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章
风吹得沈烬的脸颊和指节都红了一圈,顾屿看了几秒对方抽回去的手,原本坚定的心绪不由沉下几分,着急上前半步问:“不愿意?”
沈烬回过神,还是刚才那副开玩笑的模样,冲他挑眉笑了笑:“你法定年龄都还没到就想跟我私定终身?我还不想进去。”
“可是……”顾屿还想说什么,沈烬却立刻取出一直在外套口袋里摩挲的手,牵住了他:“好了,回去了,不打扰小老头在底下跟人下棋,我看他又要输了。”
顾屿沉眸片刻,终究没有强求,而是跟着沈烬离开了那片树林。
*
回程路上,顾屿拍了张车窗外的照片发给堂姐告诉对方不用来了,对方这才反应过来被这个不争气的弟弟欺骗,于是连发七八条语音骂人,顾屿还没听完,视频通话邀请便跳了出来,他本想冒着生命危险挂断,一旁昏昏欲睡的沈烬却侧身抱住他的腰,问:“谁啊?你接。”
顾屿头疼:“我堂姐,连江澜陶晏都常年被她当狗使唤,不建议接听。”
听起来,堂姐才是当年烟草三厂大院里真正的混世魔王。
“只有江澜陶晏?”沈烬靠在顾屿左胸口,说,“你应该也是被使唤的可怜小狗之一吧。”
“……”顾屿别过视线,沈烬则迷迷糊糊地笑了:“但不包括宋以知,是不是?那么可爱软萌的omega,姐姐应该挺喜欢他的。”
发情期的omega天生敏感,沈烬猜得一点也没错,顾屿察觉问题不妙,只想挂断视频,沈烬却不太高兴地抓过他手腕,点击了绿色按钮。
信号连通,屏幕里出现一张堪称天姿绝色的脸,镜头中的女孩发丝乌黑,一双凤目楚楚含愁,眉毛鼻子却英气逼人,看上去和顾屿相似,却还要美上两分,说是见之忘俗也不为过。
“顾倾清。”顾屿鼓起勇气看向堂姐,直入主题,“我已经成年了,这些事不需要你管。”
“少TM放屁。”相比清冷出俗的长相,顾倾清的声音倒中气十足,“赶紧给老子滚回来。”
不过话到一半,她难免注意到顾屿旁边的人:“这是谁?”
观察了沈烬一会儿后,她冷笑道:“……呵,跟我家楼下那只流浪的病猫差不多,也不怎么可爱嘛。”
顾屿想开口,沈烬却气得忽然睁开眼睛,抓着他肩膀对镜头说:“我还不够可爱?”
堂姐明显往镜头前凑了一下,观察了几秒才道:“怎么,你就是那个沈烬?”
反正沈烬也不是第一次面对顾屿家的人了,他没什么顾虑地瞪着镜头,说:“对,就是那个沈烬,堂姐记住我就好——反正顾屿不会回来,更不会喜欢姓宋的。”
“我要是病猫,那某个姓宋的顶多算阴沟里的老鼠。”
“你——”顾倾清大概从未遇到过别人这么跟她说话,镜头有些摇晃,顾屿知道沈烬是发情期又困又疼已经难受迷糊了,所以比刚才更担心了:“还在痛?我带了药——”
“……”沈烬直起身,低头后声音小了一些,“我这么跟姐姐说话,你不应该先生气?”
但顾屿却皱眉:“我问你痛不痛。”
臂弯里的小兔子本还想躲得远远的,听完他的话才顿了顿,音量很轻地嗯了一声:“嗯,还好……”
通话另一头,顾倾清眉头皱起来的样子和顾屿一模一样:“合着我是来当你俩私奔路上的工具人反派的?”
顾屿把手机夹在前排靠背上,当着镜头的面喂沈烬吃药:“你什么时候正派过?”
司机惊讶:“大过年的你俩在私奔?打车费是要给的啊!”
顾屿赶紧让司机放心,顾倾清则盯着镜头,满脸不解:“他怎么了?”
话音刚落,她明白过来:“哦……omega就是麻烦,白送我我都不要。”
顾屿没空回答堂姐,只是后悔根本不该带沈烬出来,更不该在曾祖父墓前问那么正式的问题,反倒是沈烬淡淡回答了对方:“谁想送给你?你又没有顾屿好看。”
为了报复那句“OMEGA就是麻烦”,沈烬端详镜头冷笑一声:“你难道是alpha?看上去不像啊。”
屏幕上,顾倾清明显震惊得瞳孔缩小:“我不像alpha?我没他好看?”
这话明显触了她逆鳞,镜头里的人立刻消失,半分钟后她把睡衣换成了衬衫风衣,连头发都散下来,说:“现在立刻马上去挂眼科,我付钱。”
沈烬看都懒得看的样子:“都是长发,还是陶晏更好看。”
这下顾倾清就差从屏幕里冲出来和他理论了:“你敢侮辱我?”
“你俩在哪?手机破像素扔了吧,现在就回F区见了我真人再走。”
两人还没回话,镜头里出现一个阿姨,手里还抱着一只猫过来了:“清清,你陪它玩会儿,我出门买菜了,今天超市关门早。”
那是堂姐家的住家保姆陈姨,顾屿礼貌打了声招呼,正当想问堂姐家什么时候养猫了,顾倾清却先急红耳朵,想推走陈姨:“什么猫?哪来的猫?我为什么要陪它玩?”
“……啊?”陈姨不解,“不是你在楼下看到这猫快病死了才把它捡回来带它去看病还说这猫很可爱——”
顾倾清脑门冒烟让陈姨快走,陈姨则一边嘀咕“你爸妈一开始都不同意养猫呢”,一边执意把猫放下才离开房间——小猫迅速跳进顾倾清怀里娇娇地轻叫起来,她没办法,只好红着耳朵一脸冷漠地抱着猫,说:“咳,只是看小畜.生可怜。”
顾屿却难以置信:“那你刚才说沈烬像这只猫是什么意思?”
他突然警觉,堂姐可能挺喜欢沈烬的。至少,是挺喜欢沈烬外貌的。
堂姐肉眼可见地气到哑口无言,半天才出声搪塞:“太,太久不说中文,不小心乱用了一下修辞手法而已。”
顾屿比她还生气,干脆一把将沈烬箍进臂弯,强调道:“这是我的OMEGA。”
沈烬被勒得有点疼,顾倾清则猛拍了两下镜头:“你不会以为我对这种病怏怏还眼神不好的OMGEA感兴趣吧?”
说完她瞪着沈烬看了又看,迅速补充道:“跟这破猫一样,一点也不可爱。”
“你——”沈烬炸毛想挣脱顾屿臂弯把手机拿过来骂人,顾倾清却抬手打算挂断视频:“算了,懒得和你俩废话,你俩爱回不回自生自灭吧,我、我出门有点事。”
顾屿不动声色地抱紧乱动的沈烬,并颇为强势地拿手抓摁住他大腿.根,淡然对堂姐说:“你出门能有什么事?”
这个动作让顾倾清噌一声站起来,马上忿然挂断了通话:“……出门扔猫!”
沈烬正懵呢,顾屿却已悄然松开手,像什么也没发生过似的问:“要不要睡会儿?到了我叫你。”
“不是,你堂姐什么意思?怎么突然挂断了?”沈烬莫名其妙,被顾屿摁进臂弯里了也不忘问:“她怎么能这样?猫怎么办?不喜欢也不能扔了啊——”
可顾屿却不太担心小猫死活的样子,只说:“没事,下次有机会视频的话小猫肯定还在。”
说完他哼笑一声:“我猜,不是小猫自己找回去的,就是陈姨非要重新捡回去之类的。”
“可是小奶猫那么小……”
沈烬放心不下,强撑精神拉着顾屿反复追问,也不知过了多久,他才逐渐精力不济,嘀嘀咕咕地倒在顾屿肩头昏昏欲睡。
所以他并不知道后来顾屿搂着他,一边拨弄他头发一边小声逗弄了一句,果然和小猫一样可爱。
*
确认了堂姐真的不会扔掉小猫后,两人回到大学城时已是午后。
整条街上开着的店不多,沈烬拉着顾屿到常去的小超市采购了满满两大袋过年要吃的零食,热闹的音乐让人心情好了不少,更意想不到的是,小超市正好在做新年活动,他俩还刮中一等奖,拿到了本次结账免费的奖励。
“刚才还想让你刮呢,你运气好。”沈烬嘴上抱怨‘干嘛让我刮’,眉眼间却飞扬着得意,“真不愧是我,牛逼~”
顾屿一手提着零食一手牵着他,感觉他快飞起来了——隔壁熟识的水果店也没关门,沈烬看了门口的草莓走不动了:“多余的经费我能申请再买点水果吗,小顾总?”
“批准。”顾屿松开手让他去挑,“免得又半夜醒了压着我说我不给你吃好吃的。”
这事儿沈烬不是没干过,上次他想一个人吃完一大个柚子,顾屿只不过建议别在饭前一小时吃这么多,半夜时迷迷糊糊又委委屈屈的小兔子便把他压醒,拿他当柚子啃了好几口。
虽然第二天顾屿坚持认为沈烬是蓄意报复,但恢复清醒的沈烬却完全不肯承认,理由是“我怎么可能干出这么软萌娇气的事,我没把柚子树拔出来怼脸上算不错了”。
水果摊前,沈烬又选了两个看起来很便宜的柚子和一袋红彤彤的草莓,平时就和他熟的店主好心提醒:“这种草莓是东北运过来的品种,比你平时买的还贵,你要不要看看那边?”
沈烬拉住老板低声玩笑:“没事林哥,他爱吃草莓。而且我们刚刚才在隔壁中了免单——你店里不会不如隔壁,没有新年活动吧?”
没想到,还真有。
店主挑眉回答:“转盘在那边,我带你过去?转到什么看你小子运气。”
沈烬眼睛一亮,跃跃欲试并叫上顾屿:“我感觉我今天运气可能还不错,你帮我拍个视频,待会我发给儿子们见识见识——万一又中奖了呢。”
可现实却无比残酷,转盘上90%的区域都是“谢谢惠顾”和“满500减1元”之类的,见沈烬满脸嫌弃,林哥还不服:“这活动还不良心?”
沈烬悻悻上前:“你这是深得XX游戏公司真传啊——跟劳斯莱斯的500优惠券比的话,也算良心。”
他没觉得10%的转盘有什么中奖率可言,所以只是随手一拨,但几秒后指针却停在“结账一折”上,弄得他在难以置信的同时,马上兴奋地转向了顾屿:“拍了没拍了没?”
顾屿站在风里,弯起温柔得有些稚嫩的眉眼朝他笑:“拍了,要不要结婚那天在大屏幕上放?”
“要,当然要。”沈烬两步蹦到他面前,开心得一把抱住他的腰,“等我死了墓碑上刻个二维码扫出来也是这个视频!”
顾屿感觉自己脚快离地,所以赶紧腾出一只手来搂住沈烬:“小心点,我怕学长真的腰断。”
对方老老实实放弃抱起他的想法,选择回身找林哥幸灾乐祸:“哥,我有点不好意思~”
“你要真不好意思就别用这个一折。”林哥嫌弃的眼神已经藏不住了,沈烬立刻扫码付了9块钱说:“谢谢哥,应该够你吃碗杂酱面了。”
趁林哥还没拿刀砍人,沈烬拿起袋子抓住顾屿就跑——回到公寓后他把视频发到寝室群,难免挨室友的骂:“后半段是什么,你俩这是抱上了?”
“怎么,不行?”沈烬挑衅,“上警局告我?”
三人在视频通话里吵闹起来,顾屿则乖乖摘了围裙换衣服去做午饭,秦逐不由感慨:“啧,好好的首席优等生,未来的顾大老板,被你弄得跟主仆play似的。”
这本是句玩笑,沈烬却愣了半秒才回过神,不自觉岔开了话题:“……春节活动你俩攒了多少箱子了?”
春节前后正是各大游戏活动最密集的时候,室友马上聊起了惨痛的抽箱子经历,沈烬随口插了几句话,很快便说:“爸爸休息一会儿去,晚上给你们发红包。”
不等室友反骂,他就挂断视频,起身回卧室脱外套。
手里的羽绒服有着一部分本不属于它的重量,沈烬伸手从口袋里摸出一个早上就放进去的小盒子,目光停住了。
粗糙的木雕盒子,里面装的是曾祖父留给他的玉梳——本来,他打算今天回F区时交给顾屿的。
原本想“私定终生”的,其实是他自己。
但不知为何,当顾屿说想以后跟他有个家的时候,他却紧握着口袋里的木盒,完全不敢正面回答顾屿。
此刻,他也只是握着盒子栽倒在床一动不动,等顾屿叫他了,他才慌忙把盒子塞回外套口袋,换了身睡衣出去。
“刚才想给学长煎个蛋。”顾屿拽他坐下,“敲开发现是双黄。”
简单的巧合,顾屿却伸手摸了摸他仍旧发凉的脖颈,说:“早知道学长运气这么好,今天就应该带学长去买彩票。”
沈烬活了二十年,的确没有哪一天比今天运气更好,他看了一会儿桌上的菜,抬眼望向顾屿:“没事,运气要慢慢花,下次再中个5000万,劳斯莱斯优惠券正好用上。”
但顾屿并不知道,沈烬能看出来真正的双黄蛋不长这样。
或者说,自己的幸运绝不会如此真切。
它很有可能只是从另一只鸡蛋里捞来了蛋黄——除此之外,小超市的“刮奖”只有针对一个人的一等奖,水果店里仅占10%面积的转盘后面有磁铁,都是回想起来可以察觉的骗人细节。
从不做什么活动的抠门小超市不可能在有大型电器卖的情况下冒险设置免单,水果店的指针最后两圈转动的痕迹也并不自然,沈烬只要稍一回想,就能知道这都是顾屿早早和老板商量好后,人为给予他的幸运。
就像餐盘中的“双黄蛋”,就算微小,顾屿也希望沈烬觉得,从前充满阴霾和不走运的岁月已经过去了,从这个新年开始,他都是幸运的。
“顾屿……”沈烬低头咬了一口蛋,说,“对不起……刚才在小曾祖父坟前,我不是故意要搪塞你的。”
顾屿轻蹙眉头提醒:“让学长把对不起三个字从我俩的对话中彻底删除,还没明白?”
沈烬怂成一团,只是没忍住嘀咕:“也不用彻底删除吧……你上次不是说弄脏床单的时候可以用……”
眼见顾屿真要脸红生气了,沈烬赶紧搅搅筷子,重新正经:“我……我今天真不是故意不回答你的,我只是觉得……”
他有片刻犹豫,但不等顾屿询问,他还是自己接话:“觉得……我俩可能真跟你爸说的一样,不会太长久。”
他越说越小声,对方听完立马捏紧了筷子——眼看场面不妙,沈烬还不想让自己死得太难看:“只,只是可能……”
“是吗。”顾屿不仅目光不看他,声音也硬了不少,“麻烦学长论证一下,这种可能性是怎么来的。”
沈烬往椅子深处缩了缩,他明知道不能再说下去了,却还是问:“你以后考研吗……?”
这个问题显然是顾屿没想到的:“……才上大一就问考不考研,学长是不是逼孩子逼太紧了?”
但对此他明显有很清晰的规划:“会考研,但多半不会读博,我希望以技术知识为基础选择从商。”
“我们也许会异地几年,也许不会,要考虑的因素很多很复杂。”
说到这,他不由停顿几秒才继续道:“只能到时候再以实际情况为准。”
第82章
不夸张地说,顾屿所学专业前景不错,是未来几十年内最有可能改变世界的专业方向之一,他和他的同学大多会在本科后继续深造,但沈烬从小过惯了不安稳的日子,只想快点毕业工作赚钱,也是人之常情。
他们会选择的路,其实并不完全相同。
即便顾屿斟酌再三回答了这件事,他也不认为沈烬一时半会儿能接受。
果然,对方极力憋回想说的话,只是默默点了点头把饭吃完,表示要去睡会儿午觉。
顾屿放下筷子跟回卧室床边,等他俯身从背后掰过沈烬倔强的下巴,便毫不意外地看见了一张委屈到即将想不开的脸。
老实说,要不是怕疼,沈烬估计能爬上窗台威胁他不准异地,否则跳楼。
于是顾屿双手并用捧起沈烬的脸,将他嘴角那向下的肌肉往上捋了捋:“这就是学长觉得我俩不会长久的理由?”
怀里的人不想承认,声音变形到几乎听不清:“你考上研究生,第一件事是不是和我分手?”
前车之鉴多到不胜枚举,但这对他俩来说毫无疑问是无理取闹,可顾屿却始终用暖融融的掌心温柔地托着沈烬发凉的脸颊,他凑近沈烬耳边,低低说:“还算有进步。”
沈烬稍微一动两人就能脸贴脸,所以他只好把头低下:“我在问你话,你说什么呢……”
见他躲避,顾屿强行捏着他下巴强行蹭了蹭鼻尖,回答:“我说,学长进步很大。”
“还以为在学长的幻想里,我不仅要分手,到时候还看不上你学历比我低,等我遇到更好更优秀的人,肯定马上不要你了,你只能哭着抱着我的腿求我不要分手——可惜我还是会一脚踹开你赶你出去,最好那天还下着大雨,好跟学长当年傻得冒雨等我前后呼应。”
他都形容得这么无情了,沈烬最后的倔强也只是抓着他袖子不放,半天才张了张嘴:“也、也不是没有可能。”
“反正你记得踹的时候轻点……这么狗血的剧情多少是已经有孩子了。”
“不行。”顾屿一把将他举起,放他坐到自己腿上,“这不当场见血,狗血就不算合格。”
顾屿心里暗暗默数五秒,沈烬终于反应过来:“你说谁是狗??”
——还知道反抗,看来沈烬的心情起码不像刚才那样沉重万分了。
于是顾屿将人搂到身前,认真地哄:“我竟敢欺负学长,我是。”
“你本来就是……”对方嘀咕起来,拽着他衣服的手不自觉用力,很快便手脚并用缠住他,默默将脸埋在了他肩头。
两人的心跳都快贴在一起,顾屿揉了揉沈烬颈后长发,问:“学长瞎想这件事多久了?”
绒毛的细微摩擦中,沈烬能感觉到顾屿说话时轻微的鼻息颤动。
那是小心翼翼,也是藏匿起来的着急。对方好像一点也不嫌弃他在发情期莫名其妙的情绪,反而认真对待,也足够温柔。
为此他愧疚地靠在顾屿身上,如实回答:“非要说的话……其实从我初中第一次听说你成绩很好时就开始了。”
今天回大学城路上他已经感觉有点累,嗅觉神经将汽油味儿放大几倍闷得他头晕不说,胃和生殖腔时不时还会下坠似的疼——眼下尽可能地坦诚相告,然后信任顾屿能在他无法控制自己的躁动和失落时安抚他,恐怕是他唯一能做的。
“……”果然,顾屿掰过他的脸疑惑道,“学长14岁就想着怎么跟我过一辈子了?”
“……不可以嘛?”沈烬刚才还死气沉沉的,这下又禁不住气得兔子耳朵都要竖起来,顺便给了身前的人两拳,“成绩好就算了,家里还有钱,我不揍你把你腿打断怎么追得上?”
他本没有理由对他们的未来有一丝担忧和怀疑,但事实上,他不仅会做出最坏的设想,还会担心自己有没有掠夺顾屿本该拥有的东西。
“有时候我会想,如果不是在什么也不懂的年龄太早认识我,往后你多半能找到一个跟你一样成绩好学历高还……还互相吸引的人。”
沈烬抵住顾屿心门,贪婪听着他的心跳:“所以我总觉得,我是不是阻碍了你心智成熟后去选择更正确的人的权利?”
呼吸交错中,两人的胸膛起伏都隔着衣服贴在一起,顾屿能明显感觉到自己的omega相比平时更敏感不安,他拍着沈烬后背确认道:“过几天发情期一结束,学长会不会后悔大白天在这跟我伤感痛苦要哄?”
沈烬像只八爪鱼似的贴着他不肯放他自由,声音也嘟嘟哝哝的,却没有退缩的意思“.谁后悔谁是猪。”
听他这么肯定,顾屿安心闭上眼,认真回答他之前的疑问:“按学长的理论,我80岁都有可能坐着轮椅在广场舞队里遇到所谓真爱,所以我是不是该棺.材都挑好了再衡量什么是‘正确’的选择?”
沈烬一边听,一边把腿伸得更长缠住他,看来是没法有效反驳,又没有完全服气。
顾屿捏着他手指轻轻揉捻着,再度开口道:“再说,全世界大概有上百所大学排名在C大之前,就算以每所学校平均2万人记,也有百万人,学长觉得我吸引得过来?”
像要辩论似的,沈烬思考半天,理不直气也壮:“可是……整整上百万人,肯定有和你更合适的,这你总不能反驳吧。”
顾屿也就轻轻动了动眉毛,沈烬便用最后一点力气挣扎扑腾起来:“你皱眉了,你不耐烦了,你肯定是不想哄我了。”
顾屿赶紧收紧臂弯稳住他,随后一边将他拢入怀中,一边轻轻拍着后背哄:“我哪有,我就是想反驳又不敢忤逆学长而已。”
“我有那么吓人?”沈烬瘪了瘪腮帮,却完全不知道发情期的自己生起气来比撒娇更让人心软。
小兔子瞪着湿软的眸子,试图威胁顾屿:“你想怎么反驳就怎么反驳,大爷保证留你一条小命。”
“哦——”顾屿拖长了尾音,弯腰配合沈烬,“既然学长认为有人和我在一起更‘合适’,那我现在就沿着全球大学排行巡回相亲实践实践我俩谁对,怎么样?”
沈烬憋着一口气看他,脸颊像是软嫩的奶糖布丁,碰一下能抖两下。
顾屿忍不住拿手指戳上去,但沈烬依然不肯服输:“好啊,我待会儿就给你买机票送你出去,但你记得找个思想保守点的,我可以接受做小,就怕他不接受。”
看小兔子这么严肃地在生闷气,顾屿下意识想收回手指,对方却二话不说就电钻似的往他怀里钻,看样子是打算把他的胸骨都给碾碎。
他放弃抵抗,任由沈烬上手又上嘴。
沈烬虐待他足足三分钟后,忽然又低落起来翻身倒回床上,像小海豹一样把四肢放在身侧拍了两下,泄气说:“怎么办,哄不好了,我TM比自己想的还敏感认真没出息,你嘲笑我算了。”
“真的?”顾屿不客气地发出刚才憋了三分钟的闷笑,眼见小海豹从拍打四肢变得一动不动,他才俯身继续轻抚对方后背,以示自己良心还在。
随后他将沈烬捞起来,自己躺下让对方舒服地趴在他胸口。
趁那颗毛茸茸的脑袋在试探着蹭他下巴,他继续说:“学长怎么不想想,世上比你更聪明优秀的人自然有比我更聪明优秀的人去配,我有什么资格操心别人的事儿?晚一天遇到学长,我就晚一天有喜欢的人,区别仅此而已。”
顾屿强调的不过是彼此早就知道的事,但沈烬却瘫倒在他胸口,感动得像收了他五百万,耳朵也跟块桃子味儿麻薯似的越发粉红软糯:“真的吗?”
“真的一点也不会喜欢别人?
“嗯,从前不会,以后更不会。”顾屿臂弯结实,严丝合缝地抱着沈烬,“除了你,我只喜欢绵绵。”
滚烫的气息交换里,小兔子曲腿撞了撞他:“……尽量不要把我和小乌龟并列。”
“你俩不是从龟兔赛跑开始就并列了吗?”顾屿却箍紧怀抱,根本不讲理,“并且你还没跑过人家。”
沈烬抵抗无效,挣扎着挠了他喉结半天,才说:“我知道你不会那么做,但是……”
“但是什么?”顾屿仰起头伸长脖子,方便他挠,“上午学长嘴上还挺硬气的,不是跟我爸说就算要始乱终弃,也是你对我始乱终弃吗?”
沈烬睁眼说瞎话:“本大情种怎么可能说这种话……”
顾屿偏头凑得更近了一点:“明明就有。”
他本来只是想逗逗沈烬,没想到对方耸拉着眉眼多少有几分当真,不仅支支吾吾没反驳出来,还从他身上下来,老老实实露出可怜的眼神给他看:“那,我只是说说而已,你别信行不行……”
顾屿察觉过分,刚想动却被沈烬一把抱住腰,只能听对方耍赖嘀嘀咕咕地解释。
“我和你爸说的都是假的,你怎么连这个都听不出来?”
“分开这一年多我不是因为嫌麻烦才没喜欢其他人,而是一直喜欢你,连守活寡的准备都TM做好了。”
“我更没有像我说的那样,看上你家的钱,希望你继承家业。”
“我这么单纯又这么喜欢你,哪怕你穷得去喝西北风我都得帮你过滤一遍空气质量,你上哪儿找我这样的?”
顾屿当然知道是假的,但听沈烬这么委屈又认真,他心里竟然不够心疼,反倒更想使坏搓.弄对方羞涩的神经:“真的吗?哪有人自己说自己单纯的?”
沈烬憋屈地急了眼,双臂施刑似的勒紧他的腰,说:“不管,反正你必须相信我。”
比起这是个omega,顾屿认为怀里更像是个200斤练拳击的壮汉在“撒娇”。
他求饶表示相信,等逐渐安抚好沈烬,他才沉下声音,开口道:“逗学长真好玩——不过我还是更希望学长知道,你也很可爱很优秀,是无数人求而不得的人。”
“从我们认识开始,就一直有很多人喜欢你,能在这些人中被你选中、被你喜欢,明明就是我的荣幸——而我的学历和家世,只是我稀少的优点里稍微能拿得出手的东西而已。”
“我想,学长喜欢谁都会带给他很多快乐,和他过得很幸福。但我不同,我根本不具备让自己过好这一生的能力。”
他见过沈烬最张扬恣意的笑容,也自知自己得不到、配不上这样纯真热烈的人,当初能来到这所学校再看沈烬一眼,其实已经是他奢望与执念的尽头了。
那时候他并未想过,沈烬会真的愿意和他这样的人过一辈子。
月光的确曾照亮他,但他也很清楚,望着月亮的人其实从来不止他一个。
听着沈烬真切的呼吸声,顾屿不由沉眸压平唇角,手指安静地缠绕对方头发,只想和对方躺一会儿。
可就这么一会儿,沈烬的耳朵却憋出了一大片红色。
他忽然疑惑地仰起脑袋问顾屿:“什么叫一直有很多人喜欢我?……我吹牛说的话你都当真了?”
顾屿回过神,严谨地和沈烬对视了足足十秒。
在确认对方不是在开玩笑后,他终于忍不住酸溜溜回答:“你们班的体育委员,隔壁班那个戴眼镜的,舞蹈队的两个学妹,还有平时跟你混在一块的那对双胞胎,以及楼下的学姐,你邻居家的儿子等等等等……不都喜欢你?”
眼下,或许对沈烬有好感的人还要加上素昧谋面的顾倾清.
顾屿越想越气,干脆重新把沈烬摁向自己胸膛,豁出去一一控诉沈烬当年的罪行。
沈烬撞疼了下巴都来不及讲理,只对顾屿的说辞深表疑惑:“他们什么时候喜欢我了?”
他解释道,勇哥每天帮我去抢抢食堂第三窗口的烤酸奶而已,还不是因为东西少,他练田径的又跑得快;
学妹找我请教数学那是人之常情,我擅长数学嘛;
我那几个小弟跟我混,不得在我生日的时候多送点东西孝敬我?虽然我确实不太喜欢围巾手套水晶球之类的东西……
至于学姐,人家主持五四青年节汇演这么重要的事,拉着我确认背后蝴蝶结乱没乱也很正常。
而且邻居家的儿子当时才十一二岁,喜欢抱着我玩而已,你怎么能这么想一个小学生?
顾屿逐渐呼吸发抖,差点想把沈烬扔下床:“……那小孩都快一米七了!”
“管他一米七还是一米八。”沈烬还敢对他指指点点,“是不是你爱吃醋,想太多了?”
顾屿噘着下唇,偏过脑袋不要理沈烬:“学长根本什么都不懂。”
沈烬困惑地伸出手,试图掰过他的脸却无济于事,只好歪自己的脑袋凑过来:“怎么了?这么突然?”
他拿手指挤挤对方又倔又软的嘴唇:“有话好说嘛,小草莓。”
小草莓刚才还一副成熟alpha的样子,这会儿却活生生在自己omega的眼皮子底下耍起脾气,说:“我每天都努力去抢烤酸奶偷偷塞在学长书桌,就是希望学长不要再去找体育委员了,可是你现在还叫他勇哥……”
“……我没找他啊?”沈烬正想说勇哥自愿的,又赶紧住了嘴,转而问,“……原来那些烤酸奶是你藏我书桌里的?我还以为有人下毒,不敢喝。”
空气沉默几秒,顾屿咬紧牙关否认:“……不是我藏的,学长爱喝不喝。”
“哎呀。”沈烬极力挽回局面,“别生气嘛……当年我不知道是你送的那些烤酸奶,所以本来还打算给你的。”
顾屿唇角轻动,瞟他一眼:“是吗?为什么打算给我?”
沈烬死死闭了闭眼睛,明知道这时候应该回答“因为喜欢你喜欢到无法自拔”,但还是不小心说了实话:“因为我直觉有毒,给你正好……”
啪的一声,顾屿皱眉一巴掌打在他后腰,他躲闪不及,只好一边求饶表示“但我最后不是没给吗”,一边凑上去故意说:“老婆打疼我了,准备怎么赔偿?”
顾屿平时从不介意沈烬嘴上逞能,此刻的眼神和声音却处处透着威胁:“今晚会好好赔偿学长,让学长知道老公两个字现在不叫,到时候是要哭着叫的。”
沈烬缩了缩肩膀,先是重复两遍“这大过年的”,然后才表达自己的不屈:“想让我叫你老公,门都没有。”
顾屿冷哼一声,猛地翻身起来:“学长只需要记得待会把你的吸水小毯子准备好。”
他这一用力起身,弄得沈烬像只小乌龟似的一下被掀翻在床,敢怒不敢言的同时脑海里又有无数画面闪过。
终于,沈烬小心翼翼开口询问。
“每天在教学楼走廊上偷看我的那个鬼影不会是你吧?”
“突然预报有暴雨那两次也是你给的伞?”
“跟我撞衫的同款外套难道你故意买的?我还以为你要跟我比帅——”
越说越不对劲,顾屿直接上手捂住他的嘴,恶狠狠道:“谁跟你买同款外套了?男装都很像学长记错了吧,才168块的衣服我才不想穿。”
沈烬嘴不能说话,眼睛却弯得颤抖,直勾勾看着他笑。
待他终于别过视线松了手,沈烬才翻身坐起来:“顾大少爷真金贵,没买同款,价格倒是记得挺清楚啊?”
原来,年少时那些以为是凑巧所以只敢偷偷雀跃的欢喜,一直都是眼前人故意为之。
融融暖流涌入沈烬胸腔,原本化不开的乌云里好像有光透进来,让他眼睛里好不容易蓄起的笑意又耀眼了许多。
顾屿哑口无言,还没编好理由就冷不丁被沈烬抱了一下,对方拉着他衣服,叫了一声他的名字:“顾屿……我觉得,哪怕我再悲观,我们也会一直在一起的。”
他在楼下小店所中的奖并不是真的,但顾屿让他知道,这份幸运从今往后都会是真的。
阳光温暖,顾屿抬手压着他脑袋轻轻往外拧,不让他和自己对视:“想通了?不用学长强调,我知道。”
沈烬偏要凑过去对视,顾屿只好摁他进怀里藏住脸红,平静好一会儿才认真道:“我还有几年的时间考虑到底该怎么选报学校。”
“我离不开学长,但也想为了未来的生活做最大的努力。”
“所以现在我只能向学长保证我能保证的——即便毕业之后我们真的要在不同的城市待几年,我也会省下所有钱和所有时间经常来见学长,好不好?”
没有家庭和长辈的支持,他不能轻易放弃学业,沈烬也不会允许他放弃学业,这大概才是他们会选择的路。
沈烬的确会为此犹豫和担心,甚至想着他们到底能不能克服所有困难一直在一起,但只有顾屿知道,沈烬只不过是需要安全感,而绝非所谓的无理取闹。
眼前,沈烬垂眸握紧手心,认真点了两遍头。
他说:“好。异地甚至异国,我都可以等。”
“大不了我不去现在接触的战队了,你考去哪儿我就去哪儿找工作。哪怕你要出国读书,我也能想办法去欧美的战队。”
“你放心,其实EU和NA赛区的教练组挺愿意吸纳中国韩国人的,但前提是语言沟通障碍不能太大,我下学期就去了解一下英语怎么考,玩美服天天跟人对喷的经验也不是一点用没有。”
一通信誓旦旦的分析后,沈烬开始强调自己也看英语片源无字幕的片子,顾屿埋着头想低落都低落不起来,只能抬手捂他嘴:“……学长看什么片子,最好不要让我知道。”
沈烬挤在他胸怀,点头小声说“再看你把我扔去喂乌龟”,顾屿明知道这家伙装乖,却忍不住将人拥入怀中,死死抱住了。
其实,顾屿能想象得到小兔子一个人吃饭睡觉乃至生病的样子,如果真的分隔两地,以沈烬的性格,有可能根本不愿意告诉他,也不愿意他担心。
所以他沉默良久才攥紧沈烬的手,说:“在这个问题上,我很可能会再亏欠学长一次。”
换战队,找工作,亦或出国就业,根本不可能像沈烬嘴上说的那样简单轻松。
不论最后他们会不会经历异地这件事,在他求学的道路上,都需要沈烬做出让步和牺牲。
“那你记得以后加倍对老子好。”沈烬锤他一下,回答,“钱你赚,家务你做,万一有孩子同样你带,婚前给我三个亿,以后房子车子财产也全部放我名下,离婚了你一分钱也别想带走,还得打断两颗牙留给我做纪念。”
面对如此过分的要求,顾屿依然弯下腰将脸埋进沈烬香软的衣服里答应下来,自然也抱着他怎么都不肯放。
沈烬拍了顾屿后背许久后才深吸一口气,嘴里像是带笑的抱怨,也像是另一种安慰:“那今天的事就这么说定了——你再不放手,我腿都得麻了,要不要给你喂口奶再松手啊,小朋友?”
未来的事或许只能交给时间,但至少,如今他有更足够的理由相信,眼前人会一直温柔地回应他的爱意,他们都不会辜负彼此的真心。
暖风里,顾屿立刻弹起来,脸都红透了:“……不准叫我小朋友。”
沈烬恢复往常的样子,马上回了句“好的老婆”——趁顾屿还没动手抓人脚踝,他马上翻身滚到床上,明显是逗顾屿和他玩。
两人翻滚拉扯半天,看顾屿不再眼眶发红,沈烬的声音才弱了许多:“顾屿……我想再休息会儿,就不陪你做年夜饭了,行吗?”
他一边揉揉疲倦的眼睛,一边盘算着该什么时候把小曾祖父留下的玉梳送给顾屿,顾屿则回过神紧张地摸了摸他微凹的腹部:“是、是不是我买的药没用?”
“当然不是了。”见他这样,沈烬努力舒展眉眼安慰他,“有时候什么药都没用,除非把我阉了,懂了没?”
对方闻言后呆坐一会儿,只能蹙起眉头去拉窗帘,转身时已经低落得像一只即将被抛弃的小狼崽。
沈烬伸过手去,却先被顾屿抓住了:“我就在这儿,陪你睡着再去准备年夜饭。要不要给你揉揉?”
“不用揉也不用陪,我躺会儿,又不是真睡觉。”沈烬裹紧松软的棉被,冲他傻笑,“就我们两个人,不用搞得太丰盛。”
顾屿闷闷的,还有心思和他犟嘴:“哦,满汉全席我可以勉强去掉太辣的。”
沈烬只好无奈笑起来点点头,随后放心地抓着他的手闭上了眼。
即便他说不睡觉,顾屿也在他身旁待了许久,确定他没那么难受之后才打开手机放到他手边说:“学长以前爱看的那个地理纪录片新出了一期,躺累了可以看。收藏列表里还有其他电影,也可以翻翻。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我先做了拿过来。”
“唔。”沈烬绞尽脑汁想了想,“想吃炸薯条,多放点盐。不过丹麦酥也不错,还有上次的酸奶棒——”
“这么多?”顾屿捏他的脸,“以为我会迁就学长,每一样都做?”
不等沈烬爬起来抱拳求成全,顾屿就挠挠他下巴起身:“份量我会都少做点。学长本来就发情期难受,免得一会儿晚饭都吃不下。”
沈烬裹在被子里跟一坨椰奶团子似的,犹豫了一会儿才鼓起勇气小声说:“是挺难受,不过这种发情期附加症状也不是没有其他的缓解办法……”
“什么办法?”顾屿不由顿住脚步,问,“我查过很多资料也问过医生,还有其他更有效的办法?”
被这么一问,沈烬莫名紧张起来,甚至开始后悔为什么突然提这个,还不如继续为未来的坎坷伤怀算了。
所以他只能在被子下偷偷攥紧床单,祈祷顾屿别把话当真,然而对方却继续追问:“应该给学长放点音乐之类的吗……?”
“……”沈烬将脸埋进珊瑚绒软枕,双颊上因为害羞而逐渐湿红的潮气全被藏了起来。他不敢再看顾屿,只能慌乱岔开话题:“什,什么音乐?又不是给小孩搞胎教……”
顾屿却很疑惑:“可也有权威文献证明,这个办法的确具有一定作用。”
他回想和分析了几句自己看过的论文,又察觉到沈烬似乎不爱听,所以他略一揣摩,重新试探道:“是不是需要花不少钱,学长舍不得?”
事已至此,沈烬急得像热锅里打转的蚂蚁,耳朵烫得快掉下来,又不好意思主动开口:“当,当然不是……要真有这种花钱就能解决的办法,我把你卖了都得去试试。”
这下,顾屿更困惑了。
他又提出了好几个设想,小兔子都急得马上否定,这让他舔了舔略显干涩的下唇,没辙地问:“难道真把学长阉了……?”
沈烬沉默数秒,不知道为什么突然脸色通红生起气来,腿也蹬开被子恨不得踹他:“你干脆现在就给我一刀一了百了算了,好歹能在人还不多的大学城后山占个风水宝地——”
明明……明明只需要永久标记,就可以让omega得到alpha更多更有效的安抚,在发情期好过很多,可顾屿作为alpha却完全没有这个意思还转移话题,沈烬只好伤心地重新裹紧被子,嘟哝着搪塞过去。
“算了,只是一些偏方,估计也不管用。我好像有点饿了,你可不能真的饿着我啊……”
顾屿点头以为小兔子只是正常的情绪波动,于是他俯身安慰般亲亲对方额头,全然没发现小兔子已经缩起颤抖的尾巴委屈得半死,并转身走向厨房,打算多给小兔子准备点好吃的。
第83章
顾屿转身离开那一刻,沈烬憋紧了委屈的嘴巴,却还是没能避免它被生生抿成一条直线。
为什么顾屿一点也没想过正式标记我?简直无情无义无理取闹。
模糊的痛觉里,沈烬的逻辑变得很简单:还骗单纯善良的小白兔说要一辈子和它在一起,我看这日子是没法过了。
顾屿走后不久,沈烬就热得像烈日下缺水的小鱼,只能夹着松软的被褥,露出一半白软的兔子肚皮反复翻腾寻找舒服的睡觉姿势,但胸腔里一涌一涌的浪潮仍然不断撞击着,让他没一会儿就闭紧双眼睫毛发抖,濡湿了全身。
好在顾屿放了抑制剂在床头,再怎么难受,沈烬也能摁着抽动的小腹爬起来,带着对小狼崽的怨念先把药打了。
遮光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只有薄薄一层暖白色透进来,就像每一个平常的午后。
沈烬抱着顾屿的枕头愤恨地亲了一口,又气得将脸埋进去压实,才老实下来打算休息会儿。
随着眼底嫣红逐渐褪去,他的意识也越发模糊,半梦半醒间他无法通过阳光的变化判断自己到底睡了多久,只记得后来有人带着紧张的呼吸声靠近他,似乎拿柔软的毛巾擦了他后背薄汗,又贴着他额头蹭了蹭,坐在他床边许久才走。
再醒来时,天已经完全黑了,手机屏幕上显示着时间,18:40。
午觉不能睡太死看来是有道理的——日夜颠倒带来一股莫名的失落和孤独感,沈烬坐起身,刻在本能里的第一反应是渴望烟味儿。
今天好像是除夕,他好像还是独自一个人,也不知道之前省早饭钱买的烟抽完没有。
可正当他咂咂干渴的嘴,打算去摸外套口袋并差点因此翻身掉下床时,一股力量却忽然扼住他后颈,像逮小猫似的将他抓了回去。
他只在床边悬空了半秒,身后的人就稳稳抱住他,问:“学长想干嘛?”
那个瞬间,沈烬迷糊得像遭遇了陌生人的入室抢劫。
直到看见顾屿的脸逐渐清晰,也逐渐意识到自己早已上了大学,沈烬才回过神,忍不住恢复可怜的模样,一头钻进了顾屿温暖的怀抱里。
他都快忘了顾屿现在是自己男朋友,所以委屈地问:“你怎么在这儿?”
“不然我能在哪儿?”顾屿一手环着沈烬腰,一手轻拍后背,“看学长午觉睡这么久,怕你醒了找不到我会很难过。”
说着他伸手揉了揉对方肚子,问:“还疼吗?”
沈烬的手死死抓着顾屿衣襟不肯放,声音却小:“……疼。这次不知道为什么连药都没有太大用,也不知道有你陪着能不能好点。”
“或许是天气太冷了?”顾屿心疼又不能过分着急,他小心地搂着沈烬帮对方抹去额头汗水,又亲又抱哄了许久,对方才恢复一点精神,语气也有了起伏:“反正我没有难过……甚至可以说还在生气。”
“……生气?”明明沈烬年长一岁,顾屿却轻轻揉捏他后颈,当他是小孩似的温声问,“请学长明示?”
原本僵硬的脖颈得到放松,沈烬舒服得像只小猫一般忍不住蜷进顾屿臂弯,半天才说:“你还问。”
“我刚才都主动暗示你了……”
他声音虚弱了点,半天才解释清楚自己到底在生什么气,不过话一说完,他就拿手心捂住顾屿整张脸,不让他看也不让他说话:“当然,我的意思是……是你、你是不是不行?”
失去视野的顾屿顿住一秒,紧张却不肯服输地掐住沈烬的腰摁了摁肚子:“学长确定吗?谁上次说太*了快死了?”
沈烬小猫似的哼哼了好一会儿,总算想到该怎么反驳:“明明是你每次都跟没见过omega一样恨不得压进生殖腔——说实话,你是不是也想标记哥哥很久了?”
他原本认为以顾屿的性格,绝对会娇羞躲避推开他跑掉,没想到对方忽然倾身压上,膝盖直接顶住了他。
“……这还用问?”顾屿低沉的气息裹着他发烫的耳朵,故意喊道,“哥哥?”
发热期的omega实在不禁逗,沈烬慌忙搂紧顾屿脖子,免得暴露自己腰身虚软的事实:“你怎么这样……”
一点也不纯良。
顾屿拢过他湿成一片的后颈长发,嘴唇磨着他侧脸,声音低得像在说悄悄话:“学长第一天认识我?我好像一直都这样吧。”
不等沈烬辩解,顾屿就毫不掩饰地继续说:“学长居然会以为,我不想标记学长?”
“那我该不该告诉学长……从知道学长是omega的第一秒起,我就想标记你,甚至恨不得你立刻趴在沙袋上向我求饶?”
耳边气息滚烫,沈烬几乎陷落在顾屿怀里,就差给自己两巴掌——他居然相信一个alpha单纯可爱没有标记的心思?md,也不知道到底谁太单纯。
“……不对,咱俩那会儿不还是死对头吗?”沈烬疑惑,顾屿却嗫嚅一声,理直气壮:“那,谁不想看自己的死对头一抽一抽的哭着求自己还要?”
“……”沈烬沉默两秒,拳头比脑子先动,顾屿反应很快,立刻松了手躲开他一拳,两人追到客厅,沈烬才勉强抓住顾屿的衣角将他摁倒在沙发,咳得上气不接下气:“说好的心疼我是omega呢?”
顾屿紧张地拍拍沈烬的背,表面倒冷静回答:“不矛盾,alpha本来就都是精神分裂。”
“……看出来了。”沈烬逼问,“是不是还想过强制标记我?”
“……”顾屿轻咳一声,说,“在发现学长跟体育系那帮人关系很近之前,还不至于这么极端。”
沈烬连着在他腹肌上狠狠拍了两下:“那我是不是该夸你真棒啊,顾屿小朋友?”
对方起身将他抱进臂弯用力蹭了蹭额头,听起来居然不太甘心:“可是谁让他们都比我高一点……”
看顾屿这么委屈,沈烬也只敢在心里嘀咕:alpha怎么总是在一些奇怪的事上很敏感?
“你都189了,还想多高?”沈烬往上窜窜,窝进了顾屿胸怀,“早知道当时就该找个机会让你强制标记我,免得现在白天还要用抑制剂。”
两人缓了一会儿刚才加快的气息,很快,顾屿环着沈烬腰的手往前收了收,再次问他:“还疼不疼了?如果不标记学长的话……学长发热期会有多难受?”
“这哪儿说得清。”沈烬趴得倒很舒服,“刚才醒了要不是看到你,我可能得抽包烟哭半小时才能清醒……”
omega的发热期和alpha的易感期不同,不论生理还是心理的变化都会更极端,像沈烬这样天生就软的,更是异常脆弱。
顾屿不是不知道这件事,但除了担心自己的幼稚没经验,他更担心沈烬能不能承受:“虽然我没试过,但理论知识了解得很多,就怕学长不行。”
“我能不行?我好像才是那个耕不坏的地吧——”沈烬强装自信抬头看顾屿,没料到却撞上了一双紧张异常的眼睛。
对方舔舔干涸的下唇,好一会儿才克制地退了半个身位,长舒一口气认真问:“学长真的明白永久标记的意思吗?”
沈烬还来不及害羞,顾屿丰富的理论知识已经脱口而出——怎么架起来舒服省体力,哪个角度能精确找到生殖腔,该如何有效安抚omega的紧张和痛苦,甚至包括最佳次数、持续时间和可能发生的意外,顾屿都清清楚楚。
沈烬逐渐红了脸,整个人都听得一愣一愣的:“紧张痛苦,还,还有意外情况?”
“……”顾屿大概没想到他会这么迷糊,所以立刻皱眉,比拿稿子念科普的语速还快,“永久标记需要不断重复和加深印记,有的甚至要持续好几天,这对omega来说几乎是一个心理和生理上双重折磨甚至羞辱的过程,在这个过程里omega出现高热、剧烈疼痛、出血乃至休克的都有,学长怎么好像一点也不了解?”
说完顾屿逼近过来:“学长分化得晚,我甚至怀疑你肚子里的腔体刚发育好没多久,太嫩了,生理年龄还不如我,根本不适合承受成结和永久标记。”
或者更简单地说,不论发育程度如何,大多数人都不会选择在毫无定数的大学阶段就完成永久标记。
沈烬本来以为不会有什么大问题,这下他反倒被盯得心虚起来,赶紧护着自己肚子:“我,我哪儿知道这么多,我还以为你陪大爷我爽爽最多痛点就能完事——”
“……”顾屿气不打一处来,当即拽着他手腕将他提溜起来扔回卧室,顺便把手机塞给他,“备忘录里有我复制的资料,关于永久标记的,学长连带注释都给我好好看明白,一个字也不许漏。”
没想到顾屿还查阅过这么详尽的资料,沈烬微微一愣,只好嘀咕“大过年的怎么还给孩子布置作业”,但在顾屿凶恶的眼神威胁下,他只能乖乖缩回去,捧着手机逐字逐句阅读。
未来的家庭地位,简直可想而知。
沈烬不禁开始担忧自己以后得跪键盘,当然,更值得担忧的恐怕是手机屏幕上的图文。
关于永久标记,他并非真的没有了解过,但如此详细或者说完全omega角度的科普他还是第一次见——后半段关于标记失败的意外情况愣是把他看得头皮发凉,连图片都只敢草草扫一眼略过。
要不是顾屿炸好了薯条端进来,他恐怕连发泄情绪的机会都没有。
“吓死了。”沈烬坐到床边非要靠进顾屿怀里才愿意啃薯条,脸上更是愁眉不展,“你给我看这些,万一我以后真不允许你标记了怎么办?”
意外之所以称为意外,是因为它们出现的概率极低,或许沈烬不需要对小概率事件了解得如此全面,但顾屿却回答:“永久标记是人生大事,出了什么问题,或者到头来分手需要动手术清除标记,承受伤害的永远是omega——反正我作为alpha一点不吃亏,学长才应该了解清楚再做选择,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傻呼呼的随便做决定。”
“……谁让哥哥就这么喜欢你?”沈烬嘴上不太正经,但视线却始终没离开屏幕,到最后终于忍不住挣扎着嗫嚅道,“不是我胆子小怕疼啊……主要是最近野区改版风水不好所以我,我想再考虑几天……”
知道他是害怕了,所以顾屿单手从背后搂着他,轻声安抚道:“我明白。”
“我也知道发情期很难受,所以不管标记与否,学长都可以把自己的感受告诉我,我会陪着学长度过的。”
“实在不行的话,我们还可以像之前一样临时标记,只是次数不能太多,免得对你的腺体不好。”
沈烬仰头看着顾屿倒转的脸,问:“什么感受都可以告诉你?不会觉得我矫情?”
顾屿看傻子似的问了一句能有多矫情,他便比划起来:“比如——比如刚才睡着之前我有点不舒服,还是自己爬起来打的抑制剂,为这点事都快委屈死了。”
他嚼着薯条说话,腮帮一鼓一鼓的,像只表情呆滞专注嚼草的小兔子,顾屿忍不住使坏伸手捏住他腮帮,回答道:“那为什么不叫我?”
“这还要主动叫你?”沈烬艰难撑开他的手说话,“心灵感应都没有,咱俩之间的感情也不过如此~”
看沈烬不那么难受了,顾屿也故意认真起来:“行啊,等我有空上老君山进修进修?”
“别,顾道长,我还想跟你多快活两年。”沈烬吃完了薯条,翻身起来,“对了,年夜饭怎么样了?你别弄太麻烦,我真觉得两菜一汤就够了。”
睡了午觉起来,沈烬看起来精神许多,笑起来连脸上血色都明显了。
顾屿捏着他遍布针孔的手,晃了好几下才开口道:“只会吃饭的人少对厨子指指点点的,反正我认为两菜一汤不够。”
至少,对那些除夕夜被赶出家门的孩子来说不够。
对于除夕这个节日,顾屿记得实在太清楚。
在并不算很遥远的回忆里,沈烬就站在寒风中独自抽烟,周围万家灯火照亮寒冬,却似乎没有一盏与他相关。
顾屿也曾真真切切路过那个夜晚,但那时他却不肯面对对方的拥抱和求助,反而放任对方一个人与冰冷破旧的小旅馆作伴,经历了孤独又无助的最终分化。
直到现在,他也始终想回到那个夜晚——如果不能,他便只能寄希望于创造更温暖的回忆,温暖到每当沈烬想起除夕时,最先想到的不是那个晚上,而是与他共度的这一夜,或者说,每一夜。
“我选了学长最喜欢吃的菜。”顾屿说,“还有酸奶棒和其他甜食,待会看晚会的时候吃。”
沈烬不由放下薯条:“万一吃不完会不会有点浪费?”
“麻烦学长不要低估两个成年男性的食量。”顾屿话说得平静,其实多少也心虚自己是不是准备了太多,只好不留痕迹地找补,“而且有个叫冰箱的东西1923年就被发明出来了,学长没听说过?”
“行行——知道我的小草莓博学多才了。”沈烬起身推推顾屿后背,“走走走,上桌之前我要先试吃一遍。”
他一路推顾屿进厨房,非要摆拍对方做饭的照片发电竞社群里,以至上下几届的社员都看到消息,纷纷发出了问号。
【?大家晚上好,除了你俩】
【美好的除夕止于19点20分,谢谢你沈哥】
【?为什么你们寒假还在一起?】
【还能为什么,TMD下阴阳和合散了吧】
沈烬一一回复过去,问:【你们沈哥这家庭地位怎么样?】
秦逐不屑:【刚才还跪在地上磕头求他配合摆拍呢吧?】
吵闹一会儿,社长舍身取义发出第一个拼手气红包,沈烬领了好几个“手气最好”后,端菜时都忍不住和顾屿分享战果:“看来今天运气好不是假的,只可惜秦逐发的那个只领到1.8,他还嘲讽我……”
热气腾腾的饭菜很快全部上桌,沈烬正打算好好拍两张照,顾屿却忽然拿起手机转账给他,说:“你也可以截图嘲讽秦逐学长。”
沈烬看着屏幕上跳出来的数字5200,难免愣了愣:“……你哪来这么多钱?背着我卖血去了?”
顾屿却波澜不惊地歪头:“当然是压岁钱。你先截图,剩下的一会儿给你。”
“压岁钱?”沈烬张了张嘴,莫名有些局促甚至愧疚,顾屿则看穿一切拿筷子敲敲他的筷子,说:“堂姐和我一个远房舅舅给的,每年都会有,和我爸他们无关。”
沈烬回过神意识到自己又在瞎想,赶紧夹菜岔开话题:“我,我也没说这个——看这个青菜,它多青。”
顾屿低笑一声招呼他继续吃饭,窗外灯光全部亮起,照得半边天都像一条满载花灯的河流,楼下偶尔有喧闹人声传来,沈烬也像第一次过年似的兴奋,说:“附近有烟花燃放点,待会儿零点我们可以到阳台看。”
“学长居然不问我要不要一块去放烟花?”顾屿有点好奇,没想到沈烬理由充分:“晚上太冷,你肯定不同意我出去,我估计我给你磕两个响头都不行。”
“我看是学长自己懒得跑吧。”顾屿从容喝汤,“说得好像我限制你人身自由。”
“……”被拆穿的沈烬略显心虚,“反正我哪儿也不想去,还不如空调热风里待着多打两局游戏。”
他好像没什么别的愿望,只是想留在温暖的屋子里,顾屿拖着长长的尾音回答了一个“好”字——接下来的饭桌上,沈烬拍了很多照片和视频,时不时还要回复群里的消息,忙得顾屿催他一下他才多吃两口,到后来顾屿干脆没收他手机,让他好好把糖醋排骨和蜜汁烤鸡吃了才算完。
电视上的新闻随着沈烬嘟嘟哝哝快撑死的声音播到尾声,两人收拾好碗筷,正好赶上晚会开播,沈烬躺在顾屿大腿上看开场歌舞,手里还捧着半盒吃不完也舍不得放下的牛奶小方:“你是不是不认识几个明星?我给你介绍?”
顾屿偷偷从他盒子里拿了一个小方放进嘴里,鼓着腮帮道:“你说。”
“卧槽,你怎么偷吃我东西?”沈烬作势要抢回来,“这是我老婆专门给我做的——”
顾屿眼疾手快又偷了两个,表情还一脸淡然:“那你老婆知道你躺我大腿上看电视吗?”
“别,他还不知道咱俩的关系。”沈烬收回手,嘴角都快咧到天上,“给你吃给你吃,千万别走漏了风声。”
歌声交错过后,没什么笑点的小品、稍显尴尬的魔术、眼花缭乱的杂技歌舞就跟往年一样毫无波澜地出现——顾屿向来觉得晚会无聊,但沈烬却和他截然相反,不仅会和他分析魔术的手法,还会教他认人、把wb热点分享给他,甚至连那些无趣的小品相声,都能时不时把沈烬弄笑。
观众席上同样传来阵阵笑声,顾屿始终低头看着沈烬,捏着对方手腕的力道也渐渐变紧了。
——明明他的学长这么爱笑,也这么容易满足啊。
第84章
想到沈烬去年还在一个人过年,顾屿忍不住拉着他往他手里又塞了吃的:“学长要是喜欢,我可以陪你重温一遍以前的——”
“啊?”沈烬看着他,在理解了他的意思是“陪你把去年的春晚重温一遍”后,沈烬吓得差点坐直:“狗都不看。”
惨遭嫌弃的顾屿沉默两秒,掰着他下巴一边塞东西一边问:“我们现在不是正在看?”
沈烬咬着他给的酸奶棒,嘟嘟哝哝的:“本来我过年喜欢打游戏的……都怪你做的好吃的太多了,要是以前的我看到,得跪下来求你让我吃两口,谁还打游戏?”
“……哦。”顾屿冷冷伸手,要抢他的酸奶棒,“都怪我,噎着学长了。”
“哎别别别。”沈烬见势不妙,赶紧架起顾屿的手臂把自己搂进怀里,故意夸奖道,“除了小草莓大得不行的*,没什么能噎着我的。”
顾屿红着脸皱皱眉,总觉得自己很冤枉:“……我什么时候拿它噎过你了?”
明明向来是他主动,他卖力,他认真学习探索,而沈烬虽然嘴上花里胡哨,实际却什么也不会,只懂咬着枕头又呛又哭,所以顾屿从来没想过让这家伙动嘴,以免兔子急了真的会委屈咬人,又哪儿来的噎着对方?
“噎别的嘴不算噎?有些alpha怎么这么不负责。”沈烬总有自己的歪理,“小草莓……我还想吃薯条。”
“油炸食品少吃。”顾屿怀疑自己嘴上叫沈烬学长,实际却在给沈烬当爹当妈——他起身捧捧沈烬的脸,转身去厨房,“……就这一次,下不为例。”
等几分钟后炸好薯条回到客厅,看沈烬高兴得像在啃金条,他又忍不住圈紧沈烬,把下巴搁在对方肩头悠悠道:“算了……学长的爹妈要真是我也没什么不好。”
至于沈烬满头问号拱进他怀里非要他叫哥哥叫老公认清辈分,那是后来的事了。
很快,窗外又逐渐有了人声,临近午夜,沈烬握着温热的半瓶低度酒问顾屿:“你确定不来一口?”
“我确定。”顾屿对自己的酒量有十分清晰的认知,“免得一会儿没人照顾你睡觉。”
他可不想往后沈烬关于除夕的回忆是他喝醉了想吐发酒疯,沈烬还得帮他洗脸脱鞋刷牙费尽力气把他弄回床上睡觉。
“睡个觉也需要你照顾?”沈烬虽然连微醺都算不上,眼神里却多了一丝溢出来的笑意,“听起来像你把我当三岁小孩,不,刚出生的婴儿还差不多。”
顾屿一脸平静,就跟自己没在开玩笑似的:“每个人体质不同,一米八的巨婴也是有的。”
淡淡的发酵酒香萦绕在温暖光线里,沈烬突然安静下来没有回话,只是坐在他身上抱着他的脖子笑了很久,连呼吸都是香甜温热的。
顾屿顺势揉着沈烬柔软的衣服将对方拥入怀中,酒精气味儿滚烫,似乎也熏了他的胸腔和心扉。
电视上还在播放着热闹的春晚节目,顾屿忍不住问:“在想什么?怎么突然不说话了?”
至少,以沈烬的酒量那是一点儿没醉。
沈烬用脸颊蹭了蹭他耳朵以示回应,依然没有回答。
顾屿轻笑一声,手指穿进沈烬发尾,摸了摸对方后脑勺:“学长不说我也能猜到。”
“激将法对我没用。”耳边沈烬的呼吸声明显委屈起来,声音也埋在他肩头,听起来闷闷的,“我就不说,你别想猜到。”
顾屿才不管他,继续问:“学长是不是在想,如果这时候陆叔叔在就好了?”
他毫不犹豫——毕竟小兔子的想法太好猜了,前一秒还活蹦乱跳嚼着好吃的,后一秒就耸拉耳朵萎靡不振,必定是想起了什么伤心事儿。
果然,话音刚落他后背的衣服就被沈烬揪紧了——对方满腹被看穿的不甘,却只能放弃挣扎抓着他肩膀突然猛擦了一下眼睛,或者说,忍了很久,也不算突然。
顾屿就知道是这样。
电视屏幕上播放着一则关于家人团聚的无聊小品,他拍拍沈烬的背嘲笑道:“也只有学长看这个会哭了。”
沈烬急于否认又难以掩藏,整个人都在他怀里扭得像热锅上的蚂蚁,最终愤恨回答:“……春晚导演应该给我打钱!”
听得出来,沈烬的难过很快就更严重了:“虽然我和陆叔叔并不认识,但我还是有点想他。所以我刚才忽然就想,你是不是不止一点点想他……”
“……早知道不让你喝酒。”
顾屿无奈垂下眼眸,他刚想抬手拍沈烬后背,这家伙居然马上借坡下驴假装打嗝,想以喝多了蒙混过去——这让顾屿忍不住眉心一凝,狠狠加重了掌心力道:“别装。”
被打的沈烬蹭蹭他颈窝,真痛了似的叫屈道:“轻点。怎么能大年三十虐待老婆?”
顾屿当然满意地揉揉他头发,说:“算学长识相。”
随后他一边拍沈烬后背一边听电视里的声音,眼前的屏幕似乎有点模糊,但他却头一次没有觉得胸口窒闷和呼吸困难,只是单纯的思念。他说:“这个女演员是姆爸最喜欢的春晚演员,他觉得就她的小品还算好玩。可惜他和我过最后一个春节那年,她的节目没有上场。”
沈烬手心收紧,似乎觉得说错话想要蹭蹭他的脸安慰他,他却轻声道:“学长不用觉得有什么过意不去的。”
对方支吾两声,藏到一半的眼泪都没来得及憋回去就钻进他怀里抱住他,他像拥着一团发热的绒球,忍不住主动将脸蹭过去,生怕脆弱的小绒球一会儿为了这点事哭断气。
明亮暖光照着他们,如同当年那盏路灯后的月光,从未改变。
即便沈烬在哭,顾屿也总觉得怀抱里散发着热烘烘的香气,如同刚出烤箱的蛋糕,始终是微甜温软的——他有一下没一下地拍着沈烬后背,像是在吓唬对方:“放心,一辈子也就几十年,很快就过去了。”
但事实上,顾屿更像是在告诉沈烬,他们还有很长,很好的未来。
“等我们几十年后再和他相见,我会很肯定地告诉他,他经历了很多苦难带给我的生命我有好好利用,我有理想,有朋友,有人牵挂也有人爱,吃过很多好吃的东西,去过很多好玩的地方,比任何人都幸福快乐地过完了这一生。”
说着顾屿稍稍松开臂弯,望向了沈烬流泪的眼睛:“到那时候我再正式介绍你们认识,告诉他有了你,我才没有浪费他给我的最重要的东西。”
他想,如果没遇到沈烬的话,这辈子大概也就这么浑浑噩噩地过了,但沈烬却误会了他的意思,当即哭得更凶了:“……你的意思是你以前想过自杀?”
顾屿一时愣住,微微张嘴解释道:“这倒没有……”
觉得活着没什么意义,和真正打算自杀还是存在着本质区别的。
可沈烬却不信,低头抱他抱得更紧,甚至捶了他大腿两拳:“……到时候我要和陆叔叔告状。”
“唔——”顾屿再唯物主义,也觉得这事儿开始不对劲了,“其实你陆叔叔还挺能唠叨的,学长放过我行不行?”
沈烬使劲摇头,很快没法说话了,顾屿只好抽了两张纸巾过来,说:“哭成这样,导演不仅应该给你打钱,还应该请你去现场当观众。”
对方只能抓了抓他衣服以示反抗,趁这家伙没办法出声,顾屿偷偷打开手机摄像头,记录下了自己想哭却扬起的嘴角和沈烬倔强的后脑勺。
毕竟,跨年的朋友圈总是需要一张真人出镜素材的。
0点步步临近,等电视里主持人要开始倒数了,哭够了的沈烬才猛地直起腰,着急来不及准点看烟花了。
但顾屿却捡起他的拖鞋,一秒便单手将他抱起来走向阳台,就好像知道他不想错过这一刻。
灯火通明,一道道光瞬间汇成宇宙最亮的河流,沈烬还没反应过来,自己就已经被顾屿扔到了阳台栏杆前,随着最后一声倒计时响起,天边一刹亮起最灿烂的烟火,照亮了他原本惊慌失措的眼睛。
“新年快乐——沈烬。”
寒风里,顾屿的声音无比温柔和郑重,如同等了很多年才等到对沈烬说这句话的一天。
新年的欢呼声一并炸开,沈烬匆匆想起这一刻要抬头望向对方,却在半途被对方弯腰的动作生生截住。
那双眼眸中像有春雪融化,也像流淌着一整条银河。
沈烬怔愣几秒,直到顾屿低头亲了亲他额头,他才在那股温热的触感里回过神来,赶紧抓住对方的手回了一句,新年快乐,小草莓。
烟花绽放的声音很大,但顾屿低头轻笑的声音却盖过一切噪音,融进了沈烬心头。
从前沈烬也看过很多次新年的焰火,但那些热闹却似乎和他没什么关系。
除夕夜照旧是一家人挤在客厅看无聊的晚会,每当他想拿茶几上的零食,母亲都会让他少吃点免得不够分,小小的他常常紧张失落但不会说什么,只是听话地把手里的糖放下,坐到一旁继续看电视。
酥心糖有很大一罐,他不知道为什么母亲不让他拿,更不知道对方为什么又很生气地掐了他一下骂他“又不是不让你吃”,他害怕地低着头不知道该怎么办,直到父亲打圆场抓了一把糖给他,母亲才消了气,说大过年的本来不想发火。
年复一年,他从未对除夕有过什么期待,也总算等到了和父母形同陌路的那一天。
他不用再待在家里,而是随便找个借口就擅自出门——去体育场和朋友放灯,偷偷找个角落抽烟,亦或走到顾屿家小区背后驻足,都比跟家里人过年有意思得多。
那时他的兄弟总调侃他:这算不算偷.窥?看不出来你跟你这死对头玩得还挺变态啊。
“又TM没偷窥他洗澡。”沈烬咬了咬嘴里的烟,隔着冷冽北风望着那扇窗,总觉得温暖,“老子看看他怎么了?算给他脸了。”
兄弟很好奇:“怎么着,你还真想偷.窥他洗澡?就不怕人家掏出来比你大?”
“……”沈烬想想也有道理,干脆不要脸造谣,“他也是omega,怎么可能比我大?”
和他交往久的兄弟多少是知道点儿事的,当场便扯着嗓子大喊“F区五中XX级XX班的顾屿,你的学长沈烬实名邀请你拼刺刀”,吓得沈烬给他两脚逮着他赶紧跑。
好在回头看时顾屿始终没有出现在窗前,沈烬松了口气,又忍不住揍了兄弟一拳:“信不信老子今晚就废了你?”
对方笑得贱兮兮的:“喜欢就去表白,大不了用你的屁股强j他,怕什么?”
“我会喜欢他?我看你适合去演春晚。”沈烬回了几次头,心里无数次祈祷顾屿的身影能够出现,直到走到拐角处不得不放弃,他才裹紧身上冲锋衣,大声说,“走快点,找个地方喝酒。”
兄弟满头问号表示到底是谁走得慢,沈烬三两句就转移了话题拉他离开,心里却想着后半夜还能自己再过来一趟。
每过去一年,他都在想,自己能和顾屿相见的日子越来越少了。
等到他十八岁离开高中,他和顾屿的人生轨迹便会就此偏离,彻底走上截然不同的道路。
他不想争取顾屿的喜欢,不想改变他们老是针锋相对的现状,也不打算求一个与养尊处优的小少爷历经曲折生生世世永不分离的狗血结局。
他脑子里只盼望有一天他中年退休攒钱回F区开个汽修店之类时,衣锦还乡的小顾总能来店里洗个车,哪怕路过时摇下车窗嘲笑他两声都是好的。
烟花很亮,沈烬告诉顾屿,这就是他从前畅想过的最美好的结局。
“能每天看到你就好了。”沈烬望着璀璨夜空,说,“哪怕不能,也希望你事业有成家庭美满之后,回F区探亲时还能想起有我这个人。”
顾屿沉下眼眸,拿手指蹭了蹭沈烬被映得发亮的脸颊:“说得好像沈烬这个人我还能有办法忘掉似的。”
“……也是。”沈烬居然还挺骄傲,“揍你那么多回,等你老年痴呆了估计都还记得有个祖宗叫沈烬。”
知道顾屿要动手,所以沈烬说完就弯了一下腰成功躲过对方的致命一击,随后他得逞地蹦到对方身前,将后脑勺靠在对方胸膛,并抓着对方的手示意对方环住自己的腰:“所以你要抱紧点,明白了吗?”
顾屿想装出不愿意的样子都做不到,他甚至忍不住一把拉过沈烬将对方死死箍在身前,埋低了脑袋贪婪地想让对方听自己比烟花绽放还要大声的心跳。
夜空被劈劈啪啪的焰火照得亮了一大半,沈烬抬手摸了摸他脑袋:“我每年都在看烟花的时候许愿——小草莓那么聪明,要不要猜一猜是什么?”
顾屿倔强摇了摇头,回答:“不要对烟花这种东西许愿,不灵。”
转瞬即逝的化工产物自然不会满足任何人的愿望,但沈烬却笑得肩颤告诉了他答案:“我每年都许愿你能长慢一点——千万别比我高,别比我壮,别比我力气大了,结果没有哪一年是灵验的,都快气死我了。”
顾屿放在前面的手能明显感觉到沈烬笑起来时的腹部起伏,他赌气干脆将沈烬翻了个面,不让对方继续看烟花了:“这就是学长许的愿?亏我还想告诉学长以后有什么愿望不如对我许,我来帮你实现。”
沈烬仰起头正想死皮赖脸说我错了,顾屿却盯着那软嫩饱满的唇瓣,不到半秒就低头亲了下去。
天边炸开一簇最绚烂的焰火,与周围的零星火光连成一团又一团的璀璨花朵,化作他们唇齿交缠的幕布,发热期的omega逐渐腿软有点受不住,顾屿见状干脆捞起他腰身径直加深这个吻,并在对方呼吸困难的间隙问,怕不怕冷?
沈烬迷迷糊糊软在他怀里,无力反抗:“……反正……反正我要盖被子……”
摸了摸他湿润的额头后,顾屿一把将他抱起:“好,不会让学长觉得冷的。”
冬夜,绵延的热流一阵阵涌入沈烬身心,让他本来惧寒的身体不再发凉。
他喜欢这股温暖,所以哪怕有几次难受得狠了,他也抓紧顾屿肩膀带着哭腔说不可以分开——对方总是哄着他,安慰他,告诉他自己会小心一点,但他还是感觉到了alpha最直白的变化,以至于说话都带着颤抖的委屈:“顾屿……为什么不早点这样喜欢我?”
omega脆弱的情绪都融进潮湿的声音里,顾屿一边回答着对不起,一边亲吻那对挺/翘的唇瓣,问:“要怎么补偿学长才好?”
奶香味越发浓烈,对方支吾半天没说出话来,只好一边抓紧他手腕往前伸,一边用另一只手背挡了挡通红的脸颊:“再……再要一个枕头……”
顾屿微愣过后,什么都按沈烬说的做,到后来他也听不清对方断断续续都指挥了什么,只记得最后沈烬指节发白,自食其果昏在他怀里,要不是他还算有经验,估计能跟从前一样吓得手忙脚乱,而不是小心地把沈烬抱起来,喂对方喝点带糖分的水。
一两分钟后沈烬就恢复意识,低头满脸通红解释不是顾屿想的那样,顾屿便一边点头称是,一边当他没醒过来,直接抱起他去好好处理。
后半夜的除夕很安静,沈烬舒服地蜷缩在顾屿温暖的臂弯,向对方讲了许多个从前的夜晚。
“我不止一次想在跨年的时候见见你……”他挤了挤顾屿,试图白蹭更多alpha的体温,“但是每年我路过你家楼下好几次,都没看到过你到窗前来——MD你房间到底有多大?”
“路过我家楼下好几次?”顾屿低头拨开沈烬头发,“是在我家楼下站了一整晚吧?”
“……”沈烬挠挠鼻梁,明显是在撒谎,“就是路过。我本来要去网吧打游戏的。”
顾屿摸摸omega还有些发红气虚的脸:“周围除了施工平板房,都是F区最贵的洋房别墅,哪家黑网吧这么有钱开在附近?”
被揭穿的沈烬急起来,试图挣脱他的怀抱:“……知道顾大少爷住的洋房别墅了!我只是个去黑网吧上网的小混混而已!”
发热期omega的情绪变化永远这么快,顾屿赶紧抱住挣扎的沈烬哄了一会儿,问道:“还有多少这样的事是我不知道的?”
他有些后悔,早知道以前跨年就不睡那么早,沈烬也委屈起来,差点把他胸骨挤断:“反正你知道就好……!”
“都怪你……反正都怪你,以后不管什么节日都要跟我一起过,包括全国爱眼日、植树节、国际海豹节——”
顾屿也不知道沈烬上哪知道这么多冷知识,他只管认真点头,想着该怎么哄。
然而在他组织措辞的间隙,面前的人却忽然停止对他的虐待,温暖的手心也贴到了他脸上——对方揉了揉他脸颊上不多的肉,问:“在笑什么?”
“……啊?”顾屿并不知道自己在笑,“有吗?”
“是不是笑我这样的壮汉故意撒娇一点也不可爱?”沈烬皱紧了眉毛,嘴巴瘪瘪的,“是不是?”
这下顾屿感觉到自己的确已经笑得嘴角发酸了:“原来学长刚才是在故意撒娇?”
“你——”沈烬大概也没想到他没看出来,所以后悔得拳头都快捏碎了,赶紧找补道,“废话,我当然是故意的,不然还能是真的喜欢撒娇?——发热期只是情绪变脆弱了,又不是真变异了。”
顾屿不知道怎么才能憋住不笑,这气得沈烬打了他两下才转移话题:“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爱笑了?以前明明那么高冷——”
可惜好好的说不了两句,沈烬又开始伤心:“那时候我偷偷把你的羽毛球藏起来,你都不理我……”
顾屿一时错愕:“那个羽毛球是你藏的?”
沈烬回过神,马上赖账:“操场边顺手捡的,谁知道哪个白痴力气太大打出界的——”
可惜顾屿已经一把抱住他,痒得他连连求饶,到最后他气喘吁吁软在顾屿怀里,听到了对方黯然的声音:“……可是我从前的高冷一直都是装的,其实心里喜欢学长喜欢得不得了,所以现在不是有了报应,每天都得给学长做好吃的吗?”
“嗯?”沈烬拱拱他,逼他否认,“给学长做好吃的也算报应?”
“嗯。”顾屿却偏偏点点头闭上了眼睛——用手摸到沈烬腹上一层肌肉时,他皱了皱眉,“天天喂猪似的都长不胖,我每天都担心得睡不着,算不算报应?”
沈烬微愣后轻拍他脑门:“担心这个担心得睡不着,你是打算过年宰了我灌香肠吗?”
顾屿低头抱着沈烬不说话,沈烬便认真想了想后继续道:“行,明天就称体重,过两天再去医院复查这段时间的治疗效果怎么样了,好吗?”
第85章
初一一大早,沈烬迷迷糊糊睁开眼,发现自己难得比顾屿醒得早。
对方毛茸茸的头发抵着他肩头,呼吸和平时相比沉重了几分。
“有这么累吗,小朋友?”沈烬抬起手指轻轻戳了戳顾屿的脸,“早知道发情期我还是多打点抑制剂算了——”
他低头正欲亲向顾屿额头,没想到对方却突然翻身醒过来,咬牙切齿说:“……不累。”
沈烬愣住片刻,抬眉后戏谑的笑容里写满了不信,眼见alpha委屈又倔强的嘴唇都快撅上天了,他才主动缩成暖暖的一团拱进对方臂弯里:“行,不累不累,但是可以再睡会儿。”
顾屿轻哼一声搂住沈烬,沈烬则勾了勾小腿把脚往他手边蹭:“冷。”
顾屿顺着他的小腿摸下去,却很快发现他在骗人:“不是挺热的吗?”
沈烬非要把脚往他手里塞:“怎么,是嫌弃我?”
顾屿握住对方温热的脚,说:“是啊,一会儿我还得酒精洗手消毒。”
“平时不是挺喜欢摸的吗,这就翻脸不认人?”沈烬嗤之以鼻,“像我这种omega连脚都是奶香味儿的,便宜你了。”
难得沈烬没有腿脚发凉,顾屿低笑一阵,说:“赶紧睡,待会起床还得包汤圆。”
初一一大早煮一碗汤圆是常见的南方习俗,沈烬仰起头故意逗草莓味儿的alpha:“有草莓馅儿的汤圆吗?想吃。”
顾屿颔首看他:“学长可以自己做,到时候煮出来一锅血水,别逼我吃就行。”
“……”沈烬眉头一皱,强行凑上来啃了啃他喉结,直到他痒得忍不住了低头想亲,沈烬才别过脑袋不给:“不是说我逼你吗?”
被拒绝的alpha强硬地顶着他故意晃了晃,闹腾到上午11点,两人才慢悠悠收拾起床准备早饭。
沈烬拿起手机便看见群里有人在问“顾屿朋友圈发的什么玩意儿”“美好的新年在大年初一这一天戛然而止”,他匆匆点开页面,才看到顾屿跨年发了无数张关于他的“偷拍”。
——他在低头认真数橘子瓣数准备AA,他生气蹲到沙发一边拿后脑勺和屁股对着人,他猫在阳台准备偷吃雪糕,他拿着手机认真完成课业,最近的一张,是他躲在alpha怀里不知道是在哭还是在笑。
当然,这些还不算最丢人的,最丢人的莫过于一张连续七八张照片的拼图,每一张都是他在打游戏:右上角战绩为负。
放在平时,沈烬即便输游戏,也少有KDA低于1的时候。
能拍到野王这么多丢人战绩的,关系肯定不一般。
我艹。沈烬急红了耳朵要找顾屿讨个说法:“你朋友圈发的什么?”
但其实他的微信回复已经及时传送到好兄弟们手机里:宝贝好爱我哦,大过年的怎么能天天发朋友圈秀恩爱呢,待会就和宝贝亲亲>3<。
顾屿浑然不知,只是微红着脸答了一句“我看别人过年都发”,然而沈烬的微信对话框里早已充满当代大学生高素质问候,秦逐甚至连发五条语音过来骂,可这并不影响沈烬干脆拨了个群视频:要不要来看宝贝给我做早饭?
“别让我知道你家祖坟地址。”视频连通,秦逐穿着大花睡衣,一脸嫌弃,“都11点半了,还TM吃早饭呢?”
“哦?”沈烬挑眉,“不会有人大冬天的没人抱着睡懒觉,反而要被父母强行叫起床吃早饭吧?”
秦逐的中指直接怼到了摄像头前,沈烬则歪了歪身体让镜头拍到顾屿的身影,做贼似的说:“也不知道宝贝在给我做什么~”
社长当即大声起哄道:“宝贝回个头呗~”
厨房里的顾屿疑惑扭过头:“……你在干嘛?”
沈烬先是慌乱得背后一凉,随即破罐破摔:“谁让你不要我帮忙下厨,我只能和他们交流交流感情。”
正在视频通话的大约有五六个熟人,沈烬走到厨房就差把镜头贴到顾屿脸上,手机扩音器里立刻传来一连串起哄,顾屿憋红了脸,只挤出两个字:“别闹。”
沈烬退后了一步,但其他人就没那么好心,不仅装作一副跟顾屿不认识的样子,嘴上也一点不留情。
尤其是许停云,根本不管沈烬死活:“哟,沈哥,你这老婆还挺新的啊,今年刚换的吧?去年那个怎么办?”
其他人一听,马上把话接上:“呜呜呜就是说啊老公,大过年的你怎么跟别人在一起?”
“哎哟,才发现当事人也在呢。”
“怎么回事啊沈烬,孩子都一岁了,你这样不合适吧?”
“我艹你们——”沈烬急得骂骂咧咧,“能不能闭嘴?”
顾屿则上下扫视沈烬两遍:“原来一年没见,学长连私/生子都有了?”
话筒那边再次传来声音:“岂止私生子啊,你要是复读一年再来,都得四世同堂了。”
社长已经笑得离开画面了,顾屿见状挑眉问沈烬:“是吗?”
沈烬生来硬气:“是什么是!”
可是顾屿的表情一动不动,沈烬只能把手机扔到台边一把抱住他的腰,认怂道:“我错了我错了,给你生四世同堂还不行吗?孩子要几个你随便开口——”
视频通话里全是骂人的声音,顾屿悄悄憋住嘴角的笑,轻声说:“学长还是先告诉我汤圆要几个吧。”
“四个差不多了。”沈烬探头选起了颜色,“两个紫色,一个绿色一个白色。”
顾屿想了想后压低嗓音,故意用充满磁性的音色回了句“好”和“乖”,弄得许停云在话筒另一头表示“你俩应该被判刑”,沈烬则耀武扬威拿走手机,回到了客厅:“儿子们,开盘游戏谁要来?打完差不多可以吃上了。”
冬日阳光正暖,众人在游戏里厮杀的提示音很快响起,顾屿沉浸在这份熟悉的动静里,忍不住望向沈烬微微嘟着嘴的侧脸,久久没有动。
自从姆爸去世以来,这好像还是他第一次觉得,又在家里过年了。
真好。如果以后每一年都可以和沈烬一起过年就好了。
他往热锅里掺好水,随后从口袋摸出手机拍了一张圆乎乎的汤圆发给堂姐、远房舅舅和江澜陶晏,作为了大年初一的第一声问候。
这在从前是没有过的,他们显然都很惊讶,顾屿甚至对江澜陶晏提出了一个看起来不可思议的要求:昨晚没看到我朋友圈?点赞。
放在从前,别说在社交软件上发这些了,新年时的顾屿从来就跟人间蒸发了一样。
【啊?】江澜回道,【哦哦哦————马上去点!】
陶晏反倒没那么大惊小怪:【汤圆也是给沈烬煮的?小屿什么时候给哥哥也煮点?】
【?】顾屿回答,【可以给你煮点砒/霜】
等监督他俩点完赞回来,汤圆已经可以起锅,顾屿捞起来晾凉两分后端到客厅,招呼沈烬道:“赢了没?”
“你也看到了,电竞社整天勾心斗角的还诬陷野王我,人心不齐怎么赢?”沈烬收好手机,馋得立刻趴到桌边拿起勺子,“绝对不是我和许停云浪输了。”
只不过胖乎乎的汤圆远比想象中更撑人,后来沈烬在顾屿的威慑下才勉强吃完。
——整个新年,两人不是在家睡觉就是到大学城逛街散步,闲散得连走亲戚都省了,直到顾屿复工那天,沈烬才早早醒来抱住顾屿不放,生怕一睁眼就看不到对方了:“其实你可以不去兼职了……那张银行卡里不是有你的钱吗?”
“做事要有始有终。”顾屿却拍拍兔子的小爪子,“再说就算没遇到这些事,我也计划过提前接触社会锻炼自己。”
“……”沈烬听得直摇头,“一看就是刚上大学还太天真,以后几十年还得打工大半辈子,要不是实在缺钱,干嘛用仅剩几年的寒暑假来干这个?”
顾屿坐在床边低头注视着他,声音带笑:“是学长自己喜欢闲着吧?”
“……嗯?”沈烬轻皱眉头嘀咕,“我哪里喜欢闲着了?”
说着他啧了一声玩笑道:“方圆五百里的媒婆介绍我都得有一句贤惠听话适合结婚,居然有人敢说我喜欢闲着?”
“嗯,我说的。”顾屿还真敢冒犯,甚至伸手捏了一把他的脸,“学长其实并不喜欢做家务,去外面打工也只是养活自己的无奈之举——不仅心理抗拒,身体也累,难道不对吗?”
沈烬嘀咕着裹紧自己松软的小被子:“那……你也不能把话说那么难听~”
“喜欢闲着只是一个中性形容。”顾屿回答,“人和人是不同的——就像如果可以的话,学长每天能睡八九个小时,而我只需要睡五六个小时,睡久了反而头晕不舒服。或者说比起睡觉,我更喜欢工作学习——学长只要知道这一点就可以了,不用对我有什么多余的心疼。”
“……怎么会有人喜欢工作学习?”面对顾屿如此浓厚的正能量,沈烬眉头的纹路加深了,“……你是不是陪我看春晚看变异了?”
“那也不算坏事。”顾屿起身去穿衣服,沈烬已然开始害怕:“咱俩人生观差这么大,以后能在一块过日子吗?”
在可以预见的未来里,小顾总多半能赚很多钱接触纸醉金迷的世界,而他不出意外是研究游戏的战队教练组成员,到时候——
然而,顾屿却打断了他:“是不是在想象自己跪地上擦地板,而我花天酒地对这个家不闻不问路过还要踢一脚的悲惨场景?”
“……”沈烬回过神生气道,“什么跪在地上擦地板?到时候我偷你的钱买100个扫地机器人……!”
顾屿回身狠狠捏住他的脸:“还想偷我钱?我保证我藏的私房钱你一分都找不到。”
沈烬刚想反抗,顾屿就轻蔑一笑把他的手臂塞回被子里用力裹住,等他挣扎半天好不容易抽出半只手,旁观的顾屿便再次轻松地把他裹起来,说:“再睡会儿,等我回来吃饭。”
沈烬像一条胖胖的笨拙小蛇,只能拱了拱身体,勉强表示同意。
年后的大学城逐渐恢复了之前的热闹,顾屿总算收到了年前物流滞后的快递,里面除了给沈烬买的衣服和鞋,就是一些成双成对的小玩意儿——从牙刷杯子,到拖鞋碗碟,公寓里能换的东西几乎都被他换成了情侣款。
沈烬看着自己的粉色兔子牙刷,嘴硬道:“老婆,你不觉得我一个一米八的男人用这个不太合适?”
没想到顾屿皱着眉从他身后探出半个脑袋来,抢走了他手里的牙刷:“谁说这是你的?”
没等沈烬反应过来,顾屿就指了指情侣款中另一支黑色的:“那个才是你的。”
“?”沈烬还没来得及抬头,顾屿就挤上牙膏开始刷牙,嘴里似乎含糊不清地说了一句,小兔子是我的。
沈烬有冤无处伸,好在接下来分配拖鞋睡衣时有尺码差别,他如愿拿到自己喜欢的浅色,睡衣帽子上能动的兔耳朵尤其可爱,让他在顾屿面前炫耀了好久。
融融暖光里,对方看向他,没一会儿就忍不住抓住兔子耳朵把他搂进燥热的怀中,低低说了句学长我想要。
……
…
第二天清晨,他们约好去医院复查的日子也到了。
沈烬一向害怕医院,不仅是因为不喜欢吃药打针,也因为他活了20年,其实从来没有清晰地弄懂过挂号抽血检查的流程,进了医院总觉得心里没底,还得到处找指示牌。
但顾屿和一般年轻人不同,他拿着单子穿梭在各类窗口前,熟练得就像医院是他亲自挖地基修的,沈烬只需要乖乖跟在他身后,必要时伸出胳膊让护士采血就行。
因为空腹加上晕血,抽血后的十来分钟,沈烬一直头晕躲在顾屿臂弯里,对方则捂着他脑袋轻声安慰还带摸摸背,就像一道结实的屏障,可以随时随地隔开他和他害怕的东西。
沈烬抓着顾屿衣服,快忘记自己一个人来医院时,再怎么晕血也只是静坐在一旁,没一会儿就恢复了。
那时候他甚至认为自己有办法20秒就完全清醒——如果医院可以抽烟的话。
但现在,顾屿比那支烟更奏效。
对方捏着棉棒,轻声问:“好点了吗?”
沈烬正要弱不禁风地点头,但抬眼看见顾屿担心得睫毛都在颤动,沈烬赶紧张了张嘴,用力拍一下他肩膀:“好了,走,去拿报告单——一会儿指不定检查出我基因变异了。”
顾屿牵着他,塞给他两包刚才吃不下的小饼干:“为什么?因为学长觉得自己已经壮得跟头牛一样了?”
沈烬笑起来,眼睛如同荡漾的清泉。
他点头回扣住顾屿手指,不论复查结果如何,医院盘旋的走廊似乎都没那么复杂难走了。
*
短暂的寒假很快结束,许停云和秦逐相约元宵后就提前返校,一来在家里打游戏不方便,二来不放心沈烬,哪怕这家伙已经连续很多天在群里炫耀自己脱离狗籍后的幸福生活。
回宿舍安顿好行李,沈烬也如约回寝室和他们一块叫外卖烫火锅。
“顾屿居然没来?”许停云开门只看到沈烬一个人后很疑惑,“被你的宝贝抛弃了?”
“怎么说话的。”沈烬关上门,随手摸出一包烟示意许停云给自己打火机,“吵了一架而已,再怎么也是我抛弃他。”
“?”秦逐报复般嘲讽道,“还以为你不跪键盘就不错了~”
沈烬和他俩动起手来抢了打火机,硬气回答:“跪键盘?别说跪键盘了,就算只需要跪棉花,我……我也不会回去了。”
第86章
“吵得这么严重?”秦逐鼓了鼓掌,说,“很好,我的建议是直接分手。”
沈烬刚要出口的话堵在了喉咙:“……我还没说我和顾屿为什么吵架呢。”
“能为什么?”秦逐故意字正腔圆,“吵架不分手是想等着过年选个良辰吉日?”
“……年已经过了。”沈烬恶狠狠地拿打火机顶了顶秦逐的手臂,随后坐到火锅旁边支开话题,“我要吃虾滑!”
冷冻后取出的虾滑袋子多少有点冻手,秦逐就差一筷子回怼在他脖子上了:“要吃自己挤,真把自己当大小姐了?”
“嗯。”沈烬笑得像个无赖,“太冷了不想碰,不然一会儿指不定感冒高烧死这儿。”
“你死了老子还能保个硕博连读。”秦逐瞪了他一眼才拿起虾滑袋子边挤下锅边说,“妈的怪不得你老公不要你——他什么时候来接你回去?”
沈烬动作停滞半秒,语气悻悻的:“……都吵架了,他应该不会来找我了。”
许停云把烫好的椰汁递给沈烬,说:“这话说的……他想找你也得知道你去哪儿了啊,又没在你身上装定位。”
沈烬摸摸肚子,说得跟真的似的:“也不是没有别的东西可以定位——”
秦逐想拿刚起锅的毛肚烫烂他的嘴,两人打闹之际,许停云偷偷发了条微信给顾屿,明知故问道:【沈烬怎么没带你回寝室吃火锅?】
对方的回复言简意赅:【因为我瘫痪了】。
【是吗?】许停云惊讶道,【太好了,原来只是瘫痪了啊,还以为你俩吵架了呢,问他什么也不说就知道哭】。
顾屿回复得很快:【别想骗我】。
【瞒不过学弟啊~】许停云一边感叹一边拍了张桌上的火锅晒过去,【吃完我送沈烬回来】。
滚滚热气中,沈烬不是没瞥见许停云的动作,但他只迟疑了一秒就继续和秦逐抢那块山药,权当什么都没看到过。
大半个小时过去,沈烬望了望空荡荡的门口,低下头想开一罐啤酒,秦逐却拦了他:“沈大小姐,这是冷藏的,烫一下再喝。”
沈烬作势要打人,许停云则插话问:“之前不是天天去输液吗,好点没?”
“……”沈烬回避地抹抹脸,“也说不上好或者不好……”
谈到这个话题,秦逐才有点严肃的样子:“能不能说人话?”
沈烬乍舌半天不肯开口,直到秦逐真要拿刚出锅的牛肉烫他嘴了,他才回答:“……前段时间去复查了两次,情况发展得有点复杂。”
两个室友不由拧着眉看他,他则夸了几句椰汁好喝,继续说:“其实也没什么问题,就是并发支气管扩张,所以得继续吃药,万一还是控制不了,就需要考虑切除肺叶了。”
不等室友回话,沈烬眼疾手快拍拍他俩肩膀:“听起来有点吓人而已,可能性不大。”
一向冷静的许停云眼睛都瞪大了:“你管切除肺叶叫有点吓人?”
秦逐更是气得脑子冒烟:“肺在五脏六腑里什么地位你不知道?真当菜市场论斤称顺便送你点花椒八角呢?”
半秒后他才握紧拳头:“对不起,嘴臭惯了乱说话。”
“哎呀,没事儿,大不了骨灰连盒五斤重还能刻点非遗雕花。”沈烬开导道,“都说了是万一。再说人有好几片肺叶,切一点点不是什么大事儿,也不影响寿命。”
火锅的香味似乎不再那么浓烈,秦逐连烫好的啤酒都不让沈烬喝了:“之前还好好的,怎么会突然这样?”
“这我怎么知道。”沈烬作势掏手机准备点开搜索框,“今年诺贝尔医学奖谁拿的?要不我帮你联系人问问?”
“……还TM逼逼呢。”秦逐推开他,但伸手夹菜时回想起的却是去年冬天的场景。
那时候的沈烬同时具备年轻雄性对自己身体状况的盲目自信,以及贫穷大学生对看病花钱的天然抗拒,什么毛病都用多喝热水搪塞了。
他和许停云更是从未觉得有什么大碍,没犯贱拉沈烬一起轧马路吹冷风已经算很仁慈。
此刻,许停云头都大了:“是不是也有反复拖太久和你自己不太重视的原因?”
他和秦逐对视了几秒,两人都猜测,是诊断结果出来后顾屿过度紧张,老是限制沈烬的自由,沈烬又随性惯了,嘴上答应却忘了照做,万一顾屿一着急语气太重,双方有所争执也不奇怪。
“可能吧。”沈烬往碗里放醋,无意识嘀咕起来,“……万一动手术,不知道又要花多少钱。”
许停云叹气:“得了,缺钱可以找我们借,毕竟苦谁也不能苦孩子。”
“缺钱还不至于。”沈烬若有所思,“不过老花顾屿的钱也不是个事儿,大家都只是学生,真要动手术起码得三五万,我先攒攒。”
“干嘛?”秦逐一脸不信,“人TM还能为了尊严连钱都不要?已经吵架认怂到不愿再花学弟钱一分钱的地步了?”
“……什么吵架认怂?”沈烬冷静地挑挑眉,“只是我单方面训老公而已——”
然而他话音刚落,敲门声突然响了起来。
沈烬心头一虚,刚要阻止离门最近的许停云,对方就早有准备似的起身拉开了门——果然,站在门外的是眼神如冰的顾屿。
事已至此,沈烬只能一脸无所谓地抬头迎上顾屿的视线,却架不住对方走进来径直坐在他旁边,淡淡说:“单方面训老公?”
“……”沈烬假装从容地移开视线,“教委地址在哪儿?我要上门举报这学校宿舍门偷工减料不隔音——”
“本地教委恐怕还管不了C大。”顾屿低头看看面前的锅,质问一般说,“红汤?”
听顾屿语气如此强硬,许停云和秦逐几乎确定了自己的猜想不会错。
以沈烬野草一般长大的经历,生病了没人在乎,只能忐忑地思考该怎么面对家里的埋怨,心里一定习惯性地认为顾屿多少也是责怪他的。
果然,沈烬听完嘴都抿成一条直线,好一会儿才咧开一个不正经的笑:“红汤怎么了?我儿子的一片孝心好像跟其他人没什么关系吧?”
说着他嘟嘟哝哝开始扒菜:“我就算把汤底喝了都死不了,医大附属医院离这也就八百米……”
顾屿盯着他看了两秒,好心提醒道:“医大附属医院才不收喝红汤锅底的,学长应该找16公里以外的市属精神病院。”
沈烬憋红了脸根本反驳不出来,看得秦逐遗憾地直嘀咕“我看是你单方面挨老公训”,许停云则赶紧打圆场:“没事没事,只是店里不提供鸳鸯锅,这儿有碗热水,他可以涮涮再吃。”
“怎么吃都行。”顾屿不知道是不是被沈烬传染了,也跟着哼哼唧唧,“以前是我喜欢多管闲事,惹人烦了。”
沈烬闻言停顿几秒,随后马上擦亮打火机点燃了烟,还在锅里捞了一块本来就裹满了辣椒的麻辣牛肉,扔进干辣椒碟里滚了两圈,一副赶着去见列祖列宗的样子。
顾屿嘴角抽搐,狠狠威胁道:“别怪我没提醒你,一会儿胃疼没人给你揉。”
“……我不需要!”沈烬气得快吐泡泡,转头就对室友道,“吃完这顿就帮我给医院肠胃科打电话,要开刀快点的,免得送走的时候心还在痛。”
看戏的两人逐渐表情嫌弃,许停云问:“你俩几岁啊?我看还是挂儿科算了。”
“……呵。”沈烬不听劝,真要把牛肉往嘴里塞,“儿科就儿科,谁让你爹年轻。”
红得发黑的火锅汤底还在翻滚,他原本还有些犹豫,但看一旁的顾屿无动于衷,他的动作反而快起来,恨不得一会儿直接让殡仪馆抬走,炉温高点走得安详。
可就在他莫名失落的那一秒,面前突然伸来一只手拽住他,不仅一把将他拉到了自己大腿上,还逮住他打了几下后腰。
好在隔着厚厚的外套,否则肯定会疼。
而且看样子要不是顾忌有其他人在,顾屿要打的就不止是他的后腰了。
沈烬一时丢脸得被激起本能,忍不住想将脑袋埋向顾屿胸膛,哪怕他立刻反应过来推了推顾屿,也惨遭秦逐鄙夷:“……你俩玩得还挺花的啊,怎么不直接往下面点打?不用考虑我这个青少年的,我爱看。”
沈烬刚要解释就被顾屿抬手捂了嘴,对方一边低着头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挣扎,一边冷静回答:“我很传统的,是沈学长自己喜欢这样。”
“你——”沈烬一脸要杀人的表情,顾屿面色冷淡却贴得更近:“还吃吗?”
周围传来室友压低了的笑声,沈烬咬牙切齿地质问顾屿:“不是你说的再管我就是狗?”
“有证据吗?”顾屿调整姿势让他坐稳,随后一副不情不愿的样子夹了块虾滑轻轻在水里涮起来,“谁拿不出证据谁是小狗。”
沈烬头顶冒烟,吞吞吐吐半天没说出什么骂人的话,只是别过脸不理人,顾屿也倔着脑袋假装不乐意地将虾滑喂到他嘴边,问道:“听说小狗吃这个会噎死,你要不要试试是不是真的,小狗学长?”
第87章
沈烬恼羞成怒,忍不住强调“小狗可以吃海鲜”,直到顾屿面色冰冷地“哦”了一声把虾滑硬塞到他嘴里,他才察觉自己上当,一旁的秦逐实在看不下去了:“当初有人在寝室吹嘘自己中学六年在学弟面前未尝败绩,不会真是狗叫吧?”
“……艹。”沈烬咬牙切齿推了一下顾屿胸口,说,“你告诉他,我说的未尝败绩是不是真的?”
顾屿眼皮都不抬:“学长那么厉害,怎么会是假的?”
沈烬立刻挑眉看秦逐,顾屿却并未停止气他:“既然我每次都装作打不过,学长就不可能输——有几次你都被我压住动不了了,最后不还是你赢了?”
这话的确不假。
“……”但沈烬依然不服,“不是你自己没站稳?”
“嗯。”顾屿回答,“我十几岁才开始学走路,怎么可能站得稳?”
火锅沸腾的颜色和两个室友的阴冷脸色形成鲜明对比,许停云缓缓放下筷子:“……秀够了吗?信不信我TM现在就往你俩的爱河里倒硫/酸?”
“……谁秀了?”沈烬瘪瘪嘴试图挣脱顾屿暧昧的臂弯,对方却像一座山似的一动不动,甚至还有闲心继续涮肉涮海带往他嘴里塞。
“唔。”沈烬躲不开,便嘟嘟囔囔重复了几遍“我讨厌你”。
顾屿跟没听到似的,秦逐倒是听得清清楚楚:“……这B都欺负到你头上了,你至少也该回他一句我也讨厌你吧?”
顾屿却平静陈述道:“我怕有人单纯脆弱敏感的玻璃心当真。”
“?”秦逐感觉天灵盖有点疼,“你说谁单纯脆弱敏感?”
抽烟喝酒打架骂人哪个不是沈烬的强项,没记错的话这家伙去黑网吧都比他们早了两年,但顾屿却面不改色:“我说沈烬。”
臂弯里的人闻言差点咬他,他却仍然没有要躲的意思:“咬完就不可以再生气了。”
沈烬停顿半秒,放下顾屿的胳膊低声嘀咕:“你想得美,我……我还要继续生气。”
顾屿不置可否,继续慢吞吞涮肉。
沈烬气鼓鼓等着,除了偶尔催促他快点就只顾着吃,这让许停云忍不住瞥了一眼秦逐:“你说你非要嘴贱问那一句干什么?”
秦逐举手投降:“MD狗男男,早知道不掺和。”
几个人不知不觉坐了有一会儿了——男大学生的饭量一向可怕,眼看桌上的菜越来越少,沈烬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你自己为什么不吃?”
顾屿淡然:“忙着喂猪。”
“……”沈烬气得没来得及开口,许停云幸灾乐祸的笑声先传了过来:“好大儿,狗叫都没声儿了,剩下几十年你可怎么过啊?”
“爹不过了。”沈烬咬过顾屿筷子上的肉片,恨恨说,“早点走,还能在学校后山埋个风水宝地没事出来吓吓人。”
这话本来是句玩笑,沈烬却察觉身后一股寒意,顾屿的臂弯也用力收紧了半尺。
“你那B嘴能不能闭上?”秦逐直接拿筷子指他,许停云附和:“就是,等我八十岁在ICU里和十八岁小孩对线的时候就只能指望你来帮我抓人了——”
“行行行,我错了,我闭嘴。”沈烬嘴上和室友道歉,身体转向了顾屿,“随口一讲而已,再怎么说我也得比你俩多活10年吧——到时候白发人送黑发人,我哭大声点。”
秦逐冲沈烬比了一个国际友好手势后,顺道将土豆豆皮之类的素菜下锅:“今天挺冷的,你打算留在宿舍睡?”
这个冬天恐怕是C市十几年来最冷的冬天,气温接近零度不说,宿舍空调也没有什么制热效果,沈烬却斩钉截铁回答:“当然。”
他态度坚决,秦逐和许停云本以为顾屿也会坚持高冷至少三秒以上,没想到对方马上打断沈烬:“当然?”
沈烬挪回肩膀,问:“不可以?”
“……没什么不可以的。”顾屿低头夹了块山药,这次总算放进了自己嘴里。
眼见沈烬起身要去整理一段时间没睡过的床铺,他才继续说:“我只是想提醒学长一下,从生理角度上说,alpha的平均体温比omega高0.5-0.7度左右。”
沈烬疑惑:“什么意思?”
“……”顾屿继续吃着东西,只说,“意思是学长缺乏常识。”
锅里的菜很快捞得不剩几样,等所有人都酒足饭饱,许停云也快把桌子收拾得七七八八。
他瞥一眼顾屿,逐渐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你也不打算回去了?”
顾屿甚至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有没有没拆封过的牙刷?”
“……”秦逐皱眉,“上次填问卷有人送了我一盒,不过我现在比较希望自己早就拿它来通下水道了。”
“谢谢。”顾屿毫不客气,秦逐只好从柜子里翻出牙刷给他:“沈烬的杯子是最右边灰色英文LOGO那个,你别拿错了。”
顾屿点点头起身打算去洗漱,不忘故意对着沈烬的方向说:“那学长还跟我抢粉色兔子图案——”
沈烬立刻从床边楼梯上跳下来捂住他的嘴:“我TM装的……装的!”
不等两个室友反应过来他们在说什么,沈烬就一把将顾屿推到阳台,先把门关上了。
两人拉拉扯扯起码大半个小时才洗漱完,顾屿爬上楼梯自觉把床暖好,沈烬从床尾钻进去的动作本来就勉强,对方还冷不丁伸过手来,一把将他拉进了臂弯。
“你干什么……”沈烬想拉开距离,顾屿却安静地搂紧他,没有作出任何回答。
尽管沈烬还想挣扎,但他不得不承认,顾屿抵在他颈窝边的呼吸声是有魔力的。
熟悉的寝室环境和alpha暖烘烘的体温对他来说就像双重保障,轻易就令他融化在那片温软里,像把身体浸入了放满水的浴缸,连筋骨之间的缝隙都被热流填满,舒服极了。
狭窄却温暖的小床往往能带来更强烈的安全感,顾屿抱住他,揉着他后背将姿势换了又换,似乎只想让他更加严丝合缝地融进自己滚烫的胸膛。
“冷不冷?”alpha的声音就像壁炉里静静燃烧的火,“冷的话告诉我。”
“……不冷。”沈烬不服地动了动,“小猪的体温比alpha还高2度,我看你是小猪。”
没想到对方承认道:“嗯……我是小猪。”
甚至在白天争吵得激烈的前提下,顾屿又说:“学长能不能告诉小猪,怎么哄才能不生气了?”
自从恋爱后,两人几乎没有为琐事争吵过。
在沈烬的想象中,可爱的小少爷会在吵架后冷着脸默默生气,而他则会主动上前撒娇打滚哄对方,两个人马上就能和好如初亲亲抱抱睡觉。
比如他今天跑回宿舍吃火锅,顾屿就不应该出现。
反正沈烬很快会意识到自己的问题,跑回去跪搓衣板前说不定还能给顾屿打包三菜一汤。
然而,现实和想象却完全不同。
高傲骄矜的小学霸甚至愿意承认自己是小猪——沈烬于心不忍,终于松口道:“哎呀算了,还哄什么……今天吵架也不是你的错,赶紧睡觉。”
顾屿一瞬间静下来,似乎没有什么反对意见。
下一秒,最后一个洗漱完的秦逐正好回到室内,扬手拍了拍沈烬床尾的栏杆:“私藏外人还唧唧歪歪的,秋后问斩。”
两张床侧对着,沈烬把头伸出来故意挑衅:“你嫉妒?问斩可以,把我俩埋一块就行。”
秦逐骂骂咧咧关完灯爬上床,又和许停云聊了一会儿游戏,寝室才逐渐安静了。
夜色里,沈烬忐忑地听着室友的动向,又好不容易等到顾屿睡着,想着总算可以凑上去偷亲一下。
但肌肤触碰那一秒,他却一怔,察觉到顾屿脸颊边有些莫名的湿润。
“……?”沈烬不禁嘀咕出声,“什么时候开始睡觉流口水了?”
对方以前也没这毛病,他疑惑起来,抽出睡衣袖子打算去擦,但一股力道却突然拉住他手腕,顾屿低低的声音也响了起来:“……我没流口水。”
“……你没睡着?”沈烬怔怔的,顾屿却忽而松开他,翻过身去没说话。
沈烬愣了起码五六秒,才猛地撑起身体想掰过顾屿肩膀:“……你哭了?”
顾屿的动作弧度很小,却明显是擦了擦眼泪:“没有,学长在做梦。”
即便有吵醒室友的风险,沈烬也慌极了,一下坐起来打算去摸顾屿的脸。
但对方比他想象中倔强,整个人都缩到墙边,手臂也硬生生挡着他,铜墙铁壁似的根本碰不到不说,嘴里声音也低低的。
“算了,学长不用管我。”
“算了,也不是什么大事。”
“反正算了……”
顾屿用掌心擦擦脸上泪痕,又跟灵巧的猫科动物似的,再次躲开了沈烬试图摸头的手。
沈烬脑海里灵光一闪,似乎听明白了什么:“我刚才说算了只是——”
原来,顾屿是不想听他说“算了”。
他还没想好怎么解释,对方先打断了他:“只是什么?”
“只是哄都不打算让我哄你了?”
“你就是觉得算了,没什么意思。”
“你打算这次忍忍算了,下次忍忍也算了,忍到最后要分手是不是也跟我说算了?”
说完这些,顾屿已经委屈到极点:“出门都没告诉我一声,现在也不准我哄你了,我看你就是不打算要我了。”
沈烬完全没这意思,却在alpha的哭腔里百口莫辩,也哭笑不得。
他既想笑又心疼,赶紧一边澄清,一边强掰顾屿肩膀想抱抱对方。
两人僵持不下,顾屿原本还倔得像头驴似的不肯动,直到沈烬冷得咳嗽,他才停滞下来,悄无声息转身先帮沈烬盖好了被子。
温暖的羽绒之下,沈烬眨眨眼睛:“……我不是故意咳嗽的,身娇体弱,没办法。”
“……”顾屿嘴上不理沈烬,却报复似的一把抱住他,用力得像要把他弄散架。
沈烬配合地靠在他臂弯,抬手摸了摸他未干的眼角:“乖,怎么这也能哭?”
这句话顾屿安慰他时说过很多次,现在总算让他学着alpha的温柔也用了一次。
“……”顾屿仍旧沉默着,好半天才声如蚊纳,“……都怪学长。”
“好——都怪我都怪我。”沈烬安慰般轻轻从顾屿的眼角抚摸到突出的眉骨,“我刚才说算了,只是知道自己错了。你根本不用来哄我,我吃完火锅就会回去跟你道歉,怎么可能不要你?”
他明明解释得很清楚,顾屿却摇头收紧臂弯:“但是我不来的话,学长这会儿肯定在哭。”
说着他想赢似的,赌气又确认了一遍:“会不会哭?”
“……”沈烬张了张嘴,只好玩笑,“也不一定……最多就是删除浏览器记录准备跳楼告别这个冰冷的世界而已。”
冬夜寒冷,让他忍不住往顾屿身旁挤了挤。
那个瞬间他忽然发现,他好像无法完全否认,自己骨子里一直是卑微自轻的。
破窗效应里说,走入一间干净整洁从未受过伤害的房间,谁都会自然而然地呵护它;但面对另一个只有一扇破窗的简陋房屋,他们也会不知不觉用无所谓的态度对待它。
他常常觉得自己就是那扇简陋的窗,坏都坏了,再掉两片残骸也无伤大雅,更没有什么被珍视的必要。
他既然有过那样的父母那样的家,自然不可能在乎和男朋友这点小打小闹。
只要顾屿愿意接受他的道歉,也愿意继续对他好,对他来说就已经是莫大的疼爱和珍惜了。
他想,像他这样的人,或许是不适合爱上别人的。
来自对方的任何一点轻视都可能割伤他,从内里渗出血来,疼痛异常,却连他自己都察觉不到。
但现在看来,顾屿并不这样想。
只有顾屿把他当作从未碎过的宝物,当作那些被周围人捧在手心长大的可爱omega,一样要无条件宠着才行。
“说了不是你的错了……”黑暗里,沈烬不自觉抓紧顾屿衣服,心中有些酸涩,“怎么会有你这种alpha?”
不等顾屿回答,沈烬就一把抱住对方,问:“是不是不论以后我们怎么吵架,你都会像今天这样来找我?”
在内心深处,他再一次觉得自己得寸进尺了,但对方却迅速整理情绪压下哭腔,认真说:“是。”
简短的音节落入沈烬心口,像一簇火,带给他堵塞整个胸腔的暖意:“真的?”
“真的。”顾屿恢复了冷静成熟的小模样,轻声道,“以后就算吵架,我也不会那么大声对学长说话了。”
不过提到沈烬“离家出走”,他的声音依然有些压抑:“但学长也得答应我,不能再一声不吭就跑掉不要我了。”
“哎呀真的没有不要你——”沈烬看怎么都说不通,干脆蹭了蹭alpha的下巴,“你都这么说了,以后吵架肯定我赢,跑的能是我?”
他干脆“得寸进尺”地后悔:“小草莓刚才哭起来挺可爱的……早知道录音了。”
随后他仰头主动亲了亲那湿润的眼角,又一遍遍轻拍alpha乖顺的脊背,总算慢慢把委委屈屈的alpha哄好了。
对方将他搂在怀里,嘴里始终只有六个字:我绝对没有哭。
当然,即便嘴上不承认,顾屿心里也是后怕的。他想,要不是学长又温柔又包容他,他绝对会成为世界上最糟糕的alpha之一。
“沈烬。”所以他忍不住说,“以后结婚财产都给你好不好?”
“……?”沈烬有点懵,“怎么突然又提起这个?”
“……我也不知道。”顾屿的确不知道,“但是都给你。”
沈烬笑得被窝都快颤抖:“行,我看你算是掌握了哄我的精髓,以后我生气的时候你就说这句话,保证马上好。”
玩笑归玩笑,沈烬还是心疼得抿了抿嘴,继续说:“以后学长再也不会把你弄哭了,好不好?”
月色昏暗,两人试探着靠近对方唇齿,却都忘了寝室并不是单独租住的公寓——几秒后,秦逐的声音忽然闯了进来:“好土啊——你要不要把命也给他?”
沈烬一惊,回过神来:“你什么时候醒的?”
“中途就醒了。”没想到接话的是许停云,“大概从顾屿问你哭没哭开始,听不太清楚——不过这次是我告诉他你在寝室的,婚礼起码给我安排站你俩中间吧?”
沈烬羞耻到想原地自尽,秦逐还追问道:“就你俩这双倍恋爱脑的德性,到底能为什么吵架?”
宿舍里只剩几处昏暗的影子,沈烬贴在alpha温暖的颈窝边,心虚得半天才回答:“也没吵什么……”
卧谈的氛围说来就来,室友止不住轮番逼问,沈烬只好模棱两可地解释,自己和顾屿吵架的原因其实很简单。
事情的源头无非是他好多天没有抽烟了,大清早忍不住爬起来偷偷去阳台点了根烟——那里风大,烟味也散得快,他赌顾屿昨晚最后一天兼职太累了,不至于醒这么早。
可是对方的睡眠永远那么浅,只要他不在身旁,总能察觉并找到他。
面对阳台凛冽的冷风和来不及完全消失的烟味,顾屿沉默几秒转身就走,沈烬赶紧追上去,却难以解释一个常年抽烟的人迅速而完全地戒烟有多难。
争执中顾屿说了几句重话,不解抽烟究竟有什么意思,问这么冷的风他到底还想病多久,还说再也不想管他了。
沈烬明知道对方是担心和着急,却被凶得有些不知道该怎么好好说话,反而一字一句回答了顾屿那些并不是质问的质问。
他说:“抽烟可能没什么意思,但我学坏已经很多年了,你也不是第一天认识我。”
“医生都没说我得的是什么重病,不管十天半月还是三年五年总能治好,要不了多久。”
“你不想管我可以不管,我自生自灭都能活到90岁拄拐跑完800米体测——”
顾屿静静站在厨房听沈烬说完,很快便把洗好的菜放到一边。他没有继续做饭,而是转身去了书房。
两人僵持许久,谁也没有再说话。
后来看到室友准备吃火锅,沈烬便拿起手机钥匙出门,连自己打算去哪儿都没有告诉顾屿。
只不过下楼才走几步,他就已经开始思考现在回去道个歉还来不来得及了。
理智告诉他,不该如此任意妄为。
但今天的顾屿太凶了,他怕哄不好对方,所以还是选择了暂时逃避。
要不是后来顾屿突然出现在他宿舍门口,他可能不会继续嘴硬,而是吃完火锅就赶紧跑回去,更不谈在这儿哼哼唧唧地“生气”要顾屿哄。
*
沈烬大致描述完吵架过程,秦逐一点情面都没留:“俗话说清官难断家务事,但你沈烬全责没毛病吧?学弟这么担心你,你说两句软话不就没这事儿了。”
“……”沈烬嘶了一声,“不瞒你说,我时常怀疑我俩到底是不是兄弟。”
“看来你还没弄清我们之间父子情深的定位。”说着秦逐招呼顾屿,“你可别听他的啊,我比他烟龄更长,戒烟这事儿简单得很,也就看自己想不想而已。下次逆子要是再抽烟你就把他送回来,我负责把他腿打断。”
“你TM——”沈烬急了几秒,又只能乖巧地搂住顾屿的腰解释,“你别听他胡说,戒烟很难的……我真的不是故意的。”
可顾屿却只听自己爱听的:“秦逐学长都说很简单了,我看你就是故意气我。”
沈烬有种上当的感觉:“说好的无条件哄我财产也全给我呢?”
床架吱吱呀呀地响起,两人大概是在被窝里打架,秦逐忍不住了:“有没有宿管电话?”
许停云回答:“我建议直接打110报警。”
宿舍里还残留着火锅底料的香气,打闹间几个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来,从最新的动画电影,到春节回去听到的亲戚八卦,再到即将到来的情人节游戏活动,秦逐忽然想起什么,说:“就那破活动也不知道策划怎么想的……除了头像框其他都要钱,搞得贺森洲非要和我绑定情侣号,说是为了做任务拿头像框。”
沈烬暂且放过顾屿,好奇道:“那你和他绑了吗?”
“绑个屁。”秦逐回答,“当初是哪个孙子删我游戏好友去跟别人双排的?”
不难看出,贺森洲的情路可能会非常坎坷。
秦逐似乎完全没打算接受他的悔过和回头:“别说他是alpha我是beta了,以后他肯定要考研深造的,而我只会打游戏,我们本来就不是一路人。”
“……你别哪壶不开提哪壶。”许停云意识到什么,秦逐却照常挑明了问:“你呢顾屿?是不是也打算往T大考?”
毕竟在工科领域,T大在国内的地位是毋庸置疑的。
对贺森洲和顾屿这样的学生来说,这不仅是未来目标,也算是弥补高考的某种遗憾。
顾屿如实回答:“虽然时间还早,但我的确这么考虑过。”
“可是T大在北方。”秦逐想了想,“我以后打算做游戏解说,肯定是要留在南方的。沈烬这一身毛病,尤其是肺,跟你一块去的话能行?”
北方气候严寒,呼吸系统的发病率多少高一些,沈烬连C市这点拂面微风都不能多吹,更不谈刀割般的北风了。
但他自己不觉得有什么问题:“你别吓唬小孩子,他想去哪儿都行,我可以卖身供夫。”
顾屿拽了他一下:“你打算卖给谁?”
“小顾总要不要?老客户八折。”沈烬自觉贴上去,顾屿便顺势捏他的脸:“能不能考上还另说,那也只是我的想法之一。”
“你还有别的想法?”沈烬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准备跟我一样月薪两千睡天桥?”
“不失为一种被人割肾的浪漫。”顾屿像早就想过似的,低头问他,“学长不是喜欢粤菜吗?到时候我也可以尝试跨专业申请H大的研究生,那边和广州珠海一岸之隔,现在往返也方便——而且学长最喜欢的战队主场就在广东吧?”
其他三人多少都有点惊讶,先不论跨岸去H大读研的难度,起码金钱上就是笔更大的开销,秦逐差点从床上坐起来:“他还喜欢吃汉堡意面寿喜锅呢,你怎么不干脆统一世界?”
沈烬赶紧捶一拳顾屿胸口:“对啊,我喜欢的战队多的是,FTG就在北京,我还认识他们青训的辅助呢。”
大约是察觉到他的躁动,顾屿摁下他手腕,就像安慰:“选项有很多,我对经商也挺感兴趣的,我们还有很长时间可以考虑。”
他用了“我们”,沈烬便听懂了他的意思:“经商……?你确定你喜欢这个?正常人都知道不该让恋爱影响自己的学业方向,不然将来肯定后悔。”
“确定。”顾屿却回想道,“小学三年级我就买卖玩具赚过第一笔钱了,烟草厂的叔叔阿姨都夸我最聪明。”
“……我看叔叔阿姨是想夸你最可爱吧。”沈烬捧住他的脸,“我的高冷工科校草就别为了我跨专业了,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好男儿志在四方懂不懂?”
没有谁能反驳沈烬的话,但顾屿却拢过他,轻声说:“那就让他们志在四方吧,反正我要赚钱带你去吃好吃的。”
昏暗的夜色放大了彼此的心跳,沈烬一下脸红起来,胸口的小烟花不断绽放:“……没志气。”
“嗯。”顾屿很没志气地继续问,“明天回去给学长做芝士虾球怎么样?”
“明天回去给学长做芝士虾球怎么样——”
秦逐和许停云都听清了这句,异口同声重复起来。沈烬恨不得拿床头的充电器扔他俩:“还睡不睡?”
许停云撒娇:“人家也想吃芝士虾球,不然睡不着。”
秦逐语气浮夸地附和,沈烬无奈答应明天带他俩一块回去玩,他俩才重新安分下来。
“记得在虾球里下毒。”沈烬嘱咐顾屿,“明天我洗碗。快睡。”
对此秦逐评价:“只洗个碗就算了?别忘了把地板也舔干净。”
要不是冬天太冷,沈烬恐怕已经把秦逐拖下床打一架。
顾屿悄悄告诉他“给学长的虾球放双倍芝士”,他才心满意足,挤在顾屿怀里先疲倦地睡了过去。
过了好一会儿,寂静的寝室传来许停云的声音:“他睡着了吗?”
“……嗯。”顾屿同时听见了秦逐床上翻身的动静,“你们怎么都没睡?”
“睡不着,还在想下午那局破三路被翻盘怎么输的。”秦逐嗫嚅着扯了些有的没的,忽然小声问,“……哦对了,沈烬说有那么一点点可能要动手术,是真的吗?”
顾屿闻言后声音沉了沉:“……嗯,应该说不止一点点可能。”
“医生也给过建议了,我想等排到二院最好的专家号了还是带他去。”
“我tm就知道。肯定比他自己说的严重点。”秦逐一口气差点上不来,“不然你也不可能那么着急……戒烟是不是也是医生让戒的?”
“……这倒没有。”顾屿轻声回答,“医生原话是跟抽烟关系不大,但少抽点烟肯定没坏处。其实他已经不怎么抽烟了……是我太逼迫他了。”
“别,秦逐说他全责就是他全责。”许停云问,“钱够吗你俩?沈烬这个B是肯定不会跟我们开口的,不够你要告诉我们,总能想办法解决。”
顾屿道完谢后肯定地回答了一声够,另一边秦逐便难得认真地继续道:“动手术……到时候叫上我们一块去吧。”
第88章
顾屿轻答了一声好,但秦逐和许停云还提出可以借点钱出来,顾屿就没答应了:“这点钱我还是能凑的,学长们不用担心,钱还是留着自己长身体吧。”
尽管秦逐痛心疾首批评他现在怎么没大没小的,他还是有恃无恐:“好了,我要抱着我体温37度的男朋友睡觉了,你再不睡小心被窝更冷。”
没办法,为了避免继续自取其辱,连秦逐的暗骂都消停下来,这一夜总算安静地结束了。
*
手术时间约在了本月中下旬,顾屿本以为沈烬多少会有点紧张,可对方却戳穿他:“是小草莓害怕吧?哥哥我在大事儿上可没怂过。”
课前的阶梯教室吵吵闹闹的,顾屿的质疑声几乎被淹没。
自从在一起后,沈烬就变异了似的,平时玩闹被碰一下就委屈得不得了说打疼了,也不知道哪来的底气自认手术开刀不怂。
他很自信:“就算有万一,上香的时候你记得我喜欢梨不喜欢苹果就行。”
顾屿瘪瘪嘴,已然免疫:“嗯,周五就是情人节了,学长除了苹果还想吃什么?我先带你去吃顿好的,方便我俩一块上路。”
这节公开课是计算机应用基础,顾屿跑来“陪读”,权当为过级做准备。
沈烬却不领情,反倒正经起来:“什么也不想吃,我不爱过节,你每年记得和我过生日就行。”
然而话音刚落,后头一排体育系的小孩就凑过来:“沈哥,你当初连植树节都让我们孝敬你给你带烟带奶茶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
沈烬赶紧摆手示意他们闭嘴,但顾屿质疑的眼神已经钉在他身上了:“……看来在我没来之前,学长的大学生活很丰富多彩?”
说完顾屿就不理他了,他拽着顾屿手臂起码摇了99下,才成功骗得顾屿心软动了动。
于是他立刻像道闪电似的蹭了一下顾屿的耳朵,说:“那都是带他们打游戏闹着玩的,秦逐和老许也有份,你就别吃醋了好不好?”
“……”顾屿淡然,“我哪敢吃醋。”
沈烬只好把他脑袋掰过来,认真说:“出去吃多浪费,我打算亲自下厨,给你个惊喜。”
顾屿表现得很理智:“你做饭?多花点钱和送掉我这条年轻鲜活的生命哪个比较适合情人节我还是知道的。”
沈烬从小家务做了不少,下厨是真没天赋,但他依然拿食指中指顶上了顾屿侧腰,威胁道:“我新研究了几个菜,你不吃也得吃。”
从前他虽然没什么钱,但也不算心疼钱,不过现在一想到顾屿的钱都是辛苦做家教送外卖赚的,他就一分不想花,背地里也打算自己攒好手术费,减轻顾屿的负担。
“而且礼物我也想好要什么了。”趁顾屿还没开口,沈烬继续说,“下周要上一款暮夜领主的新皮肤,你给我买好了。”
后排一阵起哄,听起来都是血泪史:“我艹,对你的宝贝男朋友就区别对待?”
“领主的新皮肤不是6元那款吗?”
“还给他做饭,姓沈的你他妈被什么脏东西附体了?”
随便一包烟一杯奶茶都比这玩意儿贵多了,沈烬却理直气壮地摇头批评:“艺术设计是无价的,你们一帮学体育的懂什么?”
众人纷纷不服“呦呦呦学游戏的也敢大声说话”,打闹间严泽进来了,他抬手打完招呼就在沈烬面前放下一杯奶茶:“来,趁热喝,待会带我晋级,我TM快被打吐了。”
沈烬还没答应,他先惬意地坐下来:“又是一米九的大帅哥体育生上宗师分段迷倒所有omega的完美赛季,就差两把了,你可别说带不上去啊。”
或许是因为不能乱喝饮料,他甚至没给自己买一杯,顾屿的目光快有杀气了,他都没反应过来:“……怎么了学霸,你也想喝?”
见顾屿迟迟不说话,他狐疑:“一块喝呗,难道你俩还没熟到共用吸管?”
很快,严泽的疑惑上升到了他俩亲过嘴没,沈烬恨不得把他毒哑:“二胎都生了,你要不要随两个红包?”
奶茶的加料很足,顾屿拿过来帮沈烬插好吸管,说:“快喝吧,比学长找我要的情人节礼物贵重5倍。”
沈烬有苦难言,当然是义正严辞拒绝严决。
他轻轻揉捏顾屿修长的手指关节,权当哄着:“好啦,你不同意我就不喝,游戏也得你点头我才带别人上分行不行?——而且我是真的很喜欢那个新皮肤的设计,都说了艺术的价值是不能用金钱来衡量的。”
“……满屏光污染贴图的艺术?”顾屿表示不能欣赏,但沈烬却死皮赖脸缠上去:“领主每款皮肤都黑,就这款比较白,看起来和他的老对手辉光骑士最配了。”
辉光骑士是顾屿最常用的上单了,他这才沉默几秒,在沈烬不断的耍赖里答应沈烬:“行。但你做饭我得盯着。”
严泽疑问“你俩这又是什么情/趣”,顾屿换了个位置坐到他那边,刚想审问他是不是还对沈烬图谋不轨,没想到他先奇怪道:“干嘛专门换位置挤这么近,连你也爱上我了?”
“……”顾屿皱皱眉,严泽居然揽住他肩,说:“从第一次在游泳馆见到你我就想说了,要是你这张脸的话,我也不介意双A。”
“……从第一次在游泳馆见到你我也想说了,你是不是脑子不好?”顾屿也懒得挣脱,“别打扰我上课。”
严泽压低声音表示“从来没有人像你一样拒绝本校草”,沈烬已经懒得管两个alpha在闹什么——后半节上课铃响起后,几乎整节课严泽都在问顾屿,老师讲的ROM是什么,线性数据结构又是什么。
终于熬到下课,顾屿在严泽的书上标上最后一段笔记,用力得就像拿刀在戳:“……虽然通常我不理解,但现在我开始相信青少年大脑保健品的确有存在的必要了。”
“羞辱我?”严泽收起书,“有空换个主场,咱俩泳池拼刺刀?”
顾屿平静合上书:“你没omega我可有,谁跟你拼刺刀?”
沈烬幸灾乐祸表示不介意,气得顾屿立刻捞起他就走,两人抓着手走在林荫道,游泳队的人则跟在旁边时不时起着哄,一同往最近的二食堂走去。
初春的日照时长逐渐恢复,路灯夹在夕阳光束里早早亮起来,显得格外惬意。
微风好像把时光带回了高中,某天晚自习后顾屿“碰巧”跟沈烬学长走在一起,身后也是这样,总传来沈烬朋友的声音。
那时顾屿想回头看个究竟,沈烬却反倒打他一拳,恶人先告状:“干嘛和我走一块?”
对方恼怒发红的耳朵在顾屿的视野余光里一览无余,他没有还手,而是先假装平视左右两边,然后才“惊讶”地低下头:“哦,没发现是学长。”
“……你。”沈烬差点蹦起来,“别以为长高了就了不起,有空照样揍你!”
身后的起哄声陡然更清晰了,顾屿按捺不住抬手压住沈烬脑袋揉了揉,幼稚得对这种后来居上的身高压制很满意:“现在就可以揍,可惜学长不行。”
“……这可是你说的。”沈烬马上动手,却没他躲得快,月色倾泻而下,追着两人直至分叉路口,顾屿只挨了不痛不痒的两三拳,脸上甚至挂着若有似无的笑意:“我家楼下80岁老奶奶刮痧都比学长痛。”
那时候沈烬气急败坏跑上来却差点被昏暗的台阶绊倒,顾屿赶紧松开背包带子一把拽住对方——树影剧烈摇晃,沈烬抬头时目光委屈得很,推开他的手劲儿倒是不小。
他已经不记得后来沈烬是怎么突然跑掉的,只记得对方肌肤上淡淡的香味儿像有魔力,让他连续好几夜都做了同一个梦。
梦里沈烬还是骑在他身上扬起拳头要揍他,他却仰头望着沈烬红扑扑的脸颊,发烫的喉结怎么都止不住翻滚。
梦境不断重复,肮脏龌龊,卑劣下流。
醒来后他烦闷又懊悔地洗裤子,再见到死对头沈烬时他躲得比谁都快,搞得沈烬一度以为他是见鬼了。
“在想什么?”路灯下沈烬抬起头,先是疑惑后是逗弄,“哦——其实alpha笨一点也正常,课上要是有听不懂的细节不用逞强,可以光明正大请教学长。”
顾屿回过神,歪头问:“非要自取其辱,沈·烬·学·长?计算机二级的内容我初二就在图书馆看完了,不说肯定及格,但满分也是没问题的。”
沈烬咬牙拿额头顶他手臂,看起来恨不得脑袋长角撞死他。
月亮悄悄探出头来,像仍然记得年少时的那段追逐。
两人还是打打闹闹走在校园里最漂亮的林荫道下,唯一不同的是这一次,顾屿不会再让他溜走,而是光明正大地在朋友们的吵闹声中将沈烬拽到身旁,直到对方丢脸到求饶才放手。
到了情人节这天,整个大学城比任何一个节日都热闹。
下午同样满课,但沈烬走到楼梯转折时就已经能远远看到顾屿在楼外等他。
对方拿了条围巾,半掩着小支的鲜花,既是害羞,也是怕傍晚气温骤降,他会冻着。
周围的人眼尖,都认出那个挺拔的身影是顾屿,难免朝沈烬调侃。
“我艹怎么还带花啊?”
“一想到这么清纯的alpha被你小子玷污我就比死了还难受。”
“怎么回事啊,见岳父不提两瓶茅台不合适吧?”
秦逐更是嫌弃得很明显:“这么重要的日子我赞助你一打生蚝补补吧儿子,别给老父亲丢人。”
沈烬每人回敬一拳后,直接朝顾屿跑去。
对方骄矜站在原地等他,一步也没肯多挪,却在替他系上围巾时悄悄红了耳朵,忍不住俯身抱他:“冷不冷?”
即便在南方,冷空气依然盘踞不散,沈烬狠狠往alpha怀里钻了钻:“冷,喉咙疼。”
再吹风又得咳嗽一整晚了,顾屿赶紧牵住他的手拉他走,他则握着那支花,开心得不行:“我还想绕学校两圈以免有人没看到呢。”
“……只是路边花丛随便摘的。”顾屿宁愿承认自己破坏绿化也不愿承认什么时候买的,沈烬却依旧油盐不进:“原来是我们小少爷不辞辛苦用他的纤纤玉手亲自摘的?好感动~”
顾屿用力拽了拽沈烬手腕,也不影响沈烬调侃了他一路。
直至买好菜回到西街公寓,沈烬才消停:“你自己玩会儿,饭做好了我叫你。”
顾屿点点头,拿了本书就近在餐桌边坐下,搞得沈烬嘀咕:“监视我真怕我炸厨房?你就不能去玩会儿吗——”
“学长多虑了。”顾屿抽开笔帽,说,“力学题,本来就是玩的时候放松才做的。”
“……”要是换了别人,沈烬估计要骂人了,“做题也算放松?”
没想到顾屿有自己的独特见解:“数学物理算,其他科目不算。”
真是应了那句话,原来再断情绝爱的科目也有它们爱的人,沈烬只好遗憾退出这段真挚的感情,先去淘米备菜。
但事实证明,顾屿选择在餐桌上做题而没去书房,也许是有生以来最正确的决定。
——沈烬在剁鸡翅时他看不下去搭了把手,否则对方迟早要砍到自己搞得功力尽毁没法再玩游戏;
顺道的,他打开锅盖让水蒸气更好地散开,以免一会儿肉里全是没挥发的料酒味儿;
更离谱的是沈烬炝菜时想往锅里倒水,亏得他及时阻止,不然火有可能窜到比沈烬还高。
“学长怎么想的打算一次往油锅里倒这么多水?”顾屿都快急死了,“一会儿连房子带我俩的尸骨一块烧了,火化都省了。”
“没有,我左手都准备关火了。”沈烬嘴都快撅成90度了,“只是端着水而已,没打算马上倒,这点常识我还是有的,明明是你太紧张了。”
“……哦。”顾屿这才松开手,说,“谁紧张了。记得放盐。”
沈烬抗议“你是不是吃饭都要提醒我记得张嘴”,顾屿却狡猾地不搭话,回到餐桌边继续画受力图。
虽然厨艺并非顶尖,但沈烬做的东西好歹能吃,很快香味就散发出来,顾屿忍不住抬头问:“学长到底在做什么菜?”
沈烬一边喊着“稍等”,一边盛好饭把菜端出来,满脸得意地拉开椅子坐下:“用膳吧——绝对跟你平时吃的不一样。”
看他如此自信,顾屿先打开手机按好了120。
沈烬气得嘴都瘪成了一条直线,顾屿这才赔罪挠挠兔子下巴,把筷子伸向了离自己最近的一道椒盐虾。
它似乎和寻常店里吃到的没什么不同,顾屿却尝出一股若有似无的茴香味儿,很熟悉。
“……”他的筷子悬在空中,一时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产生了错觉,但可以肯定的是,沈烬真的很想他开心。
“很像我奶奶做饭的味道。”顾屿歪头看了沈烬一眼,“我应该没弄错吧?”
眼前还有加了腐乳的小酥肉和板栗葱烧鸡,成色金黄的滚豆腐,放了肉丸的芥兰汤,都跟他年幼时爱吃的一模一样。
“她做菜最喜欢放腐乳。”顾屿停顿几秒,忽然明白了沈烬所说的惊喜,“但她的做法和别人都不太一样……学长上哪儿学的?”
理论上说,除了她老人家心血来潮给素昧相识的孙媳妇托梦外,没别的途径了。
沈烬听完骄傲地摇摇手:“我找堂姐打听你喜欢什么,她说奶奶的遗物里有三个记事本,她拿走了当纪念,里面有很多做菜的独特见解,你一定爱吃。”
在奶奶去世之前,每一个暑假顾屿和堂姐都会被工作繁忙的父母扔在奶奶家,那里有吃不完的零食,随便看的电视,每天最大的烦恼恐怕就是抢遥控器时打不过姐姐。
堂姐说,也就是奶奶还在的短短几年里,顾屿才像个普通小孩。
再往后,他遇到的几乎都是沉重的噩梦,她也为了自己的艺术梦想远赴重洋,只从江澜陶晏那里听说弟弟没怎么笑过了。
“……她都发给你看了?”顾屿眼神严肃,“如果有叫山楂糖或者酸菜滑肉的,你记得千万别做。”
“为什么?”沈烬不服地嘶了一声,“因为难度太高,怕我真把锅底烧穿?”
但他越疑惑,顾屿就笑得越开心:“当然是因为按奶奶的配方做难吃得要死她还逼我和堂姐吃完。”
沈烬一时怔愣,这样肆无忌惮的笑容连他都没在顾屿脸上见过。
他原本还担心自己的厨艺算不上什么惊喜,这下总算松口气,又难免心疼:“你喜欢的话以后我经常做给你吃,好不好?”
他想,要是善良开朗的奶奶还活着的话,或许陆叔叔和顾屿就不用经历后来的一切,即便顾屿的父亲再蛮横冷漠,她的宝贝们也有她护着。
“学长这是什么表情?”顾屿显然猜到了他在想什么,说,“奶奶可比我爷爷大了快20岁,她这辈子过得开心得很,走的时候也算高寿——要是她在天有灵看到有你在我身边,一定会很高兴的。”
沈烬眨眨眼,也不害臊:“也是。我香香软软温柔漂亮又会洗衣做饭,能不高兴吗?”
只做了这一顿饭,沈烬已然包揽了十年家务般辛劳,顾屿点头称是,到最后一道菜空盘时,他问:“我记得这个滚豆腐还挺难做的……研究了很久?”
两人一块收拾碗筷回厨房,沈烬承认:“对啊,你要相信没钱送节日礼物的男人为了哄你开心上床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学长也太急了。”提到情人节的“正事”,顾屿本能地紧张起来,沈烬却愧疚地低头:“第一次和你过节,但我买不起什么你想要的……”
顾屿看小病兔这么伤心,根本忍不住嘴角一勾蓄意伤害:“没关系,明年记得买别墅金砖补偿我就行。”
没想到沈烬点头:“好,我会攒钱的。”
说着小兔子的耳朵都耸拉成一团,半天才从外套口袋里掏出一条握紧的手链:“我自己编的……正好之前送你的皮筋戴久了有点掉色,换这个。”
那是条米白和浅紫相间的手链,配色像温柔的春天,显然编得很认真。
它看起来比别墅金砖都漂亮多了,顾屿目光一顿,表面矜持地将左手手腕伸过去:“一起戴,不用换。”
“哦……”沈烬认真鼓捣着帮他戴上,根本没发现他的脉搏跳动比平时快了不少,叹气的样子也跟排位连跪20局差不多:“本来打算买你想要的那款乐高跑车……”
顾屿抿嘴捏着自己手腕转了转,刚要被满心欢喜淹没,便察觉到沈烬的话不太对劲:“那款积木不是才八百块?”
沈烬猛地抬头,一时想不出该怎么平复顾屿的“失望”:“等暑假……不是,等下个月我再——”
顾屿喉结轻滚,忽然意识到自己的矜持用错了地方。他赶紧截住沈烬:“打住,我不是那个意思。”
看沈烬神色茫然,他抓了抓对方手腕,认真安抚和解释比起金砖跑车自己更喜欢沈烬亲手做的东西,他那么说只是想问,为什么沈烬会连这几百块都没有。
他虽然对什么贵重礼物没兴趣,但他确信沈烬但凡能掏出这几百块,就一定会给他买。
面前的人明白了他的用意,却张了张嘴没委屈没撒娇也没吱声,顾屿对这副样子太过熟悉,很快察觉不对:“……手机给我看看,你是一点钱都没有了吗?”
两人虽然从未细算过经济情况,但对一个omega来说,有时候身无分文甚至称得上是一种危险。
“我有钱……法治社会你担心这个。”沈烬倒听话,没有拒绝他查手机。
顾屿把几个支付软件都扫了一眼,一算发现正如沈烬所说,余额起码有好几万,看起来并不缺钱。
“好了你快洗碗吧,我太娇弱了沾不了水,就不帮你了。”沈烬说完这话就打算跑,顾屿却一把将他拎回来:“先回答我,这么多钱你打算拿去干嘛?”
对方心虚的笑容像被警察逮住的小流氓,顾屿就知道他要玩这出:“……给你自己准备的手术费?看样子不是从我送你的那张银行卡里取的吧?”
就数目上来说,已经和医院提出的费用很接近,只差七八百了。
沈烬就知道不能找一个太聪明理性的男朋友,他绝望地闭上眼,马上听见了顾屿的逼问:“钱从哪儿来的?”
他想搪塞过去,却承受不住顾屿逐渐逼近的眼神,只能低声嘟哝着老实招认。
他线上打工的战队老板人不错,看他处境困难就同意预支了一些费用,剩下的则是卖了几个RPG游戏账号凑的。
他的账号常年在PVP榜上,绝版称号和外观奖励也拿了不少,卖个不错的价钱倒不成问题。
顾屿耳边嗡嗡作响,也不知道是沈烬脑子进水还是自己脑子进水。
“你的手术费我已经凑齐了,更何况我给你的那张卡里又不是什么黑钱,不是让你随便用吗?”
对别人来说游戏账号或许只是一堆虚拟数据,但所有热爱游戏的玩家都知道其中意义,更别提沈烬这样嗜游如命的,以前没钱的时候喝西北风也没见他想卖号。
他心虚地挠挠脸:“话是那么说,但我当时也没想到真有机会花……那是陆叔叔原本应得的钱,你继承的,你自己都不肯花,我总不能真用吧。”
他俩都只是学生,平时互相花点小钱就算了,顾屿还负责了他最近的饮食起居甚至医药费,这次手术要好几万呢,有点良心都不能心安理得。
可顾屿却捏住他的脸想晃晃他脑子里的水:“哼,当初我写自愿赠予学长都接受了,现在年都过完了想起来拒绝一下了?”
沈烬的脸颊被挤得变形,像极了被蜜蜂蛰脸的小猫,说话也含糊:“那不是为了气你爸嘛。”
“我只是觉得什么都花你的钱也不是个事儿,何况自己又不是凑不够钱——我虽然穷,但人格毕竟挺高尚的。”
“有多高尚?”顾屿眉毛抽动,说,“卖那几个破账号,够学长躲在被窝里哭三天三夜了吧?”
沈烬试图蒙混过关却被推到冰箱门前,顾屿可没少污辱他高尚的人格:“扭扭捏捏磨磨叽叽心理比生理还敏感,当初像个恶霸一样揍我的时候我怎么没发现你这么烦人,沈烬?”
“换作我要动手术,你倾家荡产砸电脑卖硬盘都得管我,我是不会还钱的——我认为我们是这样的关系,学长不这么认为?”
沈烬一下心急起来:“哪有?别说卖硬盘了,卖血卖肾我都管你。”
听得出来,他说的甚至是真心话。顾屿咬牙切齿:“我看学长还不如直播卖神药,吃了能上分,严泽那种人绝对按箱来进货。”
沈烬差点一口气上不来,已然预见自己未来几十年的悲惨生活。
论吵架,他好像从初中到现在都没怎么赢过顾屿。
碗都还没洗呢,顾屿就硬拽着他回客厅,直接把他扔到了沙发上。
沈烬惊慌极了:“对不起嘛……但是我怕冷,能不能至少不要在沙发上……”
“干嘛?以为我会对你用强?”顾屿气得头顶冒烟,“学长想得美。”
“……”沈烬有种被揭穿的羞耻,“谁,谁稀罕了……”
顾屿扯了扯燥热的领口,还是忍不住俯身抱起他回卧室,将他抵在了床边:“对不起这三个字不要再说第二遍,不然我气糊涂了真的信息素压制强来了。”
“啊?真的吗?”没想到沈烬立刻搂紧他脖子,没有一丝犹豫,“对不起对不起对不起——”
顾屿深深呼吸着,很快没了脾气,伸手将沈烬圈到身前:“好了,以后别干这种蠢事了……账号还能买回来吗?”
“没事儿,卖了就卖了。”沈烬见他松口,赶紧回答,“这你就不懂了,虽然卖账号的时候有点舍不得,但实实在在拿到钱那一刻是真的快乐——反正我小号还在原帮会里,少几个称号也不影响继续玩。”
“……哦。”但顾屿依然不讲理,“我不管,反正手术就用我的钱。本来就是因为我,你才需要动这个手术。”
沈烬嘶了一声:“……你别说得像我要打孩子似的。”
但看顾屿满脸委屈不肯接话,沈烬只能点点头姑且答应,并拉过他的手转移视线,好让对方知道此刻的自己有多可怜:“说好的用强呢,我都这样了……小草莓还跟我聊手术?”
顾屿手指微颤,神色却是克制的:“提前声明,我依然很生气,所以不会让学长很好受的。”
“唔……知道了。”沈烬乖乖缠上他唇瓣,回应道,“学长也会尽量坚持不哭的。”
空调烘出的风很热,草莓酒香强行融进小兔子被欺负得湿润发抖的目光里,溢满了他们度过的第一个情人节。
夜幕如常,后来沈烬累得几乎昏过去,等再清醒时,时间已经过了夜里11点半。
他揉揉眼睛,颈边仍然凝着打湿的发尾,脸上的桃粉也没有完全褪去,看上去有些可怜。
片刻,他才察觉顾屿不在身旁。
还在生气?
沈烬试图起身找人,却疼得陷在枕头里出不来,心里一阵失落。
这么脆弱,不愧是我。
他抓过睡衣委委屈屈地往身上穿,顾屿的脚步声却突然出现,吓得他整个人都重新蜷进了被窝。
面对alpha的接近,他强忍着信息素带给自己的酸软感,先下手为强抓住对方手指,质问道:“你去哪儿了……”
但或许也是因为信息素作用,他自以为气势十足的声音其实软得颤抖,顾屿赶紧俯身安抚:“我猜学长快醒了,就重新去接了杯热水过来。”
“哦……”沈烬这才免去一场躲在被窝里委屈哭的大戏,“还以为你上完不要我了……”
顾屿把水杯递过去哄着,心里正涌起alpha对omega的本能怜爱,沈烬却暴露本性:“没跑就好,不用把你腿打断了。”
就那急眼的语气,和抿着杯子边缘喝水的可怜样子一点也不符。
顾屿自觉今天的笑容有点超标,仍忍不住低头勾起了嘴角。
“真把我腿打断了,谁给学长端茶送水?”他侧身帮他把散落的头发绑上,忽然地问,“还有20分钟情人节就结束了,真的什么礼物也不想要吗,沈烬?”
小兔子正忙着喝水呢,一时有点懵。
他明明收到了自己的情人节礼物,那个六元皮肤的特效物超所值,足够策划保住自己的电子亲妈至少一周,他已经很开心了。
但没等他疑问,顾屿就沉眸望着他,冷不丁亲了一下他的唇角。
alpha的信息素里隐匿着清冽酒香,让沈烬的耳朵立刻发烫,脸颊也肉眼可见地漫出一层层漂亮的嫣红。
顾屿略微错愕:“亲一下也能红得这么快……”
“……草。”沈烬握紧拳头,“再废话不让你亲了。”
明明他的体质就是这样,哪里的皮肤都薄得一摸就红,顾屿还说这种话,肯定是故意的。
要命的是,对方硬凑过来又亲了一下,看起来一点也不急:“不让就不让,我又不是不会强吻。”
两人玩得动起手来,没一会儿沈烬就滚到床边不理人,顾屿摸着他的背,不知道是哄还是诱骗:“给学长准备了礼物,要看吗?”
沈烬露出半只眼睛摇摇头,顾屿的气息却更贴近了:“虽然学长是那种一朵花一个游戏道具就能满足的傻子,但我不想仗着这一点敷衍学长。”
“说谁傻。”沈烬的爪子立马挠了他一下,“信不信我下次再让你添两条中华。”
“信不信你再抽烟我就跳楼?”顾屿一边反击,一边抚着他额头问,“其实还是很期待自己的alpha会做点什么,对不对?”
灯光落在他眸中,柔软又模糊。沈烬露出另一只眼睛望向顾屿,最终只是轻轻将脸贴到顾屿手边,安静又粘人的小兔子似的,没有主动回答。
第89章
顾屿知道,对方嘴里的“不爱过节”,“喜欢那个六块钱的游戏皮肤”,“不用送别的礼物”,都不过是托辞。
上一次他送给沈烬运动手表时,对方别提多开心了,连包装上的塑封膜都折好放回盒子底下没扔,完全不像“不想要”的样子。
礼物代表珍视,沈烬很少受到这样的珍视,心里自然是想要的。
但考虑到他们目前的处境对顾屿来说堪比参加变形记,沈烬这点事儿还是懂轻重缓急的。
要不是身体条件不允许,他或许恨不得街头卖艺让顾屿安心读书,哪儿能让他脆弱骄矜的小alpha累着。
“幸好我不会读心术,否则九条命都得被学长气死。”顾屿捞起沈烬的腰,“第一次听说情人节只要六块钱的游戏皮肤就够了的,还艺术呢。”
如此纯正的“娇妻”omega行为,说出去起码能被人笑到明年。
沈烬也不觉得被戳穿了丢人,嘴上强调“就是艺术”。
顾屿弓身拉过他:“宁愿委屈自己也要体谅别人,这是不对的,学长能明白吗?”
幼儿园就该学会的道理,顾屿还得反复教沈烬。
对方默然几秒,挣扎着回答:“我没有委屈……”
但他话音还未落,顾屿就将声音压得更近了:“嗯,没有委屈,只不过很伤心很失落所以打算趁我睡着偷偷哭一整晚而已,对吗?”
面前的人急得抬眼瞪他,企图反驳:“怎么可能?要不是看在还有300多天就过年了的份上,我早揍你了。”
沈烬的眼神无疑是凶狠的,顾屿却摁着他手腕,丝毫没有避开的意思。
alpha身上的草莓酒香温热香甜,和那双清澈的眼睛一样,有着令人沉醉的安全感。
它们逼得沈烬节节败退,终于低头避开目光,小声地道:“我只是看到秦逐在群里发森洲送给他的巧克力,心里有点羡慕而已……”
据秦逐说,是什么欧洲进修归来的高级甜品师手工定制,听着挺玄乎,价格肯定不算便宜,他已经扔门口地上了。
贺森洲要是喜欢,可以自己来捡回去。
许停云眼睁睁旁观,想感慨有点浪费“粮食”,但也一个字不敢多说——否则,到时候打在贺森洲脸上的巴掌指不定提前转移到他脸上。
沈烬同样唯唯诺诺不敢惹秦逐,只是心里再怎么羡慕,他也不会对顾屿提出想要这样的巧克力,或是别的。
但此刻顾屿拉着他,让他觉得攥紧的手心异常温暖,又一次鬼使神差地说:“我喜欢吃甜的,也有点想要那个,可你都没给我买……”
有那么一刻,他怀疑自己疯了。
他已经害得顾屿天寒地冻跑兼职,几万不止的医药费对方都愿意替他付,按理说顾屿没把那条不值钱的手链扔他脸上就算不错了,他居然还有这么多埋怨和要求。
贪心任性,不像他。
所以话一出口他就后悔了,但顾屿却笑了一声,说:“还以为学长这辈子都说不出口。”
沈烬抬头,看到顾屿笑眼深邃。
“春节那会儿还说学长进步了,是我草率了。”像研究稀有物种似的,顾屿说,“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是小学三年级学的,都快忘了——学长刚才是不是又想说对不起太贵了我不该讲这么大逆不道的话我不要了?”
“……大逆不道好像不是这么用的吧。”沈烬轻轻打他一拳,嘴上不认输,“我还打算下跪认错给宝贝老公磕个响头呢,不行啊?”
顾屿拽着沈烬表示“好啊,现在就磕”,沈烬则举起拳头看来是准备送他去见列祖列宗了——两人再次打闹起来,沈烬动作太大差点磕到后脑勺,好在顾屿护住他,将他拉到了身前。
寒夜被隔绝在温暖的灯光之外,沈烬忙着整理自己乱糟糟的头发,顾屿却盯着他,忽然地说:“学长,其实森洲订巧克力的店是我推荐给他的。”
他比谁都明白,从前漫长的岁月早就让沈烬失去了被爱和任性的本能,这对哪个alpha来说或许都是天大的“好处”,但他不想要这好处,只想把所有他能给的,都给沈烬。
反正他们还有更长更久的未来,他可以反反复复教,沈烬也可以慢慢学。
良久,沈烬刚回过神来,就发现手边多了一盒形状精致的巧克力。
alpha像只专注的小狼似的注视着他,天生冷冽的音色里藏着哄人的语气:“学长也有,不委屈了好不好?”
沈烬喉结微动,想过低头躲开,想过否认顾屿嘴里的委屈,也想过玩笑搪塞两句,但最终,他还是动了动腮帮,小声说:“嗯,不委屈了……”
二十年来,他好像从未这样任性地承认自己的伤心失落。
这也让他再一次确定,不论身处什么境遇,他和顾屿都会变得更好。
当然,在忍不住打量手里这盒精致的礼物之前,他不忘找回场子:“下次再给得这么晚,我,我跟秦逐一样扔门口了。”
“噢。”顾屿语气高傲,“我可不会跟贺森洲似的小狗一样贴上来。你敢扔我就敢走。”
沈烬漂亮的眼睛里写满质疑:“真的?”
“……”顾屿只好轻咳一声,转移话题道,“还有点东西给学长看。”
灯光熠熠,在沈烬疑惑的目光里,顾屿到衣柜旁拖出了几个行李箱。
*
alpha突然翻找箱子的行为有些诡异,沈烬下意识攥着手里的巧克力,又好奇他想找什么。
那几个箱子似乎是顾屿大学报道的时候带来的——或许从那时起,对方就已经做好了几年不怎么回家的准备,所以有些杂乱。
紧接着,对方接二连三把那些“杂物”扔过来,坐到了他身边。
沈烬有点懵:“这是什么?”
“……我也不知道。”顾屿撇开脑袋,“可能是某个alpha早该送给你的礼物吧,你不收白不收,我不吃醋就是了。”
“啊?”沈烬刚疑惑半秒,对方马上“随手”递过来几罐零食,说:“这是高二情人节的时候买的,也不知道过期没。”
眼前是两大罐很好保存的海苔卷——不太常见的薄荷酸奶味儿,因为太难吃被停产,也就沈烬口味独特,一度很喜欢。
“……我艹。”沈烬原本迷迷糊糊的眼睛一下亮了,“你哪儿买的?网上旗舰店我都没搜到。”
顾屿面无表情:“……都说不是我买的。”
“唔。”沈烬逗他,“可是像我这种贞洁烈O是不能收别的alpha的礼物的,就连兄弟们散烟喊我带把排位我不都先请示你吗?”
“……”顾屿沉默数秒,总算望着墙壁承认,“行,东西的确是我垃圾桶捡的。哪有正常人会喜欢薄荷酸奶味儿的海苔?牙膏都比这好吃。”
沈烬轻笑一声,不再逼问顾屿什么,而是把海苔“抢”过来放到床头抽屉里,十分小气:“那我一个人吃,你不准动。”
“谢谢,我宁愿喝农药。”
顾屿低头继续拆一个盒子,拿出了一双配色大胆的鞋。
沈烬转头瞥见,不由疑惑:“这鞋……原来你还有一双紫白色?”
这个款式沈烬记得,高贵限量,顾屿有一双深蓝的。
当初他在球场上见顾屿穿过很多次,那个偷偷摸摸买“情侣款”的计划最初相中的也是这双,但看到价格那一刻,他才发现要买这东西可能得重新投胎了。
“一万八千六。”沈烬记得一清二楚,“把我的皮扒下来做鞋都要不了这个价,你居然买两双?”
顾屿语气平静:“两双八折。”
“你看我信吗?”沈烬摆弄那双鞋一会儿,忍不住感叹,“想象不出你穿这个颜色。”
顾屿平时只喜欢暗色,绝对不可能买这种带荧光的浅紫。
“当时是给侄女买的,可她竟然不喜欢这么可爱的颜色。”顾屿说,“可惜了,我只能想着要不要转送给学长,勉强为我在球场上撞伤你还口出恶言的事道个歉。”
沈烬愣愣听了几秒,凑近了:“你侄女不是才8岁吗?鞋码42?”
近距离下,顾屿暴露出一丝紧张,推拒道:“……小孩子的个人体质本来就是不能一概而论的。”
沈烬忍着没笑得太过分:“所以……最后为什么没来道歉?”
其实问这话时,他早已清楚理由。
球场上的冲突、医务室里的漠视和嘲讽,是顾屿伤他最深的一次。仅仅为了这件事,他就偷偷哭过好几次,也好多天没有再去找顾屿。
现在想来,那时顾屿怕是急坏了,整颗心都以为他真的不要他了。
可当年的沈烬却觉得自己只不过是泪腺发达,人总不能真的喜欢上自己的死对头吧?
所以没过两周他就好了伤疤忘了痛又去招惹顾屿,以至于对方买的东西都没来得及送出手。
此刻,alpha的声音明显有些发涩:“……学长明知故问。”
一个拥抱猝不及防包围过来,沈烬骨头都要被勒散架了也任由对方抱着,哄道:“好啦,学长都知道。”
灯光温暖,alpha的呼吸沉在他耳边,悄无声息将他包围。
他轻轻揉乱对方漆黑柔软的发丝,假装没发现这个alpha都快气哭了:“原来小草莓那么早就发现学长喜欢紫色了?我看应该奖励一朵大红花。”
顾屿松开怀抱后,好不容易才把声音压到平稳,自然是不承认:“你连涂卡笔都要在一堆黑色里挑紫色笔杆的,太明显了而已。”
沈烬可不听他的,反而一副娇娇弱弱的样子倒向他大腿:“连学长的涂卡笔都记得,凸显了爱情的纯洁真挚,再奖励一朵。”
顾屿躲闪不及,喉结翻滚着更说不出什么话来,只好搂着他的腰,以免他够不着。
枕了好一会儿,沈烬总算放过他,拿起了另一边散开的盒子。
里面有几幅卷轴一样的东西,一时间很难辨认。
那上面是密密麻麻的毛笔字,落笔苍劲锋利,一看就是顾屿的书法作品。
顾屿虽然平时写字常常快而潦草,但认真起来也是在五·四青年节才艺展里得过书法奖状的,沈烬看着一行行漂亮的行书,很困惑:“都是汉字,怎么读不通?”
唯一能看懂的,是上款里写了沈烬的名字,说明这些都是送给他的。
他仰头寻求答案,alpha却从背后圈着他,耳朵通红:“练笔玩的……内容不重要。”
既然顾屿都这么说了,内容肯定很重要。
“该不会是在骂我吧?”沈烬假装低头琢磨,“也不像藏头诗啊……一会儿我拍照发到群里问问有没有人能看懂。”
“……不准。”顾屿果然一下搂紧他,下巴蹭得他耳朵发痒,“是写给你一个人看的。”
要不是沈烬契而不舍追问,顾屿肯定不会承认,这是几年前他跟风书写的诗经中的情诗名句。
听班上同学讨论,网上说把这些全部写完送给心上人,就能得到圆满结局,永远在一起。
当然了,那个无恶不作的沈烬学长可不是他心上人。
他把这些诗句倒着写了一遍,只求这辈子离沈烬远远的,永远不要在一起。
粗略一看,几卷诗加起来起码上千字,这种傻事都能跟风,完全不像沈烬印象中的顾屿。
“你……”沈烬听得傻眼,“对不起,是我低估我们之间爱情的伟大了。”
背后的alpha只剩一句辩解:“明明是学长欺负我,我巴不得学长离我远点。”
沈烬嘀咕着“也不知道是谁上大学了都甩不掉”,又问:“能正着重新写一遍送我吗?”
“不能。”顾屿果断拒绝,“这种没用的东西就该拿去烧掉烤火。”
“哦。”沈烬知道这是可以的意思,于是回敬般蹭了蹭顾屿发烫的耳朵,“再不听话让你抄本资治通鉴给我。”
他可不管alpha有多委屈,而是低头又翻了翻箱子,想看看还有些什么。
但比起乱七八糟的精美包装盒,忽然出现在手边的两张纸片反而让他目光一顿,没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居然是三年前在深圳举办的世界总决赛入场券票根,看颜色还是内场中心区域。
由于那年是世界赛第一次选择国内场地,这种票自然是吃十个黄牛都抢不到的。
“我艹。”这一眼让沈烬沉默了好几秒才说出话,“……你怎么买到的?开挂了?”
当年抢票系统崩溃的全网哀嚎犹在耳边,热搜都占了六七条,顾屿却不以为然:“点进去提交订单就买到了,很难?”
这家伙的运气果然不是开挂能比的,沈烬感觉心绞痛快犯了:“这也是以前打算送我的?”
那年他最喜欢的选手DK曾在深圳湾体育中心斩获世界冠军还拿了MVP,他宁愿自己没看到这票根,顾屿还傲娇着呢:“测新电脑性能的时候跟风抢的票,本来我打算积德行善顺手放到你课桌里,谁让你中途回来喝水还问我是不是想害你的。”
沈烬张张嘴,仔细一回忆便想起来了:“……那次你鬼鬼祟祟的,我还以为你打算往我杯子里下毒。”
顾屿抱着他嘴唇紧闭,好不容易挤出几个字:“嗯……就该下点哑药,免得你每天来烦我。”
沈烬捂着额头半天才缓过来,甚至有点吃醋了:“那,你最后是跟谁去看了?”
两张票,不管顾屿回答谁的名字,他都得学着闹了。
如果是宋以知,他能三天不理顾屿,结果顾屿却说:“我那时候对电竞类游戏没有太大兴趣,所以打发天天来找我和好的江澜陶晏了。他俩好像还拍了几十个g的照片,你想看可以问他们要。”
“别,我怕看完被当场送走。”沈烬深深呼吸一口,又体力不支般倒向顾屿胸口,“下次和他俩见面我要DK的全部高清□□原图。”
“……一会儿我就让江澜把DK的照片都挑出来删了。”顾屿摇晃他“脆弱”的身躯,嘟哝道,“学长还没看完呢。”
没办法,沈烬只好爬起来又拆了几个包装盒。
里面有他心心念念的一款黑轴键盘,字母s和j用了定制的浅紫键帽,他问是不是他的姓名首字母,顾屿却说本来是s和b,可惜厂商搞错了他的定制要求;
有价值2000多一只的猫猫玩偶,沈烬老觉得它严肃的表情和顾屿莫名相似,所以随手在动态里点过一个赞,如今盒子里的实物比官方商品图还可爱,但前肢丝带上的一句英文却被巧妙涂掉了,只能隐约辨认一两个love之类的单词;
另一边,也有DK亲笔签名的队服外套,正好是三年前那个赛季的经典蓝黑,沈烬兴奋得直问是怎么买到的,顾屿则淡淡回答:不是买的,就是DK在夺冠现场穿的那件。
沈烬清楚记得那件衣服在赛后采访环节抽给幸运观众C区4排58号了——他拿起票根再核对一眼,瞬间回光返照爬起来搂紧顾屿又亲又啃,就差把顾屿吃了。
顾屿握着他的腰,一副对他的兴奋很不满的样子:“……所以学长更喜欢他还是更喜欢我?”
沈烬想都没想:“哎呀,这种影响内部团结的话不要问。”
顾屿抓狠了用力抖他一下,才吓得他赶紧哄:“最喜欢你最喜欢你,有空一起睡觉——”
看得出来,几乎每一个重要的日子顾屿都满脑子想着学长,准备了不少东西,却没什么是最终送出手的。
当初的顾屿大概从未理清过这股心绪,心里只剩自我否认和逃避,要不是较着一股劲追到大学里来,这些东西恐怕会随着时间永远封存下去。
哪怕几个月前表白在一起时,顾屿也没敢直面从前的自己、早早把它们送还沈烬手中。
沈烬无奈又心疼,忍不住问:“顾屿……为什么会这么喜欢我?”
话音未落,他就知道自己好像又问傻话了。
所以在顾屿回答之前,他又追问道:“其实有些事我好奇很久了,你能回答我吗?”
顾屿想了半秒,很快回答:“能。”
第90章
由于顾屿平时是个闲话很少、情绪波动更少的人,所以有几个问题沈烬好奇很久了。
他抱着那只被涂花丝带的兔子往前凑了凑,问了先前就想问的话:“第一件想问的事是……这么短的时间,你上哪儿凑齐的手术费?”
甚至除了手术费本身,顾屿还预留了一笔金额,看来是以备不时之需。
顾屿似乎和父亲较着一股劲,始终没动用陆叔叔那张卡里的钱,沈烬实在想象不到顾屿能有什么办法。
他连顾屿跑去卖血卖肾都想到了,顾屿却挠挠他怕痒的胳膊打断他思路,猜得很准:“又在想什么?学长当我的肾是菜市场的猪腰,想割多少就割多少?”
“咳。”沈烬深表歉意地摸摸顾屿的侧腰,安慰道,“保护好它,我还得用好多年呢。”
“……正经点。”顾屿拍拍他的手,“钱的问题学长不要多想,有些用不上的东西我也能卖,还有找家教那边结款到账了几千,也找江澜陶晏借了一些,就这么简单。”
说完他补充:“秦逐学长和云哥也说借钱给我,但我让他们不用担心这个,你们几个照顾好自己就行。”
感动于绝世室友情的同时,沈烬又忍不住问:“那……江澜陶晏会不会讨厌我?”
以前他从未在小少爷手机里见过任何二手买卖的APP,那点钱对江澜陶晏来说或许也不算什么,但这件事毕竟不是顾屿本人有需求,却逼得他跟朋友开口,总归有点不合时宜。
兄弟刚谈个恋爱便跟你借钱给对象花,怎么听都是他这个对象有问题。
“他俩会讨厌你?”顾屿却回答,“他俩恨不得拿你当菩萨拜——放心,我的奖学金和兼职工资很快就能把钱还上。”
“……”沈烬嘴硬说着“'搞不懂你们几个”,却将手机摸过来迅速解锁道,“我凑的那份也先转你,你拿去用,有什么情况还能凑一起应急。”
顾屿却轻蹙眉头,不肯收:“说过多少次了,学长就不能自己存着吗?真不怕被alpha骗?”
“本天真单纯omega自愿的。”沈烬滚了一圈挣开,强行将钱转给顾屿,“你再骗骗,孩子都能给你多生几个。”
“……我不要你生孩子。”顾屿一向对这个话题很抵触,沈烬每次都忍不住逗他:“要不要孩子好像是我的自由吧?”
对方委屈得眉头紧锁,甚至拿起他怀里跟自己很像的黑猫玩偶,努力卖萌打消他的念头:“可以养喵喵。”
沈烬笑出声,暂且放过他:“等结婚了再说,这才哪到哪?”
面前的小alpha有种卖萌失败的羞耻,只好恢复冷傲的样子放下猫嗯了一声,低头在转账界面上回了一句文字:谢谢学长借钱给我。
沈烬不明白他为什么总是犯傻特地回这一句,顾屿却说:“等哪天学长想分手打官司把钱要回去,自然就明白了。”
就像我想告诉你的,第一个问题的答案。
你总是担心我付出太多,却从来不知道,就算我把一切都给你,心里也永远留着说不清的亏欠。
我想保护你,任何人都不能有伤害你的可能性,哪怕,那个人是我自己。
看着alpha严肃的神情,沈烬不由伸手捏他脸颊:“还能再傻一点吗?”
顾屿认真又害羞地拨开沈烬的手:“我这是教学长任何人都不是绝对可信的,尤其是alpha,不能把我排除在外。”
“好好好,知道了。”沈烬却一点不担心,甚至进一步胁迫,“我说过真到了那一天我会打断你的腿的——不开玩笑,我可不怕进局子。”
明明被暴力威胁了,顾屿却嗯了一声:“找个好律师,少判两年。”
看威胁不成,沈烬瘪瘪嘴:“行啊,小顾总多送几趟外卖多赚点钱,到时候我好拿着你的血汗钱请最厉害的律师。”
不等顾屿再次点头,沈烬就气鼓鼓用那只黑猫戳戳他肚子,蛮横地打断:“不准同意。”
“下一个问题……除了这些没送出手的东西,还有什么事是你以前瞒着我的?”
这个问句几乎是每个alpha都受到过的经典拷问,连一向冷静的顾屿都在愣了半秒后退了退,试图回避:“说来话长。学长不困了?”
“早就困过劲了。”沈烬身体一歪便躺到他腿上,笃定要赖上他了,“但你要是不好好回答我,我得好多天胡思乱想睡不着,影响手术质量。”
这个理由充足到顾屿想不回答都不行,只剩最后一丝倔强:“……以前瞒着学长的事太多了,学长先保证听了不生气。”
“艹。”沈烬抱紧那只黑猫玩偶,警惕地看他,“你不会真有什么桃花债吧?”
对方嘀嘀咕咕表示“早知道不和你睡觉了”,顾屿拿这家伙没办法,整个人从沉吟不语到放弃抵抗只花了几秒钟。
他回想着什么,声音模糊地开口:“……学长还记不记得,有一年你的生日和校庆晚会在同一天?”
沈烬露出得逞的笑容,随后点了点头。
他一直按家里的习惯过农历生日,所以不用多做思考就想起了那年晚会。
“当然记得。”他回忆了片刻,“我有个小弟还报名弹唱了一首自己写的歌,当年不知道迷倒多少人。”
提到那次校庆,他印象最深的就是这件事,没想到顾屿却气息加快,正巧被什么戳中了似的,忽然反问:“没迷倒学长?”
沈烬懵了一下,本能地觉得自己哪壶不开提哪壶,又奇怪怎么会是这一壶不开。
他赶紧解释:“都是兄弟,谈这些多少有点犯天条了——”
“是吗?”顾屿却掰过他下巴,显然对他主动提兄弟这一点充满了委屈,“原来不用我说什么学长就记得。人家给你写的,你没听出来?”
原本沈烬期待的甜甜睡前故事,这下直接变成逗老公踩雷的恐怖片。
他一个激灵想坐起来,却被顾屿摁在大腿上动弹不得——直到猛然回想起那首歌的歌名就叫作《余烬》,他才隐约发现,歌词和歌名似乎都和他的名字有关。
顾屿也像被欺负了似的,低头看他:“校庆晚会……原本我也报名了。”
沈烬被迫躺在顾屿大腿上,心里的疑惑再次呈倍数增长。
印象中顾屿从不参与这种活动,哪怕是大型朗诵合唱,班主任都考虑到这孩子的特殊家庭情况,能不强求他参加就不强求,更不谈他会主动报名了。
自然,那一年校庆也一样。沈烬甚至不知道顾屿除了书法和篮球之外还有别的特长。
“你会唱歌跳舞?”于是他试图转移话题,“早知道送你出道当偶像了。”
“出道当偶像然后三天就被人发现咱俩睡得这么香?”顾屿蹙眉顿了一会儿,才说,“我既不会唱歌也不会跳舞……只是学过几天钢琴,会点皮毛。”
“……钢琴?怎么突然高端局了。”沈烬惊讶之余又觉得很合理,顾屿则平静看着他:“学长不是好奇吗,不问我最后为什么没在晚会上表演?”
被戳穿的沈烬干笑几声,想躲都躲不了,干脆自暴自弃:“这不正打算问你吗,小莫扎特?”
“先别玷污莫扎特。”顾屿捏橡皮似的捏捏他下巴,说,“要不是学长惹我生气,我怎么会取消报名?”
面对平白无故的罪名,沈烬根本不为自己辩解,而是先端正态度诚恳检讨:“好,好,都是学长的问题。请问卑职又哪里惹你了,少爷?”
看他认错积极,顾屿总算松开他,说:“还用问?当时我路过你教室,你看都不看我一眼,肯定是对我没兴趣了,我还表演什么?”
要是只听他笃定的语气,还以为这逻辑是天衣无缝的。
“我什么时候看都不看你一眼了?”沈烬总觉得背后有点重,想必是突然多了一口黑锅,“要不是怕留案底,我就差在你身上装监控了——你所谓的路过该不会比百米冲刺还快吧?”
说着他嘀咕起来:“再说校庆表演是为了祝贺伟大母校的生日,又不是为了我。”
“伟大母校还欠我300多块饭卡退款呢,等它到账了我再祝贺。”顾屿弯腰逼近,拉回了话题,“学长那么专注地监督兄弟排练,听他唱专门为你写的情歌,没空看我也正常,对吗?”
明明是好几年前的事了,顾屿竟然连时间都记得一清二楚:“周五放学都50多分钟了,学长还陪他留在教室,乐意得要开花了。”
能不乐意吗?那次校庆表演,兄弟的弹唱被评为二等奖不说,还把奖品分给沈烬说是要“孝敬”沈哥,一度让沈烬身为校园一霸的虚荣感得到了极大满足。
他还记得,对方递过来的是一块运动手表和一盒极为精致的冰淇淋小蛋糕。
据兄弟说,这是在后台额外颁发的。
手表他没要,蛋糕他自然是毫不客气地收下,味道冰冰甜甜的,挺好吃。
当时他想,抠门学校终于舍得花钱了,这蛋糕放在店里起码得卖一两百。
但顾屿看起来快气晕过去了:“我在后排都看到了,谁家校庆二等奖给小蛋糕?二等奖只有台前发的那盒圆珠笔,鼓励大家努力学习的,根本没有什么手表和蛋糕。”
“……啊?”沈烬张张嘴望着顾屿,一时以为自己听错了。
仿佛那个瞬间他才明白一个最简单的道理:世上所有东西都能是假的,只有学校的抠门永远是真的。
他猛地想起来什么,下意识去找手机:“怪不得我发的每条动态他都点赞……但从来不点赞关于你的。”
话到一半,他同样反应过来几个月前顾屿为什么会送他运动手表——当时他还以为顾屿是怕他打游戏双杀射手法师时心跳太快猝死呢。
“不点赞也正常。”顾屿顿了顿,随即平静地叙述,“后来我和同桌在食堂吃饭碰见过他,他坐到我们旁边和他朋友说,死了人的单亲家庭里小孩一般都性格古怪,沈哥顶多玩玩,看不上。”
说完他看向沈烬,本以为对方会露出不可置信的表情,但意外的是,对方只是蹙紧眉头,完全没有质疑自己的兄弟怎么会说出这种话。
见沈烬马上抓起手机翻联系人列表,顾屿有些发愣:“学长不怕我污蔑你朋友?”
沈烬看重朋友是不争的事,所以他本以为,自己在沈烬心里的地位还没有重要到可以让沈烬毫不犹豫地跟兄弟翻脸。
“污蔑?”可沈烬打字的速度却飞快,“当初看他被人欺负就不该救他,等我骂完就拉黑删除,再让我碰见他肯定往死里揍。”
顾屿蜷紧手心望向那方屏幕,发现沈烬骂人的字眼极脏。
对方注意到他的目光,立刻把手机收到侧面:“……你别看!”
“……”顾屿回过神,问,“为什么不让我看?”
他摸到对方耳根子在发烫,也听到了辩解:“我……平时很少说这么难听的脏话的……”
“……”顾屿没有揭穿自己观战沈烬游戏时早就看过更脏的,只是抿了抿下唇,“就这么绝情?不管怎么说,他对学长应该挺好的……”
“好什么好。不熟。”沈烬完全不讲理,“我帮他那么多,他把我当爹孝敬都不算过。”
完成拉黑后他扔了手机,又跟顾屿生起气来:“他素质低到当面说这种话,你怎么就没揍他?”
“……他又没指名道姓。”顾屿来不及有更多触动,就得摸着兔子额头安抚,“而且我同桌也帮我骂回去了,没事的。”
但沈烬还是一副气鼓鼓的表情,翻身抱住了他的腰。
那双手臂圈出来的区域很有安全感,顾屿置身其中,心中不由涌起一股微热的浪潮,却又很快落了下去。
他说:“沈烬……有时候我只是觉得,我可能连那样的人也不如。”
沈烬贴着他,语气闷闷的:“哪里不如了?”
但顾屿却只是轻覆着沈烬瘦削的背,唯余沉默。
直到沈烬又要生气了,他才避了避目光,承认道:“你生日那天……我也在背包里藏了一个‘吃不完’的小蛋糕,打算扔在学长的必经之路上,却连走出这一步的勇气都没有,只会在心里嫉妒别人。”
这话说得,好像沈烬真是什么小动物,路过看到食物就会捡起来直接吃。
或许正是因为这份“自愧不如”,他才从来没打算告诉沈烬这些。
以前他不懂影视剧里怎么总有不肯表白也不愿示弱的主角,明明只要人人都诚实坦白就能直通美好大结局,剧中人却偏要猜来猜去,造成无数说不清道不明的错过。
但后来身在此山之中他才明白,他做不到,世上有千千万万的人同样做不到。
“没关系。你在学长心里永远是最重要的。”但沈烬却对他说,“不论小草莓做什么,学长都能理解和原谅。”
说着沈烬起身摁住他肩膀:“哪怕你开局就抢我红BUFF,那也只是野王的小娇妻应得的。”
顾屿被那双眼睛盯得恍然而紧张,只好推拒:“说得跟真的一样,开局拿了学长的红buff,学长不得跟我拼命?”
他只想强装镇定逗逗沈烬,对方却忽然一把捂住他眼睛凑近亲吻他,交缠间连呼吸的空歇都不给他留,逼得他忍不住微张唇瓣,悄无声息地攥紧了对方衣角。
隐秘的草莓酒香蔓延开来,似乎头一次丝毫不具alpha该有的攻击性,只是久久缠绕着两人。
真可爱。
离开顾屿的唇瓣后,沈烬忍不住捧捧对方的脸,想,原来alpha在完全示弱又极端害羞的情况下连信息素都是不一样的。
当然,这话他根本不敢当着顾屿的面说出来,不然下一秒顾屿咬舌自尽都算轻的。
他选择把下巴搁在顾屿肩膀,重复了一遍:“下次遇到这种事一定要早点告诉我,明白了吗?只要你告状,任何情况我都只偏袒你。”
alpha轻声回了一句“我才不信”,却反手紧紧抱住他,喃喃和他说了很多话。
听起来,从前顾屿没说出口的事儿还不少。
比如他说他注册过几个小号,以一种特工式的谨慎逛过沈烬的各大社交账号主页,一旦有被发现的迹象,就会改名为肥料批发。
可沈烬却想了想,说:“其实我隐约知道是你……不然你以为我那些呼吸都在伤痛的文学是发给谁看的?”
顾屿沉默半秒:“不要侮辱文学。”
沈烬强迫道“明天就打印下来让你做成手机壳”,顾屿一副自己聋了的样子,理直气壮支开话题:“……我还偷偷记过学长的号码,又偷偷用固定电话打过去没说话,学长是不是吓坏了?”
“嗯……我只能重复一遍,我知道是你。”沈烬蹭蹭顾屿脖子,“听呼吸就能听出来的事儿,我还以为你准备用浪费我话费的凶残方式狠狠报复我呢,确实给我吓坏了~毕竟我穷。”
从细微的气息变化来看,顾屿明显有种既羞耻又不服输的冲动,委屈得开始搂着他喋喋不休。
许多事,都是顾屿原本打算瞒着沈烬一辈子的。
有一年寒假,C市下过十年难遇的“大雪”,地面上仅仅积出半厘米的雪,就足以令整个城市和周边区域沸腾。
班级群难得在上午热闹,有人约着找地方“打雪仗”,有人怀揣心思想叫同桌一块逛逛,连顾屿都早早起床,破天荒地裹了件深色大衣出门看雪。
街道上人不少,他漫无目的地从新城区走到老城区,直到肩头落满雪屑,他才察觉自己早已在沈烬家楼下。
班级群的“大文豪”说:在北方有传言,每年一起看第一场雪的人能一辈子在一起。我们几十年才看到一次雪就顶一辈子了多省事啊,暗恋我的请大胆V我50请我出门喝奶茶别错过了。
怎么能一辈子在一起的传闻会这么多?顾屿望着眼前电梯都没有的旧楼想,真麻烦。
周围早起买菜的叔叔阿姨大约是看他清俊高挑还穿着单薄的大衣,时不时便投来目光,甚至有人热情询问他小朋友要不要吃的,弄得他尴尬地婉拒好意,跑到角落里蹲着。
那场雪飘了很久,他无聊得团了许多小雪球,手和鼻头都冻得微红,却始终没等到沈烬出现。
直到黄昏的日光给雪镀上一层金色,他才恶狠狠用树枝在地上画了沈烬的名字和小猪图案,又用力抓上一把雪,转身带回了家。
“我艹,原来是你?”沈烬一时没控制住自己的惊讶,“我回来看到地上隐约有我名字,还以为自己被天命选中了。”
顾屿冷酷得很:“反封建反迷信学长没学过?”
“是是是,学过学过,学长那不是要身世悲惨在打寒假工吗,早出门了。”沈烬赶紧解释和安慰,“有棉衣羽绒服不穿,干嘛只穿大衣?后来感冒没有?”
顾屿想躲没躲掉,只能悄声嘀咕起来。
“……棉衣羽绒服没有大衣帅。”
“也不算感冒,有点发热睡了一晚就好了。”
“但是……学长都不关心我那天吃午饭没有。”
“啊?”沈烬愣了愣,马上恍然大悟凑上来询问小可怜中午是不是饭都没吃,顾屿却马上推推沈烬表示吃的满汉全席,就像前一秒渴望沈烬关心的不是他。
当然,他眼都不用抬就知道沈烬的脸早就笑烂了。
他只能往旁边扭扭脖子,揽住沈烬用力收了收臂弯:“……再也不和学长说这些了。”
第二个问题的答案,从前我总有着身为alpha的绝对自尊心,不论如何伤心如何失落,都不愿在别人尤其是你面前暴露任何弱点。
我希望我永远成熟、强大甚至完美,我想永远站在你身前,永远保护你——我以为,那就是一个alpha最深刻的喜欢了。
直到有一天我常常冒出奇怪的念头,希望你把我当作受伤流浪的动物,当作无家可归的可怜小孩,希望你关心我、怜悯我,甚至什么事都告诉你只为得到你的心疼和爱护,我才知道,这或许才是我彻底沦陷的征兆。
我沉溺于此,并且早已不打算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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