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开局一张佞臣卡(05)
臣子女眷要进宫, 需得皇后或贵妃召见。
云湘不过是朝中大臣的妹妹,平时得皇帝关照几句已是极大的面子,若是无端进宫任谁都会揣测这是否是巫虞向皇帝“献礼”的信号。
臣子会阴谋论, 后宫女子自然也会多加关注。
更何况皇帝本就有开办采选的意思,如此敏感的时期,云湘入宫等同于大出风头, 于言官背后之人而言更是大好的机会。
举朝都在关注巫虞的最新动向,云湘也知道不好多烦累兄长, 一时也发起了愁, “唉,要是勋哥还在京城就好了。”
新的人物身份未知,巫虞只能模棱两可的套话:“他在又如何?”
云湘毫无察觉,双手托着脸道:“至少他在时言官都盯着他呢,好歹能为兄长减轻些压力。”
巫虞:……
当真是多谢了。
云湘又道:“也不知道勋哥近来如何?听说北方游牧族姑娘热丨辣丨似火,勋哥临行前还说遇到喜欢的游牧族姑娘一定要骗一个回来。兄长也从未接触过游牧族姑娘吧?会不会也喜欢热情主动的姑娘呢?”
“……或许你的兄长断情绝爱?”
自讨了个没趣,云湘又是斜眼又是嘟嘴,“算了算了!兄长当真无趣,不与你说了!”说完扭头便跑,完全没个正形儿。
晚间,巫虞批完奏章才有空翻阅此前的外派公文以查“勋哥”的身份——名勋、外派北方驻地、时常受言官攻讦,此三点特征指向性十分明确,但云湘并未提及他的外派时间, 所以巫虞还是翻阅了许久才在两年前的公文中找到了相关的记录。
司徒勋, 大将军司徒晔之次子, 于两年前受令往北方萨满城驻守, 为人跳脱, 因其在京时时常欺压百姓, 故常受言官攻讦。但司徒勋好歹是皇帝亲眼看着长大成人,自然知道他不是仗势欺人的无能小辈,所做一切皆是事出有因,因此皇帝对司徒勋很是纵容,让言官暗地里恨得不行,无需他人撺掇便能自发组团弹劾。
但司徒勋从不在意他人的攻讦,巫虞甚至在他自请外派的奏章中看到了他与“他”的“私聊”,其中一条便是针对两人被言官弹劾次数的对比,言辞中满是对自己略胜一筹的洋洋自得,还有几句对“他”未来将要独自承受言官弹劾的担忧。
巫虞:……
如此能人的确能替他分担诸多,也堪与云湘并称卧龙凤雏。
间日参朝,无甚大事。
皇帝这两日未能睡好,朝间精神不佳,便提前了些许下朝,连巫虞都没召见便回了寝宫。
朝中官员似是收到了什么信号,不等内侍官退走,他们便打起了眉眼官司,让巫虞显得形单影只,备受孤立。
不过很快,巫虞便主动叫住了内侍官,在几人耳目当下表明了自家妹妹希望入宫拜访皇后,请得内侍官通报,随后递上了一个鼓鼓的荷包。
内侍官笑容不改,也不问是何因由,躬身便接下了巫虞明目张胆递上的银两,完全没有收受“贿赂”的惭愧,道:“巫大人且等一日,待下堂朝会之后,奴会带来娘娘的答复。”
“那便多谢了。”
“巫大人客气。”
皇后自然不会拒绝巫家兄妹,甚至以为主动求见的其实是巫虞,不等间日朝会,便派了内侍官过府请云湘入宫一见。
云湘入宫觐见仿佛一个讯号,百官中关于“佞臣”的说法再度加剧,连早已致仕归休的洛太师都听到了消息,气得连夜撰稿笔诛墨伐了一通。
洛太师受广大学子瞻仰,文章一出便传遍了整个京城文人圈,口口相传,不出两日便传入市井,而市井消息往往越传越疯魔,待云湘听闻此等“内幕”时她甚至没能反应过来主角之一就是她本人。
云湘倒也没觉得生气,不顾形象的大笑了一场,才将消息报给了巫虞知悉。
朝会时巫虞已然直面了言官的攻讦。
不过毕竟这事儿牵扯到皇帝的脸面,言官也不都是直肠子,知道皇帝也要面子,所以顾左言他的骂了一堆也没进入主题。
皇帝晨间刚被皇后下了脸,自然没心情听他们絮叨,沉着脸喝止言官,连带着瞪了巫虞一眼,而后才宣告自己要休假几日,陪皇后和贵妃去别院“赏秋”。
言官顿时宛如霜打的茄子,蔫儿了。
毕竟皇帝请假,代他办公的也就只有巫虞,巫虞油盐不进,便是他们唇焦舌敝,巫虞估计也听不进一句。那他们又何必再浪费口舌?倒不如回自个儿府上拽文,好歹能让他的眼睛多遭点罪。
对于皇帝突然请假,巫虞倒是猜到了几分内情,回府后见云湘丝毫未受流言影响,一时也很是无奈,“你进宫与皇后说了些什么?”
云湘看出巫虞的无奈,顿时又捂着嘴笑了笑,“还能说什么呀?当然是教她们如何抓紧皇上,好让皇上收心呀!”
“你一个未出阁的小姑娘如何劝服皇后?”
“兄长可别小瞧我,可知我看过的话本数以千计!这里面……”说着,她点了点自己的脑袋,抑扬顿挫道:“可全都是经验!”
“那你与我说说你看话本看来的经验?”
“行!兄长备茶!且听我慢慢道来!”
喝茶间,云湘一个词概括了皇帝的现状——闲的!
公务有各部大臣整理报请,繁杂的奏章有巫虞代看代批,再不济也有巫虞和各部大臣列出意见让皇帝从中指定一条决策,如此一来,皇帝能有多忙?
人一闲下来就容易胡思乱想,皇帝闲下来可不就开始琢磨扩充后宫开枝散叶了?
但朝政之事非她一介小女子能干涉,皇后娘娘也不可能陪她胡闹,所以釜底抽薪,直接让皇帝后宫起火就是最快捷的办法。
皇帝毕竟已经四十三岁了,皇后自如花之年便嫁给了皇帝,经年操劳,早已两鬓花白,颇显苍老,现在皇帝张口就要采选秀女,新聘几个能做他们女儿的娇花入宫,皇后心里能愿意吗?
所以云湘一提,皇后便也心动了。
但这火也不宜起得太大,最妥当的办法还是让后宫中原有的美人入皇帝的眼,这样一来也算资源合理利用,不至于让百官寒心。
后宫之中美人无数,皇后和贵妃一合计便从中选出了十名符合皇帝审美的美人,这十名美人因各种原因入宫便坐了冷板凳,至今未能被皇帝宠幸,如果能成其一,也能稍微拿捏一下皇帝,若能多成几个,劝服皇帝放弃来年采选也不是没希望。
“……听起来的确不失为一个好办法。”
“是吧?”
云湘说得眉飞色舞,可见心中自得无比。
皇帝“赏秋”之后心情爽利,气色大好,满面红光的复了朝会,连言官叽叽呱呱的骂人也耐心的听完才发表意见。
殿下臣子是百思不得其解,只巫虞一人知道,这不过是云湘的策略初见了成效。
但皇帝不是蠢人,稍一动脑便想明白了皇后突出奇招必定是巫虞在中间做了什么,皇后也必不可能拧着脑袋跟皇帝否认,便默认了此事是巫虞拿的主意,云湘不过是中间跑腿传话之人,所以哪怕心头舒坦了,皇帝也对巫虞没什么好脸色,借着弹劾找了个由头扣了巫虞半年的俸禄,并责令禁足十日。
巫虞被罚于其他臣子而言无疑是一个信号,这代表皇帝与“宠臣”之间有了隔阂,天子近臣正在一步步走向灭亡!
且不知另一头,再得皇后召见的云湘抱着一只装满金银的匣子回了府。
皇帝勉强收了心,近几日接连宠幸了五名美人才力不从心的进了皇后的坤宁宫修身养息。
皇帝与皇后成亲已有二十余年。
二十年间皇后始终未得身孕,早些年多有言官借此一点抨击皇后,到十年无孕时就连皇后的娘家爹娘都开始劝她让贤,但皇后不甘心,几经波折才在皇帝的支持下保住了凤印归属,继续把持后宫大权。
因此一点,哪怕皇帝的脑子逐渐多出了一些杂念,皇后也依旧宽容大度,自持为他最后的底线。
两人如今更像无法舍离的亲人,说起话来也无多少顾虑,皇帝絮絮叨叨的说着对臣子的不满,皇后也不过是仔细听着,时有附和,时有反驳,一来一往间,气氛便烘托到位。
皇帝说了许久,口干舌燥之际接到了皇后递上的甘茶,缓了缓便叹了一口气,将话题扯到了巫虞身上。
“皇后啊,你说说,这巫虞当真是没有私欲吗?”
“人都有私欲,不过是欲有不同罢了,陛下了解巫大人甚多,想来也早习惯了他的与众不同。”
“朕曾以为他不爱红颜只图钱财,但十年间除宫中打赏外也不见他谋取私利,连父母都留在祖地,未曾受他高官厚禄一分益。如此,朕又怎敢说了解二字?”
皇后也是一阵沉默,许久,她有些艰难的提出了另一种可能,“或许巫大人更好蓝颜呢?”
皇帝:……
皇后又道:“巫大人从未主动与谁交好,只除了阿勋……”
皇帝:……不能再想了,快要窒息了。
不知自己被无端配上cp的巫虞正在享受假期。
说是禁足,但通事舍人照旧将皇帝不想看的公文送到了府上令他处理,但毕竟有刚刚暴富的云湘在侧,巫虞处理起奏章来颇有些不顺,不是朱墨被磨得满桌都是,就是批好的奏章又被混进了废文堆里。
巫虞只觉工作量成倍增加,额上青筋暴起,一把便按住了跟蝴蝶一样四处飞舞的云湘。
云湘咧着的嘴始终合不上,索性拉着巫虞的袖子撒起了娇,“兄长,不如我们跑吧!我请你吃烤全羊!”
巫虞:?
作者有话说:
复工第一天好忙!
第52章 开局一张佞臣卡(06)
烤全羊自是没得吃。
被自己的脑洞和皇后吓了一大跳的皇帝连夜加强了巫府的门禁, 让确定了巫虞即将“失宠”的人额手称庆,脑子里不断构想“宠臣”落马之后自己该如何借机上位,只差呼朋唤友、彻夜狂欢。
巫虞禁足期间, 整个朝堂可谓河晏海清,就连言官看人都带上了一种沉静的平和。
可惜好景不长,想要上位的人甚至没来得及抑制自己的情绪做好准备在皇帝面前“赛脸”, 巫虞便解了禁重回朝堂,并在皇帝无限关怀的目光下拒绝了皇帝和皇后的联名赐婚。
皇帝愁啊!
哪有男人不成家的?人道是先成家后立业, 巫卿弱冠之年便已达到了他人无所能及的成就, 为朝政所累十数年,也该是成家的时候了。可偏偏巫虞就是不愿,总不能真如皇后猜测只好那蓝颜吧?
巫虞也愁。
且不论“他”是出于何种原因不谈婚事,但他是个“外来者”,暂不知前路如何,也无心在此间小世界多加逗留,更妄论他所修之道根本不需他人相伴,又何苦入此红尘徒增烦恼?皇帝有功夫给他琢磨亲事,倒不是花些精力在扩张版图上,起码到手的战功才能让他在史书上多添一笔功绩。
相比两人,企图借机上位的人更愁。
朝中官职有限,各官司其职,一个内阁大臣通常能在任二十余年, 但那是对于一步步爬起来的实干派而言, 毕竟历任内阁大臣都是接近四十才继任, 像“他”这种十六岁入朝为官, 区区四年便爬到内阁大臣高位的真真是百年难遇其一, 若能稳固地位, “他”起码还能在这个位置上待上四十年。
正所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高处的风景自比底层视野所见好,人人都想站到高处,自然盼着身居高位者有朝一日能摔下来腾出位置。
三方各怀心事,倒是平日里絮叨个不停的言官们显得有些佛了。
言官之所以揪着巫虞不放,虽有人撺掇的因由,但主要问题跟皇帝此前状态其实是一致的——纯粹闲的!言官的职责主要是督察、议政等负言责,当政务无差错时可不就得盯着百官监察。
但皇帝态度明确,摆明了有人的面子比他们更好使,连罚都是象征性的,如此又跟简单的“闹别扭”有何区别?
佛了,不想管了,反正不出大乱子就行。
言官不语,朝堂之上便略显空寂,皇帝听惯了他们絮絮叨叨的攻讦他人,乍一静下来还颇有些不习惯,不过如此倒也清净,至少提高了办事效率,便利了皇帝快速下朝回宫“歇息”。
如此过了二十来日,朝堂因各地乡试汇总上报的成绩和赈灾喜报的回传再度热闹了起来。
皇帝近来可谓心情大好,得此消息又是一阵拍案,当朝便赏下了不少东西,以表示对户部、礼部一众官员之嘉奖。
这两庄政绩都有巫虞的功劳,皇帝很是享受近期的宁静,脑子灵光的又点了负责赈灾的随行司农和总管乡试的礼部尚书,连同巫虞一起单独赏下了一些丝帛布匹令之裁剪新衣。
单独的赏赐有眼睛的人都看得懂其中真意,不过皇帝此事做得公允,其他官员看得眼热也无可指摘。
毕竟奖赏是羡慕不来的,功绩也是别人实打实做出来的。
他人羡慕,巫虞拿了丝帛布匹却无多大用处,回府便转手送给了云湘,让她看着处理。
除了金银首饰,云湘最爱的就是新衣。
收到新布云湘自是喜不自胜,高兴之余却是想起近两日父母寄来的东西中夹带了一封给巫虞的家书,这才赶紧招呼小丫头回房去取来。
“往常爹娘有事需与兄长说都是经由我来转述的,这次怎么单独给兄长写信了?莫不是爹娘在老家给兄长谋了一门好亲事吧?!”
巫虞很是无语,待云湘的丫头取来信件,也不给她偷看的机会便直接带着信件回了书房,云湘无法,气急的跳了跳脚索性回屋量衣裁剪去了。
“他”的父母此前十数年都未操心过“他”的亲事,想来也不会在此刻突然提及这种问题,不过出乎巫虞意料的是,他们在信中隐晦的提了两句关于他“爱慕蓝颜”的流言,道是政敌不要脸,无法撼动他在皇帝心中的地位便从祖地败坏他的名声。
巫虞:……
三人成虎,流言其一便能演化出成千上万个版本,巫虞倒是无所谓,瞧着信中父母的态度也不见得对此有多在意,怕就怕云湘看后当了真,衍生出全新版本让他作为主角之一火遍京城。
除了这不重要的流言外,另一则消息则是关于南海贸易。
南海、北牧属于当朝比较尴尬的两个友邻。
其中北牧一方与中原的关系更为亲密,毕竟两国都属内陆,产物互销频繁,中原百姓对北牧族内的牛羊、皮毛等特产也很是喜爱,唯一尴尬的就是游牧需要大量的土地和草原,牛羊牲畜也很容易跨过边界,进入中原管辖的范围,所以时常会有些意外的小摩擦发生。
不过有将士戍边,又有朝廷下派的太守,两国之间倒是没有发生过大的冲突。
而南海……
早年朝内并未开放沿海贸易,南海之族也不过栖居海岛的蛮夷,自海市开放、市舶司不断扩张沿海线,栖居海岛的族群便顺势进入了中原的视野。
与北牧一族不同的是,南海族群见识了中原的繁华逐渐生出了异心,时不时借口贸易试探朝廷的底线,开放海市之初承诺的朝奉也屡次拖延,让市舶司头痛不已,上报皇帝之后也得不到明确的解决方案。
家书当中,巫家父母所述信息即南海借贸易之便利与当地海关合谋贪税,并诈骗当地商户,设下陷阱拉商户入伙协同他们走私铁器。
铁器、茶盐、火药为中原三大管控产业,尤其铁器和火药事关国家安定,皇帝脑子再糊涂也不敢在这个问题上犯糊涂,所以特设了相关官员时刻关注国内的物料走向。
内阁大臣把控着朝堂之上的一手消息来源,巫虞却靠父母的家书知道了这种要命的消息,可见百官之中必定出了漏子。
这种大事巫虞无权直接做决定,当即便叫了府兵打车直奔皇宫。
皇帝正与新晋昭仪的崔玉共叹岁月静好,对巫虞到来一无所觉,直到焦额烂眉的内侍官踟蹰着撩开幕纱禀报,如此宁静才被打破。
崔玉也是个知心懂事人,见幕纱之外还有一个身量挺拔的男子,当即表示自己“该退下了”。
皇帝自然不至于为了后宫置巫虞于不顾,软言几句以作安抚,这才让崔昭仪从侧方离去,待她走远,巫虞由内侍官引入,皇帝才略有些惊讶的从榻上爬了起来,“巫卿所为何事而来?”
“陛下,南海有异动。”
皇帝的脸霎时变了色,“速速随我去御书房详谈!”
走私铁器可大可小,巫家父母信中所述不尽全面,但毕竟是见世面广的商户,若非量大触及了底线,巫家父母也不太可能在最近送往云湘手中的东西中夹带信件告与巫虞,所以巫虞和皇帝也只能把事态往严重了想,暂时考虑南海就是要发起战争信号这种最烦累的可能。
皇帝才快活了将将一个月,一想到有可能打仗就感觉脑子嗡嗡响——自高祖打下这王朝基业,至他继位已是第四代,两百多年,王朝已发展至鼎盛,这可都是他早年“励精图治”的功劳!现在南海族群却借海市便利大肆屯兵,可见其心险恶!
皇帝急得在御书房打转,不过眨眼间脑子里便构想了数种派兵迎战的可能。
粮草辎重最是紧要,能打海战的将领也是关键,朝中武将近年来大多养尊处优荒废了本事,若是突然领兵必定会吃败仗,到那时可就是伸脸讨打了!
北地驻扎的司徒一家倒是有真本事,不过拆东补西终归不是办法,若为了应对南海族群调走司徒驻军,再让北地游牧一族嗅到了不寻常,恐怕腹背受敌。
此绝非明智之举!
“巫卿!这该如何是好啊!”
巫虞倒是觉得事态未必如设想中糟糕。
北方游牧常年受北地驻军震慑,经年部族也未受牧草短缺之苦,故若不见朝廷颓势,估计也不会贸然撕掉互市条款突然出兵。
但皇帝既然考虑到了两兵相见会发生的最坏可能,巫虞也不好给皇帝更新希望,顺着他的设想提议道:“南海异动初现,想来最快发兵也得等到明年年中,若陛下担忧被动而发、受人掣肘,倒不如趁他们准备之际先发制人。”
皇帝脑子里的各种设想戛然而止,这一刻,他感觉自己的思路完全打开了。
先下手为强,古人智慧总不会错得太过。
“那如巫卿所说,又该以何理由发兵?”
“陛下何必为此发愁?陛下不过是感念高祖威名,往海外扩张版图而已,若南海族群无意应战,直接归顺岂不皆大欢喜?”
皇帝:!
流氓言论!
他悟了!
作者有话说:
来了来了
第53章 开局一张佞臣卡(07)
派兵出征, 师出有名。
巫虞说服了皇帝,皇帝却得在说服各部的同时定下领兵的将军。
但如皇帝此前所想,当朝的武将已经安逸了许久, 勤奋点的偶尔还会领几支小队练练兵、剿剿匪,稍嫌麻烦的自领职入朝起便几近荒废,连带着上朝都不积极, 隔三差五告假在家。
皇帝很是发愁,与巫虞细说了些构想, 最终还是决定从司徒家想想办法, 起码保障首战的胜率,不要让百姓因战败恐慌。
司徒之姓源自高祖时期。
当年司徒大将军伴高祖征战四方,终得辽阔疆土,而司徒家随后几代也都恪守祖宗遗训,为皇室尽忠,守得边关安稳百年之久。
历任皇帝都非鸟尽弓藏之辈,现任皇帝自继位起更是担心司徒家后继无人,对司徒家的独嗣疼爱有加,所幸司徒一家代代争气,哪怕被偏宠惯大的司徒勋也早已能独当一面,震慑一方。
目前司徒家有三位将军,大将军肯定不能动,其弟也是镇守一方的擎天柱, 稍有动静便会至地方动荡, 而其无子, 只有一个常居驻地的独女, 所以能动的也只有刚放出京城两年的司徒勋。
可司徒勋太具有标志性, 若南海异动是有计划的动乱征兆, 其族群势必会对朝局有所窥探,一旦南海方面发现司徒勋的动向,这场仗便失去了先手的大半优势。
难!
太难!
皇帝直挠头,恨不能凭空给司徒家变出十七、八个子孙来!
“巫卿!当该如何是好啊!”
巫虞:“陛下为何不考虑司徒小姐?将门无虎子,司徒家的小姐也未必如寻常闺秀一般柔弱不禁风雨。”
皇帝:……
皇帝呆若木鸡,许久,他才神情恍惚道:“可她一介女流……”
巫虞:“史无定论。陛下不如问问司徒将军的意见,再往驻地试探一番也未尝不可。”
此间小世界的历史中并非没有出彩的女性,但封建社会人类思想普遍受限,和平年代的女子通常难以进入大众视野。
好比云湘,放到现代社会中,她只能算得上一个爱出门、爱交朋友的开朗少女,放到封建社会便是“不知捡点”、“离经叛道”,多受周遭百姓非议和白眼。
这是时代的鄙陋,与之本人无关。
皇帝脑子里也有类似的观念,但他忘了高祖皇后夫妻协力的历史美谈,也忽略了一个自军营长大的女子很可能会跟普通闺秀大有不同,潜移默化的认为女子不能胜任。
不得不说,皇帝不糊涂时完全称得上一个相当不错的皇帝。
被巫虞的提议点醒后,皇帝果断安排了两波人马,一队亲兵带密旨前往驻地向司徒将军探听军中可调用的能人,一队探子则先发一步试探司将军的独女可堪大用。
另一方面,皇帝也强势的压住了朝中反对的声音,点了兵部和户部,令其整合粮草辎重,以待将军就位。
涉及交战,皇帝又按下了臣子不情愿的反驳,一时间境况和谐得不得了,各部办事也利落了许多,就怕在皇帝焦虑之上点燃了火,反倒累及自己头上的官帽。
司徒一家多爽直,但司徒小姐直接随皇帝亲兵赶赴京城是谁也没料想到的。
这个小姑娘只比云湘大几岁,身材高挑,举止飒爽,眉目也与司徒将军神似,站在殿前颇有一种司徒将军到场的压迫感。
皇帝想象过这个司徒家的小姑娘或许看起来就与其他臣子家中的女眷不同,但他未曾想到是如此的不同!
但同时,皇帝脑子里也闪过了“该是如此”的念头,看向司徒黎的视线变得灼热。
他有预感!
先取南海,后征北牧,再夺西方密林一族,余生二十载,足够他扩展版图,在史书上留下比高祖着墨更浓的一笔记录!
想到此处,皇帝深深吸了一口气,当场便定下了司徒黎的军衔——卫将军。
女性虽在历史上留下过传说,但时代久远,本朝高祖皇后也未特意留史成册,皇帝的决定自是无法被殿下诸多官员理解,言官更是如丧考妣,当着司徒黎的面就要撞柱死谏。
皇帝正沉浸在开疆扩土的美好畅想当中,言官却如此作态,让他血液倒冲,当场便黑了脸,“撞!尔等若是不撞这龙柱以鉴天听,今日便莫穿这身官服回家去!”
言官已经许久未被皇帝严词怒叱,闻言具是一怔。
众目睽睽之下,大多言官都面红耳赤的垂下了脸,只其中两人性子执拗,当真与皇帝对峙了起来,摘下官帽便冲向了龙柱,试图血溅当场以阻止皇帝任命女将。
几位武官心中也有不愉,不过毕竟出征一事早已成定数,他们上不了总不能让别人也不许上,想通之后便无所谓领兵之人是谁了。
更何况司徒黎就算是个姑娘,那也是司徒家在军营中耳濡目染二十余年的姑娘,想来再如何也比他们这些领着军部虚职的花架子有本事。
至于其他官员……他们几乎也都被言官攻讦过,对此二人早有怨言,多少带点儿私人恩怨在情绪里,尤其大家都知此时不宜与皇帝硬碰硬,如此境况下,只临近几人伸手帮扶了一把,免得这二位言官当真以死明鉴。至于其他站得稍远些的、以及站在首位的巫虞均是一派视若无睹,摆明了就听皇帝的。
两位言官站着进来、横着出去也没能阻止司徒黎领军出征,兵部、户部领旨配合,几方努力之下,南征军终是于半月后成功踏上了南征之路。
大军初征,皇帝连续失眠,连带着后宫新宠暂时也无精力应对,对来年开春会试之后的采选更无心力再想,如此,倒是省下了大家劝退的麻烦。
皇帝其实也不是没在心里偷摸想过,只是他默默算了一笔账,发现南征北战的都需诸多花费,若他在此关节铺张浪费致使战需无法及时满足,到时,他的诸多设想无法实现不说,将来史书记载,他也只会得到一个“昏庸败道”的恶名!
不过也不是完全没好事发生。
在大军出发后的第一封扎营报告送达后,后宫中也传来了崔昭仪有孕的好消息。
新的皇嗣代表着无限新的可能,别说皇帝,就是一生无子的皇后也狠狠紧张了起来,生怕崔昭仪有个什么闪失,先是安排了一批得力心腹于昭仪宫中伺候,又亲自下了诏令,命太医院时刻关注崔昭仪的状态,万莫让她有需要时找不到人。
皇后之举已是完备,皇帝再激动也找不到新的切入口,忙慌之际只想到“赏”之一字,好容易冷静下来,又开始考虑将来的教育问题。
大皇子身体羸弱,受不住高强度的教学,四皇子倒是身强体壮,可惜脑子不开窍,学了也是白搭,现在全皇室的希望都在崔昭仪的肚子里,只希望生出来能身体康健、聪明伶俐,如此才堪继承统一大业!
不过皇嗣性别也是一大问题,皇帝连续几晚梦见崔昭仪生下的是个公主,恍惚之余竟也生出了公主也能继位的想法,随后又被自己的荒唐笑醒,想到在殿前撞柱的言官,叹了声“晦气”,拍了拍脑门继续睡觉。
皇嗣诞生需得来年夏季,皇帝的喜悦也逐渐沉淀,开始全心关注南海的动向。
南海异动于市井暴露,南海族群还未完善的兵器配备让他们被司徒黎打了个措手不及。
只海上作战毕竟不是中原一族的强项,司徒黎每日除了游记便是持续进行海上练兵,一月之后,倒是让士兵习惯了海陆对切,以高速进入南海族群的范围,让其被迫在岛屿之上应战。
但对战也并非横冲直撞,司徒黎熟读兵书,善用兵法,在南海族群的领地也未让他们占到丝毫便宜,更何况南海岛屿众多,诸多渔民无所谓受谁管辖,待看得南征军之勇猛,不等战船抵达便主动开岛相迎。
南征军捷报接连送上龙案,皇帝心情爽利的迎来了新岁。
新岁封印,百官归家。
皇帝赐下的豪宅都在皇城附近,故而在除夕夜邀约了几名大臣进宫吃席,感怀一下去岁的“辛劳”,展望一下新年的希望,顺便再赏点金银细软,以示隆恩。
至于采选秀女,绝口未提。
待得上元之后,新的一年正式开启。
这一年朝廷将迎来新的皇嗣和南征军的全面胜利,不过在此之前,礼部还需筹备会试事宜,皇帝也得跟巫虞商量一下殿试的考题。
会试至关重要,殿试全凭心情。
皇帝此前便通过乡试结果了解了一下此届科考的“种子选手”,又听得巫虞和礼部的意见,大概推测过最终出线的是哪几人,也根据情况现行了解了一下学子流派和实际背景。
这些学子自各地选拔而来,自然优秀无比,但皇帝左看右看都不太满意,难得露出来一些愁绪,“无一人可用啊!”
巫虞倒是觉得各人都有不同的去处,闻言便问到:“陛下何出此言?”
“朕是想为小皇子觅一位良师,但太学之中都是些老学究,只看大皇子和四皇子便知他们不善为师,朕自然忧虑。”
巫虞无声笑了笑,不提皇嗣性别,只道:“那陛下对小皇子报以何种期盼?”
“自是能担大业最佳!若实在无能……至少中庸无错,以期下一代啊!”
代代相传自是佳话,但改朝换代亦是平常。谁也无法保证江山会在哪一代易于他人之手,皇帝只希望自己“打下”的统一能够持久一些,在史书上留下盛世美名,而不是被后代万般唾弃。
第54章 开局一张佞臣卡(08)
只能说, 皇帝的想法是好的。
南征军威名已然传开,开年会试盛况空前,不少机灵的学子纷纷发文赞叹皇帝定下女将的壮举, 私底下亦有几个思想迂腐的“书虫”拽着酸文感慨“司徒若为大男子,堪与高祖臂膀作比”。
无论文坛如何,会试结果都没能让皇帝如意, 只能说无惊无喜,未有黑马突出重围, 于是殿试也走了个过场, 皇帝按礼部意见择除了三甲便罢。
南征顺利,小皇子的教育问题却毫无进展,皇帝愁得半夜在御花园散步,愣是在乍暖还寒时感染了风寒。
病来如山倒,皇帝躺在床上无力挣扎,看着帐上盘踞的龙纹,脑子突然就通透了——他还有巫卿啊!
巫卿虽无成家之意,但办事很和他心意,也无惧言官的攻讦始终做到如一,家中父母更不拖赘,只一个妹妹性格跳脱,但未触及底线。只能说个人喜好影响行为,爱谁谁。
言官此前撰文虽有提到“结党营私”, 皇帝却很清楚诸多官员结交巫卿都是迫于他安排下去的公务, 唯独司徒勋算是一好友, 可惜司徒勋自有使命, 无法长留京城。自司徒勋离京, 巫卿再无友人相伴, 更无党派牵制,如此不正合适做小皇子的老师吗!
一时间皇帝只觉神清气爽,连日昏胀的脑子也舒坦了,直接撑坐起来召来内侍官代他拟旨。
授命书自是不能现在就公之于众。
皇帝私心里还是很担心崔昭仪诞下的是位小公主,介时哪怕他自己心里那关过得去,朝中也必定会有臣子被逼得与大皇子、四皇子靠拢,他也不能看不惯就罢免换人,到那时,朝中势力分庭,对外一统才是真的难以长久。
满心希望寄于崔昭仪的肚子,只差求佛祷告以期小皇子的诞生,因心里挂着此事儿,皇帝这场风寒硬是拖了足足两月才完全康复。
肚子鼓鼓的崔昭仪前期还能时不时过来瞅瞅皇帝的情况,待到五月时,皇后已严令禁止崔昭仪往皇帝寝宫跑,生怕她过了病气,影响腹中胎儿的健康和发育,皇帝自是同意,感怀之下又默默拟了封妃和加封皇贵妃的诏书——若诞下小公主则封妃,若诞下小皇子,便于太子册封礼上加封皇贵妃。
等待喜讯之际,南征军送回了南海族群的求和书。
南海异动主发因由还是领地不足,首领所居也不过弹丸之地,见识到中原广阔,南海族群又如何控制自己不动心?
他们不曾想过阴谋败露的后果,至降也未想通究竟是何人看穿了他们的算计,让中原将士横扫海域以追击他们。
但打不赢就是打不赢,如鼠辈一般抱头逃窜的日子并不好过,待见到南征军将领之时,自大的南海族群顿觉面红耳赤,愈感无地自容。
投降!
求和!
再不敢挑战中原的底线了!
但求和并非走个过场就能谈妥。
南海多产海货、珠贝,若以此为业,经济发展并不算难,但这些东西销往中原需得上交大量关税,还得承担海上风险和海货保质的难题,南海族群早年受中原物价迷惑,又未考虑实际的关税问题,开出的价格可谓低廉,所以挣到手的基本也就是个辛苦钱,中间巨大的差价全被中原商人赚了,长此以往,南海族群终会忍不下这巨大的落差心生反叛。
求和书中陈述了因由,皇帝看得也是心情复杂,扭头看巫虞,却见他面无表情,丝毫未受求和书中言辞影响。
皇帝:?
巫卿究竟如何做到毫不动容!
“陛下不如换个思路。若中间无差价,中原商户又如何生存?运输、售卖都需层层加工,每一个环节都需要无数人付出劳力、心力。一方不满定价,大可往上申诉从新议价,故南海以此作理由完全立不住跟脚。”
巫卿是懂流氓言论的!
皇帝仔细想了想,觉得巫虞的说法也不无道理,更何况南海、北牧的关税其实大差不差,若南海能以此为由发动战争,比之更为暴躁的北牧一族又何苦忍到现在?
尤其,北牧一族经年生存在广阔的草原上,无论男女都开朗善战,倘若略施计谋骗过司徒家的驻军攻入中原城池,想来也比南海一族的威胁更大。
不过借此机会查一查统管南海贸易的官员也未尝不可,若是真有龃龉,也好及时处理,顺便抄点赃款贴补军需。若南海无的放矢,便也好以此为由头让司徒黎继续乘胜追击。
皇帝与巫虞一合计,从此次会试的学子中点了一名新科二甲秘密出行,以商户身份接触海关,再由户部外派官员从明面儿上统查,双管齐下。至于南海方面……且让司徒黎镇守南海,待事有定论之后再做决定。
调查需要时间,皇帝安排下去便拉着巫虞讲起了小皇子的教育问题。
巫虞并不觉得自己善为人师。
当初魏婧全靠自身领悟力强,黄以蚺更是由魏婧负责指导无需他费心,哪怕是照本宣科的辅导云永轩也很大程度归功于云永轩本人离谱之下的靠谱。
巫虞不敢想象由自己来辅导一个稚龄孩童会往什么样的局面发展,若教出个“离经叛道”的继承人,皇帝恐怕无力承受这样的打击。
但皇帝对巫虞就是带着一种谜之信任,更何况日常教导小皇子的肯定不止巫虞这一个老师,他与皇后也会时刻关注未来继承人的发展,不可能真让他在眼皮子底下走上歪路。
“巫卿莫要妄自菲薄,我瞧着云湘就很好。”
巫虞:……
那不过是前人栽树后人乘凉的结果罢了。更何况云湘在世人眼中也未必算得上一个好姑娘。
皇帝觉得自己很有理,当即拍板,“此事便如此说定了。小皇子还有不足两月便会到来,巫卿尽早计划该如何引导小皇子成为一个合格的太子,拟出章程,也好让皇后放心。”
皇后哪儿知巫虞被委以重任?一切不过是皇帝一家之决定,巫虞看破不说破,领了旨便告退回府去了。
说起教育,巫虞难得脑子空空,心中全无章程。
云湘近来潇洒过头,临近天黑才回府,乍一见往日这个点都还在书房“奋斗”的兄长正在院中凝眉深思,顿觉心中一紧,忙不迭跑到巫虞身侧,紧张的在脑子里推测出了各种坏消息——
目前最要紧的是南征军,南征军若是战败,中原必定受其影响一番动荡;另一庄则是北牧一族,万一南海族群绝地反弹,绕过中原混进北牧,说动了北牧一族向中原开战,那举国都会陷入打仗的悲痛境地;再有就是宫中崔昭仪,好歹云湘帮她复宠,两人也算恢复了联系,若崔昭仪临产之际遭遇不测……不敢想!当真是不敢想!
云湘被自己的猜测吓得失了语,小脸苍白,圆目含泪,看起来煞是可怜。
巫虞不知她自己脑补了什么,将袖子从她冷汗津津的手中扯出,无语的推了一下她的额头,“胡思乱想,今日何故回府这么晚?”
说起经历,云湘脑子里那根筋回弹,愣了愣才长舒了一口气,嫌弃的别了他一眼:“兄长真是吓坏我了!”
巫虞:?
心中稍定,云湘絮絮叨叨的讲了自己在茶肆的听闻。
原是近来市井中有不少人传某内阁大臣与后宫妃嫔有所苟且,污言秽语指向明确,就差点名巫虞。
听得一部分言论,云湘也未急着替兄长出气,而是趁着他人不注意收买了几个市井小儿在其中浑水摸鱼打听流言的源头,接连几日游走试探,还真就探到了源头指向四皇子府!
云湘并非有勇无谋之辈,查到源头便撤回了打探,正准备与兄长透个底让他有所防备,谁想一回府就见巫虞疑似被罢免,站在院里“失魂落魄、满脸愁绪”。
“四皇子在此关节把你和崔玉姐姐扯到一起是何居心就不必我细说了吧?”
原本太子未立,大皇子和四皇子都知对方的机会不比自己多多少,情绪便也还算稳定,尤其四皇子育有一子,若无意外,此子将来必定会被百官推举为皇储。
但云湘献计使后宫美人复宠,又有皇后亲自督察,完全不给四皇子和某些有心人做手脚的机会,四皇子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崔美人一路晋升至昭仪,怀了皇嗣,而皇帝又满怀“废号重练”的期盼,四皇子心里如何咽得下这口气?
如寻常人所想,云湘献计多半为巫虞的主意,崔昭仪能从百花中脱颖而出必定也是颇有心机。
四皇子焦额烂眉之际,便有人向他提起了“此二人或有牵扯”的言论,四皇子豁然开朗,一番计策后在市井中传起了两人的“八卦”。
市井流言皇帝未尝不知。
但既然皇帝不提,巫虞也懒得去管,撇开话题便问云湘:“依你所见,要将一稚童引上正道,该如何做才不会矫枉过正。”
云湘:?
教育孩子的事儿您向一个未婚妙龄少女请教?
第55章 开局一张佞臣卡(09)
话一出口, 巫虞也忍不住发笑。
云湘再跳脱也只是一个妙龄少女,又身处封建社会,很难如现代社会中的女孩子自由、开放、全面的发展, 与她讨论孩子的教育问题的确是他脑子乱套,短暂的短路了一下。
云湘可以通过话本知识出些歪主意,真要磨刀上阵确实不行, 不过在她看来兄长就是一个很靠谱的大人,教育一个孩子已是足够, 当即便表示到:“兄长大可不必为后代教育忧心, 有兄长做榜样,想来小侄子也不会差到哪儿去!不过此事爹娘知道了吗?大嫂是谁家姑娘呀?是陛下赐婚吗?当真不需要爹娘出面?”
巫虞:?
鸡同鸭讲。
巫虞忍不住扶额,按了一把云湘的脑袋,果断转身回书房去了。
四皇子不成气候。他年幼失母,被皇贵妃抱养膝下,但名义上的母子俩并不亲厚,皇贵妃也无甚野心,摆明了一切听皇帝和皇后的,故而四皇子无母族可依。而四皇子妃毕竟只是小门小户出生,见识、眼界都有限,实在指望不上,所以她儿子与四皇子的处境如出一辙,只是幸运的可以在亲生母亲的护佑下长大成人。
此番四皇子以“流言”攻击巫虞及崔昭仪, 若放在其他朝代指不定就成了, 可问题就出在巫虞目前是皇帝深信不疑的内阁大臣、未来帝师, 崔昭仪更是怀着满朝文武的希望、统一大业的准继承人, 所以这一招一式全都打在了皇帝竖起的屏障上, 除了云湘这个意外传话, 愣是没惊扰到后宫一星半点儿。
皇帝如此自信,主要还是皇后从一开始就做得妥当。
后宫美人复宠,一举一动皆在皇后的耳目之下,哪怕崔昭仪入宫前真跟巫虞有那么点不可言表的情愫,在她复宠至确认有孕期间,两人也完全不可能躲过皇后的耳目有所接触。
既无机会,流言便不攻自破。
更何况巫虞此人看起来实在不像对谁情深不寿的样子。
待到六月底,崔昭仪临产之际,南征军再次传回了南海一族的降书。
这次直接是降书。
南海族群实在无力再战,也被打得没了脾气,顾不上扯什么关不关税的问题了,先直接投降了再说其他。而对于今后的归属,南海族群也无话可说,归顺朝廷总能享受某些优惠政策吧?
降书自是让皇帝高兴得连日带笑,加之负责崔昭仪产检的太医也打了包票,明说了这胎是小皇子的可能高达九成,如此一来,皇帝的情绪高得近乎只冲云霄。
不过迎接小皇子诞生前,皇帝还是控制了一下,与巫虞及几位重要官员商量了一下南海归属和管理的问题,最终还是决定因地分制,由司徒黎镇守南海。
司徒黎此次出征可谓劳苦功高,也让司徒家的声望更上一层楼,但司徒家实在封无可封,朝中对女将受封不太能接受的官员也只能捏着鼻子接受司徒黎正式受封为南海大将军,自此,司徒家一门三将,只差司徒勋无功勋加身。
皇帝对司徒勋了解非常,若不给他同等的机会,估计下回相见之日就是他的耳朵遭罪之日。
皇帝可受不住念叨。
任命书发出的同时,一封带着安抚之词的密信也由皇帝亲卫送往了北牧。
南海族群归降事宜有序推进,海关方面的问题也清查彻底,由中书监侍郎递交奏章。
市舶司驻南海沿岸的官员层层剥削,愣是将关税提高了二十个点,上报关税当中还有五个点的“提成”,而商品进入中原市场后还会因地溢价,相当于一颗成本一两的海珠流入京城就能卖出五十两的高价,若品相、数目、工艺再加成,卖出一百两也不是没可能,但实际上这样一颗高价海珠,最终落到渔民手中的可能也就只有八钱银。
南海族群也有会钻营的商人,知道价差之后难免心中不平,长此以往自然对广阔中原生出觊觎。
皇帝之前刚送了崔昭仪一串南海极品珍珠,一串品相极佳、又足有十八颗,自宫外采购便花费了一千五百两,结果现在一看成本不超二十两银,顿时怒火冲顶,一把将奏章丢到了中书侍郎身上。
“这便是你们监管的PanPan海关!”
差一点!
只差一点他们就要被动面对南海发起的战争了!
若无巫家父母提醒,来年被南海打个措手不及又该何人来承担罪责!
中书侍郎腿一软,被奏章砸得当庭跪下,“陛下息怒,臣……”
中书侍郎深知在皇帝震怒的情况下不宜说什么自己也被蒙在鼓里的推脱之词,紧急住嘴,埋着脑袋磕了个头,转而表示自己愿意亲自前往市舶司揪出那些欺上瞒下的虫豸。
“是该你去!若不能让市舶司那些蛀虫认罪伏法交出赃银,你便也不用回来了!”
中书侍郎满脑门冷汗,将头埋得更深了——高额利益相关,他若不下死手,死的就会是他,如此一来就算皇帝不逼他,他也得拼了命的去干啊!
喜悦被贪墨大案冲淡,待回了御书房,皇帝的情绪才缓了过来。
巫虞同样受召随行入了御书房,听得皇帝连连叹息之后落座,才交出了一沓手拟教学方案。
皇帝没想到巫虞还这么正式的交出方案,待翻看之后满脑子都是“巫卿有脑疾”的疑问,“巫卿为何觉得一个三岁稚童能听懂政论?”
这份方案十分完善,皇帝通篇看下来都不要由产生了“千古一帝”即将诞生的错觉,但他脑子里及时出现了大皇子和四皇子的身影,愣是让他头脑一阵清醒。
他家似乎真没多优良的基因。
巫虞:?
不能吗?他记得云永轩的小说中时常出现三岁学金融的角色,现代教育中精英教育下的幼儿也多为两岁入学,照如此安排,小皇子两岁开蒙,三岁听政论有何不可?
皇帝:……
罢了,巫卿只是一个单身汉而已。
“两岁开蒙可以,但小皇子……朕还年轻,小皇子三岁便学政论还是过早,便让小皇子安逸几年……正经学几年四书五经再说策论、政论吧。”
巫虞:……
当爹的不急他又何须着急。
“……仅凭陛下安排。”
小皇子的教育方案暂时搁浅,皇帝愁绪上头,又提起市舶司那群蛀虫。
“市舶司所任官员皆由朕早年亲自挑选,这财帛动人心,当真是一片清净地也不给朕留啊!”
地方管理之艰难!
“到底是监察力度不够,虫豸心存侥幸。”
当朝地方巡检十年一次是自高祖时期流传下来的“习惯”,经年发展地方官员基本也摸准了套路,这次南海异动实属意外,皇帝又异常清醒的及时派人调查,自然能发现市舶司阴阳账本,若南海隐忍几年,待到下一次巡检再发动,皇帝未尝能查到市舶司的漏洞。
皇帝细细想了想,点头认可,又道:“可若频繁巡检,于朝政也是一项负累。”
每次巡检各部都需“点兵”,官员稀缺,朝政压力自然也跟着增加,更何况还有各项开销,总不能让巡检官员自费为皇家效命。而且巡检官员很容易遇到狗急跳墙的罪党,稍有不慎便会成为罪党报复的目标,为安抚官员极其家人,皇帝还得拨出财物作为奖赏,如此算下来,一次巡检成本极大。
“倘若每轮巡检无需跑遍各地,只随机抽检呢?三年一检,目的地不明,心存侥幸者总会觉得抽不到自己而露出马脚。”
皇帝沉默了半晌,终是没能想出更好的办法,“那依巫卿所见,此法又能清正多久呢?”
“观史上暴君可取之处,至少陛下威望强盛时,于地方的震慑是持续有效的。”
这是一道选择题。
要做贤君就得忍受地方的某些错漏和臣子不及底线的贪婪。
若忍不了,惩治严厉才能有效抑制其他心性不坚的私谷欠者得寸进尺。
如此一来,贤君之名很难维持,处罚严厉也易受迂腐自大之人攻讦,影响民间声望,手段过激更容易成为史记中的暴君。
结局如何,端看皇帝个人如何选择。
皇帝想做贤君,但因偏宠司徒勋和“他”,名声已然算不上好听,若非司徒勋背后有司徒家的累世功勋和“他”十数年的实干履历,史官绝对会在百官的支持下在史上记下一笔“昏君”。
没得贤君做,皇帝只好退一步,争做明君,“那便按巫卿所言,先拟个章程出来,从今年开始施行。”
巡检并非小事,巫虞拟出章程也得接受其他重臣审议之后才能施行,待几方扯皮下来,备受期待的小皇子先于新规在某日朝会时顺利诞下。
小皇子一出生便表情灵动,皇帝仅看一眼便知他的脑子至少比四皇子好数倍,而且小皇子哭声有力,四肢也不像大皇子刚出生时那般绵软无力,可见在崔昭仪腹中时发育得非常好。
皇帝喜不自胜,当场便赏下了许多东西,在场者无论位份通通有份,崔昭仪更是还未出产房便卧床听旨原地晋升为妃,如此结果也算皆大欢喜。
小皇子在万众期待下出生,接下来的成长自是受多方关注,皇帝并未急着公开巫虞的新工作,愣是强忍到巡检新规定下、司徒黎带着南海供奉回京述职之际,才顺势宣布小皇子的教育将交由巫虞负责。
巫虞作为备受言官攻讦的“佞臣”,自是“不堪为师”,皇帝心情好,倒也没与反对者多计较,直接略过话题,开始甄选首轮巡检的随行官员。
作者有话说:
来了
第56章 开局一张佞臣卡(10)
首轮巡检的最佳人选就是性情刚烈的重臣。
朝中真刚烈的重臣并非没有, 但普遍年纪比较大,真要巡检恐怕一路也不太吃得消,而且为防途中消息走漏, 缓速慢行肯定也是不行,所以一番犹豫之后,皇帝决定还是从新科中挑选几个头铁的新人来组成主力队。
但头铁的新人也未尝没有弱点, 若巡检期间被人拿住弱点以威胁,临阵倒戈的可能性也比较高, 所以还得有一个能把他们都镇得住的领队。
这个领队让皇帝很是费了一番脑筋。
当朝正是繁荣之际, 朝中官员多数已经习惯了安定,能镇得住新人又不容易带头受贿的青壮重臣寥寥无几,从各方面考虑,最终称得上合适的竟然只有巫虞一人。
但巫虞毕竟是内阁重臣,撇开小皇子的教育问题不谈,就是皇帝本人也不敢妄言自己离了他能行。更何况朝中大臣多数不喜巫虞,真把如此重任交给他,朝中大臣估计也是大半都持反对意见,皇帝属实不想听他们废话,便只能先按下这个想法,重新选择。
皇帝拟定了两人,一为刑部侍郎,一为中书令。
刑部侍郎很是直接, 皇帝找到他谈时, 他便言辞陈恳的向皇帝表述“若离了京恐不能支持清廉”, 诚实到让人泪目。中书令更诚恳, 直言自己怕死, 因早年性子过于刚直得罪了不少人, 如今连京城都不敢远离,气得皇帝呼吸困难,直呼要将他们降职。
但降职就得有人顶上,这两位也是干实事的“骨干”,一时半会儿实在找不到人来替,皇帝也只能忍下这口气,另择他人选。
御书房内,皇帝愁得连小皇子都忘到了脑后,连转几圈,实在忍不住扶额感叹,“如何是好啊!朝中竟是无一人可用了吗?!”
巫虞默然。
他也是没想到朝中臣子已经安逸到了如此地步,心想若南海一战为被动,怕是皇朝基业真的就要断在这位皇帝手中了。
不过有些话没有明说的必要。
巫虞理了一下朝中的人员关系,斟酌之后道:“北牧暂无异动,又有司徒两位将军镇守,陛下不若将司徒勋召回,由他领队进行巡查。若此次巡检成功,陛下亦觉得可持续施行,就此成立中央巡检司也未尝不可。往后再从新科中甄选新人交由司徒勋负责管理,如此便无需再从官员中借调,也可避免朝中官员互庇勾结。”
“这倒不失为一个办法……”
新立部门不易形成党派,司徒勋也深受皇帝信赖,又有司徒家为背景,所以哪怕那些蛀虫恨他也得考虑他背后的靠山有多稳,更何况他本身实力不差,有人想下手也得先掂量掂量得手的机会究竟有多渺茫。
且不提司徒勋为人有多睚眦必报……那些人只要未能一击得手,之后多半也承担不起被司徒勋报复回去的痛楚。
定下司徒勋,这事儿基本算是成了,皇帝当即拟了召回的旨意,让亲卫快马加鞭送往北牧驻地司徒勋手中。
皇帝打着算盘,想着司徒勋领了巡检司的要职,将来恐怕也会常在京城,介时文有巫卿,武有阿勋,于小皇子而言可谓万利无弊!
接到旨意的司徒勋正在研读阿姐司徒黎的家书。
司徒家一门三将只在高祖皇帝时出现过,之后边关无战事,基本都是等上一代致仕后下一代才能接替,如果不是南海一战需要部署,皇帝在众人无法理解之际采纳了巫虞用女将的意见,估计这一代也会如此前一样待司徒大将军和司徒将军推任后由司徒勋继任大将军之位,而后再传给司徒勋的儿孙。
司徒黎此次纯属意外“弯道超车”,姐弟二人平日关系好,司徒黎也不是面儿上看着那般严肃,自然免不了写封家书“炫耀”一番自己的功绩。
看着信中滚轱辘般的自夸,司徒勋气得直翻白眼,不等他拿笔回怼,皇帝的旨意便送达了驻地。
巡检更偏文职。
司徒勋的志向当然如长辈一般,二十余年中更是没怀疑过自己将来会长久的留在驻地会是深入沙场,所以初接旨意,他的第一反应就是拒绝,不过与他从小一同长大的御赐亲卫却不这样认为,开口便是劝阻。
“少爷倒是不必急着拒绝,陛下此番大动作必定有巫大人参与其中,或许让您主领巡检司正是巫大人的主意也未可知。”
司徒勋:……
皇帝的确从巫虞那儿采纳了不少看似完全不合理的建议,连女将都能力排众难安排上……
可仔细想想,司徒勋还是有些不太得劲儿,好友应当是了解他的啊!怎么就把他往这个位置上放了?
司徒勋皱着眉头直叹气,在回给司徒黎的家书中画下了几个毫无意义的墨团。
“罢了,反正我向来也猜不透巫兄的想法,想来他如此安排也是出于特别的考虑吧。”
皇帝作为长辈肯定是非常清楚他的想法的,既然采纳了巫兄的建议,想来如此便已经是最优的做法,而且哪怕就此回京,一旦将来北牧有需要,他照样可以暂领军职奔赴前线,陛下和巫兄也不会施以阻挠。
司徒勋静默坐了片刻,终将家书揉作一团,转而向亲卫道:“既然陛下已然安排妥当,我们便即刻准备回京吧。”
“是!”
司徒勋的回京预示着“新纪元”的开启。
各地巡检,抽签决定行进路线,首次进行由皇帝亲自盯着,自是无人敢从中作梗往外透露丁点儿消息,所以对于司徒勋而言,这一路至少走到半程也会是完全安全的。
司徒勋只在京短暂的停留了几日皇帝便抱着将将满月的小皇子于城墙相送,带着类同“抄家致富”密旨的巡检官员分两路出发,一路由司徒勋领队快马前往首站,另一队携密旨押后行程以配合司徒勋施行抄家决判。
巡检司在外奔波,京中忠臣也未闲着。
皇帝摆明了要打响第一炮,直接放出饵诱蛀虫背后的靠山出洞。
如此明显的坑,有问题的京官自是避之不及,但涉及到了底线、深知自己逃不过这一劫的却也只能咬饵一试,一时间,京中乱得堪比高祖皇帝在位、前朝余孽触底反弹时。
作者有话说:
孩子住院了QwQ先更点,晚点再更一章补上
第57章 开局一张佞臣卡(完)
初面混乱, 皇帝不可避免的慌乱了起来。
不过皇室亲卫多为高祖皇帝当年亲随后代,皇帝信任非常,从中挑选几人分别护卫小皇子并皇后、贵妃, 以提防乱臣从后宫之中收买奴婢,确定防护安全程度不算低后心中也安定了不少。
后宫安全无虞,皇帝便把视线放回了朝前。
发起混乱的乱党也不过是垂死挣扎, 隐而不发的才是最终遗留的大问题,皇帝索性召见了巫虞并几位严苛待己的重臣, 开始在京中及周边肃清朝野。
巡检活动如火如荼, 司徒勋那边很快便抵达了第一站,同时,司徒黎也带着最新的南海降书及南海“使臣”入宫觐见。
市舶司的问题处理于南海而言也算得上是降后的第一项优待,南海“使臣”带着磋谈任务而来,哪怕心里着急不已也只能静待小皇子百日宴后再由皇帝安排官员会谈。
小皇子的百日宴算是近来令百官都松了一口气的盛典。
皇帝抱着小皇子落座首位,身侧伴着皇后及新晋的淑妃,其下才是表情尴尬的大皇子一家及脸色铁青的四皇子一家。
大皇子只是勉强抬不起头,四皇子倒是毫不遮掩自己的野心和对小皇子的恨意,但哪怕如此,皇帝的心情也好得不行,虽明眼所见少了好几个平日里在朝堂上格外有存在感的官员,也没能影响他的笑脸。
巫虞的位置自然也是靠前,但他老神在在, 完全看不出任何自满情绪。
司徒黎目前是当朝大功臣, 内务府安排的位置离皇帝也不算远, 与巫虞之间更是只相隔了一人, 此人不胜酒力, 吃喝之后便往花园醒酒去了, 司徒黎端着坐了片刻,终是败在了对司徒勋与巡检司的好奇之下,挪了位置换到巫虞身侧。
“巫大人,我随阿勋称呼你可以吗?”
巫虞自是不在意称谓,闻言一点头,便作侧耳状等待司徒黎的后续。
“巫兄,这巡检司究竟是个什么组织?阿勋向来喜欢舞刀弄枪,陛下也是照着武将来培养的,怎么会突然把他指过去做指挥使?”
巡检司目前主管贪污,随着后期国力发展,肯定会逐步趋向于现代化的巡检督察,完善规则条款,介时会需要一个能压得住各种妖魔鬼怪的领导者,这个人选非司徒勋不可。
只这一点不太好解释,巫虞想了想便简单解释到:“巡检司于贪官污吏而言就是一把皇帝的抄家刀。”
抄家?!
司徒黎“嘶”了一声,理解到了巫虞话中未尽的真意。
谁也不会嫌钱多,皇帝也是人,世俗的想法他都有,更何况打仗是需要消耗巨资的,没办法加重赋税剥削底层,自然要从贪官污吏身上想想办法。
司徒勋生于大将军府,由皇帝亲眼见证了成长,放在巡检司指挥使这个位置上基本类同于替皇帝出面,吸引火力的同时,司徒家的背景也震慑着那些垂死挣扎、试图鱼死网破的亡命之徒,加之他本身的能力,做皇帝的刀完全绰绰有余。
司徒黎勾起嘴角笑了笑,端了杯酒向巫虞一敬,巫虞也未拒绝,回敬之后直接整杯饮下。
百日宴后就是南海商议。
皇帝不耐烦这种你让一分我进一厘的磋谈,仅第一日出面见了见南海“使臣”,之后便将任务交给了巫虞和司徒黎,自己以“教育小皇子”为由躲到了皇后宫里。
南海“使臣”也是被司徒黎打怕了,她在场时他们很难说一句反驳的话来,加之商议官员拿出的条条款款涵括了方方面面可能遇到的情况和对应的解决办法,他们若多说便有鸡蛋里挑骨头之嫌,到时惹了司徒黎不快,遭罪的也是他们自己。
这一场商议出乎意料的简短,南海“使臣”领着每年关税总值范围文书和皇帝为表百年“友好”赐下的宝物原路返回,其后紧随的便是司徒黎统领的南征军,南海“使臣”忍不住感叹此行艰难,中原朝廷丁点儿余地都不留。
南海事毕,司徒勋领队的巡检司很快传回了第一波好消息。
据洛城首富透露洛城官府官官相护、欺上蒙下,近十年来揽下不义之财逾百万两,更有欺男霸女之举,使得民间百姓怨声载道,洛城首富家中次女受其所害,被太守强抢为妾,不堪欺辱吊死在太守府门前。
首富作为洛城老牌世家,在洛城的声望自是不同寻常,太守深知闯下大祸,联合众多官员压迫洛城首富忍下这次,但洛城首富次女是家中嫡女,地位自是不同,司徒勋一列人马到洛城时正遇上首富次女出殡,太守及其他官员的恶行被逮了个正着。
连番赶路之下的司徒勋本就满肚子气无处可撒,如此昭然的罪行自是无需后发队伍调查佐证,便由他做主,直接将太守抓捕再行调查,待罪证收集完,第二支队伍也只赶上了司徒勋刻意押后的行刑。
队伍中虽都是皇帝钦点的,但也有那么一两个不赞同司徒勋激进的保守派,一下马就被带上刑场着实让他们难以接受,可惜司徒勋并非他们三言两语就能劝阻的性格,被证据摔了个满面狼狈才被迫观刑退去。
这些自然都被司徒勋以案件文书形式记录到返回宫中的奏章之中,皇帝并未气恼司徒勋狠戾的行事,连发三封赏赐明细送往巡检司的下一站目的地,才向巫虞朗笑到:“阿勋当真不负朕与巫卿所托啊!”
巫虞但笑不语。
他能说什么?这些都是后人的智慧和规章,若他以自己的行事准则,恐怕才是会引起朝中大乱,给言官们“清君侧”的现成理由。
第一轮巡检结束,司徒勋赶上了太子册封大典。
刚满周岁的小皇子已然能够稳稳的行至皇帝身侧,皇帝眉开眼笑,顾着朝堂百官才未起身将他抱到自己膝上,不过站到皇帝身侧后,小皇子眉眼灵动,哪怕穿着厚重的太子衮服,也不过是衬得他活泼非常,并无丝毫累赘感。
太子年幼但聪敏,深得皇帝皇后喜爱,哪怕四皇子虎视眈眈也无计可施,待到三岁入学又得巫虞及司徒勋两位老师庇护,朝中百官基本也认定了这位太子就是未来的帝王,闭着眼躲开四皇子的示好,坚定的站在了太子身后。
至此,此间小世界的意志松动,巫虞又耗费十年看得太子学有所得,这才跳出了屏障,回到了灵气满满的修真界。
然而当他试探本源意志时,却只探得一个骨龄仅仅三岁的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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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8章 开局一张飞升卡(01)
崎岖山道上, 一支尽是孩童的队伍艰难的往上行走,其中最大的是个只有九岁大小的女童,最小的那个仅仅三岁, 正是被丢到这个世界的巫虞。
他们已经在山道上爬行了两个时辰有余,起先能直立行走,一个时辰后基本都是手脚并用, 如此一来自然浑身上下都满是污泥,体力不支者更是在半道就倒进了路旁的草堆中昏厥了过去, 绝了“登仙”的机会。
三岁的巫虞被世界意志完全压制, 最初时不仅无法感知到本源意志的存在,连心性都受这个身体影响,仿佛回到了最初踏上修仙这条路时的状态,很容易受山道禁制的影响,满脑子都是关于“放弃”、“不甘”的挣扎。
除此之外,这具身体的灵根驳杂,天赋极差,若非巫虞的神识足够强大,半个时辰不到“他”就会受不住途中层层递增的威压倾倒在路边的草堆上,能撑到此刻,巫虞也是几近极限。
如此差劲的水准,想要重登仙途难于登天,哪怕以他的神识强行拔高修为, 这具身体也无法留存过多的灵气, 最终也只会卡在金丹晋升的关卡, 待得年纪增长身死道消。
这条“登仙道”明显有很高的门槛, 所以察觉身体完全到达了极限, 前路也未明了, 巫虞也只能默默叹息,缓缓落后于同行者身后,放纵身体栽倒在了柔软的草堆上。
他并非全无修炼的可能,脑子里那些功法依旧牢固的在他记忆中扎着根,脱离了仙门他也照样可以“自习”,没必要在此死磕。
山道内外是完全不同的景象。
巫虞躺在草堆上缓了缓,待得识海撕裂般的痛感减轻才睁开了眼睛观察处境,不出所料,在山道呈现草堆之貌的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垫子,他刚一恢复状态,就有一个青衣剑童上前往他嘴里塞了粒回灵丹,稳住了他因强行登山而形成的神识紊乱。
痛感渐消,巫虞勉力控制住识海,才听到不远处的一众围观者正讨论着他的去处。
“这小孩倒是不错,但根骨实在太差,终其一生估计也只能是个外门弟子的命了。”
“倒也不见得,外门管事不也只是个杂灵根吗?但他刚升至金丹便能单挑金丹后期的月恒灵尊,如果这小孩能入得了外门管事的眼,也不见得完全没有未来可言,毕竟他才三岁而已,能走到半程就足够引人关注。”
“那倒也是。”
“不过外门管事心无旁骛,从未有过收徒的念头,更妄论他已经姿容老态,想来也没多少年……他当真会收一个连字都还认不全的稚童为徒吗?”
三岁于修者而言是一个充满无限可能的界限。
如巫虞本身一般,资质上佳者哪怕连字都认不全也能到他人引导下快速引气入体,洗筋伐髓,让肉身凡体成为一个能够自动处理灵气的“自动化循环机器”,待到年纪增长、学识增加,他的身体也早已脱离了凡人的状态,习惯了这种“修仙版填鸭式教学”的模式,能够快速跟上师父的节奏,正式踏入仙途。
巫虞早年也是此种经历,不过他师父性格跳脱,于他的教育问题却很是上心,直到闭死关之前都秉持事事亲为的态度,从未将他托付过给他人,所以他在其他一众弟子眼中算得特殊。
巫虞无疑是幸运的,但此时于半途跌出“登仙道”的他却完全没有更多的幸运了,待得他完全恢复,负责驱赶落选者的弟子便带来了一个装有十两碎银并十日干粮的小包袱,令他趁着天色尚早赶紧离开。
“可惜了……”
围观弟子短暂的感叹了一下,目光便重新放到了还在登山的准弟子身上。
这些准弟子都有不错的根骨和韧性,只要能成功到达终点,进入内门便是板上钉钉,哪怕之后不慎跌出“登仙道”,也大概率会进入外门,等待考核机会再入内门。如此一来,根骨极差的巫虞自然不再被他们关注。
巫虞倒觉得无所谓,收下包裹便顺着有虫鸟啼鸣的普通山道离开了这个仙门。
仙门山下是普通的村镇,但仙门庇佑及充裕的灵气让村镇的居民看起来大不相同,他们对仙门“招生”也极具热情。
不过这些人中明显有特别的存在,他们见巫虞一个三岁大的孩子独自背着包袱下山,都一脸笑意的凑了上来,话里话外拉拢他加入极仙宗的附属门派。
极仙宗。
巫虞的神识在这几人身上转了一圈,而后无比平静的收回视线,淡然拒绝了他们的招揽。
这几人也没执着于招揽他,又劝了几句依旧未果便放弃了。
“罢了。一个小孩而已,他懂什么?”
“已经这个点了,应该没人下来了。看来这次极仙宗收获颇丰,想来……”
“该是如此吧……”
“走吧,回去复命。”
这几人从落选孩童中招揽了十余人,其中一人甚至身具还算不错的多灵根,他们明显更看重此人,在一众孩童懵懂、憧憬的目光下拂袖散去了伪装,又在他们的惊呼声中各自领着自己替宗门招揽的新弟子御风而去。
这些修者一走,村镇中真正的居民才放开了手脚,叽叽喳喳的讨论起此次仙门招新。
不过仙门之事他们也是一知半解,居民中也有几人在灵气充裕的环境下达到了基础的纳气阶段,只是不得法门,始终无法让灵气在丹田充盈,只能初步实现强身健体。
对于落选弟子的资质他们无法判断,不过既然那几名修者招揽未遂,想来也是有点根骨在身上的,更何况巫虞下山的时间很是微妙,所以很快,村镇中颇有地位的王老爷便领着家中长随凑到了巫虞面前。
“小兄弟可有什么别的打算?若无去处,倒不如在寻仙镇暂住。”
巫虞:?
三岁大的小兄弟不懂这种毫无意义的友好,不过短暂停留正好有助他熟悉当前小世界的背景,索性接了王老爷的邀请,随他往庄园而去。
作者有话说:
加班到现在还没回家,先短更一下
第59章 开局一张飞升卡(02)
王老爷的庄园极简奢华, 这在村镇上颇有些格格不入。
不过这与他在极仙宗外门求学的儿子有关,村镇上的流氓丝毫不敢因他的露富眼馋,且其他居民也多敬而远之, 因此庄园附近的土地多为药田,除受雇佣的药农外几乎见不到旁人。
小孩的动作不好加以遮掩,尤其他还在好几位成年人的目光包围之下, 故而巫虞并未强行掩饰自己对周边环境的观察,在王老爷和善的微笑中大大方方的看向庄园周边的药田, 似在分辨田中植株的种类情况。
王老爷也不知是没把一个三岁稚童当回事, 还是做惯了对所有有可能踏上仙途的人保持友好,见他好奇,当即主动的介绍起自己的种植产业。
介绍完药植,王老爷又意得满满道:“不过都是些基础药植。我儿有些丹师天赋,虽只能在外门修行,但因天赋多受管事点拨,在外门的贡献可谓拔尖,我府上的管家和护卫能习得功法便是靠着我儿在外门用贡献值兑换基础功法。”
巫虞虽不了解当前小世界的背景,但也不难凭本源世界的情况猜出这些外门弟子能随意兑换,并流出宗门的只会是一些极其基础的吐纳心法。
心如明镜,巫虞表情丝毫未变,淡淡的收回目光,跟上王老爷刻意缓速的步伐进了庄园。
庄园内部倒是没那么拥挤, 这一点体现在敞亮的格局和“稀疏”的人员布置上, 但不可否认, 除了一般的洒扫婢女和不会到前院的后厨人员外, 其他的都有功底在身, 可见王老爷深谙管理之法, 靠儿子从极仙宗外门兑换的功法笼络了不少忠心。
至此,巫虞也算明白了王老爷的热情和友善从何而来——一个没能通过极仙宗招生、但下山时机和年龄都尤其敏感的稚龄小童,长成之后未尝没有进入仙宗外门修行的机会。加之,若将来巫虞真能有一番成就,只要感念几分他此时的一番帮扶,那定能带得他王家更上一层楼。
王老爷心怀大志,但此刻也只是笑着安排巫虞好生住下,并未过多展露自己的需求,巫虞从善如流,也未多言,只当不清楚他的打算,暂且安心住下。
说来也巧,巫虞在庄园住下的第三天,王老爷那位在极仙宗外门修行的儿子便抱着一匣子丹药回了家。
对于自家亲爹捡人回家修习外门功法一事,王少爷习以为常。不过是听说了巫虞就是前几日极仙宗入门试炼被刷下来的稚龄小童,这才将匣子交给管家,自己先往客院见了巫虞一面。
被王少爷打量的同时,巫虞也毫不避讳的观察起王少爷。
这位王少爷与王老爷有五分相似,但其身材可谓肌肉虬扎,掌纹明显,显然走的是体修的路子。
不过体修追求身姿优美,如此也说明了王少爷在极仙宗外门的待遇并不如王老爷所想象的那般自在,筑基后维持如此外貌多半是因其锻体初期使用的灵宝药材算不得好。
王少爷不在意一个小孩的目光,不过他比普通人更了解修者,又在极仙宗外门耳濡目染,对上巫虞的目光心中便有了定论——
极仙宗的入门试炼多少会有一些漏洞,能以凡人之躯在“登仙道”上坚持两个时辰的稚童,若能好生引导,将来也未必不会混出个样子来。
但极仙宗太大、也太老牌了。
有能力培养杂灵根弟子的大能早已没了收徒的心思,宗门内的资源也多向天赋极佳者倾斜。
别说他们这些外门弟子,就是内门天骄也会因为自己的师傅地位不够超然而被忽视,心有志向者基本都在有能力下山后自行寻求机缘,只有那些被内门权柄迷花了眼的才会一日复一日的追求门中声望,自我蹉跎。
王少爷脑子尤其清醒,不过他不是什么烂好心的圣人,见巫虞并不似普通孩童那般茫然失措,便认可了自家亲爹手把手养成修者的计划,从怀中掏出了一瓶准备带到城中送给幼时玩伴的溯灵丹递给巫虞,道:“此乃溯灵丹,可助你引气入体,熟悉功法。不过我尚不能炼出高级丹药,因此此丹杂质较多,最好不要多用。”
灵根驳杂者多以灵丹辅助修炼,巫虞自知这具身体所需,便也没说什么“无功不受禄”的场面话,只道了一声谢便接下了好意。
王少爷很是满意他的懂事,暗暗点头,开口多提点了几句:“你既然愿意接受我父亲的帮扶,那便好生跟着府上的护卫修习功法,将来若想更进一层,我再找机会助你去极仙宗应征外门杂役。”
王少爷这话说得不带任何私人情绪。
极仙宗外门杂役也并非寻常富户的普通杂役,更多的还是为极仙宗各峰打下手。
就好比王少爷自身,他修炼之余会接一些药王峰的任务,既能赚取积分兑换物资,又能学一些简单的丹方自给自足,可谓一举多得。
巫虞明白他所言也算一番好意,回以一笑,但他也不过只道了一声谢,对于今后那是绝口不提。
王少爷默了一瞬,随即也是灿然一笑,“行了,我此番下山不便多留,之后你便听从我父亲的安排吧。”
独子回家王老爷可谓欣喜无比,前前后后的安排了一番,不成想王少爷是真的有事,只与他浅浅聊了一盏茶的时间便道别离去。
王少爷一走,王老爷便唉唉叹叹的在门口盼了好一阵,待得管家吩咐下去,庄园内又恢复了往日的清净,他才抬脚走进了安置巫虞的客院。
王老爷敲门时,巫虞正将其中一粒溯灵丹碾碎了辨别成分。
此间小世界的灵气并不陌生,运转自有基础心法时,进度虽不能与他自身修炼时相比,却也能在灵根驳杂的基础条件下,缓慢地积攒灵气,蕴养经脉,短短几日下来便让这具身体的经脉熟悉了灵气,堪堪算得成功引起入体。
只是基础条件实在太差,过多的便不好强求了。
这溯灵丹算得上是此间小世界独有的辅助丹药,其中一味药材他从未见过,倒是炼制手法及配比倒是差距不大,轻易便被他推出了丹方。
王老爷乍一见桌面上的丹粉也是微怔,不过他也没多想,只当小孩子任性不喜欢吃味苦的东西。
碎丹不可惜,王老爷却想提点一下巫虞关于丹药的重要性和独子的心意,想了想便和声道:“这溯灵丹是我儿备给儿时玩伴的中级丹药,这也是他目前能出手的最好的一种丹药,辅助修炼很是有效,我府上也就管家有机会能得上几粒。我儿与我说,你在登仙道时表现很是不错,只可惜运道不佳,正巧赶上外门管事不在,所以负责招人的弟子才拒绝了你,你也莫气馁,将来未尝没有机会再登仙门。”
王老爷完全没有灵根,故而不懂根骨不佳的修者“登仙”究竟有多艰难。
但作为生意人,他明白机会对于一个人而言到底有多重要,所以眼看着身边的人有机会踏上这条道路,念着生意经的同时,他也愿意借儿子的“资源”帮扶着他们,去闯一闯未知的可能。
比之庄园中的管家和护卫,目前条件最佳的一个倒成了巫虞,如果操作得当,将来说不定还能成为他儿子“登仙”的助益,现在他顶多费些精力、口舌来教养,一本万利。
王老爷脑子里思绪万千,面上却丝毫不显,继而又道:“也不知你此前可否开蒙,若看不懂心法口诀……倒是只能找找管家带你入门了。”
这管家已修炼至筑基,只因感念王少爷救命之恩,对王老爷很是忠心,平日不仅管理着庄园周边的药田,为王少爷提供丹方中的基础草药,同时也管理着庄园中大大小小的俗事,为王老爷分担了不少。
“若你愿意,明日起便跟着管家修炼吧?”
作者有话说:
先更一点
第60章 开局一张飞升卡(03)
管家与王少爷同为筑基期修士, 但两者差距可谓天差地别。这与其二人所修功法不同有关,但更多的还是人生经历的参差的体现。
管家是个外貌出众、面若好女的男子,若非华发已生, 看起来也不过少年之姿,与身为体修的王少爷全然不同。
而他的心理状况也明显与王少爷有差距,眉头褶痕明显, 可见他常年因心情不畅而蹙眉,就是不知他的愁苦来源是自身修为还是其他。
此人心性不似王少爷, 巫虞只观察了一瞬便收回了视线, 恭敬又不失尊严的抱拳一揖,算是接下了受管家引导入门的师徒情谊。
管家愁于旧年恩怨和寸步不进的修为,也没什么收徒的心思,受了巫虞这一礼后便直接开始口述心法。
巫虞前几日运转的都是自有心法,察觉收益不大后便及时止损,在见管家之前散功重置,但毕竟他自身有着百余年的经验,因而听完管家口述的心法后便理解到了其中真意,盘膝坐下后几乎眨眼便引动了周身灵气。
管家虽是筑基,但对灵气的感知还算灵敏,哪怕巫虞引动灵气的动静很小,他也很快捕捉到了那些逐渐往巫虞靠拢的灵气的轨迹。
他只觉自己此前看走了眼,凝目聚精关注闭目引气的巫虞, 然下一刻, 那些活跃的灵气便似打脸般从巫虞身体各处溢散, 最终在四周的灵气冲撞下四散逸去。
“……”管家张了张嘴, 见巫虞还在持续运转心法, 终是只得压下思绪, 继续关注。
散功重修于巫虞本身而言堪称易如反掌,但他还是高估了这具身躯对灵气的接受度。
引气入体之初,神识强度还达不到可内视自身经脉的程度。
巫虞目前能感知到周身灵气轨迹完全得益于他本身的神识足够强大,因而在不断尝试的过程中,他也发现了此间小世界对他近乎不合理的压制。
管家口述的心法相当普通,与本源世界的基础心法相形见绌,但运用起来的收益堪比他之前所用心法的数倍,如此对比之下,巫虞要是还看不出世界意志对他的限制,那之前的百来年就算是白活了。
不过入乡随俗,世界意志的限制并非全方位阻断,巫虞磕了一粒溯灵丹,在管家彻底对他失望前将微薄但比此前更浓郁的灵气留在了自己的丹田之中,成功引气入体,再行一个周天后睁开眼睛对上了管家复杂的表情。
管家此前已然在王少爷处了解过巫虞的基础情况,知道他灵根驳杂,自然对他的修炼进度没报太大的希望,但现在巫虞却在他眼皮子底下成功引气入体,一时间,管家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怀疑极仙宗判断拜山弟子入门资格的“登仙道”是否可信。
但眼前的新晋修者明显比毫无依据的怀疑重要,管家默了一瞬,最终还是带上了点笑意向巫虞道了声恭喜,“既已入门,接下来不如闭关巩固几日,老爷那边由我去报喜,你只管在房中修炼,每日餐点会有护卫替你送来。”
修者闭关是常态,入门后的巩固更是重中之重。
经脉中的晦涩感让巫虞颇为不习惯,点头回应管家的同时,他又往嘴里塞了一粒溯灵丹,闭上眼继续修炼。
他如此勤奋,自然让管家心觉满意,管家见他暂无其他需求后,索性离开了客房,由着他沉下心来巩固。
*
王老爷的药田中也并非全是凡品。
巫虞入府的第二旬便是赤茎草的成熟期,王家阖府上下都为灵药收割、晾晒忙碌,其量大得连巫虞所在的客院都被征作晾晒场地,院中时时充盈着赤茎草独有的浓郁苦涩。
这赤茎草是涤魂散的辅材之一,而这涤魂散则是体修涤清血肉中杂质的必需品。
王老爷心疼独子,开辟药田不仅仅是为了自家产业,赤茎草在修者眼中并不值钱,一灵石能买几亩地的产出,更何况赤岭草于凡人而言更是毫无一处,所以种植赤茎草更多的还是为支持王少爷的炼丹事业,帮助王少爷更好的修炼。
经过一旬的修炼,巫虞虽不敢说达到了寻常修者的进度,但经脉中勉强称得上饱和的灵气让他难得体会到了些许久违的满足感,因此在被扑鼻的苦涩味影响到时,他便果断中断了修炼,从入定的状态中脱离了出来,走出庄园静看正在药田间指挥收割、搬运的王老爷。
赤茎草的成熟期也就这几日,王老爷忙得已然不知天日,恨不能自己下田帮忙收割,不过他脑中依稀还记得赤茎草的处理流程需要人把控,而管家近日受王少爷邀请外出陪同试炼,所以哪怕自己急得嘴生燎泡、声音嘶哑,王老爷也只是在田埂上焦急的来回踱步。
乍一见巫虞,王老爷还有点没反应过来,待一阵大脑重启之后,他才懊恼似的拍了一下脑门,几步往巫虞所在走来,“瞧我这大意得!管家这几日随我儿外出试炼去了,我这边又忙着处理赤茎草,倒是把你给忘了!听管家说你已经巩固基础,稳定冲击练气了?”
“进度缓慢,但进阶练气的确指日可待。”
闭关期间,一日三餐未曾落下,巫虞倒是不在意王老爷的忽视,简单客气了两句,便将话题扯向了药田。
只是巫虞对于赤茎草的用途只有大概的印象,更无从得知赤茎草与本源世界中的“赤茎”有何差异,便只以小儿口吻直接问到:“近日能收获的只有这赤红的药草吗?这药草可是少爷炼丹所需的灵植?”
王老爷不至于对一个三岁稚童藏私,更不会因为年纪而小看一个修者,点头应下前问后又道:“赤茎草是我儿炼丹、修炼必备之物,于修炼一道我无力帮他,也只能在这些基础的外物上使使劲儿了。”
赤茎草。
巫虞默念这直白的灵植名称,猜测这赤茎草的确于他印象中的“赤茎”用处近似。
王老爷对炼丹知之甚少,能说的自然不多,见巫虞默默点头,便笑了笑问起他的生活,“我这庄园虽说地处极仙宗山脚,来来往往常见修者行踪,但真论起来也不过是个较为热闹的鄙陋村落,也不知你此前过的是何种生活,若是觉得不习惯便与我直说,我好酌情安排。”
“此前也是此般寻常的的生活,劳您操心了。”
“哈哈,瞧你这客气。”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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