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术老师——就是冯尧的语文老师。
语文老师是数学老师的老婆,主教语文兼美术老师。
数学老师主教数学兼学校象棋会会长——这是他刚给自己定的身份,理由就是他教了个拿奖的徒弟,该把象棋小组扩大化正规化了。
于是冯尧去数学老师家的次数多了,他也和数学老师和语文老师一样,主修绘画,顺带下棋。
王迪经常进去看到的画面就是,冯尧右手在画架上画着画,左手和数学老师下棋。数学老师喝茶、摆弄棋子的档口冯尧调颜料往画布上抹,边抹边下,脑子是双核。
王迪一来,数学老师和王迪下棋,冯尧拿出他赢得的switch,打十分钟游戏,画十分钟画。
语文老师来检查他的画,只说:“你也给我拿个奖,放你数学老师那奖杯旁边。”
冯尧不知道语文老师是讥讽他没好好画画还是什么意思,张着眼不敢说话。
语文老师说:“下学期有个青少年杯绘画大赛,我给你报个名。”
冯尧发现了他一无是处的人生里又多了一个一无是处。
古时候中国老百姓讲,百无一用是书生,外国老百姓讲,一无所能是画家。
现在的老百姓不一样了,读书读得好给家里争光,可关于画家,现在的人问你:“你怎么考上大学的?”你说:“美术生。”那人了然:“哦,原来如此。”
好像美术生走了歪门邪道考上了大学是一件根本不值得提的一件事。
冯尧对于他妈妈让他考大学的执念表示理解,毕竟走在回家的路上经常就会被别人问:“你老公怎么怎么样了啊…”
你老公没人家的好,人家就凡尔赛一下,最后总结:“女人啊,嫁人就是嫁给一种生活,嫁错人就遭了哦…”
可要是你老公比人家的好呢?
冯爸爸好在长得帅,脾气好,家里有个大茶园不差钱,还在银行工作,不愁吃不愁吹牛逼。
那老公比不过就得比儿子了,儿子要是一无是处,那刚刚的比较就都是浮云。
老公好又怎么样,不差钱又怎么样?儿子代表你们家未来,家里出个啃老族,福气全都得跑别人家去。
冯尧现在,努力学习,毕竟美术生的文化成绩也得及格啊。
专心画画,这是他唯一能进大学的门票了,这里头还有他妈妈的最后的期望。
练习棋艺,还得跟自己小组成员变成学校象棋协会的元老,数学老师还让他再拿个市锦标赛冠军。
哎…他最爱的游戏成了他上“大号”才能玩儿的娱乐。
所以在厕所经常一坐就是一个小时,后来被他妈妈抓出来一顿说道,玩儿游戏的场景就变成了聂晓家。
聂晓要给他批习题再补课嘛。
他批习题的时候冯尧就把那长腿往书桌上一搭,背靠椅子,一身闲适,装满了自由的味道。
“你猜猜自由是什么味道?”
冯尧打着游戏问聂晓。
聂晓批了几道题,没抬头:“能有什么味道,放纵的味道?”
“nono~free除了自由还有一个意思,免费~”
“免费?”
“补习费~”
聂晓转头瞧着他专心致志玩儿游戏的神态,犹然一笑,没说话接着检查他做的习题,认真改卷。
时间一下子变得无比缓慢,加上傍晚从窗户射进来的金黄暖光,照在聂晓的半边脸上,他修改的习题上,冯尧搭桌面的腿上。
自从语文老师给冯尧讲了人体的结构,讲了光影,讲了色彩,他就开始用眼睛观察这个世界。
不再是从游戏里去看世界,那是别人眼里看见的世界,别人脑子里创造出来的世界。
他最先观察的,最喜欢观察的,就是聂晓,之后一发不可收拾。
他突然发现,世界上的美很多,还离自己那么近,而且还能这么看,那么看。
冯尧手还拿着游戏机,目光早已移到了聂晓脸上、脖子上、手上、脊背上…
他把目光变成了一把刀,开始切割聂晓此时的美:专注的眼神,看着的不是他做的习题,而是他自己;结实的臂膀是温暖的拥抱而不是欺负他的工具;修长的手指拿着的不是笔,而是自己的下巴…
啊…不对,冯尧发现自己的切割有些私人的妄想,不符合此时聂晓遗世而独立的绝美。
于是换做了秋收的喜悦,去望看不到头的天际线,去赏被夕阳照耀的一片金黄,风吹麦浪。
他大灌一壶水,捞起胳膊开始收割。
金色小麦的皮肤是我的,只我能摸;谁人都喜欢的眼睛是我的,只我能看;宽厚的胸膛是我的,只我能躺;那双有力的大手是我的,只我能牵。
目光下移,那屁股…只能我摸…
聂晓把试卷往他脑门儿上一拍,遮掩了他的视线,打断了他的想入非非。
试卷掉他大腿上,一抬眼碰上那双眼,匆忙躲闪。
“看什么刚刚?”
聂晓语气有点责怪。
“没…没什么。”冯尧把脚从桌上收回,乖坐,去看他批改后的内容,错愕,“对了一半啊。”
聂晓露出他惯有的笑:“进步挺快,期中考说不定名次再上去,ps4能拿回去。”
“诶,我不急,我现在的时间分配,游戏一天只能玩儿一个小时,再说,switch上的游戏玩儿完了,我就跟你换psp来玩儿,实在不行,我来你这里玩儿不更自由了嘛。”
聂晓伸手捏了他脖子,大指头把他下巴一抵,故作凶态:“怎么的?突然那么猖狂,我成了你的帮凶还是挡箭牌了?还有,刚刚那么放肆盯我半天,问过我了吗你就看。”
冯尧下巴不得已被抬起,不敢直视他眼睛,就去看他的胸膛,遮掩他的小鹿乱撞:“怎么说生气就生气,不就是看你眼屁股…”
可嘴快遮掩不了他内心所想,话一顿,脸一红,头往一边偏。
夕阳的余晖呐~
最喜欢把人的脸耀出娇羞。
聂晓忍了忍要碰他脸的冲动,手从他脖子上一松,往那头上就是一顿猛搓。
夕阳的余晖呐~
最喜欢把人的双眼晃得迷朦。
冯尧偷偷把眼珠子望回聂晓的屁股,感慨:学画画,怎么把人给学成了个色狼呢。
而且色的势头凶猛,只要有机会,那目光就是寄生植物,就围绕着聂晓生长,旋转,往上,势要将其全部吞掉。
那天语文课代表生病请假,语文老师让他收作业给她送过去,路过一班,瞧见聂晓坐在教室里认真写着作业。
冯尧对他写的内容没有兴趣,对他此时的三分之二侧颜有兴趣,尤其这个时候窗户外是蓝得无暇蓝得透彻的天。
聂晓一身白色衬衫套蓝白校服,就像是天空里一朵立体的白云,干净得找不出任何其它的颜色来打扰这份纯粹。
他只探个头去看,身体藏在墙后面,却被无端打扰,刚烦躁要去骂,一见是语文老师,尴尬非常。
“收作业收到这儿来了?有什么把你魂儿给收走了。”
冯尧要逃,衣领子被一抓:“说说,让老师来帮你鉴赏鉴赏。”
冯尧没办法只好指着一女生:“就…就她,是不是很漂亮?”
其实一般般,谈不上美,更谈不上吸魂了。
“啊呀,可惜,人家有喜欢的人了。”
“什么?”冯尧继续去望。
那女生站在聂晓旁边说话,聂晓抬头去回应,随后脸上有了笑,女生一转身,脸上虽没有红,可那低着头羞涩的笑容,明显是约人出去成功了啊!
“还…成功了?”冯尧不爽,“真是随便。”
说的是聂晓。
语文老师把他抓走:“你在这偷看人家姑娘你不随便?”
“老师,我觉得画画把我变得不一样了。”
“怎么不一样了?”
“变得色兮兮的。”
“对美的欣赏,不叫色…”
于是冯尧看聂晓更肆无忌惮了。
周五放学都忘记去语文老师家画画,因为那天聂晓有一场年级球赛,他就站在学校走廊去看操场上打球的聂晓。
热汗啊、身体的碰撞啊、激情的奔跑啊、优雅的转身上篮啊,挥洒的青春!热血的男儿!看不够,想不够,脑子里的形容词却已经搜索够了。
不过视线稍微那么一转,嗯?给他送水送毛巾的人,怎么又是那个女生!
如果不是自己忙,轮得到你去送?
遭了…
冯尧意识到自己这给人送水擦汗的工作原来这么容易就可以被替代,顿感危机,跑下去想把自己的使命给抢回来,结果看见那姑娘满足的笑容,快速躲一棵树后面儿。
到底是什么阻止了他往前去宣示主权。
可能因为聂晓本来就不是自己的所有物。
也可能是那姑娘脸上的神采让他觉得谁人都能欣赏美的东西追求美的东西,这是人家的权利。
也有可能,仅仅因为聂晓脸上不排斥的笑容才是阻止他往前的最大原因。
冯尧那天站在树后头看完了整整下半场球赛,人多声音也吵闹,没人发现他那不光明正大的身姿。
直到聂晓他们去了更衣室,那女孩儿站在门外等他,他又不光明正大地去更衣室后面的窗户偷看,看到一堆荷尔蒙,不过他只为聂晓的身体迷醉。
聂晓洗完澡出了更衣室,冯尧站在更衣室墙角,听见墙后聂晓说了话:“周六我有事,电影的话…周天下午,我有时间。”
那天冯尧到语文老师家,学画画的学员都走了。
语文老师懒得问他去干嘛了,就让他自己回家画素描,他不干,悲伤着眼一屁股坐他的画架旁,画到语文老师数学老师赶他走。
语文老师家在学校不远处的小区,八楼,100平方的三卧,可对面儿的100平房子也是她家的,她把他改成了画室,阳台是数学老师的天地。
冯尧撒娇不成,就冲着数学老师一顿磨叽:“我们下棋下通宵,不是让我拿锦标赛的奖嘛,我最近都没有好好专研棋谱了!”
于是他打电话通知了他的妈妈说他要通宵画画,然后和数学老师下了好长时间的象棋,数学老师老了熬不住,冯尧就自己在画室画了一个通宵。
星期六一早回家就倒床上不起。
冯妈妈冯爸爸今天都有事不在家,家里就静得剩他自己和他的呼噜声,聂晓的电话他没接,他们本来约好去看画展的。
聂晓来他家找他,按门铃没人回,直接拿钥匙开门进屋。
他有一把钥匙,冯妈妈给他的,方便他借宿的时候人不在家,加上冯尧的钥匙老丢。
进卧室见冯尧呼呼大睡,衣服都没脱,他本来想问怎么爽约了又不接电话,还以为你路上出什么事了,想到他大概昨天画画还是学习学晚了,放下心准备走。
冯尧头偏了偏说了句:“真是随便…”
聂晓瞧着他后脑勺。
“聂晓…我讨厌你…讨厌死你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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