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且寒甩甩头,努力把脑子里的废料倒出去,把手上粽子掉了个方向,拿她还没啃到的一角沾了沾纸碟上的糖,“刷”地一下把粽子怼到周淙嘴边:“吃一口啦,再不喜欢糖也能凑合一口吧?我真的太喜欢这个口感了,忍不住想和你分享。”
周淙看着嘴边的粽子没动弹,温且寒微微扁了扁嘴,迟疑着想把粽子拿回去:“真不喜欢啊,那算了——”
周淙扶着温且寒的手,微微地咬了一小口把粽子尖尖吃进口中,甜味弥漫开来,她遗憾地发现这味道远不如她记忆里的好吃。
“确实很好吃。”周淙微微笑着,不动声色地把淡淡的哀愁压在心底深处。
两个人一路逛吃到绿地广场上,坐在长椅上看老太太们跳广场舞。
温且寒手上还捧着一杯酸梅汤,周淙这个健康达人喝的矿泉水。
“这些老太太们腿脚可真好,像我这样的社畜活到退休的时候,关节炎、颈椎病、腰椎间盘突出啊,估计一个都不会少,到时候别说来跳广场舞,不坐轮椅都不错了。”温且寒眨巴着眼睛偷偷看周淙。
“淙姐,你房子都买在这儿,将来就打算留在原城了?”
周淙跟着广场舞音乐的节奏,一下一下地以脚尖点地打着节拍,闻言略微思考了一下:“不一定。我是独生女,将来可能会回良首。我爸妈退休后搞不好能被返聘呢,我可不能耽误他们老一辈的事业发展。”
因为良首有大出版社,以后也是很好的发展方向吧,温且寒默默地在心里接了一句。
“你呢?回东潭吗?之前不是说搞不好会赶在35岁之前考进体制里端铁饭碗么。进体制的话,距离父母近一些总是好的。”周淙其实也是随口一问。
不料温且寒还真琢磨了一会儿才回答道:“也不一定,要是能考进省会单位自然更好。”
周淙“咕咚”咽下一大口水,这小孩儿……又来了。
但今夜的气氛并不尴尬,温且寒说完就起身坠在跳广场舞的队伍后面跟着节奏跳了起来:“淙姐来活动一下啊!”
周淙笑了笑,慢吞吞朝着温且寒招招手指了指广场不远处另外一波跳舞的团队,示意去那边。
温且寒跑出来溜溜达达地跟在周淙身后:“这边是街舞社团,不会吧,姐姐,这没基础的你跟不上的。”
周淙但笑不语,把矿泉水往温且寒手里一塞,随性自在地慢走几步到了队伍后面,当即踩着点儿跟上了整个队伍的动作,温且寒大吃一惊,这驾轻就熟的松弛劲儿,哪里像个新手?
一曲跳完,两个社团教练围着周淙不让走,问她是哪个俱乐部的,有没有兴趣跳槽……
节日的夜晚总是格外热闹,两个人沿着来时路回家,道路两旁的亮化把夜晚衬成了火树银花,发广告的玩偶人给她们塞了两个气球,一红一白的两颗心一路飘在头顶到了小区。
走到一处分叉口,周淙指指下地库的方向:“我去车里取个东西,你上去吧。”
去地库的路只有车主才会走,温且寒看那边冷清清的没什么人,抬脚就改了方向踏上这条小道:“都到家门口了,我陪你去吧。”
周淙没说什么,两个人下了地库,里头空荡又安静,凉飕飕的,出气儿似乎都有回音,温且寒悄悄地跟紧了周淙:“你下来停车取车的时候不害怕吗?”
“到处都是摄像头,”周淙没说自己怕不怕,“要是上头有地方的话,我其实也喜欢停小区地面。”
温且寒偷偷捏住周淙衬衫后摆,小声嘀咕道:“我现在挺怕黑的,都是让赵佳佳那个家暴前夫给吓的。夜里还总做噩梦,说真的,以前我还真有点站着说话不腰疼,不太明白那些受害人为什么走不出家暴的阴影。”
周淙感觉到温且寒正紧张地揪着自己的衣摆,默默地放慢了脚步:“现在能理解了?”
“能,”温且寒抬头看了看悬在吊梁上那些冷色的日光灯,“这儿虽然不黑,但你看这些大柱子,有些车子停放的位置还能别出来一个小死角,真有人藏在这里的话,其实很危险呢。”
说话间到了车子前,周淙打开后车门,探着身子去座椅背后的口袋里掏出了一本打印稿,关车门的霎那间抬头瞄了一眼后视镜,似乎瞥见一个黑影闪了过去。
她迅速站直身子,却不等转身查看四周情况,背上突然一瞬剧痛,接着就浑身不受控制地僵直收缩,脑子里短暂地一片空白后,整个人“噗通”一声瘫倒在地上。
是泰瑟/枪,会是什么人?又是报复吗?
周淙在昏过去之前模模糊糊地只想到了这里,似乎听见一个男人轻笑着说,从黑/市来的玩意儿就是劲儿大……
“淙姐,淙姐!”
耳朵边嗡嗡嗡的一阵响,周淙费力地睁开眼睛,仍觉得身上很疼,待看清楚后才发现自己双臂被拧在身后捆着,温且寒正焦虑地瞪着她的脸,连声叫着她。
“吓死我了,你可算是醒了。”温且寒长出了一口气,身子一动,发出“叮咣叮咣”的金属碰击声音。
周淙这才发现温且寒并没有像她这样被捆着,而是被一副手铐锁在架子床边上。
“哗”的一盆冰水迎面泼了她一身,周淙被冰得激灵一下,躺在地上冷得直发抖。
“你们别碰她!”
见两个绑匪靠近周淙,温且寒猛吼一声,拉扯着手铐想要扑过来却无济于事。
“小温,别吵。”
周淙叫了温且寒一声让她安静,牙齿依然咯咯响着,偏头把脸贴在地上不去看那两双靴子的主人。
两个胡子拉碴的男人对视一眼,颇有兴趣地笑了一笑:“哎呦,这碰上个懂行儿的,知道不看咱们的脸。”
“四哥,”头发短的那个对着另外一个肩头横着一道长刀疤的男人笑得谄媚,“上头说了不动这姓温的小娘们儿,那这个——”
“你们敢!你们敢碰她,我会让你们牢底坐穿!我是律师,我,我我——”
刀疤四瞥了发疯的温且寒一眼,伸手把短头发的给推到一边,“又犯病了是不是?本来只绑这丫头就够了,你非得绑一双!六子我警告你,别节外生枝!”
“生啥枝啊?这一块儿绑了不是为了免的留下目击者吗?”六子悻悻地把一腔骚动给憋回去,又忍不住嘟哝,“这干的啥活儿呢,肉票不是肉票,花票不是花票的,这怎么的,请人大小姐来体验两天小黑屋?”
周淙从这两句话里迅速判断出温且寒当下没有人身危险,但毫无疑问这场绑架也是冲着温且寒来的,而她是被捎带的池鱼。
对方没有索要赎金,麻烦就在这里。
不要赎金的话,要么就是为了要小温的命,要么是为了胁迫她的家人做什么事情。况且,这两个绑匪都不避讳她们看见自己的脸。
温且寒说过她的父亲在司法系统里。
周淙越想越怕,周身骨骼都散出丝丝冷意。
动手的人十有八/九不知道他们顺手绑的周淙是什么人,如果对方知道她的底细,怕是她跟小温都得死在这里。
刀疤四颇有兴致地蹲下/身子对着头埋在地上的周淙笑了两声:“妹子挺冷静啊,胆儿挺肥,不怕我们?”
周淙干脆把眼睛闭上也不出声儿,被冰水泼的冷意已经过去,可身上浇湿后绳子磨得她更火辣辣的疼。
“瞧瞧你那好姐妹嚎的,”刀疤四讥笑一声,“你别怕,这事儿不冲你,请你来呢就是陪着你好姐妹儿待两天,你让她乖乖听话,啥问题都不会有。”
周淙偏着脸不看人,口里嗫嚅两句:“听出来了,四哥是个体面人。”
“嘿,这娘们儿,”六子啧啧两声,“从前可没碰着过这么机灵的点子,不过,这人太机灵了也不行啊。”
温且寒拽着手铐往周淙边上蹭,手腕上被磨得渗着血,“她没看你们的脸,也没惹你们不痛快,既然要绑的人是我,你们把她放了!”
刀疤四搔了搔耳朵,跟六子对着怪笑起来:“六子瞧见没,这就是个傻子!你说她脑子里想啥呢?让咱俩放人?”
“她当咱俩是啥人?见义勇为啊?”
六子突然从腰间摸出一把匕首,一把揪住周淙头发把她的脸提了起来,以匕尖在她脸上比划来比划去的,“四哥,那个不让动,这个也不让操,玩儿一玩儿总行的吧?”
温且寒大怒,嘶哑着嗓子吼起来:“住手!住手!她……她是……j——”
“小温!别吵,安静一点!”周淙脸上贴着匕首,急忙喝止温且寒可能说出她是警察子女的话来。
温且寒上气不接下气地粗喘着,咬着牙恨恨地道:“我都听到了,你们老大说不得伤我一根汗毛!你们是有事想让我爸搞黑箱吧,我爸会听话的。”
“但,交易也得守信用,”温且寒盯着刀疤四逐字逐句说道:“你们伤了她跟伤了我是一样的。”
六子冷笑一声,突然手上用力,匕首瞬时划破周淙的脸皮,一溜红艳艳的血珠顺着周淙的脸颊往下流,流进脖颈中沾湿衬衫,温且寒陡然间哑了声音,像被人捏住了咽喉一样,成了盏美人灯。
“温公主,上头交待了要好好待你,可没说也要好好待你这个姐妹儿。”看了半天戏的刀疤四慢条斯理地起身坐到一侧的椅子上,努努下巴失意六子别过分。
“你这个丫头真是太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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