕子在隔壁跟唐霖她们研究阵法,我还以为是她学成归来了。”
“燕子说今晚要跟渺渺一起。”周锦看了看对面房间,说,“倘若你不想跟我睡就去找小安她们换一下床吧。”
“不,不用了。”程玉脸上堆笑,心里却泛起嘀咕——为什么要想不开去找渺渺啊,难道泯芳师姐的那番开导并没有让她对自己改观,而是转投给渺渺了?
周锦看出她的疑虑,问:“你们是不是在吵架?”
程玉摇头。周锦见她不想说便不再过问,独自坐到床上,手里还抱着从原先的房间里带过来的毯子。她像是想到了什么,又下床往门外走去。程玉怕她不跟自己睡只留自己一个人,赶紧拉住要走的周锦,问:“你要去哪里?”
“我怕燕子晚上着凉,想把这些带过去给她。”周锦说,“渺渺身上很冷,我们睡在一起,时间长了自然觉得没什么。但燕子与渺渺接触甚少,恐会受不住她的寒气。”
程玉手忙脚乱地把毯子从她手中抢过来,道:“我去给燕子送,顺便我再问问她今晚为什么不和我睡。”
周锦向来好说话,就把送毯子的任务交给她了。程玉搂着毯子悄摸出门,唐霖房间里已经熄灯,想必那边的阵法学习交流会早就结束,余燕子回了渺渺的房间里。
程玉盯着渺渺的房间,做贼似的贴着墙走,隐在黑暗里。渺渺忽然从房间里推开门,房间里的光线一下子伸出来,程玉赶紧蹲下,躲在栏杆后暗中观察。
只见渺渺跟平常一样两脚离地飘在空中,轻轻敲了敲唐霖房间的窗户。那个房间的床铺就挨着窗户,唐霖和许双卿在讲小话还没睡,两个人裹着毯子挤到窗边。
许双卿推开窗,问渺渺来干什么。
渺渺压低声音说:“燕子没回房,她不在你们这儿?”
许双卿和唐霖对视一眼,整齐地摇头。唐霖说:“我们看过泯芳师姐的笔记之后还有几个不懂的地方,燕子说今天搞不懂会睡不着觉,带着笔记去找泯芳师姐了。”
渺渺若有所思地点头,帮她们把窗户关上。程玉离得远没听见她们说了什么,目光跟着渺渺飘回房间里,渺渺关上门,程玉紧跟着往房间挪几步,不等她走近,渺渺就抱着个木匣从房间里出来,将房门一关,径直走出院子。
大半夜的不睡觉,难道是出去散步看风景的?看她那鬼鬼祟祟的样子,肯定不是去干好事。程玉愤而将深色毯子披在身上,放轻脚步闭上嘴,偷偷跟上了渺渺。
越跟着渺渺走就越觉得她没安好心,要说她不是做贼心虚,那怎么解释她跑得那么快?幸而跟着渺渺的人是程玉,换成别人还真不一定能跟得上。渺渺抱着木匣,程玉跟着渺渺,两人一路疾行走到泯芳家附近。
此时近是深夜十一点,枕棋氏的门生们秉承早睡早起的优良家风,基本上都熄了灯。泯芳和鱼肠当然也是如此,但远看过去,泯芳家里还亮着灯,她那样循规蹈矩的人,若不是有重要的事,否则决计不会亮灯到这么晚。
看来余燕子还真在泯芳家求学,按余燕子的性子,想必是要学到后半夜,由于夜间山中难行,最后在泯芳的劝说下在她家留宿。渺渺确认了余燕子的去向,抬头望向远方高处的夜空,身形一掠,程玉就看不见她了。
程玉从草丛里窜出来,站在渺渺刚才站着的地方,正好能看到建在最高处的摘星楼。她一路跑过去,巍峨的摘星楼矗立在山崖之上,仰之弥高。每次来到这里,程玉心里都会涌上一种难以自主的畏惧,枕棋氏的人在那么高的山巅建那么高的楼,要是哪天地震了,跑都没地方跑。
不知是怎么回事,嗜夜观星象推演测算如命的摘星楼门生今天却一个都不在。程玉仰头看去,藻井高悬于顶,在星体浮雕的流光映照下,仿佛是无法触及的天穹。
星刻中闪烁的微光一息一动,有规律地在深蓝色的墙上变幻方位,晃眼看去,仿佛是在缓慢地流淌着。万千星子明灭,组成一条流经世间,轻柔无声的河流。
没有学子们点在书桌前的灯火,整个摘星楼暗了许多。程玉听见不远处的房间里传来微弱的响声,在昏暗的光线里蹑手蹑脚走过去,渺渺果然在那里停着。
她抬手触碰几颗墙上的星刻浮雕,房间地面的地砖之间的缝隙逐渐拉远,最后出现了一道可供下行的楼梯。程玉在门后守了一会儿,偷偷目送渺渺的身影消失在地道尽头,而那石砖又将要彻底合上,才急忙屏息凝神追上去。
她钻进地道里,身后的石砖就轰然合上了。程玉的背抵在石砖上,忽然感觉到背后像是有张纸。四周一片漆黑,程玉伸手摸过去,是粗糙的画符用的黄纸。
这种地方的东西还是不要随便乱碰为妙。程玉拘谨地收回手,地道里太狭窄,她只好摸着墙壁往前走。
没想到摘星楼底下还有这么大一片地方,程玉暗自琢磨着,跟《星○谷物语》里的矿洞一样一样的。或许是为了保证绝对的隐秘性,建造者在每条走廊尽头分出四条岔路,一副不把人绕晕就誓不罢休的劲头。
换作平时,程玉可能早就觉得麻烦,知难而退打道回府了。但今时不同往日,这几天她知道不少关于渺渺的事情,已经决定要跟渺渺和平共处,就不能坐视不管。
至于要怎么在这个连一丝光亮都没有的地下迷宫里找到渺渺……程玉还真有办法,低头看着手里的毯子。
这东西,渺渺应该盖过吧?
在黑黢黢的地道里闻别人的毯子也太奇怪了。程玉警惕地环顾四周确保没有人在看,最后小声给自己鼓励,顺便再站定自己的立场:“我是被逼无奈,我不是变态。”
程玉凑近手里的毯子,万分为难地闻了闻。
这条毯子上确实有渺渺的味道,还有些放在柜子里时带上的木头味。程玉把毯子拿远,从左至右依次走进四个狭窄的通道里,辨认哪个通道里的气味和毯子的气味最接近。
程玉跟着气味走,真的觉得自己牺牲很大。
凭借着手中的线索,程玉绕进最后一条过道,果然看见远处传来光亮。走到过道尽头,低头往脚下看去,程玉才发现摘星楼的地下不仅有刚才她就见识过的复杂曲折的地下通道,还有一间规模可观的密室。
如今程玉所在的这个过道口,只是这间密室入口的其中之一。附近有条陡峭的石梯,可以直接通到地面上。趁着众人的注意力聚集在抱着木匣出现的渺渺身上,程玉决定铤而走险,抓紧时间手脚并用下到地面。
明明是深达数丈的厚地之下,这里却仍然高悬着明晰透亮的镜面穹顶,镜面照出地面上画着的无数造型各异的符文,四处充斥着一股浓厚扑鼻的朱砂味。
密室中央是个巨大的圆形法阵,四周砌起半人高的围栏,将整个场地环抱住。场内还站着几个人,像是在等渺渺出现。程玉在下楼梯的过程中仔细辨认,师祖、微生汴、李乘风、朔星、法衡都在场,还有个她没什么印象的人。
程玉躲在围栏后,顺着路线绕一圈,还没绕远就看见借围栏遮挡记笔记的余燕子。余燕子听见异动,立刻抬头循声望去,发现是程玉向自己爬过来才松了口气。
她对程玉比了个噤声的手势。程玉挪到她身边,伸出脑袋确认没人发现,小声问:“你也在跟踪渺渺?”
余燕子放下手里的笔,缓缓点头。
怎么说呢,其实她是来摘星楼偷师学观星术的。
既然捞到了泯芳的阵法教程,那顺便把观星术学了才算圆满。她见李乘风和朔星留守摘星楼,本想伺机出动威胁她们交出秘技,不料师祖忽然带着剩下那几个人来了,余燕子一不做二不休,就跟在她们身后进了这间密室。
鬼知道会撞见这种□□集会现场。
程玉继续小声盘问:“她们在干什么啊?”
余燕子微微摇头,如实告知:“不知道。她们进到这个地方已经快半小时了,都很严肃,像是在等什么人。”
程玉猜测道:“莫非是在等渺渺?”
余燕子默然不语。程玉走得腿疼,想在她身边坐下,想着掸几下地上灰尘,不料扬起的风吹动了余燕子放在地上的铅笔。铅笔刚滚动一声,余燕子赶紧将其抓回手里,却还是被站在几米开外的渺渺听见了动静。
“谁在哪里?”渺渺几乎是在声音响起的瞬间就转头,锐利的目光似乎透过围栏钉在藏身二人的身上。
无端受牵连的余燕子怨念地转头看着程玉。眼见渺渺就要劈手往这边打过来,程玉正想现身开口,一只手却忽然捂住两人的嘴,辣子鸡干笑着站起来:“是我啦。”
程玉试图把辣子鸡捂着她嘴的手扒开,辣子鸡却死死地钳着她,直到渺渺垂下手。法衡手中毫笔上的朱砂未干,她抬头看过来,问:“前辈,你怎么蹲在那里?”
辣子鸡仍是疑点满满的尬笑,俯身拾起地上的筷子和两个半空的饭盒:“我在吃饭,刚刚不小心筷子掉了。”
渺渺盯着她,说:“仪式就要开始了,你在这里吃饭?”
“人是铁饭是钢嘛,你不高兴?那我不吃了。”辣子鸡把盒饭放回地上,轻巧地翻过围栏,“好,眼下人都到齐了,那我们就开始举行枕棋氏最重要的仪式吧。”
那个人怎么回事,什么时候不声不响绕到背后来的?余燕子透过围栏隔板的缝隙窥视场内,辣子鸡入场后在师祖身边懒散地站着,随便将刚才的异常翻了过去。
据她所说,这群人半夜来这里是为了举行仪式。是什么样的仪式,才能保证枕棋氏的首脑师祖和微生前辈都准时到场,而渺渺要撇下周锦一个人来?
“怎么还不开始?快点开始呀,”像是刻意回答余燕子心中的疑问一样,辣子鸡兴奋地挥手道,“通过观星密钥推断出下一任转世者的出生时日和降生方位的仪式,我可是从来没见过这样大的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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