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不管系统认不认账,星云观上上下下、里里外外都传遍了——江横被谢辞一剑捅上了九重天,摔下来的时候白玉坪都给震得四分五裂了!
厉害,真的厉害!
江横:谢邀,人在观世殿带薪摆烂,没上九重天,殿外的白玉坪也光洁明亮得很。
—
谢辞没想拿江横怎么样,毕竟他们年少相识,而且都是长泽圣尊的徒弟。
哪怕江横平日里飞扬跋扈,颠倒是非,心性古怪了些……但自己本就不在乎浮名这种东西,若非江横纵容弟子做出毁人金丹修为的恶行。
他根本不会再上晓云峰。
没必要的接触,只是徒劳。
虚度光阴,不如修道悟剑。
过去江横也多次挑衅于自己,却从未出过刀,都是本本分分的靠符阵术法来制胜。
准确来说,谢辞随师尊上山的那年,江横就已经封刀许久了,他很少能看见江横出刀。
平日里教习刀宗弟子,用的刀也是竹刀。
所以,这次两人交锋,江横在刀法上所表现出来的境界直接把谢辞干沉默了——这真是两百年前被世人赞誉为小刀神的天下刀宗第一人?
眼见江横胸口被长剑贯穿,冰蓝剑气直冲面门,谢辞迅速收了剑势,却也是晚了。
月牙白的衣衫层层血染,人重重地摔在了白玉坪的暖玉上。
谢辞那片鸦羽细润的眼睫也跟着坠落的人影狠狠地颤了一下,垂眼看向不远处,躺在地上的人。
在过去,依照江横矜傲的性格,绝对不会允许自己以这样一种狼狈的姿态出现在众人面前。
谢辞朝他走了两步,第三步还没迈出去,就被外围涌上来的符箓宗弟子给冲到了一边。
谢辞皱眉,视线转回到手中的长剑上,剑尖被猩红染了足足一尺。
“师尊!”
一声沙哑悲愤的怒喝从殿内传来,穿着符箓宗宗门弟子袍的少年飞快地从殿前台阶跳了下来,翻袖如晴天飞鹤,俯冲直下。
簇拥在江横身边的弟子一个个红着眼,看向来人时,顿时自觉地退让开一条路。
来人恰是谢辞此行的目的——霍群,少年着烟白色里衫,外罩着两层流光透明的织锦云袍,一头长发高束,发间挂着紫玉璎珞。
这是符箓宗弟子们常见的打扮,统称为校服。比起其他四宗,当真是华丽的不行。
霍群看都没看谢辞一眼,丹凤眼暗自发红,盯着浑身是血的江横。少年将牙齿咬得咯吱响,紧绷着下颚,欺人太甚!
他颤抖的双手飞快结印,给江横上了个聚灵守神的术法,而后将昏死过去的人横抱起身。
路过谢辞身边时,霍群侧身看向一脸寡淡无情的剑宗宗主,少年沙哑的嗓音毫不掩饰内心的愤怒。
“霍群惹出来的事,霍群一人承担,与宗门无关,更与师尊无关。待师尊醒来,我自会去月栖山请罚,无须谢宗主走这一趟。”
说完,他便抱着怀里的师尊快步离开。
天□□晚,山林黯淡,白玉坪上一片冷凄的肃然,寂静无声。
谢辞背对着白玉坪上的符箓宗弟子们,半抬起眼帘望向远处那抹沉入苍山的夕阳,一张出尘绝世的俊美容颜被晚霞的红光狠狠罩住,眼帘之下是双罕见的灰绿色的眸子,宛若漂亮的琉璃,却是进不了光,只余幽暗。
符箓宗的弟子们自发守在观世殿前,严阵以待地目送谢辞下山。
谢辞下山时手中仍旧提着那把长剑,剑尖染上的鲜血不知何时已然干涸,像是怎么也洗不掉的伤疤。
—
江横是在第三天傍晚醒来的。
睁眼时,一片乌月纱幔帐映入眼帘。他脑袋就跟被人狂扁了一百拳似的,又昏又疼,一时间也分不清身在何处。
他想撑着床板起身,谁知双臂失去知觉般动弹不得,迟来的刺痛顺着指尖传入掌心,筋脉,骨髓。
江横怔愣的片刻,混沌的脑海中传来久违的机器音。
系统:你醒了,带薪休假开心吗?
哦,我是江横。
一个为了带薪休假故意往男主剑上撞。
且成功引起男主注意的男人!
江横没立即回复系统。
系统自顾自地说:你躺了三天,这三天你的掌门师兄,气宗师兄,雅弦宗师姐轮流来看过你,并且他们三人组对谢辞进行了严厉批评,你开心吗?
江横缓了缓,问出醒后的第一个问题:为什么要批评辞宝?是我技不如人败给了他!
系统冷哼揶揄:我差点以为你完美继承了原主颠倒黑白的好本事。
江横无声掀唇:谢谢,辞宝在我这里天下第一,谁都不能欺负他。
系统:准备一下,吃瓜三人组要来探望你了。
说完,系统便在江横脑子里消了音。
守在寝殿外的弟子们并没发现江横醒来,霍群倒是来了一次,在床前扑通一声跪下,坚硬的膝盖骨跟地板发出沉重响声。
“师尊,霍群之过,让您替徒儿受苦了……”
江横躺在床上,隔着两层轻薄的乌月纱帐听着少年哽咽的悲声。
说起来,霍群也是修仙界名门之后,少年成材,天赋比这一届弟子都高出不少,刀宗弟子里的护短大师兄,星云观五宗弟子里的观霸。
纵观全文,其实霍群人不坏,就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随了原主江横的性子,看不惯主角和主角宗门弟子,以至于为人处世上显得恣睢跋扈。
至于原因?
还不是因为原主对谢辞心怀嫉妒,损招频出。而霍群一心觉得自家师尊天下无双,乃是世间第一人,凭什么谢辞却要强压师尊一头,他不服!
“…待师尊醒来,霍群亲自上月栖山请罚,此事因霍群一人而起,是霍群违背了宗规,师尊亦不必于心不忍,弟子心中自有考量,况且,我早不是那个在外惹了事就往师尊身后躲的霍群了,师尊…”
江横死前朋友都没几个,穿书后多了个死心塌地的小徒弟,此刻闻言,心中也忍不住多了份感慨。
只可惜,《九州剑仙录》这文里的主角叫谢辞。
不叫江横,也不叫霍群。
纵天赋异禀,少年时惊才绝艳,又如何?
大家都是炮灰,炮灰何苦为难炮灰。
霍群跪了一个时辰,磕了三个响头,离开了寝殿。
没一会儿,门又被人从外推开来。
江横方合上眼准备小憩,给一阵低沉悦耳的笑声吵醒了。
这声音很熟悉,江横脑中下意识浮现出闻修白那张风流倜傥的俊脸。
空气里飘来淡淡的烟味,掩过了寝殿内燃着的冷梅香。
江横眉心一跳,想到了星云观里酷爱吃瓜拉偏架的三人组——掌门师兄,气宗师兄,雅弦宗师姐。
原文中,这三个人都是狂拽炫酷吊炸天的时髦人设,不争不吵最多有事没事凑在一起吃吃瓜拉拉偏架,遇到江横和谢辞闹矛盾,这三人组二话不说站江横,搬出长泽圣尊的遗言强势拉偏架。
至理名言:小横不懂事,师弟你让着他一些。
书中也没解释,为啥这三人组爱好拉偏架,大概是作者为了突显出主角在师门被师兄师姐冷落,最后一路逆袭打脸这群人。
江横甚至还留评质问作者:非要设计一堆无脑反派来衬托辞宝的美强惨吗,能不能换个花样。
现在,四肢剧痛的江横只想跳起来给自己两个大耳光!还好有这三人组,以后摆烂养老全仰仗师兄师姐了。
这时,一支挂着玲珑石绿流苏的翡翠云烟斗拨开了乌月纱帐,细长的烟杆,飘出淡白色的烟雾,一股兰草幽香飘入了江横的鼻尖。
江横只看见拿着烟斗的手,纤细白皙,肌肤娇嫩,是女人的手。
“哟,醒了?”纱帐隔着女人慵懒的笑声,随即烟斗一甩,玲珑石绿流苏卷起两层乌月纱,如浩瀚松软的云层,被风一吹就散。
江横看见来人。
闻修白他见过,依旧是一身玄色道袍,手里拈着一段碧绿药草和两枝不认识的紫叶花。
手持烟斗的女人是雅弦宗宗主萧翠寒,美艳昳丽,红衣照人。
在两人身后是一位嘴角带笑的年轻人,湛蓝锦衣,宽袖窄腰,身披鲛绡织就的星宿道袍。这人浑身上下都隐隐散发着一层若有似无的光采,仿佛是成了仙的神。
牧云生。江横心中念出他的名字。
这三人,除了拉偏架这一处黑点外,放在修仙界,各个都是传奇。
套用原文底下的评论:沾花惹草闻修白,戒烟大使萧翠寒,宇宙宅男牧云生。
江横躺床上,动了动嘴皮子,声音虚弱地跟三人打过招呼。
“此回让小横受苦了,”闻修白语重心长道,“这回是小师弟不对,师兄一定会替你讨回公道。”
江横情急,却不慌不忙道:“此事与谢师弟无关,是我主动要与谢师弟切磋,怎可怪他?”
“呵,”萧翠寒一双妙手涂着凤凰丹蔻,当着江横的面舒坦地抽烟,吐出一口白雾,吹了个圈圈。
她懒懒地垂眼,无奈又宠溺地说道:“又来了。”
江横:???
她什么意思,什么叫又来了?
原主说话一股子绿茶味,阴阳大师,但是我不是!我说不怪谢辞就是真的不怪,不是为了示弱让大哥大姐为我强出头啊!
闻修白看向萧翠寒,笑了笑,“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小横,出了事总爱往自己身上揽。”
萧翠寒继续吹烟圈,抽空回了句,斜睨了眼床上苍白病弱的年轻人,“安心躺着吧,谢辞那边自有我们三人替你教训他!”
末了,她摆着烟斗,随口问了句,“云生,你说呢?”
牧云生一副自来熟的姿态,在窗边紫檀小桌上架起了自己的小茶炉,从乾坤袋里摸出了香茗和雲池冻泉、茶盏,恰对着窗外风.光正好的一树梅花。
他拈指成诀,一挥一引,灵光浮现,招了梅花甘露入壶,煮起好茶。
事了,他用帕子擦净玉手,望向萧翠寒等人,音色温润如泉,“话说小师弟一剑将小横捅上了天,摔下来时白玉坪都给震碎了,这?”
话音一顿,牧云生拍了拍手,自顾自地惊叹道,“好大的本事呀!”
“你说的这事我也听说了,”闻修白爱品香茗,闻着香气坐到了牧云生对面,将手中的紫叶花插.入桌案上的瓶中。
“小师弟这一剑捅破了九重天,精炼千年的昆仑玉都抵不住的剑势。”
牧云生抬眸,接话:“据说那剑气来自明御圣剑,无匹神威,差点就将晓云峰夷为平地了。”
“可不是吗,师门不幸,星云观险些遭此大劫,”闻修白颇为感慨,点点头表示认同,“明御是素怀神君飞升前锻造的最后一把圣剑,自是继承了神君之力。小横能活下来实则不易,处处退让不显真招,反倒是小师弟此事鲁莽了。”
萧翠寒听他们二人吹牛,净讲些没有依据的屁话,对此早就习以为常了,两个寂寞的老男人靠臆想过活了数百年。
江横哪里知道他昏迷的三天,这事就差给人传成——江横被谢辞捅的上天入地,摔下来的时候肚子都九个月大了!
他闭了闭眼,无奈叹气,郑重解释:“两位师兄,事情经过诚如我所言,并非传言那般夸张,是我自己往剑上撞的,与谢辞无关!”
闻言,吃瓜三人组相视一笑。
当他们傻啊,谁吃饱了没事做往谢辞剑上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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