聂晓的父母请冯尧一家去聚餐,感谢他们一直以来对聂晓的关照。
聂晓的家里有一超级大露台,他们在露台上放置了一大木头桌。
桌子还是冯爸爸和聂爸爸年轻的时候一起去找来的原木,一起锯开打磨刷清漆,一半儿归冯爸爸,一半儿归聂爸爸。
冯爸爸那半边木头早被冯尧小叔叔抢走了,理由是冯尧小时候把他小叔家的玻璃餐桌摔坏了。
冯尧一直怀疑他小叔叔早就看上那方原木桌,设了一出阴谋诡计,因为他那天什么也没做那玻璃桌子就碎了,而他小叔就在不远处看着他。
今天木头桌子上放了一大火腿,说是什么伊比利亚顶级火腿,有人送给聂爸爸的人情。
聂爸爸把火腿那么随意扔桌上,然后就说:
“这种礼有时候不知道接好啊还是不接好,不喜欢吃呢拿去送人,人家也收到了同样的礼物,面儿上挂不住,自己又不会弄,你还得弄个片火腿的刀,配火腿的酒,麻烦。”
冯妈妈聂妈妈充分发挥了她们的耿直厨艺,一点儿也不精致。
直接剁开,一半儿做仙笃鲜、一半儿当中的一半儿拿来各种炒,炒野菜炒饭炒意大利面炒毛豆,剩一半儿蒸冬菇蒸冬瓜蒸豆腐蒸蛋花等等等…
最后来一碗开水白菜骨头汤,火腿盛宴开场。
大家伙儿吃完统统一个感想:“咸死了…”
就像把全年的腊肉一顿给吃完了,直呼受不了。
洗碗的时候,冯尧在厨房无所事事,聂妈妈疑惑问他:“怎么不去聂晓房间玩儿?不行你俩去看电影。”
冯尧手抄背后,把头抬起去看厨房的吊灯,不情愿的眼睛和嘴巴共同在作用,声音飘了出去:“不去…”
冯妈妈和聂妈妈同时望向他:“你怎么了?闹什么脾气。”
冯尧嘴巴一嘟,乖乖巧巧装蒜:“我陪妈妈们洗碗~”
“那你来洗。”
冯妈妈把洗碗的海绵给他。
“我是陪,不是帮。”
聂妈妈乐了乐冲着冯妈妈:“冯尧成绩好点儿没有?”
“好什么呀,”冯妈妈继续洗碗,“不过亏你家聂晓帮忙补习,不再是垫底的了,让他学个画画,美术生嘛就不需要像聂晓成绩那么好了。”
“是亏得你们照顾聂晓,我们常不在家,就怕他吃不好老觉得我们不陪他,”聂妈妈眼睛像捞水似地把冯尧一捞,“有冯尧陪着他闹,总没那么寂寞。”
“一起闹倒是没什么,”冯妈妈也捞了眼不争气的冯尧,“聂晓身上那么多优点,半点儿不学好。”
冯尧听到这里觉得自己该走了,又不知道去哪儿,望了眼露台上谈职场规则的冯爸爸聂爸爸。
真想回家啊,去语文老师那里画画也好啊,数学老师上次给他的新棋谱他还没看呢。
站在冰箱面前开冰箱拿饮料喝,就听聂妈妈叹口气:“哎…公司想把老聂借调到上海去,一去就是两年。”
冯妈妈冯尧同时望过去,冯妈妈惊呼:“两年那么久?怎么那么突然?”
“明面儿上是让他升职了,你又不好不去,去了的话,这边儿的资源全都架空,说白了,两年以后回来,他在现在的公司就难生存,就是变着法儿让你辞职呢。”
“估计养不了几个像你们家老聂这么高薪的人了。”
“没错了,那些钱养一个人还不如养十几个年轻仔儿,年轻人有动力,比起越来越老又反应迟钝的老员工好使多了。”
“毕竟不给年轻人上升的空间,人懒得奋斗,现在的小孩儿没那么好忽悠。”冯妈妈知道这些公司竞争的道道,问,“老聂决定去了?”
“去~”冯妈妈语调提起一弯度,把手一擦,靠台子边儿,“反正都是要被迫辞职,多拿两年钱,还有高额补贴,家属跟着去也能拿一半。”
“那聂晓…”
冯尧喝饮料的手一顿,差点儿呛到自己。
“当然得去了,”聂妈妈瞧冯尧一眼,递给他纸巾,“喝东西当心点儿,”之后又说:“我们都走了留他一个人不放心,前两天联系了一个学校收转校生,很可能就在那边参加高考。”
“两年以后呢?”冯妈妈问。
“到时候再看,上海能找着高薪的工作就在那把钱赚够了提前退休算了。”
“那你呢?也跟着老聂辞职了?”
“我们以前说好的嘛,他在哪儿我就在哪儿。”
冯妈妈聂妈妈同时扬起怀念的笑容,最后呵呵笑出声,冯妈妈说:“你俩当年谈恋爱吵出了天际,一结婚感情又深厚得跟海底两万里似的,羡慕呐~”
聂妈妈乐呵呵笑不停:“怎么,你和你们家老冯,出问题了?”
“问题不小啊…”
冯尧把饮料喝完,出了厨房,跑他爸爸那边儿去打小报告。
冯爸爸眼睛瞪直了听他讲完之后去望厨房里头的冯妈妈,有所怀疑:“你妈妈说我俩有那么多问题?”
聂爸爸喝着酒听了个完整,酒洒在衣服上几滴,忙去擦,这是他能听的家长里短?还不知道冯尧添油加醋多少。
不过八卦老冯,那是从他们认识就懂的技能,往前一凑:“老冯~怎么,你有小心思了?”
冯爸爸微怒:“你听冯尧在那胡说呢,有没有问题我当事人不知道?”冲着冯尧,“你到底听你妈说了个啥?”
“妈妈说你基因不好就算了,教育也拖垮…”
老冯:“?!”
老聂:“?!”
“原因全出在你身上?”冯爸爸那小眼神儿,“意思你不争气,全是我的错了?那你妈看上我是她眼神儿不好还是怎么的。”
“妈妈是不是想重新找个基因好的再生一个聪明的宝宝…”
话没说完被冯爸爸当头一击,冯爸爸不喜欢打冯尧,可当聂爸爸的面却喜欢打他,尤其是冯尧当面伤他面子的时候打得尤其重。
冯尧忍不住要在聂爸爸面前丢他爸爸的脸面来自于幼儿园的一次偶然被打。
他当时在聂爸爸聂妈妈的面前说了句:“我爸爸晚上老看些鬼叫鬼叫的视频…”
当时他的屁股被打红了,比他爸爸的脸还要红。
从此记恨在心,找着机会就丢他脸面,看他还敢不敢脱裤子打他,敢打他就离家出走。
他有一个愿望,就是哪天找着理由离家出走一回。
那代表了他这个年纪该有的反叛,一个人坐公交车从城市这头到那头,再坐个飞机,去蔚蓝海边吹风,假装自己被抛弃了,感受感受忧伤。
冯尧揉着自己被打的头,心想:就这么打一下离家出走理由不充足。
就委屈巴巴地:“如果因为我,爸爸妈妈感情不合,我就是个罪人,要不你们再造个小孩儿好好养,我满18就可以不用管我了。”
聂爸爸笑看他半天:“冯尧你打什么主意呢,哪有喊自己爸爸妈妈抛弃自己的?”
冯爸爸睨他一眼:“一边儿去,想摆脱你妈的掌控想都别想!”
冯尧一走,聂爸爸就开始狂笑,边笑边说:“你们家冯尧,这么大了还这么讨人喜欢,到底岁月不饶的是我们这些没有童心的人呐~”
“你就直接说他没长大不就行了!”
“长不大挺好,大了就没那么好玩儿了嘛。”
“好什么好!”冯爸爸声音大了些,故意让冯尧和冯妈妈听见,“罪名全我担了是不是!”
这个时候聂晓在做什么?
吃完那齁咸的火腿宴他收到个信息就自顾自回屋去了,谁知道干嘛去了,谁知道和谁聊天和谁腻腻歪歪!
冯尧去他房间,也不敲门,推门进去就看见他和那女孩儿在视频聊天。
他抱手臂靠门上看了半天,他俩聊的话题是电影,估摸着看了不止一场电影。
努了努嘴:“你要走?”
“什么?”
聂晓茫然转头,视频还没关。
“今年过完年你就去上海了,走之前还想在这边儿留个情种呢,在上海找一个当下享乐,这边儿留一个对你念念不忘,多情种哦你。”
冯尧言语酸不拉唧配上他眯成一条缝的眼睛。
聂晓瞧见了嘴角微扯,关了视频,转身瞧着他不说话。
冯尧继续眯眼看他,不过不似把雕刻刀,是隔离器,他要把他的那些看不够的好东西隔离出去,专门儿去看他的缺点。
哼,眉间有颗痣,不够完美,下巴太锋利,不够流畅,左边眉头是他俩小时候打架不小心割伤留下的细小疤痕,指腹有茧,粗燥。
最主要花心、随便的性格才是最大的缺点!
我可不会去喜欢一个花心又随便跟人出去约会的人,再优秀又怎么样,再说以后都见不着了,他要快刀斩乱麻。
斩乱麻嘛,肯定就直接不理人最好,但是他不知道哪里灵光一闪,开口鄙视他:“多情自古空余恨,好梦由来最易醒。”
“……”
“祝你一路顺风,不过别走水路啊,容易翻船。”
鄙视完再斩也一样。
离开门框转身要走,没走几步,那熟悉的手和臂膀靠近了他,一大力箍紧了他脖子,手掌胡乱挠他头,熟悉的嘲讽声在他头顶:“哟,还能随口背诗了,下一句是什么?”
“岂是拈花难解脱,可怜飞絮太飘零!”
“还有呢…”
“还有?”
“还有两句。”
“……”
“你这诗句是怎么个理解的?多情,说我?我对谁多情了?”
“嗯?这是说只对一个人多情的诗,不是说花心?”
“是讲一个人用情太深,可是如梦易醒,爱而不得生出恨意的意思。”
“……”
“所以你到底想说我花心还是说我因爱生恨。”
冯尧挣脱开他的臂膀,哼了一声。
他想问:那女孩儿是谁?你们关系进行到哪一步了没敢问。
聂晓把他推门上挑衅他:“怕我走了寂寞了?”
“……”
露台传来他们父母交谈的欢笑声。
此时下午6点临近傍晚,冯尧在这种距离下,只能看去那近在咫尺的胸膛,看久了居然跟着一起去起伏。
“你那胸膛靠我太近了!”冯尧找机会躲了他跑开,边跑边说,“谁怕了!没有你欺负我我不知道能交多少朋友!”
聂晓眼看冯尧推自己不过,有一层胭脂红刚要敷上他的脸就从自己手臂下边儿逃跑了,没错,就是逃跑,犹如惊慌失措的某种动物。
是什么动物呢,呵呵…食草系,被捕猎的时候,都这么个动作。
手离了门,直直地站立,若有所思。
冯尧跑他爸爸旁边坐好,他们喝酒他喝可乐。
聂晓出来坐聂妈妈旁边,和他妈妈说了几句话。
聂妈妈问:“你考虑好了?”
聂晓点点头。
冯尧一个劲儿地装作不在意,一会儿喝可乐一会儿拿茶喝,随后喝了口他爸爸的酒,这期间,那眼珠子不受控制时不时溜到聂晓那边去。
聂妈妈和聂爸爸商量:“聂晓说他不想转学去上海,就在这高考,到时候填志愿看我们在上海混得怎么样,混得好他就考上海的大学。”
冯尧眼珠子溜冰摔倒似的跌在了聂晓脸上,还像很疼地发出声音:“啊?你自己一个人待这儿两年?”
冯爸冯妈也这么说,觉得孩子还是在父母身边比较好。
聂爸爸面目爽快,悠然说:“孩子大了,得尊重他们自己的选择。”
聂晓冲他爸一笑,目光去瞄冯尧,开着玩笑:“这边儿有熟人,放不下。”
冯妈妈宽慰:“哎呀,也不算一个人,冯尧的家就是聂晓的家,你们放心,有事儿啊,我们在呢。”
冯尧直着眼,好一会儿才从聂晓那张故意的脸上收回。
盯着地上暗想:哼,这么快就熟人了,还放心不下,那姑娘有那么好吗?意思你不是随便约会,你谈起恋爱来了?
太过份了!
聂妈妈和冯妈妈干了杯酒:“话说回来,我们当年这么大的时候也是自己出来读的书,那时候为了改变命运,就算离了父母有了充足的自由,我们也是不敢花天酒地…”
冯爸爸笑说:“命运掌握在自己手里不是?那时候刻苦读书才有好的出路。”
冯妈妈笑完不忘说冯尧一嘴:“我们自觉,聂晓也自觉,只有你!你妈我天天在你旁边看着你你都像个混子!”
冯尧不服输回了一嘴:“你们当年不花天酒地可你们谈恋爱啊!谈恋爱影响学习!所以你们当时才没有考上北大清华不是吗?”
这话顺带说给聂晓听。
众人皆往他脸上一瞧,冯妈妈巴掌往他头上继续伺候,冯爸爸尴尬一笑,聂爸爸聂妈妈开始欢声乐呵。
聂晓也笑,不过目光在冯尧脸上微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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