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笔记小说网 > 其他小说 > 以临终之名 > 75、归家
    初三清晨,杨荷芳看着两个顶着黑眼圈的小崽子,不由分说地从冰箱里拿出两个冰袋一人分了一个,嘴里还唠叨个不停:“赶紧敷敷眼睛吧你们,多大人儿了还熬夜?”


    周召良正往饭桌上端粥,挥手让老杨别絮叨,“你管她们那么多干嘛,现在小孩儿哪儿有不熬夜的,除非手机坏了。”


    “我们单位办公室那些小孩儿动不动就联机上游戏,还有那个叫啥,半夜追番的,咱也不知道追的是啥东西,关键人白天没空嘛。”


    周淙和温且寒心虚地用毛巾裹着冰袋敷在眼上,假装看不见爹妈的脸色。


    这可真是冤枉死了,头天晚上俩人既没打游戏也没追番,也没玩儿手机刷小视频,更没干啥过分的事儿,就是亲的有点上头一起失眠罢了。


    好好俩人又不是求偶期的猫狗,都还是要脸的,在父母家里哪敢。


    吃了早饭去周淙外公外婆家,一家人一起下楼,周淙下半道一摸口袋没拿车钥匙,她返回去拿车钥匙,温且寒陪老周和老杨先下去。


    三人拎着东西先往停车地方去了,周淙跟在后面冷不丁还碰上一熟人。


    一大妈抱着个奶娃娃满脸惊喜地叫住周淙:“哎呀,这不是心心吗,老杨说你外派好几年,今年回来啦?”


    周淙点点头笑了,忍不住伸手摸摸小孩儿的脸:“赵姨都抱孙子了啊,您瞅着可还很年轻,我看您跟我上学那会儿没差。”


    大妈眉笑颜开的可高兴了,几年没见了张嘴就又是老三样:“心心谈对象了吗?想找个啥样儿的?你叔有个学生小伙子人模样周正,在电视台播新闻,阿姨给你们介绍介绍?”


    温且寒不知道为什么返了回来,见周淙正跟人说话便停在不远处看手机。


    周淙还慢条斯理地跟大妈聊着,“别,赵姨,你消息滞后啦,我有对象,定下来了。”


    大妈一脸吃惊,又真心实意地为她高兴,但还是架不住要打听的那颗心:“呦,哪儿人啊,干什么的?”


    周淙笑着看了看不远处的温且寒,挨句答了个仔细:“东潭人,是个律师。”


    “哎呦,东潭呐,虽然没出省那也有几百里地呢,算半个远嫁啦。”大妈凑近又补一句,“离家远容易挨欺负,你这性子软软的可不行,以后要厉害点!”


    “行,我厉害点,妥妥治住她。”周淙又逗了逗小娃娃,这才跟大妈告别,“赵姨我得走啦,去看看我阿公阿婆。”


    大妈连声说好好好,周淙看着人进了楼道才转身慢慢走过去,温且寒一言不发地缀上跟在她身后,低声咕哝一句:“你想怎么治住我?”


    周淙手指上绕着车钥匙转圈甩,偏头来了句:“我有质子豆包在手啊。”


    “哎,你过来干嘛的?”周淙想起正题。


    温且寒摆摆手:“想上楼取个口罩来着,见你没空就算了。”


    周淙随手从衣兜里摸了个口罩出来递过去:“上什么楼,我有。”


    周淙外公外婆头天晚上才知道温且寒要来,觉得就备个红包还是差点意思,居然取了对儿金镯子给俩孩子一人一个。


    温且寒受宠若惊,就连不看好她们的杨行也准备了个红包,温且寒当场叫舅舅叫的那叫一个乖巧。


    她既感动又有点不是滋味。


    周淙家人拿她当自家宝贝闺女的爱人对待,可温克伟却要逼她去结亲巩固利益联盟。两相对比之下,周淙在她这儿多委屈啊,她除了空有一腔一文不值且不能吃不能喝的喜欢之外,什么也给不了人家。


    一家人热热闹闹地凑在一起吃个饭、聊聊天,午后散步回来睡个午觉,初三就过了大半天,对于杨家人来说这个年就算过完了,因为杨荷芳初四去上班,周召良也没有多余的功夫。


    一般情况下,返乡的人打初四起就陆陆续续回程了,周淙虽然初十才开工,可温且寒初七就要回青阳镇,杨荷芳心疼温且寒驻乡辛苦,初五就催着周淙回走,让她们回去缓一天。


    走的那天刮着风,天气还有点阴,杨荷芳起个大早大包小包收拾了一堆东西往周淙车上放,周召良把周淙叫到一边去给了她一个小盒子。


    “心心,有些话爸不能说,犯纪律,你心里要有数。既然把小寒领回来了,以后不论人遇什么祸遭什么难,你不能为这个看轻人家,更不能欺负人。”周召良叹了口气,搓了搓闺女的脑袋,想想又补充一句。


    “爸还是得再提醒你一下,别管多深的感情在前头,大是大非永远不能站错喽。留点心,拉着点小寒,万万不能伤了自己,啊。”


    周淙把话听到了心里,抓起老周给的小盒子塞到外套内袋里,张开双臂用力地搂了搂老周:“爸,快退休了就别那么拼,少熬点,赶紧给年轻人腾位子。我妈还等着你带她去旅游呢。”


    周召良呵呵笑着拍拍周淙的背:“行了,话这么多,快滚吧,小兔崽子。”


    周淙和温且寒麻溜儿地滚了,带着周家父母满腔的爱意和关怀。


    *


    回了家,突然有了独处空间和机会,两颗发热的脑子却理智地降了温。


    周淙开车久了背疼,抱着豆包坐沙发上看电视,温且寒心情大悦主动在那儿忙前忙后地打扫,每从周淙跟前过一趟就凑过去亲一顿,猫大爷三番五次被夹在人中间揉圆搓扁的十分不爽,忍了几回后果断给了温且寒一腿,软软的肉垫正好蹬在她鼻子上,姿势霸气得很!


    周淙笑得不行,给独自在家过年的豆包开罐头吃,蹲在一边还振振有词。


    “豆包,你外婆,啊,还是随你妈叫姥姥吧,你姥姥特意给你买的牌子货,比我的零食都贵呢。”


    杨荷芳听说她们有只猫放在家里独自待着,心疼坏了,买了一大堆零食和玩具让带回来,还叮嘱她们下次回家的时候把猫也带着,反正都自己开车嘛,周淙满口答应,说行,然后滑开手机给老妈看豆包的照片,问她孙子好看不好看。


    杨姥姥瞬间被猫孙子的颜值收买,本来打算等周召良退休后养条狗解闷儿来着,当下决定算了,有豆包了还不满足,要啥自行车。


    收拾收拾家,去一趟超市买买东西,回来随意吃点晚饭,然后窝在沙发里看看电视,过日子这三个字突然间就具象起来了。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大过年的电影频道突然抽风放《入殓师》,温且寒没看过这老片子,看得很是入神。周淙拿了个靠枕放在温且寒腿边,就那么横着侧躺在沙发上,头顶着温且寒的腿,像没事儿拉闲话的两口子。


    “上大学的时候看过这片子,”周淙抬一下头,把头发搂起来放到温且寒腿上让她绕着玩儿,“不得不说,日本人拍这种片子真是太拿手了,那时候看得我哭得稀里哗啦的。”


    温且寒玩儿了几下周淙的头发,逐渐把手转移到人头上轻轻柔柔地按着,心里蓦地一紧,不该看这个的,近的不说有明流欢,远的有那个男舞伴,周淙想起他们会很难过的吧。


    谁知周淙看了一会儿后却坐起身来疑惑地摇了摇头:“好奇怪,现在再看这个片子,我觉得自己很平静。”


    温且寒并不平静,明显瞧着眼圈有点发潮。


    “可能是视角不一样了,当年还是十七八岁的小孩子,对生死这种话题有种为赋新词强说愁的感觉,心思也纯真。现在都三张了,反倒把视角放到了主人公本身,看一个人是怎么孤独地跟逆境对抗,找到自己。”


    温且寒不明显地吸了吸鼻子说:“哦,那就是我看是人文片,你看都已经是励志片了。咱俩这代沟有点大。”


    周淙伸手揽过温且寒的肩,犹豫了一下才说:“那我还有点不中听的话想说呢,这片子也有日本影片的通病,刻板化、制式化、符号化。”


    温且寒诧异地看了一眼周淙:“你这些词儿还挺专业的,没少看影评吧?”


    “岂止是看,写都写过不少呢,做图书编辑以后还做过影评集,”周淙笑了笑又把话题扯到电影上,“不说对生死的讨论,我只是单纯地从一个女性的视角来看女主这个角色,非常让我不适。”


    “女性被符号化的太典型了,顺从、包容和奉献就是她的全部美德。”


    “还有对死亡的神圣化,有种日本式的审美畸形,以我现在的心境看,很做作。”


    “死亡是人生大事,可其本质还是生活的一部分。”


    温且寒果然被周淙给带偏了,心道你们这些搞文学艺术创作的人到底是聪明还是疯癫,有时候还挺不好骗的呢。


    但久石让的音乐完美无瑕,温且寒遗憾地在周淙腿上用手指来回地弹:“钢琴这个特长真是让人尴尬,想炫耀一把的时候却没装备,白学那么多年了。”


    “那我给你买架钢琴?”周淙想了想又赶紧收回这句话,“算了吧,我买不起。”


    温且寒笑得不行,抬头吧唧一下亲了亲周淙的脸,很认真地问她:“钢琴没什么好听的,改天路过琴行进去蹭一把。心姐想听我唱歌吗?刺蓝全年营业,要跟我去吗?”


    从年前十月份驻乡以来,温且寒再没去过刺蓝演出,说过要还黄莺的人情倒越欠越多了,周淙知道小孩儿想去玩儿,看看时间才晚上九点,立刻起身就要出发。


    “穿衣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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