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玉相信唐蒄说的话必将成真不奇怪,因为程玉是个有点幼稚,而且很相信朋友的人。连跟唐蒄不是很熟,看待事物较为客观的陆灯来证明唐蒄话中的可信度,就有点耐人寻味了。
尤其是唐蒄的话只说到一半,没能填上的后半句留出无数遐想空间。谢昭阳当场从床上跳起来,抓着手机就要跑到那边去拍下罪证,一雪此前因为使用功能卡被余燕子处罚之仇。
许双卿把她拽回来,严厉道:“正经点吧,都什么时候了。”
谢昭阳凛然道:“不行,决不能看着她们两个做那种事!”
安鹏举尽量不被谢昭阳带跑,设想道:“陆灯不是现在去看了嘛,不会出事的。又没说肯定会是那样的事,万一唐蒄的意思是她们会背一晚上的书,把程玉之前缺的课都补上呢?”
谢昭阳跌坐回去:“那也太让人失望了吧。”
唐霖没好气地瞪她一眼:“你到底想怎样?”
“我们也跟过去看看?因为灯桑跟程玉很熟,就像亲姐妹。要是有天明月的房间里进了别人……”谢昭阳说到这里忽然陷入呆滞,隔了几分钟高声说,“我会把那个人杀掉的!燕子有危险!”
许双卿愕然道:“你是怎么得出这种结论的?”
谢昭阳拉住她,跟她好好讲道理:“你不是也有个姐姐吗,要是有个人大半夜进了你姐姐的房间,你最担心的会是什么?”
许双卿思考两秒,大声道:“那个人会被许元媖蠢死的!”
安鹏举皱眉:“你又是怎么得出这种结论的?”
“不好,不管怎么想燕子都是处境堪忧,”许双卿忧心忡忡地套上外套,提议道,“我们要不就像宿舍长说的那样去看看?”
“别被宿舍长牵着鼻子走了,她就是想去看热闹,借机判燕子的刑。我们还是在家里等着吧,唐蒄说的话肯定不能信。”唐霖拉住许双卿,试着叫安鹏举帮自己,“小安,你觉得呢?”
“我也想跟过去看看。”安鹏举果断地说,“倒不是不信程玉和燕子,到了晚上那边的防备势必会疏忽,我们干一票就走。”
唐霖只得又去拉她:“醒醒,会被剪成波○海苔的。”
谢昭阳不以为然:“你明明也很担心,怎么还这么淡定?”
“我和你们不一样,这几天发生那么多怪事,半夜离开安全屋就会遇到可怕的事。”唐霖坐在沙发上不肯挪动,“你们要是想看到明天的太阳就照我说的做,这时候出去根本就是作死嘛。”
安鹏举嗤笑道:“富贵险中求,你这么胆小跟钱是无缘了。”
谢昭阳摇头叹息:“胆小还看恐怖片,不怕把自己吓死?”
唐霖气得差点背过气去,许双卿把她从沙发上拽起来:“不会有事的,就算有鬼,大师和渺渺不是也在那边吗?如果到时陆灯真的和燕子打起来,程阿姨她们也会加入,对燕子很不利。”
在许双卿的劝解、谢昭阳的嘲讽和安鹏举的威逼利诱中,无辜的唐霖就这么上了这条贼船。一行人摸黑来到程玉所在的老洋房外,那充斥着历史气息的外表,一看就是发生过很多事的样子。
正如唐霖所料,今夜果然状况百出。就像所有老电影里的越狱情节一样,当安鹏举和谢昭阳挤在门前鬼鬼祟祟地试着撬门的时候,一道远光灯猝然照过来,晃得众人短暂地失去视觉。
赵姐从车窗里探出头来,扬声问:“你们在干什么?”
许双卿赶紧遮掩道:“散步啊,赵姐你兜圈回来啦?”
她没说信不信,只是冲着那道门扬扬下巴:“唐蒄跟我说过,今晚这扇门不能进人。你们闲逛完了还是赶早回去吧。”
许双卿继续扯谎:“东西掉在里面啦,捡一下都不行吗?”
撬锁的谢昭阳忽然直起身子,唐霖问:“是不是开了?”
谢昭阳低声道:“铁丝被小安掰断了。”
安鹏举一心将功折罪,抬手把许双卿和唐霖推开,小声叮嘱道:“这个人由我和谢昭阳解决,你跟许双卿想办法从别的地方摸进去。记住,先去找燕子,她会用发卡开保险柜。”
唐霖后悔跟她来这里,反问道:“在我不知道的时候你们都背着我做了些什么,什么时候燕子也学会了这种技能?”
许双卿拉住她,说:“走吧,我们去把燕子带回来。”
唐霖看着那闪着光的车灯,隐在灯后的车身在黑暗中犹如庞然巨兽,一时萌生怯意,慌慌张张地跟许双卿往屋后跑去。
“拖住我的脚步,想让同伴先走吗?可惜你们脚步再快,也快不过四个轮子。”赵姐下了车,看着留在原地的安鹏举和谢昭阳,笑道,“你们好像已经忘了我,正好今天让你们记起来。”
她说着,抬手解下那条不分季节绕在脖子上的围巾,在如同日蚀的光线强调下,安鹏举和谢昭阳看见她脖子上那条刀痕。
那是再和平几年就会被拉入回收站的回忆,眼前的身形在这一刻与记忆中的那个司机重叠起来,谢昭阳想起那天的情景,那如出一辙的熟谙车技,她指着赵姐颤抖着说:“你,你是……”
在白菟被安鹏举的姨妈绑走的那个黄昏,她们拦下一辆过路的出租车想要追上,没想到那是安雪望抛出的诱饵,那辆出租车一路把她们带到安雪望的藏身之处,间接揭开了安鹏举的身世。
发觉事态不对后,她们试着用车上的水果刀威胁司机,逼迫她中途停车。但那时安鹏举和谢昭阳年纪还小,就算手中有刀也不能正确使用,最后不小心划破了司机的脖子,差点把人害死。
被小学生割喉成了赵姐挥之不去的噩梦。不管将车速提到多快,也无法逃离那天给她带来的恐惧。此刻遇上她们岂不是命运的安排?赵姐甩掉围巾,平静地说:“在下司马马自达。”
这五个字似有千钧,她有很多年没用过这个名字了。她还记得自己刚成为赛车手时,过弯时迫近耳边的风,夹道的送行声和欢呼声。那她无数次超越终点,而她的人生没有终点。
年轻时籍籍无名的她曾仰望着盘旋而上的车道,豪情壮志随山巅直入云霄:“总有一天,我会站到最高的山顶上去。”
她像握紧方向盘那样握紧某个人的手,在呼啸而过的风声里郑重道:“马自达生来就是为了奔驰的。”
或许是速度太快,她没有回望路过的风景。酒馆里,她放下手中的酒杯:“我要燃烧我的梦,超越一切。”
她站起身来,转身走出酒馆略显窄小的矮门。那追出门外的声音也在她的远去中逐渐消失:“马自达,继续走下去!就算没钱吃饭,就算分被交警扣光,你也要挺起胸膛骄傲地走下去!”
她是从饥寒交迫中诞生的赛车天才,一步步走向真正的赛道。在簇拥而来的名利裹挟下,她终于能吃个饱饭,但也因为吃太饱睡过头错过人生中最重要的比赛。山顶成为她永远无法企及的终点,往昔的荣耀化为泡影,她只能靠两块一杯的豆腐脑度日。
在刚过的阵雨里,有人踩碎了积水里的霓虹灯。程阿金的雨衣像夜晚一样黑,转头对她道:“老板告诉我,你以前是赛车手?”
她点头。程阿金笑道:“靠送豆腐积攒实力的人,最后却每天靠着碎豆腐过日子吗?年轻人,是你亲手粉碎了你的梦想啊。”
这句话像是最后一道划过天际的闪电,照亮她那时空落落的内心,怅然若失。程阿金接过老板递过来的塑料杯,在她身边坐下,拿起手机给程遂打电话,叫她派人来接自己。
她抬手时,赵姐看见她挂在钥匙串上的车钥匙。只是看见,那一现的寒光就仿佛爬满了她的身体。她问:“这是?”
“车钥匙。我不会开车,当个钥匙扣挺合适的。”程阿金扭头打量她几眼,忽然把钥匙丢给她,“你会开车,不如你拿着。”
她惊愕道:“就这么给我?”
“爱吃甜豆脑的,都是一家人。”程阿金扬起勺子,“是继续当赛车手还是隐姓埋名做个普通的司机,就交给你自己选择吧。”
那一天,司马马自达收起车钥匙,成为了赵东强。即便改名换姓,她也仍是以前的自己,钟爱风驰电掣的速度,燃烧的热血永不止息。直到她被还在读小学的安鹏举和谢昭阳持刀威胁。
“我说怎么有点眼熟,那天你戴着口罩,又是六年前的事情,没看见那道伤疤还真没想起你是谁。”谢昭阳笑了笑,高声说,“既然您自报家门,我们不做自我介绍就太没礼貌了——小安!”
安鹏举的声音在赵姐身后倏然响起:“在下鲁花花生油。”
赵姐当即转身,只见安鹏举打开汽车油箱,拿着瓶食用油往油箱里倒。她吓得呆在原地,厉声质问道:“你在干什么!”
安鹏举眨眨眼,答道:“帮你的车加油。开车是要烧油的吧?”
“烧的不是这种油啊!”赵姐一个箭步上前躲过她手里的花生油,用力将塑料瓶丢开,“这东西在厨房,你什么时候拿到的?”
“在你陷入回忆的时候。话说你的回忆跟剧情有半毛钱关系吗,唐霖老师的回忆都因为跟主线无关被删改掉了。”谢昭阳不甚在意地叹了口气,一抬手往安鹏举那边丢过去一个东西,“车手最需要的不是燃烧不歇的热情,是看清道路的眼睛。”
“原来你就是那个开假车差点害死我们的人,上回割了你还不算完。”安鹏举接住谢昭阳丢过来的火柴,面不改色道,“今天我们大人不计小人过,特地免费帮你燃烧你的梦。”
赵姐惊恐道:“这样你们也会死的吧?”
安鹏举耸肩道:“你的车也会死的。”
“别别别,别对我的车动手。我刚才什么都没看见,”赵姐抱住自己的车,“你们进去吧,随便进去,我不会跟别人说起的。”
“嗯,算你识相。”谢昭阳想了想,又问,“你有没有这扇门的钥匙?刚才撬锁失败,铁丝断在里面,现在打不开。”
“铁丝断在里面这锁就废了,再有钥匙也打不开。”安鹏举听着就要划火柴,赵姐急忙讪讪改口道,“但是咱们家的锁都是密码锁,我过去输个密码就行了,多大点事儿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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