邹太太正好忙完,只剩下一些琐碎的事了,邹太太索性就让儿媳妇带着下头的人操持了。
“哎呦呦,嫂嫂到底是个大忙人,我都来半天了,这才见到呢。”邹氏见到邹太太进来,笑着打趣道。
“我这不是刚刚忙完,就来见你了吗?”邹太太笑骂了一句道,“怎么了,嫌我招待不周?我没让你来帮忙,就算待你够好的了。”
“你嫂子能不帮吗,这府里上上下下的事情都得她操持着。”邹老太太也帮腔了一句道。
“行行行,你们倒是成一国的了,我哪里敢说嫂嫂得不是。”邹氏假装委屈道。
娘们几个笑着闹了几句,邹氏这才正色悄悄地跟邹太太说道,“我要说,嫂嫂何苦这么累,树哥儿媳妇都娶进门了,左右放手叫她去操持便是。”
邹氏与邹太太的姑嫂关系向来不错,所以邹氏说的时候也直白,不怕邹太太生气。
邹太太叹了口气,摆摆手说道,“树哥儿媳妇还有得调教呢。”
“要我看树哥儿媳妇看着倒也是个周全人。”邹氏笑着说道,“嫂子你多教一教也就罢了。”
“行了,咱们之间,你还要说这种套话敷衍我?”邹太太点了点邹氏的额头,嗔道,“我就不信你看不出来。”
“天地良心,我哪里敢敷衍你,”邹氏迟疑了一下,这才说道,“只是有一点,我瞧着树哥儿媳妇还是原本她在世家大族的做派,只是她原就是范阳卢氏出身,有点子骄矜气倒也正常。”
“她哪里是有点子骄矜气,她是看不上咱们这种泥腿子出身的人家呢,”邹太太略微有些没好气地说道,“若是她真表现出来,我就只当她是清高了,但她半遮半掩的,只叫人看不上她的做派。”
要真说起来,邹太太还是颜家女的,那更是顶顶有名的世家出身,但邹太太还是看不上儿媳妇的做派。
“要我说,居义可就比树哥儿小了一岁,他的婚事你也早点可以张罗起来了,”邹太太说道,“早点把儿媳妇娶进门,倒也早点好调教起来。”
邹太太没说的那句话是,“既然没的选择,倒不如早早地调教起来。”
这婚事是真没得选择。
当初前朝皇帝暴虐无道,民不聊生,军阀混战,当今皇帝带着一竿子兄弟起义打天下,这才有了现在的天下。
但天下是打下来了,但是能治天下的人却是寥寥无几。
跟着皇帝打天下的那帮兄弟,基本上都是一群武将,能识几个字的那都算是这群人里的文化人了,打天下那是个顶个的厉害,但是治天下却是实在不太行。
这多年的军阀混战,天下人口锐减,满天下除了世家以外,都找不出多少读书人来,即便是有,也大多遗于乡野的。
偏偏当初皇帝打天下的时候,世家的这些人给皇帝下过不少的绊子。远得不说,就说打京城的时候,皇帝有两个爱将都是折在了世家那些人的算计之下。
皇帝是不敢放心用世家的人,怕他们在背后耍手段。世家的人也不太敢投靠这个厌恶世家的天子,万一用完之后,及其新仇旧恨来,反手就是卸磨杀驴呢。
但皇帝这不是手下没人么?捏着鼻子也只能用世家的人。
世家那就更加不用说了,世家之所以能称之为世家,那是因为他们累世有人在朝中做官。之前局势不明朗的时候,他们可以暗地里给皇帝使绊子。
但如今除了北边的燕云十六州以及南边以外,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了,世家就不敢再在明面上跟皇帝对着干了。
全家都不出去做官,那更是做不到啊。但凡族中有一整代人没出仕,那估计世家得名头都能跌没了,没人做官的家族,那还能是世家吗?
为着两方都能放心下来,就只能想出两方联姻的法子来了。
不仅仅是皇帝的儿子,连带着跟着皇帝打天下的那些兄弟们家的长子,都统统打包拉了去跟世家们联姻。
正好,这还能缓解一下朝中文臣和武勋之间的矛盾,简直就是一举两得。
当然皇帝也不是随便拉煤保纤,虽说是挑选世家女与皇家还有武勋家结亲,可也不是顺便挑人的,挑得都是那些原本就亲近皇帝这一派的,又家中子弟出息有能力的世家。
比如卢氏,她的父兄皆在朝中做官,而且官声很是不错,她的叔父更是如今在编写四书五经集注,这是在为本朝重开科举做准备呢。
比如,与叶居义定亲的王氏。她的祖父是世家中为数不多的在当今还是潜龙在渊的时候,就已经开始向当今示好了,是个难得的识时务的人。
说起来,这联姻自然是千好万好,唯有一点不好的就是,世家与这些刚刚得了高位的武勋们的生活习惯,那实在是不太一样。
世家传承了那么久,那讲究的都是食不厌精脍不厌细,但武勋们那都是草根出身,能有什么讲究。
世家贵女们嫁到武勋家里,这就难免有些不适应。像卢氏这样,在小细节上会露出些与武勋家的格格不入来,这都已经算是好的了。
甚至有些,成婚不过几个月,已经闹成了各过各的了。偏偏联姻的都是各家的长子,这长子长媳这将来都是要袭爵掌家,照应家里的弟妹的。
闹成如此,又如何收场。
所以,邹太太才会让邹氏不如早日将儿媳妇娶进门,那也好早早地调教起来,也省得日后闹得鸡飞狗跳的。
“王家说是疼女儿,要多留几年他们家大姑娘呢。”邹氏也想着早日将儿媳妇娶进门呢。
当武将的,虽然升官比那十年寒窗以后还得从七品的小官做起的读书人快上不少,可也不得不说,武将这个行当实在是危险得很。
将军百战死,古往今来,多少的将军士兵都马革裹尸,战死沙场的。
叶居义走得既然是武将的路子,将来必然是要上战场的,早日成婚,说句难听的,好歹将来能留下一儿半女。
但人家王家说要多留女儿几年,这也是人之常情,镇国公府也无话可说。
“人家也是疼女儿。”
等过了辰时,过来拜寿送礼的人就陆陆续续开始上门了,邹太太也不敢在萱寿堂高坐着了,连带着邹氏都被拉去跟那些太太奶奶们寒暄了。
……
叶居敬看着眼前两拨人泾渭分明,自然而然就以为,这两拨人里,大概是一波是那种文官清流,一波就是他和邹嘉木这种家里世代有爵位的世家了。
这看着也十分地明显。
这两拨人中,有一拨人肉眼可见地穿得要比另一拨人精致,毕竟文官清流向来是喜欢穿得简朴一些的。
可叶居敬没想到,邹嘉木居然与那帮“文官清流”地人看着要更加熟悉一些。
“木哥儿,这是你姑妈家的那个弟弟?”邹嘉木还没走近,早就有人跟他招手了。
不知道为何,叶居敬莫名其妙地就觉得,叶嘉木跟他们这群人的气质格外的相似,但又觉得这气质实在是怪异。
“木哥儿姑妈家的新弟弟?”
“出门前,我娘还特意同我说了,今日有新的兄弟要认识,让我不许欺负新弟弟,你不知道?”
“哦哦哦,我爹也说了。”
邹嘉木还没介绍,一群人已经七嘴八舌地围着邹嘉木和叶居敬说起来。
叶居敬听着他们话里的意思,仿佛是这些人来之前都被父母教育了说要好好跟他相处,这就叫叶居敬越发觉得有些怪异了。
他一个镇国公府的庶子,又没有什么利可图,与自己好好相处又不可能有什么好处?若要讨好镇国公,那也该去奉承叶居义和叶居礼这两个嫡子才是。
更何况,文官清流那该是最注重自家的清名的,合该不跟他们这些勋贵子弟来往才是啊。
“对,这就是我表弟,敬哥儿,以后你们谁都不许欺负他。”邹嘉木说道。
什么玩意?叶居敬越发沉默了,他怎么感觉跟自己在这儿聊天的这群人不是文官清流,而是一群山野莽夫。邹嘉木也不是要带他认识京城这些官宦子弟,而是带他认识绿林好汉。
“木哥儿你放心好了,我们哪敢啊,让我娘知道了,不得揍我。”
“就是,而且敬哥儿还有两个哥哥呢,我哥打不过的。”这人说完,还补充了一句道,“不过敬哥儿看着确实弱了点。”
这都叫什么话?叶居敬仿佛觉得,自己是不是没睡醒,这会儿自己是在什么聚义堂,再下一刻大家就该开始歃血为盟,当场结拜了。
文官家的公子少爷会如此?
好在邹嘉木在这会儿开口了,“都别闹。敬哥儿,我给你介绍一下。”
这前一句话是对着还在嚷嚷地那帮人说的,后面那句则是对着叶居敬说的。
“这个是宁国公府的老二,张扬”这是刚刚最先开口招呼邹嘉木的。
“这位是安国公家的,李力。”这是刚刚还嫌叶居敬弱鸡的那个。
原来这群才是勋贵子弟,叶居敬觉得自己猜出来了。这群人多半不是家中庶子,就是家中的次子,都是被家里安排好了,日后都是要走武将的路子的,所以说话行为也难免狂放些。
只是,叶居敬有些想不明白,既然这群是勋贵,那另一拨必然是文官清流了。
这年头,清流比世家更有钱,更喜欢张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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