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3.
在江横穿书的那天,他的得意门生霍群带着一众小弟跟剑宗在后山打群架。
论实力,符箓宗观中第一,自是没把名次倒数的剑宗放眼里。
霍群一行也不过十个人,挑了剑宗一百余人。
妥妥的一个打十个!
事情发展到这里都没什么问题,各宗弟子心情好,约个时间活动活动筋骨再寻常不过了。毕竟他们是全天下最厉害的星云观中的修士,总不能跑到外面跟人比划拳头大小吧。
这件事坏就坏在,霍群打赢了剑宗百人大战后,从怀中掏出了一面白玉镶金的排位,上面刻着江横二字,他非得要这一百余名剑宗弟子给江横磕头积福。
江横:这徒弟太好孝了,我谢他祖宗十八代。
士可杀,不可辱。哪怕在星云观只待上一年便能打听到各宗之间不加掩饰的八卦。
剑宗的小白菜更是对符箓宗那个蛇蝎心肠的江宗主气得夜不能寐!姓江的三番五次挑衅自家宗主,还搞些见不得人的腌臜事推给剑宗,坏透顶了!
在场一百余名剑宗弟子,对着江横的排位不吐口水都算是好的了,下跪?
不跪就不跪,事情发展到这里其实还是有回旋的余地的。
但谢辞亲手带大的三弟子——剑宗神仙小师妹田悠羽走了出来,打了败仗不说,此刻也都在气头上,小师妹也没了剑宗仙子的优雅形象,叉腰朝着霍群手里捧着的牌位heitui了一口。
同样,士可杀不可辱这句话用在符箓宗的弟子身上也极为适用。
霍群年轻气盛,还不知道修仙界里女修的可贵性。那会儿可不管对方是男还是女,当场收敛了笑意,脸色一变,仔细擦干净师尊的排位,一把怒火燃了指尖灵光跳跃的符咒,直接亮了真本事。
扬刀。
论术法符阵剑宗百人已经败了,何况霍群此刻违背宗门祖训,对观中师妹扬刀动武。
霍群一副玉质金相的好模样,性子虽桀骜不驯,仗着卓越天资在观中对其他宗门弟子横行霸道惯了,但在heitui这事上,他扬了手里长刀,却只是对田悠羽一人。
百人大战下来,金丹期的田悠羽被分神期的霍群直接打得金丹爆裂,当场吐血三尺,修为尽毁。
江横叹了口气,闻修白拈花走后,石桌上紫炉香茗也凉了。
系统适时地在他脑中出现,操着一口谷歌机器人的声音提醒他,该去见谢辞了。
他饮完最后一杯茶水,面朝浩瀚天悬的瀑布壮景,内心毫无波澜。
心平气和地走下亭台,傍晚的风吹动华美如云的广袖,露出瘦长的腰身。江横手中把玩着玉扇,扬手朝半空中轻唤一声:“信风隻,出来接客!”
—
信风隻垮着个鸟脸,将江横送回了他常住的观世殿。
还在鸟背上时,江横就瞧见了殿前空阔的白玉高台上有一不俗的剑者。
亲热点的叫法:辞宝。
系统冷冷的提醒他:别太狗腿崩人设。
江横:……崩了会怎样?
系统一眼看穿江横想跳上去抱谢辞大腿,并且还会热泪盈眶的跟谢辞说‘霍群犯的错不代表我犯了错,这样吧,我帮你的小徒弟重筑根基,我们还是好兄弟’。
系统语气凉凉:循序渐进。
江横:问号。
系统冷漠:……人设这种东西,慢慢崩,崩太快我担心你猝死啊。
江横笑了。
他抖了抖一袭广袖,手持玉扇悠然地走出大殿,站在九十九层玉阶之上,垂眼俯视阶下轩然霞举的年轻人。
谢辞手提三尺青锋,人就站在那儿一动不动,散发出凛然压迫的气场。
符箓宗的弟子将白玉坪围住,却没一个上前的,全都离他远远的靠边站。
谢辞身量颀长,俊眼修眉,着一身简练的墨色衣袍,银色腰封束着劲瘦的窄腰彰显着力量,腰间什么配饰都没挂,一头青丝束成高高的马尾,只一根墨簪飘着两根玉带。
浑身上下除了一张仙姿玉貌的面孔外,其他全然不如江横一身的风雅贵气。
原著剧情里谢辞替门下弟子讨回公道,提剑上了晓云峰,以实力倒数的剑宗宗主的身份重创装逼怪江横。
想到这里,江横是既刺.激又紧张,嗓子还有些发热发干,怎么搞,让辞宝重创我吗?
会不会创的我英年早逝啊?
系统钻了出来:没有无缘无故的人设崩塌,也没有无缘无故的创死,何况他一个修道悟剑的,又没开车?
江横暗骂系统是个小没良心的,回了句:啊对对对对,没开车不能创,那让辞宝把我捅上天行了吧!
系统:。。。你也别太离谱吧。
江横轻声一笑不予回答,他是在看见谢辞的一瞬间,想到了一个能一劳永逸且系统拿自己没办法的方法。
他指间把玩的玉扇刷的一下打开,扇骨润玉光洁,一侧雕有浅金色的梅花,隐有几分翩然清绝之姿。
江横却是朝阶下之人露出一抹轻狂恣意的笑:“哟,这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我那云淡风轻的谢师弟竟上晓云峰串门了?”
谢辞眉眼无波。此刻他立于阶下,被迫抬起头用仰视的目光望着江横。
再加上江横脸上的表情委实不讨喜。
他不喜欢这种感觉。
平白无故的低人一等。
谢辞眉心不可见地皱了一下,淡声冷然,“你下来。”
江横往后一甩袖,真就不疾不徐地往下走。
落日霞光笼罩着整座山头,余晖落在丛林和亭台楼阁上。风吹来时,映在江横身上的霞光也跟着风动,更衬得他玉面无瑕,风雅冠绝。
谢辞背着光,颇有耐心地等他走到自己跟前。
“好了,师兄下来了,”江横是漫不经心的语气,泛有三分笑意,听上去还颇为宠溺。
一双桃花眸子莹润有光,他笑盈盈地瞧着谢辞看,“说说吧,找师兄所为何事?”
听他这话,谢辞本就没什么情绪的脸上如覆了层寒霜,抬眼看向今日尤为不讨喜的江横。
“霍群人在哪。”
江横微微一笑,他很想给谢辞留下一个好印象,遗憾的是,他更向往此事过后的摆烂生活。
一个字,爽!
是以。
他维持着脸上看起来更像是挑衅的笑容,语气越发放肆起来:“谢师弟,你失礼了。”
谢辞冷眼无波,寂静如雪,没有一丝波澜起伏。
你不接话,我很尴尬。江横硬着头皮继续狂妄装逼,“首先你搞清楚,你是师兄还是我是师兄,其次这里是晓云峰还是月栖山,再次,跟我说话时注意你的态度。”
说到这里,四周已然静的如同被一场深雪掩埋过的寒冬一样,冷寂无声。
江横挑眉瞥了眼谢辞手中的长剑,三分不屑,“最后。把剑收了,说话得加个请字,懂?”
站在外围的符箓宗弟子们听见了自家宗主的回答,意料之中的震惊,浑身热血沸腾——他们知道,不管闯出什么祸来江宗主都会维护宗内弟子。但是,没想到护短的宗主这次竟表现得如此强势,对谢宗主完全不屑一顾的碾压气势!
外围符箓宗弟子只想嗷嗷叫——你是我的神!
江横素来爱逞口舌之快,谢辞早有领教,冷眼微垂,看向比自己矮半个头的江横,他音色更冷了。
“你今日是要包庇霍群了?”
老实说江横不想包庇随时随地带着自己排位的孝顺徒弟,但由不得自己。
江横闻声毫不在意地一笑,用折扇拨开垂落在胸前的长发,动作清雅,更似目空一切的狂。
他朝谢辞轻描淡写地抛出了一句原著各宗小弟子打群架必备的经典台词,“后山大天台,有命你就来。”
明明是很严肃的场合,外围弟子中不乏喜欢在后山天台打群架的,忍不住发出笑声,没想到宗主也知道他们私下打趣的暗语。
江横眼看谢辞面无表情的面孔上浮现了几分不悦的神色。
“我知道谢师弟此番是为何事来的,”江横抢在他开口之前果断补了一句,“剑宗百余人围攻我宗十名弟子,场面之激烈,战况之惨痛,见者伤心,闻者泪流。谢师弟是个通情达理的好人,此番登门请罪的心意师兄我就心领了,你也不必介怀,往后我们还是好兄弟!”
一番话,直接把谢辞整沉默了。
“好走,不送!”江横说完一拍手,展扇风流,风采绝世!
谢辞眉心狠狠地蹙了一瞬,提着剑的右手越发用力地握紧剑柄,剑身流光溢彩,灵力蕴藉到了极致。
白玉坪边上的符箓宗弟子对宗主‘实事求是’的本事再次点赞,没毛病,完全没毛病!
剑宗一群人在后山打霍师兄十人没打过,然后气不过朝江横的牌位吐口水,之后霍师兄单挑田悠羽,可剑宗弟子护短插手——即使是在这种不占优势的对峙下,霍师兄还是给了田悠羽一个教训。
不愧是宗主的好大徒!
虽然后山打群架的挑事方是霍群。
但选择应战的是剑宗。
约好的十人对十人,变成了十人对百余人。
以多欺少,这事剑宗也不占理!
虽然霍群打赢之后,不该拿出江横的牌位去挑衅对方。
但田悠羽的仙女口水吐牌位,洗礼了整个符箓宗也颇为大逆不道!
反正,站在符箓宗的角度,霍师兄没错!
站在剑宗的角度则是全然相反的看法,霍群挑事在前,拿出江横的牌位嘲讽战败的剑宗弟子,后竟然出刀毁了田悠羽的根基!
简直跟他的师尊一样,罪大恶极!
快进到自家宗主踏破晓云峰,提剑宗讨回公道,坐等江横和孽徒们以死谢罪。
旁人如何想谢辞不在意,他亦无意与江横口舌之争。
浪费光阴,不如潜心修道悟剑。
他今日上晓云峰只想让江横交出霍群,既然江横拒绝。
那他也没什么好说的。
抖袖振剑,三尺青锋发出铮然剑鸣声,响彻整座晓云峰,在山谷回荡不散!
剑气之下,云层跌宕,林木摇摆,落花席卷山峦。
识时务者为俊杰,江横虚了,但。
他余光瞥见四周围着的弟子们此刻正用一双双明亮激动的眸子望向自己时,仿佛对他充满了信心!
江横在这一刻,悟了。
什么叫上头。
难怪原著江横愿意当反派,一堆小炮灰迷弟跟着你耀武扬威地装逼!为你打call!
玉扇在他手中翻了个漂亮的花式,腕骨一转,收扇朝外一掷,亮白灿金的白光从众人眼前闪过,逼得他们睁不开眼来。
玉扇也在顷刻间显露原型,是一把五尺长刀,窄刃单锋,白玉色,通体纯净无瑕,刀刃三两朵飘零的淡金白梅作点缀。
刀一出,层云静止,山木摧毁,繁花被刀气震碎如粉尘。
江横对比了一下,这刀比谢辞手中提着的明御,还要长出一尺一寸。
那双古井无波的瞳仁在被刀光晃亮的一瞬,眼底有了少见的寒意。谢辞没想到江横竟是直接朝自己扬刀,甚至连符阵都不开。
过往百年,江横找他麻烦虽多,却未曾有过扬刀眼前的事。
或许真如剑宗内弟子所说的,符箓宗的弟子在后山天台比武,全都出刀伤人了……
毕竟连江横本人,都忘了师尊的教诲,忘了他如今是在符箓宗,而不是刀宗。
霞光褪去了耀眼金色,在遥远的天边拉扯出诡谲云涌的绯红云彩,为被刀剑气息摧残的山林染上了一层残忍的温柔,满山花落作尘,艳丽无边。
晓云峰上的观世殿前,紧张肃穆的氛围达到了极致。
方形高台,四周悬挂着符箓宗宗徽的旗帜,在风中张扬飞舞。
玉质地面反射瑰丽的红霞,霞光之上,冰蓝与白光叠影重重,交相辉映出一方缠斗的景象。
围观众人目不暇接地看着江横与谢辞的缠斗。
就算这几天接受了原主的修为和设定,但实操起来,真的一言难尽。就如同你买了一个巅峰赛2800的王者号,不代表你水平就能完美的融入这个分段。
江横有一出是一出,刀式随意,脑袋里能想到什么就出什么,毫无章法可言!
想必谢辞也有一样的感觉。
因为他看见辞宝那张清艳冷峻的面孔是越来越沉,越来越冷,甚至在刀剑相接,两人面对面的空隙间。
谢辞微微用力紧绷着线条冷硬的下颚,冷声问道:“你想做什么?”
辞宝是顶不住了吗?
江横尴尬又不失礼貌地展颜一笑,自信提问:“今天的我,强的让谢师弟充满了疑惑?”
谢辞:……
浩瀚剑气有着摧城拔寨的压迫气势,震开了江横,谢辞负手而立,也只用了三成功力。
今天的江横不是他的对手。
又或者说,江横没将他放在眼里,故意东一刀西一刀,羞辱自己罢了。
谢辞无心再战,打算收手,准备硬闯符箓宗带走霍群。
可他万万没想到,江横提刀飞了过来。
符箓宗弟子瞪大了狗眼——
夕阳余晖被拉成沉默的片影,他们默契地抬起头,望着空中交战的两人,然后在一阵紧张压抑的气氛里,异口同声的喊道:“宗主!”
是血光。
比揉碎了的夕阳更炽烈,鲜红的颜色。
从半空洒落,点滴落在玉白剔透的地上。
这高台是符箓宗的弟子演武的场所,建造风格和材料都是宗主亲手挑选的,昆仑暖云玉,极寒之地的极暖之石。
宗主曾说过,你们比武若是不小心摔倒了也不会痛的,暖玉暖玉,温软暖和,所以,放心大胆地去较量吧。
血落在上面,不会被吸收。
只是突兀的斑斑点点,不相符的鲜红。
身体摔在玉台上是麻木的感觉,完全比不上剑气入体来的剧痛,江横浑身又痛又麻,每一块骨头、每一根神经都被剑气斩地七零八落,疼。
真他妈……不要当反派,装逼不值得。
疼。
他意识模糊前,脑子里只一个问题:狗系统,我这算工伤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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