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程和杨行一起转机直接去了良首,周淙陪了外公外婆两天才回到原城。
到了家才想起杨行在她买胸针那天为何要那样意味深长地看她,周淙打开盒子盯着那枚胸针看了许久,最终仔细收起来放进了衣柜的抽屉里。
温且寒虽然招人烦,但是她正义、勇敢、善良,可周淙没有立场去表扬她,所以她即使很欣赏她,也着实没有合适的理由送人家礼物。小孩儿巴巴儿地想图她一点好,她若是这样突然送个礼物过去,那就真是说不清了。
胸针是最靠近心脏的首饰,关系暧昧的人之间不能乱送。
五月底天气暴热,时有阵雨,雨后空气潮热湿缠,正是下班高峰期,道上车辆堵塞。
周淙去车棚里把自己放置了一年没动的电动车给推出来,冲了两个小时电后才确定这车子的确该换电池了,就骑出小区的功夫电量一low到底,车子完全走不了,她一脚一脚蹬着地挪到了修车铺。
换过电池去超市买菜,折腾一顿已经晚上八点多,回家刚进小区闸口就碰到往外走的温且寒。
温且寒有点意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看错了人,但周淙的头盔没下风镜,所以整张脸都在露在外面的,她绝不会认错。
“你……回来了,周淙姐?”
周淙看看温且寒背着的吉他,微微一笑点了点头:“去莺姐那儿?”
“嗯,莺姐给的价儿挺高的,我最近挺紧张。”温且寒讪讪地舔了舔嘴唇,对别人坦诚自己经济困难着实是会有种难堪的情绪,虽然她知道周淙不会取笑她。
周淙没说什么,探手从放在踏板上的购物袋里抽出一罐凉茶抛过去,温且寒就手一接握在手里。
“满减送的赠品,晚上注意安全,拜拜。”周淙就像日常碰见邻居打招呼那样,平平淡淡说一句话就走了,温且寒站在原地低头看看手里的凉茶,又看看骑车远去的背影,一时间不知道自己该摆出什么表情来。
其实这样当邻居也挺好,见面和和气气,你不勉强,我不尴尬,总比求而不得要舒服多了,可失落的情绪空洞好像越来越大,无论丢进去多少表面祥和都无法填满那份不甘。
刺蓝还是那般老样子,昏暗的灯光里群魔乱舞,温且寒摸到自己熟悉的键盘,心中突然涌起大股大股的厌倦,这样的环境让她联想起那些不见天日的地下植物,枝枝蔓蔓地缠绕着、攀附着大树,想要窃取大树的生命力让自己活得灿烂,就像她想缠着周淙。
她对周淙的了解不能算多,但她知道周淙和自己不一样。
那天在车上周淙接她妈妈的电话时,杨大夫说了一句“你爸中枪都没哭过”,她当时就猜想到周淙的父亲很有可能是公安系统里的。就在那一会儿,温且寒的心思百转千回地绕了大半天,终于还是私欲战胜了良知。
温克伟和闫丽清很少对她说工作上的事情,但温且寒不是傻子,家里来过什么人,父母平日里有过什么应酬,讲电话时偶尔流露出的信息,都让她隐隐约约地意识到了某些事实。
自去年和父母闹翻前,她还一直自欺欺人地沉浸在公主梦里,觉得她偶尔冒出来的怀疑都是对父母的不敬,可后来她总是在深夜里辗转反侧地回想那些隐秘的细节,这才意识到她并非生活在童话里。
将来说不定还会跌落地狱,成为法治纪录片的素材。
她应该远离周淙的,可她不想。
月亮那么美,光洁如玉,她太想占有。
演出结束,温且寒把吉他留在黄莺那里,窝在吧台边上小口小口地喝掉了那罐凉茶。
是个没见过的新牌子,口味也很独特,薄荷凉茶,不像流行的那两三款甜得腻人。
其实什么口味都可以,哪怕周淙给她一罐苦到流泪的广式凉茶,她也能一滴不剩地喝下去。
黄莺轻轻推过来一瓶纯净水:“在酒吧里喝凉茶,温温你这是信不过莺姐?怕我迷晕你卖掉?”
温且寒傻兮兮地眯着眼一边笑一边摇了摇头:“这凉茶是周淙给我的。”
小优打边上经过,无语地叹了口气:“温温,将近两个月,你是一丝一毫进展都没有?混罐凉茶都给你乐成这样,你可太有出息了。”
温且寒把喝空的罐子塞进背包里,起身把衣服捋平整:“我回家了,晚安。”
小优吃惊地望着温且寒的背影,有点晕乎乎地看向黄莺:“莺姐,温温这是让那个淙姐夺舍了吗?从前那个嚣张霸道的小公主温温去哪儿了?现在跟个文化人儿似的,好像突然稳重了?”
黄莺摇着头笑了笑,拧开温且寒没喝的那瓶纯净水喝了两口:“小孩儿总有长大的那一天嘛。”
小优微微皱了皱眉:“长大可不一定是好事。”
*
隔了两天是端午节,温且寒看那些传统节日宣传的视频突然来了劲儿,去工艺品商店买了五彩丝线想要编个五彩绳,在路边买了个香包,又想着买些艾蒿煮鸡蛋。
又上超市买点杂七杂八的东西拎了一手,走着还挺累。
大街上有几位大姐开着个三轮车拉了一斗艾蒿在叫卖,统统都是两块钱一扎,温且寒发现这几个车上的艾蒿长得还不太一样,她从小没见过这些东西,想着这野生的艾蒿还有不同品种吗?
她正想随便买一扎呢,身边倏地停下一辆电动车,一只手轻轻拍了拍她的箭头。温且寒一扭头,周淙伸手在她肩上隐隐地推了一把:“去那个大姐那儿买。”
温且寒顺着周淙推的方向看见前面有个大姐推个自行车,车上绑了两大捆艾蒿,她过去买了一扎拎着,回来的时候周淙还没走。
“上来吧,我带你回去,拎着东西走挺累。”周淙往前挪了挪,伸手把温且寒手上拎的东西放到踏板上。
温且寒跨上后座,眼睛盯着周淙的头盔看,清新的蓝色卡通头盔,侧面还有美少女战士的印花,也有可能是贴纸。
她是火野丽的粉丝啊。
温且寒一路规规矩矩的把手放在膝上,没敢搂周淙的腰。
到了小区车棚放好车,她才问起来:“刚才你为什么不让我买那个车上的艾蒿,我看人家那艾蒿绿油油的,挺新鲜,”她拎起来自己手上这一扎,又看看周淙拎的那一扎,“咱们买的这个怎么看着发白,毛刺刺的,还挺矮小。”
电梯门开了,周淙走在前头进去摁了楼层:“你刚才看的那个是水蒿。”
温且寒“哦”了一声,还挺尴尬的,想起她第一次下乡援助的时候不认识麦苗,差点被师傅笑死。
出电梯到了家门口,周淙没开门,直接举着艾蒿挂到了门头走光纤敲的一颗钉子上,温且寒在边上一头雾水地盯着自己的艾蒿看:“这要挂起来啊?”
“嗯?”周淙挂好艾蒿回过神,“那你买艾蒿做什么?”
“……煮……煮鸡蛋。”
周淙伸手从那一扎里撅了几根塞到她手里:“你煮几个鸡蛋啊,用一扎?煮两个意思意思就行了。剩下的挂起来。”
温且寒也学着周淙的样子,在门框边找了个从前走线留下的钉子把艾蒿挂了上去,突然间get到仪式感这个词,忍不住笑出声来。
这一笑,勇气倍增。
“周淙姐,我发工资了,可以请你吃个饭吗?”不但要请人吃饭,她还打算编好五彩绳送周淙一根呢。
周淙站在门框里正要关门,看温且寒目光明亮,神色和往日那般作闹截然不同,心里一软,爽朗一笑:“好啊。”
说是要吃饭,但架不住温且寒小孩儿心性,硬是拉着周淙去住所附近的小吃街夜游。两个人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里,走走停停,看到感兴趣的小吃车就买一份坐到道边的小桌子上一起分着吃掉。
周淙没有乱吃东西的习惯,健康饮食久了也确实不馋嘴,温且寒换了一根干净签子插着个牛肉丸往她脸上戳。
“我天,淙姐你不至于吧,垃圾食品虽然有害但是真的很好吃啊,你吃一口又能怎样?”
周淙拗不过,也没就着温且寒的手吃,还是规规矩矩地把签子拿过来自己吃了,是挺好吃的。
到了一家粽子小车前,温且寒突然对白米粽子起了兴趣:“我要吃这个!我们家来北方这么多年都没吃过甜粽呢,特别是这种白米粽,什么都没有,这有什么可吃的呢?”
周淙蓦地想起小时候,奶奶捏着一个小粽子沾着绵白糖给她吃了一小口,她那时太小只知道好甜,还想多吃两口,但奶奶怕她不好消化只允许她多吃一口。
后来不知道为什么就再也没吃过粽子,她模模糊糊记得奶奶总是一段时间一段时间不在家,因为她的项目要保密。周淙还记得,奶奶是倒在研究所办公室里的,那天幼儿园放学很久了没人来接她,她孤零零地在院长阿姨办公室里玩积木,直到外公急匆匆赶来接走了她。
时隔多年,她看着温且寒沾着绵白糖吃白米粽,突然回忆起了那个味道。
是绵白糖的甜,和纯米的清香混在一起的味道,不但不腻,还很爽口,因为白米粽是过了水的凉粽。
温且寒可能也挺喜欢这个吃法,甚至开心地晃了晃头:“好吃哎!就很纯粹的米的清甜味,吃惯了那种香气浓郁的粽子,发现这种返璞归真的白米粽真的好吃。哇,这是不是叫大道至简?”
周淙无奈地笑笑,伸手从包里抽出一张湿巾递给温且寒:“吃个粽子怎么还吃出人生哲学了,粽叶湿黏,擦擦手。”
温且寒蓦地红了耳尖,感觉这样好像在约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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