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只留给林愿一个后背, 举着咖啡杯的手白皙修长、骨节分明，林愿略微瞧了一眼，便又将目光给收了回来。
贺鸣继续问着当时面试成功的细节, 林愿便讲给他听。
“其实面试的时候也没问他太多问题，只是问了我平时空闲时间多不多，说有时候公司的工作平时可能做不完, 下班后也会派发工作，要求我尽量随叫随到, 一定要能联系到人。”林愿轻声道：“我就跟老板说我平常空闲时间很多，有需要我的时候打个电话我就能到。”
“老板就很满意……”林愿又想了想：“不过他还问我有没有女朋友，我当时是觉得有点奇怪的。”
贺鸣顿了下：“嗯？”
身后接咖啡的越澜也留意去听, 咖啡都忘记关了，烫咖啡从杯子边缘往外流溢出来，直到滴到手背上，他依然浑然不觉。
“对, 是的。”林愿说：“他问我有没有女朋友，我说没有，然后呢他又说那就好, 我就问恋爱也会影响工作的录用吗？”
“老板说给他做秘书很忙的，恋爱的话会分心，一般恋爱的他都不会录用。”林愿道。
越澜捏着咖啡杯的手微微用力。
这样的理由倒也合理，贺鸣轻轻点点头：“无论如何还是恭喜你了愿愿, 明天就可以正式入职了。”
林愿笑了笑。
“嘶——”越澜这时才察觉到咖啡流到了手上，微皱起眉来。
贺鸣转过身去看向越澜, 瞥见咖啡从桌台上缓慢滴落下来, 越澜那握着杯子的手显然也已经接触到了烫咖啡。贺鸣恬静的脸色闪过一丝惊讶：“越澜，你的手……”
越澜低头望去, 手不慌不忙伸过去将咖啡机的开关关掉：“没事。”
林愿也望了过去，看见咖啡顺着流理台滴下来，连忙走过去拿起一边的抹布，在台上擦拭着。
贺鸣也去角落拿来了拖把，将地上的咖啡液拖干净。
余光看见林愿在一边站着看自己，于是越澜装模作样地将手放到水龙头下，轻轻地冲洗了一下。
等到越澜转过身来，贺鸣向林愿介绍着他的名字：“哦，对了，这位是越澜，是406号的住户。”
林愿朝对方轻轻点了点头，露出甜美的微笑：“你好，我叫林愿，是刚搬来的，我住在401号。”
越澜的神情仍有些淡漠，只是淡淡的回应着：“嗯，你好。”
“你的手还好吗？刚才应该烫到了吧。”林愿问。
越澜将手往后缩了缩：“嗯，没事，冲了下就好了。”
林愿便也不再多问。
三个人坐在餐厅的椅子上闲聊，越澜大部分时间却只是听着，静静地喝着杯里的咖啡。
贺鸣明显健谈一些，一直在和林愿主动寻找话题。
两人正在聊着，走廊里却有开门声音响起，接着便是一声询问：“请问是谭先生吗？这是您的外卖。”
被询问的男人道：“是，谢谢。”
男人接过外卖便准备回到屋内。
林愿好奇地眼睛投过去看了一眼，只一眼便被惊吓到。
那接外卖准备回房间的男人手里拎着足足有五六个外卖袋子，整个人拎着都有些费劲，几乎是抱着在胸前的。
用脚将房间轻轻踢开一条缝之后，人才走进去，再用脚将房门给一并关上。
林愿不由得好奇：“刚才出来拿外卖的那个房客，是和别人一起合租的吗？”
越澜微微抬眼，瞥了眼林愿：“他是大食量主播，专门靠直播吃饭挣钱的，那些外卖是他一个人的饭。”
林愿点头：“哦，原来是这样……”
不过想到刚才那个男人瘦削的背影，仍然觉得有些不可思议。
吃那么多……却长得那么瘦吗？
林愿还在思索，刚才拿外卖的男人此时又从房间里走了出来，走到餐厅，来到冰箱前面，打开冰箱拿出来自己提前冰镇好的饮料。
大概7瓶2L左右的饮料，同样抱在胸前，用手肘再将冰箱门关上。
经过三人的时候，男人还打了个招呼：“我回屋吃饭去了。”
贺鸣和林愿应了一声，越澜则仍是低垂着眉眼没吭声。
林愿看着他怀里拿的饮料，不由觉得这样未免也太过了。
就算是大胃王主播，一顿一口气喝这么多瓶饮料，长此以往对身体也不好。
贺鸣似乎看出了他的担忧：“没事的，他这样已经很久了，不用担心他的。”
贴心的安慰之余，还将手搭在林愿肩膀上。
一直低着头的越澜此时抬起眼，目光落在贺鸣搭在林愿肩膀上的手上。
贺鸣察觉到他目光里的暗示，无奈的无声苦笑一声，将手迅速放了下来。
林愿感觉到他的手的凉意，似乎就像是失温了似的。但刚准备侧头看去的时候，贺鸣就已经把手给拿开了。
林愿叹了口气：“但愿吧，为了赚钱吃坏身体可不好。”
*
这天晚上，林愿依旧在睡前的时候那个时间点，再度听到隔壁传来的欢爱声音。
一如昨天一样，今天的动静依然猛烈，并且依旧持续了很长时间。
林愿铁青着脸直挺挺躺在床上，戴上耳机努力隔绝声音，一边在手机上打开淘宝，浏览着售卖隔音耳塞的店铺，最终在货比三家之后选择了性价比最高的一款，购买后将手机放到一边去。
委婉提醒别人做不来，林愿觉得自己买耳塞更好些。
万一因为自己去找对方理论，搞得邻里关系不和睦就不好了。林愿并不想刚搬进新环境，就和隔壁房客起冲突。
或许想法有些包子，但是这毕竟是个存在怪物的世界。
林愿觉得小心点没错。
翌日，林愿早早起了床，拿出了昨天下午去商场购买的西装，穿戴整齐准备去上班。
林愿从镜子中看着自己穿西装的模样，略微有些陌生。
将房门锁好后，林愿走到餐厅来接水。
越澜正在餐厅坐着，面前摆着煎好的鸡蛋以及面包片，旁边搁着一杯热牛奶。
“早啊。”林愿跟他问着好。
越澜道：“早。”目光不着痕迹地上下打量着穿着西装的林愿。
林愿刚接完水，公文包中的手机便响了。
是陌生的号码。他接起来：“喂？”
那头的男声有些冷漠：“林愿对吗？”
“哦，对，我是林愿，您是？”林愿问。
“我是环峰科技人事部的，今早刚接到通知，你的录用被取消了。”对方传达着消息。
林愿说：“啊？”
“我可以问一下理由是什么吗？”
对方道：“你的资历不符合我们的录用标准，我们综合对比后，最终决定撤销录用，抱歉。”
话毕，对方便将电话挂了。
林愿听出来这是昨天那个人事部经理。
回想起昨天离开那家公司的时候，人事部经理还对自己满脸笑容，今天便是这么一副冷漠的态度。
也不知是发生了什么……
实在是过于奇怪了。
林愿咬紧唇，握着手机的手滑下来。
一旁的越澜缓缓转过头来：“怎么了？发生什么了？”
林愿语气有些低落：“我……我的录用被取消了。”
越澜顿了下，咬了口盘中的吐司又问道：“为什么？”
林愿说：“不知道……忽然就告诉我不用去了。”
“唉，今天又得出门去找新工作。”林愿感到头痛。
越澜道：“说不定今天你会找到更好的工作，往好的地方想。”
林愿道：“谢谢你，希望吧。”
虽然希望不大。
原主设定文凭不高，现在这个社会找工作又这么难，昨天那份工作属于待遇十分好的那种了。
林愿说完便走了，跟越澜说了声：“我出门了。”
越澜淡淡的嗯了声。
林愿转过身穿过走廊，出了家门。
越澜看着他离去的方向，嚼着口中的吐司，不过一会儿，嘴角忽地诡异翘起。
*
林愿出了家门后，在大街上有些茫然。
看着招聘网站上环峰科技重新被挂上的招聘启事，心里别提多难受了。
如果一切顺利，自己今天就成功入职了，这则新的招聘启事也就不会出现在网上了。
漫无目的地在外面呆了一上午，在咖啡厅坐着的时候浏览着各大招聘网站，也没找到合适的职位。
最终还是决定回家了。
林愿和姜延是差不多一前一后回到家里的。
姜延出门买了些动物饲料，他养的小宠物食物快不够用了。
林愿回来的时候，他正巧刚往房间的各个食盆里添完水和食物，出来在公共区域客厅的沙发上坐着。
林愿将路边买的菜放进冰箱里，准备简单煮个面条来吃。
或许是林愿有心事，他并没察觉到沙发上坐着姜延，将东西放完后便回屋了。
姜延看着他失魂落魄的侧脸，察觉到了不对劲。
目光随着林愿朝走廊延伸过去的时候，越澜从餐厅中走出来，也看了眼似乎情绪不太对的林愿。
姜延说：“他不是今天该去上班的吗？怎么这么早回来？”
姜延是从贺鸣那里得知的消息。
越澜坐在餐厅椅子上：“他被辞了，公司通知他不用去了。”
姜延皱眉：“嗯？怎么回事？”
越澜表情淡淡的，不以为意的模样：“谁知道？或许本来就搞错了。”
姜延睨了他一眼，半晌后意识到什么：“你搞的鬼？”
越澜如此淡定的反应，过于反常了。
越澜低着眼看着手机：“对，是我。”
姜延站起身来：“他好不容易才找到工作，你干嘛捣乱？”
越澜眸子都懒得抬：“我去看了他们的招聘启事，那家公司老总招的是男秘书，明确要求业务能力必须十分优秀，且有工作经验。”
“林愿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什么工作经历都没有，甚至专业都不对口，却被老板亲自叫过去面试录用上了，不觉得有猫腻吗？”
“或许是看中了他的工作潜力。”姜延道。
越澜斜了他一眼。
姜延自己都觉得有点荒唐，便有些尴尬的噤声了：“所以你调查过了，真的有问题？”
越澜道：“对，有问题。那家公司老总四五十岁了，有特殊癖好，喜欢玩漂亮小男生，上一个刚给玩残了，赔了十几万打发走了。”
姜延“嘶”了一声。
越澜昨天在餐厅的时候便觉得不对劲，后来便立即去查了林愿被录用的公司的背景，查到了那家公司近半年频繁地在招年轻男秘书，并且大多都是涉世未深刚毕业的男大学生。
深入调查过后，越澜查到之前曾有一个任职过这个岗位又离开公司的青年找媒体曝光过某些事，但却被压了下来。
查到了那些被“澄清”过的新闻，越澜便明白了。
于是晚上的时候找到了那家公司老板的小区，特意在停车场等着他。
越澜以林愿朋友的身份警告他辞退林愿，不然就曝光一切。
对方显然不愿意多惹麻烦，第二天便通知辞退林愿了。
虽然越澜做的事没问题，但是对于毫不知情的林愿来讲，无疑是会觉得失落的。
姜延想到刚才林愿闷闷不乐的模样，有些担忧。
准备回到房间的时候，恰巧林愿从走廊经过，姜延便叫住他：“愿愿，要不要进我房间坐一会儿？”
林愿本是打算去煮面条的，不过这会儿也确实没什么胃口。听见姜延这么说，他点点头：“好啊。”
姜延打开房门，邀请林愿进来。
林愿走进来后，看着房间里的场景，眸中闪过惊讶。
满满小半个房间的宠物，各种各样的动物都有。简直像个小型动物园……
“这些都是我养的宠物。”姜延向他解释道。
只见姜延吹了个口哨，给了个暗号，一只听话的鹦鹉便从敞开的笼中飞过来，围着林愿飞着。
林愿不着痕迹的退后了一步。
姜延见他有些害怕，笑着道：“没事的，它在对你示好，放轻松就好。”
转眼间，那鹦鹉便落在林愿肩上，灵动地瞧着林愿看。
林愿试着拿手摸了下鹦鹉，鹦鹉也不躲，反而在他的肩膀上原地转了个圈，模样可爱极了。
林愿被逗笑了：“好可爱……”
姜延见他笑开，心情也愉悦起来：“喜欢小猫咪吗？”
林愿点点头：“小猫咪最可爱了。”
姜延领着他过来，冲着角落的猫咪招招手，那在地板上本懒懒躺着的小猫咪便走过来，主动蹭着林愿的掌心。
“好乖啊……”林愿微笑道，拿手摸了摸猫咪柔软的脑袋。
姜延道：“它们都很乖，你可以跟别的再互动试试。”
“比如这只大鹅。”他指了指一旁呆头呆脑的白鹅。
林愿愣了下。
他确实是第一次见养鹅当宠物的。
姜延说：“它可以听懂你的指令哦。”
林愿看向白鹅：“真的吗？”
姜延说：“你可以试试。”
林愿于是冲大鹅挥挥手：“小家伙，过来。”
那大鹅便真的迈着步伐走了过来，姿势有些滑稽，逗得林愿又是一笑。
姜延给林愿手里放了几颗饲料，示意林愿可以试着投喂。
对于鹅，林愿还是比较陌生的。
平常撸过猫，逗过狗，但属实没和鹅玩过。
于是他有些生涩地将手中的谷物投给面前的白鹅，投的位置虽有些歪，但白鹅仰起脖子主动伸了过去，将他投来的食物吃进嘴里。
仿佛通灵性一般。
甚至还主动过来要着食物，林愿摊开手掌，任白鹅将手中的食物啄走。
尖嘴啄着掌心，微微的痒，但并不痛。
等到全都投喂完了，白鹅还扑腾了两下翅膀，像是表达开心似的。
姜延道：“我没骗你吧？它们是不是都很乖？”
林愿惊喜的看着姜延：“你是怎么做到的？它们为什么都这么听话？”
姜延摸了摸鼻尖，笑着道：“这或许就是我的天赋吧。”
林愿左右看着房间里的动物：“真的很厉害，你这里都能开小型动物园了。”
“而且我看它们也都不乱叫，你的房间里也都很整齐，还没什么异味。”林愿觉得简直神奇极了。
姜延笑笑：“是我训练的好。”
林愿逗弄着房间里的宠物，过了会儿，注意到房间角落里有一只孤零零的仓鼠在笼子里。
房间里这么多宠物，唯独它是被关在笼子里的，这不禁让林愿感到有点好奇。
他走过去：“诶？怎么只有这只小仓鼠在笼子里呢？”
姜延跟在他身后，也看了过去：“哦，那只仓鼠啊。它是新来的，还不太听话，所以暂时在笼子里关着。”
林愿站在笼子前，蹲下身子，看着这只纯白色的金丝熊：“看着颜值好高……”
那只笼子里的仓鼠本有些恹恹的，但看到林愿却忽地起身，从笼子角落爬过来，小眼睛盯着林愿看。
由于模样可爱，他盯着林愿的样子在林愿眼中，是一种示好。
他好奇地伸出手，想通过笼子的缝隙摸一摸仓鼠的脑袋。
仓鼠却瞬间从原地跳了起来，朝着林愿尖叫一声，冲着林愿的手扑过来。
身后的姜延眼神一暗，忙将林愿的身子抱过来，查看着林愿的手指：“没事吧？”
林愿垂眸看着手指：“没事，差一点就咬到我了，还好我手撤得快。”
姜延的手仍放在林愿腰上，头侧过去瞪了一眼那伤人未果的仓鼠：“这只仓鼠看来还是不太乖，得多关几天。”
林愿看过去，那仓鼠似乎对他格外有敌意似的，仍然在瞪着他，冲他咧着牙叫喊。
虽然声音不大，而且听起来有些萌，不过样子透露出明显的攻击性。
林愿道：“它好像不太喜欢我。”
姜延看向他：“他对谁都这样，别多想。”
林愿也看向姜延，他这时才反应过来姜延离他过于近了，而且手还在搂着他的腰。
林愿瞬间脸有些热，身子往后退了下。
姜延顺势将手松开。
他重新回到笼子前，俯身看着笼中的仓鼠：“等到什么时候它不会乱叫伤人了，再放它出来。”
林愿看着它：“确实有些吓人，小家伙可能还需要适应几天。”
姜延笑了笑，没吱声。
两人坐下来，林愿问他：“姜延，你怎么养这么多宠物？我看你的房间都快要被挤满了。”
姜延说：“我的职业其实是一名训宠师。”
林愿看向他：“训宠师？”
姜延点点头。
“训宠师最有成就的时刻估计就是把宠物训练的听话的时候，我享受于驯服它们的时刻，所以不知不觉就养了这么多了。”
他看着房间里井井有条做着各自事情的宠物们，嘴角浮起一丝笑。
林愿看了他一眼，又将目光落在房间的宠物身上。
不知怎么的，觉得这场景有些诡异。
连带着刚才姜延说的话，都让他觉得有些诡异。
姜延说到“享受驯服时刻”这句话的时候，嘴边似乎浮现出了耐人寻味的笑容。
林愿不敢再深想，笑着和姜延聊起了别的。
过了会儿，才找了个借口出了姜延的房间。
*
半夜十点，没有睡意且心情烦闷的林愿从房间里走出来，顺着楼道的楼梯走到天台，手里还拿了两罐啤酒。
林愿想在天台上吹吹风。
打开天台的门，走进天台的时候，却发现天台前赫然站着一个男人。
林愿愣了下，不知道是否该要继续过去。
兀自站在原地的男人却仿佛感知到了林愿的目光，恰好回过头来，表情仍是淡漠的：“林愿？”
借着月光，林愿才发觉眼前的男人竟是越澜。
他松了口气，走了过去，走近越澜。
越澜看了一眼他手里的啤酒：“睡不着？”
林愿点点头，靠在天台的栏杆前，将手撑在栏杆上，开了一罐啤酒。
越澜手伸过来：“也给我来一罐。”
林愿于是就将手里的另一罐啤酒递给他。
越澜问道：“今天去找新工作进展怎么样？”
林愿道：“没什么进展。”
越澜看着他的脸色，有些愧疚。想说什么来安慰林愿，可是木讷的他却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他以为林愿是因为工作丢了而心里烦闷，殊不知林愿其实正在因为另一件事而心烦……
每到夜里这个时间点，隔壁就会开始叫.床，林愿今天索性提前出来了。
耳塞还没到，这几天估计还得继续忍耐。
就在越澜皱着眉兀自在纠结该安慰什么话的时候，却听林愿问：“越澜……你，有没有听到402房间晚上的动静呀？”
第62章 心机猫咪
越澜正在出神想该要说什么, 这时听见林愿倏地问起别的话题，一时没反应过来，脸转过来：“嗯？方琛的房间吗？怎么了？”
隔壁的房客名字原来叫方琛。
林愿脸一热, 硬着头皮又轻声问了一遍。
这下子心神静下来的越澜听清了，眉头微微地皱了一瞬，而后又舒展开, 看向林愿的脸颊：“你是指什么样的动静呢？”
林愿咽了口唾沫，这让他怎么说出口？
实话实说的话实在过于羞耻了。
看了眼越澜盯着自己等待回答的眼神, 林愿还是将目光转开：“就是有点高亢的……人声……”
越澜看着林愿，瞳孔略微转动了下，看起来像是认真思索了一下, 而后回答：“我没听到。”
林愿不知怎么的面色有些失落。因为他原本想的是，如果他隔壁的方琛影响到了更多的人，他就可以拉着大家一起去找方琛去理论了。
鉴于人多施压，方琛也肯定会有所收敛。
可是……似乎那难以启齿的声音只影响到了住在隔壁的自己而已。
或许是因为他和方琛只隔着一堵墙, 因此听到的声音会更清晰。
林愿转而间又想到些什么，那么距离在方琛另一侧房间住着的403房客肯定也深受叨扰才对。
或许他应该去问的是403的房客，而并非住在406的越澜, 林愿想道。
越澜看到林愿低下头面色不好的模样，心里的愧疚再次加深了。
但他别无他法，在这件事上他需要掩护同类，也要给方琛打掩护。
不能让林愿看出太多异常出来。
林愿再度问道：“越澜, 方琛是不是有一个很恩爱的男朋友？”
每晚听到的男人声音都不同，因此林愿对这个问题是有些好奇的。
方琛是不是每天都换床伴？
越澜露出稍显疑惑的神色：“男朋友？我没见过方琛带陌生男人回来过, 他已经一个人在这里住了很久了。”
“或许有吧, 只是我没见到过，我平常跟他来往也不算多。”越澜最后给出了一个比较模棱两可的回答。
林愿没能从越澜这里得到有用的信息, 扁了扁嘴：“好吧。”
而后抬起啤酒罐放在嘴边喝了一口，发出舒服的喟叹。
啤酒液体从唇间滑落至喉咙深处，白皙无暇的脖颈正中央，喉结上下滚动。
越澜忍不住目光打量过去。
林愿的皮肤很白，白到几乎快要透明，颈间的血管脉络透过皮肤明晰可见，空气寂静下来的时候，越澜甚至能听见林愿血管中血液汩汩流过的声音，仿佛在无声地邀请他凑过去咬断脖子，喝一口他的鲜血。
越澜的意识渐渐有些迷蒙，手里喝了一半的啤酒罐捏在掌心，都快捏扁了但却丝毫没察觉到，怔怔盯着林愿的侧颈，无法挪开眼神。
而就在这时，林愿盯着手中的手机，嘟囔道：“方谭市又有人失踪了……”
“最近失踪案有点多啊。”林愿的手指上下滑动着手机屏幕，阅览着手机上的新闻。
越澜的心神被林愿突如其来的话语唤醒，他看着自己被啤酒液浸湿的手掌，连忙将啤酒罐交换到左手，背到身后去，不让林愿发现。
接着将身子微微凑过去，看着林愿手中的手机屏幕：“谁失踪了？”
林愿将手机上的照片放大，看着照片上的男人，瞳孔蓦地瞪大：“这个人——我好像认识。”
“嗯？你认识？”越澜道。
林愿扭过头来，看一眼越澜，继续道：“对，之前见过。是出了地铁站回家路上看见的，他是个酒鬼，当众殴打他的妻子和孩子，很多人都在拦他，他最后甚至还掏了刀子要伤人，幸亏当时姜延在。”
“最后那个人被制服送进警察局了，然后今天家人去报案，说他昨晚失踪了……”林愿道：“然后方谭警方就把这起失踪案跟这段时间频发的失踪案件列到一起了，各大软件都登了相关的新闻。”
越澜听林愿说完，不以为意：“又是一个人渣么？像他这样的人失踪了也是活该吧，趁早死了得了。”
林愿看了他一眼，听他继续说：“他死了，那么他的妻子和孩子心里就能安生了，这个社会还能少一个底层的潜在罪犯。”
“不是很好的事吗？”越澜轻笑道。
虽然话说的毒了些，但的确没说错。林愿看着嘴角微微翘起的越澜，沉思了一瞬。
即便是私下里表达着自己的价值观，越澜视生命如草芥的态度也让人有些恐惧了。
他说“不如趁早去死”的时候甚至不加任何思考，仿佛如果那个男人在他面前，他就会……毫不犹豫地把他杀掉一般。
话毕的越澜再度将头扭过来，看向林愿的眼神里恢复了平日的清冷沉静，瞳孔竟略带了一丝澄澈，人畜无害的样子仿佛和刚才用言语审判失踪男人的越澜，是两个人。
竟给林愿一种莫名的感觉，就好像刚才的话，不是从他嘴里说出来的一样……
越澜冲他又笑了笑：“还是不聊这些事了，总让人心里不畅快，聊些别的好了。”
“愿愿，我最近也会帮你留意工作岗位，如果有合适的岗位我推荐给你。”越澜道：“你先别着急。”
林愿点头，笑笑说：“好，不着急。”
不知道怎么的，这栋房子中的房客无论外貌多么俊秀端正，都给林愿一种古怪诡异的感觉。
但是光从表面上，又很难去分辨这种吊诡的感觉缘何而来。
*
林愿从天台上和越澜一起走下楼梯，回到了房子中，两人互道了晚安。
简单的洗漱后，回到了床上，耳朵留意去听，今晚竟没传来那令人烦扰的旖旎声音。
他心里正松了一口气，想说会不会是方琛意识到自己打扰到了别人，所以有所收敛。
正准备看一下手机上招聘软件的信息就睡觉的时候，却在此时听见隔壁再度传来咿咿呀呀的叫唤声。
林愿脸色顿时垮下来，捏紧手机，再也无心留意手机上的内容，气恼地将手机扔到枕头一侧。接而将耳机戴到耳朵里，随机播放一首摇滚歌单，声音放大到足够遮挡隔壁的叫唤声，才闭上眼努力进入梦乡。
不过一会儿，耳边不断循环着震耳欲聋的摇滚音乐，逐渐睡着。
林愿刚睡着没多久，走廊中404房间的门倏然被打开，门里走出一个面容精致的高大男人，他轻手轻脚穿过403、402房间，来到林愿所在的401房。
接着轻巧地便将锁着的门打开，人闪了进去。
房间里橘黄色的灯光洒满室内，床上静静躺着的男人侧着身，身子微微蜷缩在一起，恬静的侧颜看起来十分温柔乖巧。
祁枫笑了笑：“愿愿一个人睡还会怕黑呢……”
说完后，轻步走到林愿床前，坐在林愿的床侧，手轻柔悬空做着抚摸林愿脸颊的姿势。看了眼他耳廓上戴的黑色耳机，试图拿掉，但却怕惊扰到林愿，因此而作罢。
“我陪你睡你就不会害怕了，愿愿。”祁枫轻轻道。
话毕，高大的男人瞬间便消失不见了，幻化成一只床边依偎在床脚的橘色小猫咪，抬起脑袋来朝床上的人喵了一声，接着从床脚弹跳到床上，一步步走到林愿的胸前那侧，柔软的身体趴了下来，趴在林愿胸前的位置。
林愿在睡梦中睡得香甜，加上戴着耳机听着耳机里的音乐，因此毫无所觉。
反而在睡梦中rua到胸前毛茸茸的物什，还觉得很舒服，将猫咪顺势搂紧了，搂在怀里。
被林愿抱紧的祁枫心里满足极了，能靠近着林愿他就觉得心里特别幸福了。
林愿搬来的那一天，他就在房间里偷偷看着，只不过那几天正处于发情期，并且还没有好的抑制手段，因此才没出来搭话，怕自己禁不住失态。
好不容易过了那两天，等到半夜祁枫就忍不住偷偷溜出来了，过来看看林愿。
一见到就忍不住想亲亲抱抱，祁枫猜是自己发情的劲儿还没过，幻化成小猫咪会好一点，毕竟这么小的体型，他也没法对林愿做些什么了。
事实是，他高估了自己的自制力。
*
林愿凌晨睡觉的时候隐隐约约觉得胸前闷闷的，仿佛有只什么物体在胸前卧着。
他迷迷蒙蒙地想难道又是鬼压床了吗？由于好不容易像今晚睡得这么香，林愿也不想睁眼过早醒来，于是皱着眉闭眼兀自将手伸到胸前捞了一下。
捞到毛茸茸手感极好的物体，以为是房间里的毛绒娃娃，便拿来夹在腿间。
可却感觉到那毛绒玩偶在腿间还会自己动，闹得他大腿间直痒痒。
只好又将毛绒玩具抓起来放到一边，身体侧过去，想睡的安稳一些。
迷蒙间又再度睡去，丝毫不知床上的橘色小猫咪从枕头上轻脚爬到他正面那侧，定定望着他的眼睛，不知在想些什么。
清晨。林愿是在一阵异样的感觉中醒来的。
既冷又刺激，自己的上半身似乎是裸露在空气中的。
林愿皱着眉揉眼，定睛看着眼前趴在自己胸口上的小猫咪：“这哪里来的小家伙……”
转而想到自己昨晚一直摸到床上有毛茸茸的物体，自己还以为是鬼压床出现幻觉了，原来竟是这就是这只小猫咪吗？
还没等他深想，便感觉到不对劲，小猫咪垂着可爱的脑袋，似乎正在……
咬他的胸口？
林愿皱着漂亮的眉，上半身微微坐起：“喂，你在干什么？”
右手顺势伸过去，攥住猫咪命运的后脖颈将它轻巧地拎了起来。
猫咪似乎还没反应过来，嘴里仍叼着刚才那好吃的东西。
林愿吃痛地哎呦一声：“我又不是你妈妈，你干什么？松开!”
林愿作势要抬左手去拍，小猫咪才将嘴松开。
林愿垂眸看去，胸口上已经红了一片。
气恼地看了眼床上的那只小猫，瞪了它一眼。
小猫无辜地朝他喵地叫了一声，仿佛在说：不怪我呀，我还没断奶呢。
小家伙颜值还是没得说的，林愿再生气也顶不住猫咪叫的一声，瞬间心便被萌化了。
摸了摸小橘猫的脑袋，又逗了逗它的小下巴，橘猫眯着眼一脸享受的模样，任林愿摆弄。
林愿忍不住也笑了，环视四周看向橘猫：“你是从哪里进来的？”
“我的门、窗都是紧闭的呀。”林愿有点疑惑，不知道这小猫咪是从哪里进来跑到他床上来的。
检查了下门，还是锁着的。
窗户也是关着的。
林愿瞬间想到了姜延，姜延的房间里养了那么多宠物，会不会是从他房间里跑出来的。
他抱起来床上一直盯着他看的小橘猫：“咪咪，你是从哪里溜进来的？”
“是不是405号房？”他看着小橘猫绿色的瞳孔。
小橘猫不言不语，没有喵喵叫。
林愿又问：“不是？”
小橘猫立刻喵了一声，像是回应着林愿。
“那你是楼里别人家的小猫吗？”林愿揉了揉橘猫的柔软脸颊：“身上这么干净，肯定是家养跑出来的。”
“我要不带你去楼道里敲门问问你是哪家的？你的主人一定急坏了。”林愿猜小奶猫一定是从窗户里爬进自己房间的。至于为什么窗户紧闭着，他就懒得去想了。
小猫连忙喵喵叫了好几声，让林愿分不清是什么意思，是在应着好呢，还是在拒绝他的提议呢？
“咪咪，你饿不饿？要不然我先带你吃顿饭，再带你下楼去找你的主人？”林愿看着掌心中的奶猫。
橘猫“喵”地柔柔叫了一声。
林愿笑了下，眉眼弯弯：“那我就当你答应了。”
林愿在房间内洗漱完后，便抱着小猫走出了房间，来到了餐厅，准备弄些羊奶粉来给他喝。
不过他自己这里没有羊奶粉，得问问别的房客有没有。
姜延养了那么多宠物，他那里一定有。
餐厅里，姜延正好在，除了姜延外，越澜和贺鸣也在。
看到林愿自拐角处迎面走来，大家的目光全都定格了过去，柔和的神情在望见林愿怀中的小猫时，顿时垮了下来。
林愿自然是没发觉的，他快步走向餐厅里坐着的姜延，微笑道：“姜延，这只猫是从你房间里跑出来的吗？”
姜延看着他怀里的猫，表情说不出来的古怪，抬头看向林愿：“不是。”
林愿笑了下：“今天早上这只小奶猫忽然跑进我房间里，我猜可能是从楼下溜上来的，感觉小家伙好像饿坏了，一直在喵喵叫，你那里有羊奶粉吗？我给它泡一点。”
姜延僵硬地站起身：“有，就在餐厅橱柜里放着，我给你去拿。”
越澜的表情也不怎么好，盯着林愿怀里的那只可爱奶猫，光凭视线就想给猫身上望出个洞来似的。
小橘猫仿佛感知到了越澜不善的视线，扭过身来朝他喵地叫了一声。
声音轻轻软软的。
林愿也随之看向越澜：“它很可爱，对吧？”
越澜嘴角抽了下，挤出一个笑来：“还行吧。”
说完又瞪了橘猫一眼。
这祁枫真是别太狡猾了。
难道想以此取得林愿的好感不成？
关键……林愿好像还确实挺吃这一套。越澜看了一眼林愿那还没放下来过的微扬的唇角，心里莫名其妙的生气。
贺鸣倒是很善于遮掩情绪，纵使知道祁枫用了把戏来接近林愿，但也只是装作不知道，淡笑着和林愿聊着天，还说一会儿陪他一起到楼下去问猫主人。
姜延帮林愿从柜中拿出来了羊奶粉，又帮他用温水冲泡开，林愿将小奶猫放在桌上，看它乖巧伸舌舔着盘中的羊奶粉，心里柔软的一塌糊涂。
越澜实在看不下去，起身去厨房去做早餐了。
吐司刚放进机器里，方琛便也来了餐厅，顺手坐在沙发上，和越澜打了声招呼：“越澜，帮我也做一份三明治，谢谢。”
话毕目光落在桌上小口舔羊奶的小猫身上，眼神也有些古怪。
越澜余光瞥了外头的方琛一眼，没说话。过了半晌，又拿了两片面包片扔进三明治机里。
要不是他现在的确不想看那只猫，他压根不会搭理方琛的要求。
“贺鸣，过来帮我煎一下培根。”越澜头没回，叫了一声。
贺鸣站起来：“好。”
贺鸣刚走到厨房里，谭洛便也起床来到餐厅里了。
他鲜少早起，由于做主播他的作息并不太规律。
不过今天属实是因为听见餐厅里动静热闹。
贺鸣见谭洛也起床了，索性也主张把他的早餐也给做上。
此时小猫已快将盘中的羊奶舔完了。
林愿这才抬起头来，望见谭洛和方琛都来了，而且都坐在沙发上，目光正看着桌上的小猫。
于是道：“是不是还有三个房客没起床？要不要把他们的早餐也做上？”
自从他来还没正式和大家一起见过，这次是个不错的机会。
姜延道：“尚予和柳然应该已经醒了。”
林愿头侧过去问姜延：“尚予是……哪个房间的？”
姜延道：“尚予是409的，柳然是403的。”
柳然是403的？
那岂不就是方琛隔壁的那间房。
林愿道：“哦哦，那我看小猫喝完奶之后去叫他们起来吧。”
姜延道：“嗯，行，我再通知贺鸣再多做两份三明治。”
小橘猫不久便喝完了羊奶，林愿摸着它的脑袋：“乖。”
橘猫伏到他掌心里，亲密地舔着他的手掌心，惹得林愿有些痒，手躲了一下。
姜延眼底颜色越来越暗，压抑着上前将那只猫赶走的想法。
林愿站起身来：“我去叫他们。”
还没走出餐厅，林愿又想起来什么：“诶？不对，还有一个房客呢，我都忘了问了。”
方琛顺势说道：“祁枫？祁枫不就在这里吗。”
他的目光落在那只橘猫上。
在场的人都愣了下。
林愿也怔住：“啊？在哪里？”
姜延反应地快，忙接过话来：“祁枫他在卫生间，还没出来。”
林愿这才明白，点了点头：“原来是这样。”
说完后，便转身去走廊里叫另两个房客了。
林愿刚走，餐厅里立马开始鸡飞狗跳起来。
姜延和方琛站起来就要去抓橘猫，还好橘猫反应的快，立马从桌上跳下来，接着幻化回了人形，变回平常示人的祁枫的模样。
祁枫笑着拍了拍衣服上的猫毛：“你们干嘛？一副想打死我的模样……小心让愿愿看到了，没看到他刚才有多宝贝我吗？”
姜延脸色铁青，望着祁枫：“祁枫，我警告你，以后这种事情你少做，我怕他起疑心，如果他跑了我们怎么办？”
祁枫笑笑，拉开餐厅的椅子坐下来：“我看你是嫉妒了吧，他昨晚可是搂我睡觉了，很亲密的那种哦。”
姜延脸色一变，语气沉下来：“祁枫，我他妈没跟你开玩笑。”
谭洛也阴阳怪气的笑了声：“祁枫，你是真不怕越澜发火啊。”
祁枫摊摊手：“小猫咪能有什么坏心思呢。”
林愿这边先是走到了403房门口，刚要敲门，门里的人便走了出来，男人显然没想到出门便能碰到林愿，脸上有些意外，微笑道：“你好，我是柳然。”
“我叫林愿。”林愿笑了下：“一起来吃早饭吧，已经快好了。”
柳然道了声好。
叫完柳然，林愿又去409去叫尚予。
敲了三下门，尚予才来开门，只不过只开了一条缝，露出来上半身和清秀脸孔来：“什么事？”
林愿道：“你好，我是这几天新搬来的房客，我叫林愿。”
“要来一起吃早饭吗？大家都在哦。”他笑笑，笑容甜美。
尚予愣了下，呆滞地看着青年的微笑，随即轻声应道：“嗯，你们稍等我下，我马上就来。”
随即将门关上，回到屋内。
林愿在门口站了会儿，觉得尚予应该是还需要洗漱换衣服才能出来，便不再等了，回到餐厅。
刚走回餐厅，左望右望，却找不见了刚才的小橘猫。
林愿皱眉看了眼桌子下面，仍然没有小猫的踪影：“那只小猫咪呢？”
“哦，刚才你刚走，它就顺着餐厅跑到那边卫生间，然后从开着的窗户往外跑出去了。”方琛道：“我看那边外面有个窗台，应该是窗台顺着爬到楼下人家那里去了。”
第63章 温柔竹马
林愿狐疑地看了沙发上的方琛一眼, 自己才走了十分钟不到，粘人的小橘猫就这么从卫生间窗台跳出去了？
抬起头的时候才察觉到方琛身边坐着个陌生男人，穿着橘色的毛衣, 面孔正对着他浅浅微笑。
那男人的相貌是典型的猫系颜，丹凤眼狭长灵动，略微带些笑意, 莫名带了些慵懒迷离的意味。
林愿略微愣了下，总觉得这男人面相有点眼熟, 可又说不清从哪里见过了。
“我是祁枫。”正在他想问的时候，祁枫先行开口了。
林愿礼貌性笑了下：“你好，我是新搬来的林愿。”
祁枫也笑了下, 指了指卫生间的门：“我刚才也看到了，那只猫正好趁我打开门进去的，一溜烟就跑出去了。”
“我猜可能是楼下的猫，只是来串个门而已, 应该不用担心它的啦。”祁枫道。
即便听祁枫这么说，林愿也依旧走到卫生间，透过窗户朝下面看了一下, 确定小猫没有摔在下面哪处，才安心地将窗户拉上。
或许橘猫真的回到自己的家里去了吧。
林愿将刚才给奶猫喝羊奶的盘子收起来，接着走到流理台，打开水龙头简单地清洗了下。
刚将盘子收起来, 尚予便从走廊拐角走了过来：“大家早上好。”
林愿略微回头望了眼。两个人目光对视，尚予轻轻冲林愿笑了下, 笑容略有点不自在。
尚予很少出门, 主要是因为他还没能控制好自己的……肢体。
要是让林愿看到自己的真貌，肯定会被吓到的。
林愿也冲尚予笑了下, 趁着尚予回过身的时候打量了下他。
才发现他下半身穿着一条长到拖地的裤子，让人看不到脚。
而那裤子也异常肥大，给人一种内里空空荡荡的感觉。
尚予转过了身，林愿也连忙转开了眼神。
总盯着别人看总归是不礼貌的。
厨房里忙碌的越澜和贺鸣此时走出来，一人手中拿着好几个盘子。
贺鸣见人齐了，微笑道：“可以开始吃早餐了。”
越澜瞥见餐厅里那只碍眼的奶猫不见了，于是视线落在沙发坐着的祁枫身上，用眼神剜了他一刀。
祁枫自然也感知到了越澜的眼神，和他对视一眼，摸了摸鼻尖，不自然的笑笑，接着视线移开，试图转移话题：“越澜做的？第一次见越澜下厨。”
越澜淡淡道：“贺鸣做的，我打下手。”
声线冷冷的。
林愿也没察觉到越澜的情绪不对劲，在他眼里越澜一贯是这副淡漠模样。
况且这栋房子里，大家也都各有各的奇怪。在这样的环境生活久了，竟也有些适应了。
他看向祁枫还有贺鸣。
到现在为止，最正常的似乎只有这两个人而已了。
贺鸣煎的鸡蛋略微夹生，鸡肉也似乎没完全熟透，上面并没撒调料，散发着食物原本的味道。往常林愿只会觉得味道淡，但不知为何这次吃起来竟觉得意外好吃。
*
林愿找了几日的工作都没再有眉目，直到这日接到来自老友的电话。
“喂？愿愿。”电话那头，男人的声音醇厚好听。
林愿怔了一下，看了眼手机屏幕上的名字——尹佩。
【尹佩是谁？】
【跟你从小一起长大的邻居家哥哥，小学和中学比你大两级。小时候你们总一起搭伴回家，关系很好。】
【不过尹佩自高三的时候，念到中半时期就辍学了，还跟家人大吵了一架，从此离家而去，至今都没再和家人有过联系，一直都在外独立一人生活。】
【虽然你们不再是邻居，但你仍然喜欢粘着他，要了他的联系方式，经常和以前一样约他出来玩，但随着你去外市念大学开始，你们联系的越来越少，关系比起以前有些疏远了。】
【明白了，许久没联系但以前很亲昵的竹马哥哥。】
“尹佩哥哥。”林愿乖巧地应道。
电话那头的男人怔了声，随即又是一笑：“还是这么爱撒娇。”
林愿也笑了声：“尹哥哥给我打电话是有什么事？”
“愿愿，最近工作太忙了，忽然想起来你是今年7月份毕业，是不是已经回来方谭了？”尹佩道。
林愿说：“上周回来的，已经有一周多了呢。”
“开始找工作了吗？”尹佩问道。
“在找呢，还没找到。”林愿回道：“现在找工作好难啊，应届生居然都找不到工作了。”
尹佩笑了下：“是这样的，现在就业形势不明朗。”
“尹哥哥你现在呢？在做什么呢？”林愿问道。
尹佩说：“去年底找了份文员的工作，现在一直在这家公司待着呢。”
林愿应了一声。
尹佩道：“愿愿，我朋友的爸爸开了家公司，如果你要是实在找不到工作，可以先过来临时干着，你觉得怎么样？”
林愿道：“好啊，公司在哪里？”
听到林愿明朗的声音，尹佩禁不住又笑了一下：“我下午来接你，我们一起去。”
“你不是要上班吗？尹哥哥。”
“我的工作比较弹性，接你过去没问题的。”尹佩道。
林愿道：“那就谢谢你啦，下午见，尹哥哥。”
尹佩笑着道了下午见。
和尹佩打完电话的整个上午，林愿都在忙碌准备着下午去面试穿的衣服，上次为了第一天正式上班特意买的西装，今天又能派上用场了。
但是放的有些皱了，需要熨一下。
皮鞋也要精细地刷一遍。
忙完这些，林愿又简单吃了个午饭，便静等着尹佩来接自己了。
林愿将自己所住的地址发给了尹佩，尹佩说大概下午两点到。
果然两点准时，尹佩就发来了微信：【我到你单元楼下了，愿愿，收拾好就可以下来了。】
林愿早就穿好西装和皮鞋在房间里等待了。
收到微信便回复过去：【我这就下楼。】
快走出门了，才想起应该拿两瓶冰水，这么热的天，冰水可太重要了。
续命用的。
转身去往餐厅的路上，正好经过走廊，余光瞥见403房间正好是开着的。
林愿顺势看过去一眼，房间里空荡荡的，里面住着的房客不在，应该是出去了。
只是从隐约敞开的门缝里，林愿窥到了房间内的模样，瞳孔瞬间微微睁大了。
接着驻足，站在房门口朝里面投去目光。
房间内里极度凌乱，桌上和地板上东西到处横陈着，看起来很难和人住的地方挂上钩。更让人震惊的是，房间的角落到处结满了蜘蛛网。
仿佛很久没打扫过似的，破败不堪。
林愿不由得看呆了。
正在他呆在原地的时候，房间的主人柳然手里拿了瓶可乐从餐厅处翩然走来，一眼便瞥见在自己房门口失神朝里张望的青年：“林愿。”
林愿侧头看向走来的柳然，忙有些心虚地退开了身子，离门口远了些。
柳然笑着走近，打量了下林愿的穿着：“是要出去吗？”
林愿点点头：“对，准备出去面试工作。”
柳然走到自己房门口，不着痕迹地将自己的房门虚掩上：“我有车，需要我送你吗？”
林愿忙摇摇头，眼神低下来：“不用了，我朋友来接我一起。”
即使眼神低下来也能看到柳然的穿着打扮，都是十分整洁干净的。
刚才骤然瞥过柳然的面孔，也能看出来是十分英俊白净的。
这么一个注重外表的人，怎么房间里会是那副模样……
实在是让人觉得有些震惊。
“那祝你好运。”柳然微笑冲他说道。
林愿也冲柳然笑了下：“谢谢，那我就走了。”
话说完，便快步走到餐厅冰箱拿了两瓶冰水，接着快速经过走廊，走出了房子的门。
柳然看着他仓皇的背影，将身后的门打开，朝门里看了眼，轻笑了下：“是不是吓到他了……”
看来以后要有及时关门的习惯了呢。
*
尹佩等了五分钟，林愿便下楼了。
尹佩看着从楼梯口一步步走过来的青年，眼神逐渐聚焦过去。
这还是他头一次看他的愿愿穿西装的模样，不知不觉看出了神。
他和林愿有多久没见了？大约两年？
他可真是……想他啊。想他的眉眼，也想他笑起来撒娇上扬的嘴角，想他在自己面前的一切模样。
林愿也从车窗外锁定了尹佩在的位置，微笑着冲他挥着手，小跑着过来，打开副驾的门上了车。
尹佩脸上的表情也顿时从刚才的迷恋转为正常。
他提醒着自己不能吓到林愿，要是让林愿看出来自己的心思，他一定会吓到的。
林愿上了副驾，便笑着扭过头来：“尹哥哥。”
尹佩“哎”了一声，瞅了眼林愿身上的西装，轻笑道：“哪里买的？很合身。”
林愿道：“上次去面试成功后顺便买的，就在我们这边千乐广场买的，是不是很好看？我挑了很久呢。”
尹佩笑着点点头：“很适合你。”
林愿嘻嘻一笑。
尹佩发动了引擎，一边倒退着车子一边问道：“面试成功了，怎么后来也没去呢？”
林愿脸红了下，有点不好意思地坦白：“后来又不让我去了……”
“可能是我不符合他们的标准。”
尹佩摸摸他的脑袋：“慢慢来，工作一定会找到的。”
林愿笑了笑。
不知为什么，他很享受于被面前这个男人当成邻家弟弟照顾的感觉。
【我觉得尹佩挺好的诶，为什么……原主爸妈会对他评价那么差？】想起了系统交代的有关于尹佩的剧情设定，林愿不禁问道。
【立场不同，原主爸妈不想原主跟尹佩走近，是怕他学坏，万一原主跟着不学好也离家出走了呢。】
【……可能是他们对尹佩有什么误会吧。】
【或许吧。】
【那尹佩当年为什么跟家长吵架，然后离家出走呢？】
【所有的剧情我都已经传输给你了。】
【原主的记忆中没有这段。】
【那就没办法了。】
尹佩驾车转了个弯，顺利带着林愿驶出小区，后视镜倒映出身后小区的远景，尹佩问林愿：“怎么不在家住，跑出来租房子了？”
“我也该独立了嘛，而且我爸妈总是管我，还是一个人住自在。”林愿道：“不过他们说了一个人住就不会给我生活费了，所以我租了个便宜的房子，等找到工作有工资了我就能宽裕一些了。”
“到时候再想着换。”
尹佩从后视镜里又看了一眼，这小区看起来条件是挺差的。
尹佩“嗯”了声：“我带你去看看，我朋友他爸那个公司条件还行，工作也不累，你可以当成个过渡的工作先做着。”
林愿道了声好。
车子很快驶到了公司楼底下，尹佩下了车，带林愿一起进了公司。
尹佩的朋友也来了，专门带着林愿进了人事部进行面试，跟里面的职员还打了声招呼。
面试只是走个形式，等到面试完，林愿就被通知可以明天来上班了。双方还签了短期的合同。
林愿的职务就是公司里的文员，负责帮人整理一些资料和会议记录。等面试结束后，尹佩的朋友和尹佩又带着林愿在公司里一起转了一圈。
看了看时间差不多也四点半了，尹佩对朋友说：“那我就先带着愿愿走了，明天他就按时来你这里上班了哈。”
“嗯，八点准时到就行了。”尹佩朋友挥了挥手道。
尹佩跟林愿进了电梯。
林愿笑着说：“感觉好顺利啊，其实我办公软件什么的用的都不是很流利，还害怕被拒绝呢。”
“他们这缺人，刚开的外贸公司。”尹佩笑了笑，顺手摸了摸林愿的脑壳。
解决完了一件大事，林愿心情还是不错的。
时间也差不多到了要吃晚饭的时候。尹佩将钥匙插进车里，发动了引擎：“走吧，去吃晚饭，想吃什么？”
林愿想了想：“粤菜好不好？”
尹佩笑：“可以啊，怎么不行？庆祝你顺利找到新工作！”
车子发动，尹佩道：“我知道一家很好吃的粤菜餐厅，带你去那家。”
*
尹佩找的餐厅位于市中心，饭点时是需要提前订位置的，幸而两个人今天来得早，餐厅里本来就是有空位的。
几道特色的粤菜被盛上来，蜜汁叉烧色泽鲜亮，红烧乳鸽滑嫩多汁。
尹佩点的都是餐厅最出名的菜色，也是最受欢迎的几道菜。
可林愿却出乎意料地兴趣缺缺。
筷子浅尝了一口后，便放了下来。
很在乎林愿反应的尹佩看过来：“不合胃口吗？”
林愿抬头看了眼尹佩，有点不好意思地笑笑：“没有啦，今天不知道是怎么的，好像不是太饿，可能中午吃多了。”
摸了摸肚子，明明感觉空空的，可怎么偏偏就是对眼前的美食难以下咽呢。
尹佩看了看他泛红的脸颊，笑了笑：“没事，可能是天太热了所以没胃口，要不要给你点碗粥？”
林愿想了想粥，还是觉得没胃口，于是摇了摇头：“也不用了，尹哥哥。”
尹佩准备挥手叫服务员过来的动作停下来，看着林愿的脸庞怔了下，继而依旧温柔笑笑：“没事，那就不吃了，一会儿等出去了饿了我再带你去附近夜市逛逛。”
林愿耳朵红红地应了句好。
也不敢抬头去看尹佩。
尹佩兀自抬手夹着碗中的菜，夹到盘中。
他极少像现在这样，在跟林愿出来的时候不去照顾林愿，只独自吃自己的饭。说来还有些不习惯。
林愿心里也是有些尴尬的，按照他本来的性格来讲，就算不想吃也会夹几片菜来尝一尝，不会一点都吃不下，像现在这样未免有点太不给尹佩面子了。
毕竟是尹佩带他来的餐厅，来之前还向他极力推荐。
但是……
林愿也不知道他是怎么了，看着桌上那些卖相极诱人的菜，的确并没有任何想吃的欲望。
尹佩看他面色有点尴尬，笑着聊起别的话题：“愿愿，你跟几个人一起合租？室友人都怎么样？相处的还愉快吗？”
林愿抬起头应道：“和八个人一起合租，都是男生。”
“相处的……”林愿沉吟了半秒：“相处的还算可以，还是挺愉快的。他们也都挺照顾我的。”
除了隔壁的那个方琛……
林愿现在想起来他晚上闹出来的动静还是头痛。
不过还是不告诉尹佩了，没必要。他自己来处理这件事就可以了。
尹佩夹菜的筷子停顿了一瞬：“八个室友吗？那怎么住得下？一定很挤吧。”
“住的是改造的群租房，所以价格便宜一些，里面单间很多。”林愿答道：“单间里面空间还是不小的，房东改造的还是很合理的。”
尹佩笑了下：“哦，原来是这样。”
“一会儿带我去你那里看看？”尹佩心里放心不下，林愿一个人和八个陌生人住在同一个房子里，总得去看看室友和居住的环境如何，才能够放心的下。
林愿看着尹佩：“好啊，吃完饭我带你回去。”
话刚说完，林愿的肚子便传出一阵“咕咕”的响声。
林愿的脸孔顿时泛上绯红，尴尬地低下了头。
刚刚明明说过自己不饿的，现在却肚子咕咕地响了起来。
还当着尹佩的面……
尹佩没抬头，不过自然也是听到了林愿肚子的响声，他嘴角微微翘起一个弧度，接着继续若无其事地夹起盘中的菜送进口中。
原来愿愿不是不饿，而是不喜欢这家餐厅的菜。
没关系，那就以后不带他来了。
尹佩悄悄地将这家餐厅放进了心里的黑名单里。
林愿挠了挠头，为了缓解尴尬自言自语：“可能是最近找工作压力太大了，所以没胃口，尹哥哥，不好意思。”
“没事的。”尹佩温柔地笑笑。心知肚明却不想戳破。
林愿看着尹佩优雅吃东西的模样，从原主的记忆里扒拉出了关于尹佩的片段。
尹佩在原主的记忆中一直都是相当美好的，从小就是别人家的孩子，学习好、性格好，也很懂礼貌，在小区里有很多孩子都喜欢跟他一起玩。
林愿就是其中一个，他总喜欢粘着尹佩，可尹佩也不会觉得他烦。
耐心地给他讲解课本中不懂的问题，还会带他一起去溜冰、去游乐场。
两个人几乎是小说里那种关系极好的竹马。
但一切都在尹佩高三那年发生了变化。
尹佩高三那年开始慢慢变得不再和朋友一起来往，喜欢独身一人上下学，和父母的关系也越来越疏远，直到后来有一次晚上和父母爆发了剧烈争吵，从家里搬了出来。
一般青少年嚷嚷着离家出走都是冲动或者气话，可尹佩却像早就计划好了似的，从家里搬出来之后就开始自己一个人打零工，租了个极便宜的房子自己住，一边打工一边上学。硬气地没再问家里要过一分钱。
将高三剩余的课程上完后，又报了本地的一所普通大学，直到上完大学，到现在步入社会。虽然按照他原本一贯的好成绩来看，考成这样是绝对的砸了，原本他可是学校公认的能考上985的好苗子。不过尹佩本人并没什么所谓。
后来尹佩也一直没再和家里有过联系。
反正据林愿他妈妈说是这样的。
所以林愿他妈妈才一直跟林愿说，让他离尹佩远点，说这孩子心理阴暗，并不像表面上那么阳光，以前的温雅有礼都是装出来的。这种虚伪的人千万别深交，要不什么时候背后被捅一刀都难说。
但林愿却只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在他心里，尹佩永远是那个温柔阳光的邻家哥哥，他们之间的关系也一直没变化。
尹佩虽然拮据，但每次见了林愿还是会到两个人曾经总一起去的小吃街，请他吃一串冰糖葫芦。
两个人依旧和以前一样亲密。
林愿看着尹佩渐渐出神，他心里逐渐升起一个疑问，就是曾经那么耀眼温暖的一个人，怎么后来会忽然变了呢？甚至和家里闹掰，搬出去住。
尹佩却没注意到林愿看着自己的面容正在逐渐出神，他见林愿一直没说话，当他还在为刚才不小心肚子发出响声而尴尬，于是尹佩又和林愿聊起了别的，将话题转移开。
第64章 阴暗想法
一桌子的菜, 林愿到结束都没动一口，尹佩一个人也吃不了那么多，最后每道菜都剩了大约半盘。
等饭后, 出了粤菜餐厅，尹佩询问林愿要不要去附近的夜市街随便买些小吃。
林愿本来还是想婉拒的，但看着冲着自己温柔微笑的尹佩, 终究还是不忍心拒绝，于是答应下来：“好啊, 我们也好久没去过小吃街了。”
尹佩笑了一声：“是啊，自从前年你学业忙起来之后，我们就很少出去了。”
那时候他自己也忙。
车子行驶到附近的步行街附近, 找了个路边的空地方停下来。
两人下了车进了步行街。
照例先是给林愿买了一串冰糖葫芦。
或许是因为酸的食物的确开胃，林愿一小口一小口将山楂外面的糖衣吃掉，再轻轻咬着山楂球的边缘，舌头微微伸出来舔一下, 酸甜的感觉弥漫进口腔。
尹佩看过去，心里感慨着这孩子怎么还和小时候一样，钟情着糖葫芦, 仿佛长不大一样。
转而眼神聚焦在林愿微微伸出来舔糖衣的舌头上，眼睛不由得都看直了。
见林愿抬眼过来看，忙面红心跳地将视线转开。
“看我做什么？”林愿笑着看向一脸惊慌躲避着自己眼神的男人。
被他抓住了，刚才明明尹佩在偷看他呢。
尹佩咳了一声, 走在前面：“哪有看你，你脸上有花嘛？”
林愿跟在后面, 一边吃糖葫芦一边慢步走着。
尹佩走在前面帮他寻觅着好吃的摊位, 不过一会儿就给他买了好几份小吃回来。
包浆豆腐、烤苕皮和炸芋圆，记忆里都是林愿爱吃的。
林愿将糖葫芦的签子扔进一旁的垃圾桶里, 转头便看到尹佩回来找他了，手里还拎了好几个袋子，不由眼里放光：“这么多吃的。”
尹佩递给他：“前面摊位前面有空桌子，我们坐过去吃。”
林愿欢快地应了句好。
打开尹佩给他买的小吃，沁入鼻间的满是食物的香气，嗅觉得到满足后，味觉当然也想得到满足，筷子夹起一小块包浆豆腐，送入口中。
入口却感觉仿佛味同嚼蜡。
和刚才在餐厅的时候吃乳鸽是一样的感受。
令林愿难以下咽。
口中的食物嚼了半晌也难以咽下去，余光瞥见对面坐着的尹佩微笑着问：“愿愿，味道怎么样？”
林愿心一横，将豆腐一口咽下去，对尹佩笑道：“味道很不错啊。”
尹佩笑开：“还想吃点什么吗？我去帮你买。”
林愿往尹佩身后的摊位望去一眼，瞅见有一家卖煎猪血的小摊：“我想吃猪血。”
尹佩顺着他的目光往后看一眼：“好，我帮你去买。”
尹佩走后，林愿又试着尝了几口炸芋圆和烤苕皮，依旧是尝了没几口就吃不下去了，只好像囫囵吞枣似的嚼两下喝水直接咽进肚里。
等到尹佩拎着煎猪血回来的时候，林愿面前的小吃已经吃的不剩多少了。
尹佩将袋子放在桌上：“尝尝看怎么样。”
林愿拿起筷子夹起一块猪血送进口中，虽然口感还是不太好，不过比起来刚才那些可是好太多了，不过一会儿，满满一盒蒜汁煎猪血就被吃干净了。
尹佩揉了揉林愿的脑壳：“还要吃什么吗？”
林愿摇摇头：“不了，吃饱了。”
“那走吧。”尹佩笑笑：“我送你回家，顺带去你家看看。”
“好。”林愿应道。
*
林愿走进电梯，朝身后的尹佩招手：“尹哥哥，我住的地方在四楼。”
尹佩跟在后面，走进电梯。看着电梯内贴着的各色小广告，眉头不由得微微皱起来。
电梯“叮”地一声停下来，四层到了。
林愿从公文包中拿出来钥匙，将门打开。
一进去，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一条长长的走廊，走廊两侧各有好几个单间，门都紧闭着。
由于没开灯，走廊显得有些压抑闭塞，尹佩走进去，隐约感觉到有股奇怪的气味蔓延，但又说不上是什么味道。
并不难闻，但也称不上是好闻的。
林愿示意挨着门口的第一个房间就是自己住的房间，他掏出钥匙将自己的房门打开，带尹佩走进去。
林愿的房间虽小，但收拾得很整洁。
小熊玩偶在床头摆着，带着白色花纹的被子叠好在枕头上放好，房间的布设给人一种治愈感。
房间窗户的窗帘是拉开了的，站在窗前能看到外面的落日余晖。
林愿请尹佩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给尹佩去餐厅倒了杯水端来。
“我听走廊里静悄悄的，一点声音都没有，你室友是不是都还没回来？”尹佩问道。
林愿朝走廊外张望了一眼：“应该是，他们的工作我没问，应该各自白天也都有要忙的事，晚上回来以后出来的会比较频繁一点。”
尹佩应了一声，又道：“你这里好是好，就是人太多了，最近方谭负面的社会新闻有点多，你这样一个人在外面住，我有点不放心。”
林愿看向尹佩：“尹哥哥，你不是也一个人在外面住好久了吗？”
尹佩微怔，接着笑了下：“我们又不一样。”
在他心里，林愿永远是那个需要庇护的邻家弟弟。
林愿正要回应的时候，门口倏地传来声音：“愿愿。”
尹佩抬头望过去，看见门口站着个面带微笑的男人，正看着他。
“这是？”尹佩问。
“哦，这是贺鸣，也是住在这里的房客。”林愿起身介绍给尹佩。
又看向贺鸣：“贺鸣，怎么了？”
贺鸣的笑容仍挂在唇边：“听见你的动静了，就过来看看，这位是？”
“这个是跟我一起长大的哥哥，叫尹佩。”
贺鸣走进来，礼貌性的伸出手，跟贺鸣握了握手：“你好。”
林愿跟尹佩说：“我刚来的时候第一个认识的就是贺鸣，他还帮我修好了门。”
贺鸣微笑笑：“应该的，住在一个屋檐下，互相帮助是理所应当的。”
尹佩冲贺鸣笑道：“谢谢你了，愿愿就托你关照了，他第一次一个人在外面住，估计有很多地方都需要找人帮忙。”
贺鸣道：“没问题，找我就行了。”
尹佩顺手摸了摸林愿的脑壳：“当然如果有什么事，一定也得先告诉我，省得我担心。”
林愿笑着拉了下尹佩的胳膊：“知道啦。”
贺鸣能感觉到这两个人之间不同寻常的亲昵，眼神不由得在两个人之间反复来回。
他体内的程序代码赋予了他像人类一样的喜怒哀乐情绪，此时他感觉胸口有些发闷。
或许这就是人类所说的嫉妒吗？
正在心中的酸涩莫名升起的时候，听见尹佩又朝着他问道：“贺鸣，这栋房子还有空的房间吗？”
“没有了，一共九个房间，全都租出去了。”贺鸣回过神来，微笑着回道。
尹佩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这栋房子的房客有最近准备不租或转租的吗？”
贺鸣愣了下。
“哦，我是想搬过来跟愿愿一起住，也好有个照应。”尹佩解释道。
贺鸣笑了笑：“嗯，我知道。但是据我所知，应该是没有的。”
尹佩说了句“好吧”。
林愿看向尹佩：“没事的，我一个人在这里住没问题。”
别的不说，他不住满三个月压根没法离开这个世界，就算死他也得死在这儿才行。
尹佩道：“那这样吧，你留意着你这栋楼附近有没有出租房子的。”
“有的话你随时跟我说，我那套房子退了搬你这边来。”
“没有。”门外，一道清冷的声线倏地插了进来。
尹佩和林愿抬头看过去。
越澜倚在门框上，双手插在长裤兜里，身体挺拔修长，面容淡漠疏离：“这附近没有出租的，最近是毕业季，要租的房子早都已经租出去了。”
贺鸣见越澜来了，叫了他一声：“越澜。”
越澜懒懒地应了一声，头也没抬。
紧接着迈步走进门里，朝着尹佩继续道：“你是林愿的朋友？”
尹佩道：“对，我们是认识十多年的朋友，以前住一个小区的。”
越澜笑了一声，笑容的意义不明，他看向尹佩：“怪不得，关系看着很好嘛。”
“难怪你这么担心林愿。”
“不过我们都是正经市民，都是在这里住了很久的，尹先生您别总一副如临大敌的样子，把我们几个都想成什么坏人。
“如果林愿什么地方需要照顾，我们这些住在隔壁的肯定会搭一把手。”
林愿有些无措地看向越澜：“越澜，你……”
他总感觉越澜说话语气过于锐利了。
毕竟尹佩是担心他才会想搬到自己附近住，越澜这样说会让尹佩不舒服的吧。
尹佩出乎意料地笑了笑：“当然，愿愿也和我说你们人都很好，都对他很照顾。”
“我想你应该是误会了什么，我并没有你想的那个意思。”他表达着自己的友善。
越澜唇角轻扬，看了一眼林愿。
林愿真那么说他们来着？
林愿咬了咬唇，瞪了一记越澜，接着才挽住尹佩的胳膊：“尹哥哥，我带你去餐厅那边看看，这边公共区域还是很大的……”
接着越过臭脸的越澜，走到外面。
贺鸣识趣地让出一条道。
尹佩余光打量了下身后僵硬站在原地的越澜，目光暗了一瞬。
越澜刚才带刺的话当然让他不太舒服，不过林愿以后还得在这里住，尹佩并不想当面跟越澜起冲突，这样会让林愿很难做。
综合考虑之下，才退让了一步，笑着回应越澜。
但尹佩不是傻子，能感觉到越澜对自己莫名其妙的敌意。
还有他那若有似无的落在林愿身上的眼神……
都让尹佩感觉到不舒服。
林愿带着尹佩到了餐厅，带他转了一圈公共区域，能感觉到尹佩面色不太高兴，林愿知道一定是被越澜搅坏了心情。
他小声附在尹佩耳旁：“他那个人就那样，有点毒舌，你别当回事。”
尹佩笑了笑：“这么点小事我不会放心上的。”
林愿送尹佩下楼，尹佩叮嘱他：“晚上睡前一定要把门锁好，有什么事就微信联系我，就算是半夜我也会及时赶到。”
林愿道了句好。
“明早记得八点之前到公司。”尹佩又叮嘱道。
“知道啦。”林愿笑笑。
看着尹佩的车驶远，林愿才进到单元楼里。
楼上四楼某个房间的窗前，越澜沉着脸看着楼下的画面，直到林愿消失在视线里，才将窗户拉上。
身后的脚步声走近，方琛走到越澜身前，胳膊轻佻地搭在越澜肩膀上：“别看了，都快在人家身上烧出来个洞了。”
“他对他的竹马哥哥笑的样子比任何时候都要耀眼，对吗？”方琛笑了下。
越澜斜了他一眼，冷冷道：“手拿开。”
方琛挑了挑眉，将搭在他肩膀上的手放下来。生气的越澜惹不起，谁都知道。
倚在越澜身后的墙上，轻笑着看向越澜：“我们的宝贝有很多人觊觎呢，怎么办？”
“是不是想把他锁起来？关起来自己欣赏，让别人都摸不到？”方琛笑笑。
越澜淡漠地睨了他一眼，接着不言不语，从他身边经过。
方琛则在他身后轻声笑着。
他们虽是独立的个体，但毕竟是同类，内心都是一样的阴暗，越澜的心思，他又怎么会不懂？
*
林愿的耳塞今天正好也到了，明天第一天上班，他想，他终于能睡个好觉了。
虽然前几天戴着耳机听摇滚音乐的确能隔绝隔壁的声音，但是那音乐太吵了，吵得他睡得也不太安稳，听久了鼓膜都发痛。
睡前，他将今天刚到的耳塞包装拆开，拿出一副耳塞塞进耳朵里。
平躺在床上，原本以为这样就能够一夜安眠。
却不知怎么地，还是能隐约听到一些声音，难道是隔壁的声音比起以前更大了？
林愿将耳塞摘下来，隔壁那不堪入耳的声音果然如同往常一样涌入耳朵里。
他又试着将耳塞塞回耳朵中，声音逐渐在耳中减弱至消失。
然而只要躺下准备好入眠的时候，就能够再次听到那声音在耳边徘徊。
是心理作用吗？
是他这么久以来一直饱受噪音困扰所以才幻听了对吧？
林愿不断地给自己催眠，让自己快些睡着。
然而却无济于事。只要一闭眼就能感觉到那声音在耳边环绕。
不行……林愿觉得他快要到临界点了，他无法忍耐了。
长久以来的忍让只会让隔壁变本加厉。
而且方琛是不是也体力太好了？
自从他来了之后，几乎每晚都……这样。
身体经得住吗？
他睁开眼睛，气恼地将耳塞摘下来扔到一旁，接着下了床走出了门。
站在隔壁402房间门前，身子凑近门去听，里面暧昧的声音仍在继续着。
林愿深呼吸了好几口，鼓起勇气敲了敲门。
或许是最开始敲的这两下门声音过于小了，方琛似乎并没听见，没起来开门，门里的声音也压根没停。
林愿咬住唇，恼怒地加大力气，用力敲了两下门。
门里暧昧的声音居然还在继续，就在林愿准备再敲两下门的时候，门忽地被人从里面打开。
高大的男人抵在门口，低头看着面前一脸紧张的林愿：“怎么了？”
林愿瞳孔瞪大，看向男人，大脑一片空白，心都快要跳出嗓子眼。
由于紧张，他声音支支吾吾的，语无伦次：“你，你跟你男朋友……可不可以声音小一点……打扰到我睡觉了。”
说完之后发现不太对劲，况且方琛既然过来开门了，房间内的声音怎么没停呢……
林愿疑惑地顺着男人肩膀往后看，一下子看到房间里床正对着的电视里播放的画面。
顿时面红耳赤，急忙把眼睛低下来就要走：“没……没事……我走了。”
谁能想到那声音居然是电视里片子发出来的。
不是方琛搞出来的。是自己误会了。
门一打开，那电视里的声音听着就更清晰了。林愿既羞耻又尴尬，只想赶快回自己屋里。
眼看着林愿转身就要走，方琛也心领神会，轻笑一声，手伸过去一把将林愿的腰捞住，捞进屋里。然后把门关上，顺手锁上。
走廊里的声控灯瞬间跟着灭掉，归为一片漆黑。
林愿措手不及，想挣扎都没来得及挣扎，就被男人给捞进屋里，他慌张地抬头看向方琛，把男人放在他腰间的手推开：“你干什么？”
一进到房间里，电视的声音就更大了，传进耳朵里简直让林愿慌极了。他转身走到门前想要出去，腰却再次被方琛捞住，腾空抱起来。
林愿慌张地挣扎：“你抱我干什么？手松开……”
方琛抱着他走到床边坐下，将他的身子放在床上：“要你检查啊，要怎么样才能不打扰到你睡觉。”
“顺便你冤枉我了，我很委屈的好不好？什么男朋友？”方琛蹲在他膝盖前，看着林愿精巧的脸庞：“我可没有男朋友。”
林愿瞬间脸红了，垂着眼躲着方琛的视线：“我……我不知道……我以为是你和你男朋友……”
电视里的声音还在继续，林愿简直都要羞死了，恨不得把耳朵遮住。
方琛走到床头柜前，把遥控器拿来递给床上的林愿：“来，你把音量调小，看看什么声音你能接受……我晚上就按这个声音来，就不会打扰你睡觉了。”
林愿咬着唇想躲开，手却被方琛强硬地塞进遥控器。
看林愿不动，方琛笑着俯身凑近他：“怎么了？主动权交给你，不愿意吗？”
林愿不想抬头去看电视上的画面，看着方琛的眼睛小声说：“方琛……我想回去了……时候也不早了，我……我该回去睡了……”
方琛将林愿抱到怀里：“怎么一副我要吃了你的样子……不是你说我放的声音影响到你了吗？”
“你来控制音量不好吗？我以后就按照你吩咐的来……”方琛将林愿抱到腿上，亲吻着他颤动的眼睫，知道林愿害羞紧张到根本不敢抬头去看电视，这模样更是让他心痒难耐。
林愿慌地手都拿不稳遥控器：“你起开，不要亲我……”
方琛将他的头发别到耳后：“好，我不亲……”
林愿看着墙上的壁画，兀自按着遥控器上的音量减小键，直到声音微弱得房间都很难听到：“就这样……好不好？”
方琛苦笑地握着林愿肩膀，将他身子转过来，让他看向自己：“你这样我根本听不到诶，要我只看画面吗？那还有什么意思可言？”
林愿急的都快要哭出来：“那你随便吧，我不管了……”
要从男人身上跳下来，可男人哪儿会同意，将林愿腰扣在掌心中，把人牢牢按在怀里。
“这样吧，给我一个好处，我就听你的，好不好？”方琛笑道。
林愿紧张地想要退后，可男人身子不断凑近，让他无处可退。
“不好……我不要……我不答应。”林愿带着哭腔回应着，可方琛只当做没听见，上前急切地亲吻住林愿的唇瓣。
吮吸的水声在房间中渐渐响起，方琛根本吻不够林愿的嘴唇：“是你招惹我的，是你来敲门的……”
“怪不得我……”他扣住林愿的腰，听着林愿的哭声，舌头却□□的更加凶狠。
他原本能忍住不主动去招惹林愿，可人送到自己门前，哪有乖乖放他走的道理。
林愿小声地呜咽着，泪水很快打湿脸颊。
就在极力推男人的胸膛推不开的时候，门却在此时猛然被推开。
门口贺鸣的声音响起：“方琛，你放开林愿。”
方琛听到贺鸣的声音，不满被人这样忽然打扰，眉头蹙起，但舌头仍然恋恋不舍地吸着林愿的唇，不打算放开。
贺鸣走过来：“我说了放开林愿，听不到吗？”
略带愠怒的声音，即使生气但也带着克制。
林愿哭着在方琛怀中抬起头，看向走过来的贺鸣。
听见贺鸣走近，方琛不得不将唇退开，还没等反应过来，抱着林愿的胳膊便被身后的贺鸣强行拉开。
失去桎梏的林愿瞬间从方琛腿上逃下来，哭着站到贺鸣身后：“谢谢你，贺鸣。”
贺鸣回头道：“愿愿你走吧，先回屋。”
第65章 诡异口味
林愿用手捂着半张脸, 一边擦着眼眶的泪一边赶紧走开了。
接着迅速穿过走廊回到自己的房间内。
心脏还在急速跳动着，要不是贺鸣及时赶到拦下了方琛，林愿真不知道方琛接下来还会做些什么。
林愿将门锁上, 然后走进房间的洗手台前，凝视着镜子中自己的面容，看着自己的红肿到充血的嘴唇, 皱眉用指尖轻轻抚摸着，带着哭腔骂道：“这个疯子……”
另一头, 方琛的房间内。
林愿离开之后，方琛和贺鸣在室内对峙着。
方琛抬眼盯着房间里站着的贺鸣：“用你来多管闲事？你以为你自己是谁？”
贺鸣道：“方琛，我只是来劝你别做的太过分, 把你阴暗的欲望收一收，他不是你可以随便亵渎的人。”
“再者如果你把他吓跑了，搬出去了，人要是找不到了, 后果你承担得起吗？”贺鸣看向方琛：“而且他刚才在哭，哭的那么可怜，你都看不到吗？你已经吓到他了。”
方琛盯着贺鸣的脸孔, 面色阴暗，沉默不语。
他的确无法反驳贺鸣的话，虽然知道林愿在哭，但自己一时没能抵抗住林愿带来的诱惑, 反而被那眼泪激的更兴奋了。
贺鸣见他沉默，也没再咄咄逼人：“方琛, 你好自为之。”
说完后, 便转身带上门离开了。
方琛看着“啪”一声被关上的门，皱起眉。
想起刚才贺鸣警告他的语气, 禁不住啐了一口。
这姓贺的还真当自己是公寓管理员了？还让他好自为之？什么东西，他也配。
嘴角浮过轻蔑一笑，转瞬即逝。
深吸了一口房间里的空气，指尖抚过微湿的唇瓣，还能感受到残存的林愿的气息。
甜美又令人沉醉。
他忍不住伸出舌头舔了一圈唇瓣，贪恋回忆着刚才房间里发生过的一切。
*
林愿隔日按时去了尹佩介绍的公司上班，因为是第一天上班，他特意起了个大早。
虽然昨晚遇到了相当糟心的事，不过早晨他还是在闹钟响起的时候第一时间起了床。
林愿洗漱完毕后，穿上昨晚挂在阳台的西服，接着拿上公文包准备出发。
早餐准备在路边随便买个煎饼凑合一下，就不在家里自己做早餐吃了。
在房门口拿出钥匙来给门上锁的时候，隔壁402的房门忽地打开。
屋内的高大男人走出来，站在走廊里看着林愿，出声叫道：“愿愿。”
林愿哪里肯理他，不仅不想理他，现在更是看到他有点怕，慌忙将钥匙拔出来就要转身往大门外走。
方琛哭笑不得：“愿愿，我在叫你呢。”
林愿头也不回地往外走。
方琛利用腿长的优势，没几步就追上刚走到大门外的林愿，抓住他纤细的手腕：“你跑什么？”
跑的再快不照样要被他抓住。
林愿脸红着抬胳膊想甩掉方琛抓住他的手，羞恼地轻声道：“放开……我要去上班了。”
昨晚的事他还没消气呢，这男人怎么能当做什么都没发生过似的，还若无其事地跟他搭话。
方琛力气稍微松了松，将右手里的药瓶递过去：“喏，给你的，拿去敷一下。”
林愿手掌心里猝不及防被男人塞进一个药瓶，低头去看的功夫，男人已经将抓着他手腕的手掌松开了：“对不起，昨晚的事不要再生我气了，好不好？”
林愿看着药瓶上“消肿止痛”的标志，初始有些疑惑，但抬头去看方琛的一瞬间，见他视线盯着自己的唇瓣看，倏然就明白了是什么意思。瞬间脸红透了，眼睛垂下来。
“谁要你假好心了。”林愿转头就要把药膏扔还给方琛：“我自己会买，你拿走。”
“哪里是假好心了……”方琛上前，眼疾手快地把药膏接住。
“我是真心的，知道你今天第一天上班，所以刚才早起去药房买的。”方琛凑近：“哪能叫你这么去上班。”
“别再生气了，昨晚是我混蛋了。”方琛软声哄着眼前的青年。
“今晚起我再也不会放那么大声音了，一切都听你的，你说什么就是什么，行不行？”方琛把药膏再次递还给林愿手掌心里。
林愿推拒着也推拒不开，两个人便就在门口这样推攘着。
门内的走廊响起脚步声，姜延的声音自远处响起：“方琛？你在门口站着干嘛呢？”
方琛朝后瞥了眼：“在跟林愿说话。”
姜延顿了下：“林愿？他还没去上班么？”
脚步走近，正在逐步靠近。
林愿听见是姜延的声音，有些紧张地想将方琛推开，低声道：“松开，我要走了……”
方琛看出了他眸中的一丝慌乱，了然地一笑，知道他是因为脸皮薄而害羞，怕被姜延看到他跟自己拉拉扯扯的。
便更不管不顾了：“愿愿，我错了，我再也不晚上看片还放那么大声音了，也再也不经过你同意把你拉进屋里……”
“方琛！”林愿咬紧唇低声警告他道：“不许再说了……”
方琛笑着盯着他慌乱的瞳孔：“那你乖乖收下来，还要原谅我……”
林愿瞪了他一眼。
“姜延马上来了哦。”方琛凑近低声道。
“我原谅你了。”林愿气恼地僵硬说了一句，接着接过方琛的药膏，头也不回地往电梯的位置飞快走去了。
姜延走过来的时候，只看到林愿一个匆匆进入电梯的背影。
“你俩刚才聊什么呢？”他疑惑地看了眼方琛：“愿愿怎么走那么匆忙，跟逃似的。”
方琛笑了下：“没什么啊，就是嘱咐他路上小心。”
姜延“哦”了声，没再多问。
*
新入职的第一天，林愿因为业务不熟练还有些磕磕绊绊，经常需要求助于网上搜索，学习该如何使用各种办公软件。不过好在他学习能力强，学过的东西都能很快记住，也能熟练地应用在办公过程中。
不过一周，林愿便熟练地胜任了这份文员的工作，处理起来工作中的问题也越来越得心应手。
尹佩工作的地方距离他办公的大厦并不远，两个人时常一起约着在附近喝下午茶，晚上如果下班时间一致，尹佩也会送林愿回家。
林愿会在路上跟尹佩讲着今天上班时候的事情，包括和同事相处的趣闻。两个人在车上有说有笑的，就像回到了以前少年时相处的状态。
林愿这几天仍然吃饭没什么胃口，每顿吃的都少。公司每天中午是给提供午餐的，闻起来味道也很香，不过吃进嘴里却没什么味道，依旧味同嚼蜡。
他抱着维持营养和体力的想法吃进肚里，虽然反胃但是勉强吃了下去。
不过林愿还是没觉得自己这样有什么问题。他把自己突如其来的转变归结为只是单纯的不适应，只要缓几天慢慢适应就好了。
这天下班，林愿提早下了班，正巧和尹佩下班的时间凑到一起。
尹佩开车来到林愿办公大厦楼下，等到他一出来，便摇下车窗跟他打着招呼：“愿愿！”
林愿走过来上了车，将安全带系好。
尹佩冲林愿笑了笑：“今天气色看起来很好，工作怎么样，还顺利吗？”
林愿道：“还挺顺利的，今天还被老板夸了呢，说我会议记录做的很完整，也很有条理。”
尹佩伸过去手摸了摸他的脑壳：“顺利就好。”
林愿冲尹佩又是甜甜一笑：“吃饭了吗？”
尹佩摇头：“还没有。”
林愿道：“要不要去我那里吃？”
尹佩微笑：“好啊，家里有食材吗？要不要路过超市去买点菜带回去。”
林愿道：“不用了，我的室友他们冰箱里买了很多食材，回去直接用他们买的就行。”
尹佩笑了笑：“那也可以。”
看来愿愿和室友们关系越来越亲密了，尹佩脑海中浮现起上次跟他说话抱有敌意的男人，心里闪过一丝顾虑。
林愿并不知道尹佩心中在想什么，还在想着一会儿回家该给尹哥哥做些什么菜好。
以往在家里都是室友们做饭，他每次回来都能蹭到晚饭吃，真要让他自己下厨，还是有点困难的。
说起来也奇怪，外面的饭怎么都不合胃口，但只要回家吃到室友们做的饭，就会觉得味道极好……
疑惑的念头转瞬即逝，尹佩很快挑起别的话题，林愿便也没继续深想。
车子行驶在马路上，不过半小时便停在林愿的小区门口，尹佩顺着记忆开到林愿家楼下。
晚上的时候，林愿所住的房子往往是比白天热闹的。
尹佩和林愿刚进到房子里面，走廊里便有人走过。
朝着两人打着招呼：“愿愿回来了啊，这是……你朋友？”
祁枫目光扫过林愿身旁的尹佩。
“哦，对，我发小，尹佩。”林愿介绍道。上次尹佩来的时候祁枫不在，所以两人不认识。
祁枫笑笑，跟尹佩挥手打了声招呼，才又跟林愿说：“吃过饭了吗？越澜刚才还说问你晚上回不回来吃饭，但给你打微信你没回。”
“在路上没注意。”林愿笑道：“你们都吃过饭了吗？”
“都吃过了。”祁枫道。
林愿道了句好：“行，那就不用管我了，今晚我下厨，正好我朋友也没吃。”
尹佩和林愿进了屋，把随身的公文包放下来，又将外套挂在衣帽架上。而后两人这才去了餐厅。
越澜正在客厅沙发上坐着，瞧见尹佩和林愿从走廊拐角走过来，眼神淡淡瞥过去：“回来了？”
林愿点点头：“嗯。”
越澜又斜了眼林愿身边的尹佩，没说话。尹佩倒是冲他打了个招呼，为了让气氛显得不那么尴尬。
越澜静静回应了一声嗯。
林愿一边拉开冰箱一边解释着：“不好意思哦，你给我打微信我没看到，刚才在尹哥哥车里在聊天。”
越澜捏紧手里的书，维持着表情管理：“嗯，没事。”
尹哥哥？叫那么亲热干嘛？虽然不是第一次听到，但越澜还是觉得莫名窝火。
林愿从冰箱冷冻柜里拿出来冷冻的食材，越澜起身想要去帮忙的时候，尹佩已经先一步走上去，接过林愿手中的塑料袋：“我先拿去化冻。”
林愿道了声好，转头便也一起进了厨房。
趁尹佩化冻的功夫，自己则打开了手机搜索着菜谱。可从未做过饭的林愿就连糖和盐都分不清楚，站在厨房里想要忙活却插不上手，所有的活最终全让尹佩干了。
尹佩笑着挥了挥手：“行啦，你去外面坐着吧，我一个人来就好。”
林愿耳尖微红：“说了我要下厨招待你的，怎么好意思让你一个人做……”
尹佩将围裙围在腰间，宠溺一笑：“你也上班忙一天了，去歇着吧，我来就行。”
林愿呆呆地看着尹佩。尹佩对他也太好了，忙了一天的人又不止他一个人而已。
直到尹佩拉开厨房的推拉门，将他轻轻推了出来：“乖，去沙发上坐着等我，你在这里反而会添乱。”
林愿才无措地配合着走出来。
看着厨房里忙碌的身影，林愿挠了挠脑袋。
身后，倚在墙边的越澜盯着他看着：“你每天坐他的车一起下班？”
林愿这才反应过来越澜还在，于是转过身来：“啊？上下班？”
“没有呀，就偶尔一起，他有时候会加班，时间赶不到一起。”
越澜抿了抿唇：“……我以后下班去接你好吗？”
林愿古怪的看他一眼：“为什么？你又不顺路，我跟尹佩的公司就在一条街上，离得很近。”
越澜瞥了他一眼：“我……”
没等他说完，林愿便走过来，打断了他：“我跟你说，你见到尹哥哥能不能别老臭着脸……”
“我们关系很好，而且这份工作还是他帮我找的，我早就想请他回家一起吃饭了，但是就是怕你……跟他不对付。”林愿低声说。
“所以你一会儿要不就进屋，要不你得表现得对他友好一点，可以吗？”林愿看着他道。
越澜看了他几秒钟，闷闷地应了一声：“知道了。”
林愿笑了下：“这就对嘛。”
越澜看了他半晌，还是忍不住问出口：“你和他关系是哪种好？你……喜欢他？”
林愿瞪他一眼：“你乱说什么呢？我们从小一起长大的……是好朋友。”
越澜讷讷的“哦”了声。
厨房里的尹佩这时叫了林愿一声，林愿忙走过去：“怎么了？”
看着林愿走进厨房，越澜的头也垂了下来。
靠在墙上仔细想着刚才林愿的回答，最终还是没忍住，嘴角轻轻地翘了起来。
尹佩在厨房里足足忙活了一个多小时，端了两菜一汤出来。
一道肉末茄子，一道花肉炒猪肝，汤做的是紫菜蛋花汤。尹佩足够了解林愿，做的都是林愿喜欢吃的菜，笑着让林愿尝尝看味道怎么样。
目光瞥到餐厅后面的沙发上，看到越澜居然还没走，尹佩眸中流露过一丝诧异。
越澜装作看书，实际上心思全在留意着尹佩和林愿的对话。
饭菜都盛上了桌，林愿俏皮地说了句：“我有口福了，谢谢尹哥哥。”
然后动了筷子。
期待着林愿反应的尹佩笑着看向林愿，却没想到下一秒，林愿便面露难色，放下筷子，将口中的肉吐了出来。
家里的食材都是贺鸣买的，他平常基本也都是买肉和动物内脏居多，或许是因为他料理的方式和尹佩不同，而林愿早已经习惯了贺鸣的料理方式。所以在吃到尹佩做的菜时，竟忽然间无法下咽，就这样生生吐了出来。
但不应该，他原本就连公司的盒饭都能勉强咽下的，不是吗？
怎么会……
将口中的食物吐出来之后，林愿顿时呆住了。怔怔的看着眼前的尹佩：“对不起，我……尹哥哥，我……我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尹佩也怔住了，他看着林愿，反应过来后露出一笑：“没事……没事，我尝尝，是不是我盐放多了。”
“最近总在外面吃，可能厨艺退步了，真是让愿愿看我笑话了。”
尹佩夹起一块猪肝，送进口中。
可嚼过之后却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于是略有些牵强的一笑：“愿愿……不合你胃口么？”
林愿无法撒谎，他现在强撑着想吐的欲望，根本无法装着吃下尹佩做的菜。
他垂下头：“尹哥哥，我……真的对不起，你忙了这么久，我不该这样的，但是我也不知道我是怎么了……最近好像一直都是胃口不太好的样子。”
“要不要改天陪你去医院看看？”尹佩有些担心。
林愿抬起头来，看向尹佩，点点头。
一旁的越澜不知不觉站起身，走到厨房将冰箱打开，从冷藏室拿出来一块牛排，进了厨房。
只顾着聊天的二人没注意到他的行动。
越澜将牛排袋子解开，接着将一整块牛排放进锅中，开火简单煎了下，便拿了出来，放进盘中。
盘中，一成熟的牛排边缘还在淌着血，看起来让人毫无食欲。
越澜却毫不在意，端着盘子走出厨房，接着走到餐厅，将盘子放在林愿面前的桌上。
“早就化冻好了的，等你回来吃，尝尝看，他们都说味道很好。”越澜道。
林愿看着面前的牛排，又抬头望一眼走过去的越澜：“谢谢。”
尹佩本在低头挑着白米饭，因为林愿的异常他也心不在焉的，盘中的菜对他也早就没了吸引力。
林愿拿过盘中的刀叉，尝试着吃了一口。
味道出乎意料地好，于是他忍不住又吃了第二口，直到动作越来越快，最后甚至连刀切的动作都省去了，直接拿嘴去咬。
由于根本和生肉没什么区别，牛排还在往下淌着血，可林愿却好像丝毫不在意，反而觉得这是世间美味一样，面上甚至露出微笑，场面极为诡异。
一旁的尹佩抬起头看着他，眼神里流露出诧异，他连忙去拦林愿：“愿愿，这肉好像没煎熟，你先别吃了……”
林愿却好似没听到似的，直接将最后半块牛排一口吃进去，急切地咀嚼着。
“愿愿？愿愿！”尹佩看着他好似魔怔了似的模样，惊慌失措，连忙大声喊他的名字。
似乎是尹佩喊他的声音过大，终于唤回了他的理智，林愿这才终于回过神来。
看着盘中的生牛排，意识到自己刚才好像做了什么不太对劲的事，用手去擦嘴唇，却擦出了血来。他急急忙忙去拿桌上的餐巾纸，擦着嘴：“我……”
“我刚才……不知道自己怎么了……”
按照往常的自己，盘中的牛排跟生肉没什么区别的熟度，自己根本不会下嘴。
今天这是怎么了。
尹佩拿着纸巾给林愿擦着嘴，目光瞥向一旁站着的越澜质问道：“你给他吃一成熟的牛排？什么意思？”
越澜道：“我平常不下厨，一般都是贺鸣做饭。”
“何况这个熟度对我来说刚刚好。”越澜看着无措的林愿，语气不以为意：“而且林愿不也吃得很开心吗？要不是你拦住他，他早就全吃完了，不是么？”
林愿咬唇看向越澜：“越澜……你说话注意点。”
刚刚明明答应过他的，会对尹佩客气一些。
越澜摊摊手：“是他先冲我发难的。”
房客们纷纷因为餐厅的动静被吸引过来。
问着越澜发生了什么事。
越澜把事情简单地告诉了众人。
贺鸣看向把林愿圈在怀里呈保护姿态的尹佩：“尹先生。”
“越澜他也是好心，不是故意的，希望您不要误会他。”贺鸣声音温和，加之上次他对尹佩也相当友善，尹佩对他是有印象的。
他看向贺鸣：“难道你不觉得他这么做很奇怪吗？”
贺鸣微笑道：“其实还好。”
“这世上就是有人会喜欢吃半生不熟的肉，会觉得比较嫩，这很正常。”贺鸣看了眼林愿：“或许愿愿天生也是这样的口味爱好者呢。”
“所以尹先生，你不用去想太多，没事的。”他道。
林愿也不愿意让气氛剑拔弩张，打着圆场：“尹哥哥，你不用太担心我，要是真害怕有什么不对劲，改天陪我去医院做个检查好了。”
“至于越澜，他也是按照他的喜好来帮我煎牛排而已，这一切都只是个误会。”
第66章 黏连手指
贺鸣的话煞有其事, 林愿又因为不想让气氛闹僵而帮越澜解释了一通，按照普通人这会儿可能就已经放下疑心了。
但尹佩并不是普通人。
他目光扫过面前的房客们，虽然每个房客都没站在一起, 分分散散的站在角落，但尹佩很清楚他们是同一阵营的。从他们一齐盯着自己的那眼神中就能看出来。
尹佩圈着林愿的胳膊仍没松，林愿略有些无措地抬眸望向尹佩, 察觉到他眼神里仍然带着不悦意味，于是手指轻轻拉了拉他的衣角, 有些讨好尹佩的意思。
尹佩却没理，他盯了越澜半晌，轻笑了一下, 紧接着将目光落在刚才帮越澜解释的贺鸣身上：“你也会喜欢吃这样的肉吗？”
贺鸣愣了一瞬，一时没反应过来：“嗯？”
尹佩指了指被自己推到餐桌一角的餐盘：“你也和他一样吗？”
贺鸣看向尹佩，两人目光汇集，他沉默了一下, 显然是没想到尹佩忽然反问自己。
最后还是很诚实的摇了摇头。
尹佩看着他有些堂皇的模样，古怪地笑了笑：“看来这并不是大众口味。”
他将搂着林愿肩膀的胳膊松开，然后站起来, 看了眼腕上的手表时间：“愿愿，时间也不早了，饭我就不继续吃了，改天有机会再一起吃饭。”
林愿起身, 怔怔的抬眸看着尹佩：“尹哥哥，我……”
尹佩看向他温柔一笑, 和刚才尖锐的一面完全不同：“你不用送我了, 我自己坐电梯下去就可以。”
说完，便迈步朝餐厅外走去。
目光瞥向餐厅前围着站着的一圈男人, 直到几个男人自动将中间的通道让出来，尹佩走了出去。
林愿这才反应过来，连忙跟在后面去追离开的尹佩：“我还是送你下去吧，好不好？”
尹佩走在前面没回头，脚步仿佛生风似的，林愿又哪里追得上。
一直走到大门口，林愿想起什么，叫了一声欲从门口离开的尹佩：“你的衣服和包还在我房间里，等下——”
这才好歹算是把尹佩叫住。
林愿转身去房间里拿上尹佩的外套和公文包，再从房间里匆匆走出来，将衣服和包递给尹佩，顺便跟在尹佩身后一起进了电梯。
尹佩无奈地笑了笑：“说了不用送了……”
林愿咬唇固执地站在他身边，抬手帮他按下了电梯楼梯的按钮。
抽出时间想招待尹佩一顿，谁知道最后又会闹成这样？
他能察觉出尹佩其实是有一点生气了的，但想到刚才餐桌上的情景，自己不禁也觉得一阵诡异——
他的反应是真实且并不带任何夸张的，面对着尹佩端来的菜，不知为何下不了口，在那个时刻看见越澜推过来的牛排，味道却诱人无比，一时间控制不住口腹之欲，不顾形象的将肉急迫地塞进嘴里。
回过神来才意识到那牛排似像是根本就没处理过似的，纹理中还在往外淌血，恐慌的感觉弥漫全身。
尹佩惊恐的反应更是让他心惊，才发觉自己刚才是做了多么荒唐的事。
餐厅中，林愿和尹佩依次离开后，不宽敞也不狭窄的空间内陷入一片寂静。
越澜想到刚才尹佩气成那样子，心里莫名其妙心情大好。更何况林愿当着尹佩的面吐了他做的菜，反而吃自己递过去的牛排，这些都让越澜心里幼稚的升起愉悦来。
唇角微微地翘起，咳嗽了一声后，若无其事地穿过人群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其他人见越澜走了，也都没再停留，各自回房去了。
唯独贺鸣和方琛还留在原地，没动弹。
方琛坐在林愿坐过的凳子上，将他面前那盘没吃完的牛排用手拿起来，轻轻放进唇中，细细地咀嚼着。
还没咀嚼两口便皱起眉：“这是什么味道，林愿倒也吃得下去……”
虽然难吃，不过方琛还是咀嚼完咽了下去。
还意犹未尽地舔了舔唇瓣。
贺鸣这时候才准备转身回房，却倏然被身后的方琛叫住。
男人轻笑，口气也十分古怪：“刚才尹佩问你的问题，怎么答不上来？”
“哦，我忘了你是靠电容液来吸收营养的……”方琛轻声道：“还是个关键时刻没了电一点用都没有的废物。”
贺鸣停住脚步，回过身来：“方琛，你最好别挑衅我。”
他脸上表情本是平静的，花费了几秒钟才慢慢皱起眉来，传达着愠怒的情绪。
方琛笑了：“不然呢？不然你要怎么样？”
贺鸣抿起唇，走过来抬起手臂想把方琛的衣领揪起来，胳膊却在半空中怎么也伸不下去。
就这样僵在了半空中。
这滑稽的举动让方琛更是忍不住失声再度笑出来。
他微微低下上半身，抬头将贺鸣的手臂举高推到一边去，接着站起身：“你被设计出来的时候就被传输进了不能伤害同类的代码，忘了？”
“你这个该死的可悲的机器人，还真把自己当回事了……”方琛一字一句地说完整句话，而后整理了下衣领，嗤笑一声，迈步扬长而去。
贺鸣看着走远的方琛，那僵在半空中的手臂许久才开始缓缓活动。尝试着活动脸部的肌肉，想调动生气或者悲伤的面部表情，可发现异常费劲。透过一旁的橱柜观察着自己面部表情，冷漠或者愤怒的表情看起来都是格外奇怪的。
只有微笑的样子，才是看起来最正常的。
他的设计者希望他是完美的，因此贺鸣为了满足他的期许也一直在被迫扮演着那个礼貌谦和、趋于完美的自己。
甚至就连正常反击都做不到。
违心换来的完美，对于他反而是一种累赘。贺鸣忽然觉得有点累，这似乎是他第一次产生了这样的想法。
*
林愿本以为上次在尹佩面前失态只是个意外，只是个鬼迷心窍的偶然。
却没想到自那夜之后，他的口味开始变得愈来愈奇怪，常常渴求生食的味道。
不加工不带任何的调味料的生肉为最佳，带血的也不在意。
林愿咬了几口就强迫自己吐出来，实在无法接受吃生肉的自己，可又实在抵抗不了那美味的诱惑，只能等到去每周末晚上下班早的时候去刺身店的时候才大快朵颐一顿。平常在公司上班基本都是饿着，只喝水。
被自己的状态吓到的林愿想要和尹佩坦白，可又害怕看到尹佩震惊的表情，怕他把自己当成异类来看，便想着自己抽空去医院检查一下。
只是最近公司一直加班，总也抽不出时间来。于是只能等到下一次休假再去。
这一天早上起来，林愿照常乘地铁来到公司，在地铁上的时候便觉得身体不太舒服，手脚总有种活动起来沉重的感觉，或许是因为每天都吃不饱缺乏营养，头重脚轻，眼皮子也睁不开，困倦异常。
不仅如此，下地铁往外走的时候，胸口也闷闷的，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林愿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到了公司后，又开启了一天忙碌的日常。
忙着将领导需要的文件拿去复印，又拿起笔在便签本上记下来今天需要做的工作。
笔拿在手中，却发觉手指竟然难以撑开，一直心不在焉相当困倦的林愿垂眸看去——
这才发现自己的无名指和小指皮肤居然黏连在了一起，不仅如此，小指的指甲也长的过长了，形状尖尖的，像是荆棘的尾端一样。
林愿一时之间想不起来自己昨天的指甲是不是这样了——他原本也不会每天去留意他的指甲。睁大眼睛去看左手的手掌，惊讶的发觉左手的指甲也是同样。
一时之间惊慌弥漫在心底。
林愿把手里的复印资料递去领导办公室后，连忙借着换工作服为由去了公司的休息室，将门关上后，急忙将外套脱下来，举起双手看着自己的手指，用力地将黏连的两根手指撑开。
钻心的疼痛从手指传来，林愿痛的几乎登时沁出了眼泪。
哽咽着紧紧咬住唇，狠狠地将撕裂到一半的手指皮肤用力撑开。
无名指和小指之间黏连的皮肤这才彻底分离，里面的血肉都露了出来。
林愿泪珠挂在眼眶上，小声地呼着痛，不敢哭太大声，担心引来过往路人的注意。
焦急地从一旁的桌上拿过纸巾，在流血的手指边缘包裹住，半晌才止住血，又在休息室里翻箱倒柜找出一包创可贴，将撕裂的皮肤位置贴上创可贴。
做完这一切后，又从包中拿出指甲刀，将小指长出来的又尖又长的指甲剪掉。
想到上午地铁里身体不舒服的时刻，林愿又坐在沙发上，将鞋袜脱掉，将双脚抬高放在沙发上。
仔细端详之后，惊觉脚趾也有黏连在一起的趋向，只不过比起手指程度稍轻，林愿用力一扯便分开了。
他心惊胆战……这要是再晚发现一会儿，估计脚上也要血流成河。
正打算将脚趾上长出的尖指甲剪去，门外此时响起脚步声——
“愿愿？你在休息室吗？”尹佩的声音在过道传进来。
林愿心一惊，连忙要将白袜穿上遮住脚。
尹佩此时却已经走到了门外，轻轻敲了下门：“我可以进来吗？换完衣服了吗？”
林愿慌忙地看过去：“那个，你稍等一下哦。我……我还在换，稍等一分钟。”
尹佩扭门把手的手才停下：“好。”
林愿急忙把白袜穿好，鞋子穿上，反复检查自己流血的手指有没有完全被创可贴遮住，检查完毕后才朝着门喊了句：“好了，进来吧。”
尹佩扭开门把手走进来，手里提着一小份慕斯蛋糕。面上带着微笑，自门后走进来：“我给你带了你爱吃的蛋糕哦。”
目光落在林愿身上的时候，才察觉到对方眸中似闪过一丝慌乱。
像是在遮掩什么的心虚模样。
尹佩目光下移，稍微打量了下林愿的身体，一眼便看见他手指上贴着的创可贴。
眉头轻皱，走过去抬起他的胳膊：“你的手，这是怎么了？受伤了？”
林愿脸红着将胳膊缩了回来：“在家里切苹果不小心切到了，没事，就是划伤了……”
尹佩看着他的脸庞：“真的没事？做过清创消毒了吗？”
林愿看着他担忧的眼睛：“没事的啦，就是小伤，划到了一点点而已。”
尹佩叹了口气：“好吧，以后你可得小心点。”
林愿应了句好。
尹佩这才将手里的慕斯蛋糕抬起来：“给你带的。”
林愿笑着接过来：“谢谢尹哥哥……”
习惯性的伸过去右手，却在手指蜷曲的一瞬间再度感受到钻心的痛楚。
林愿用力咬了下唇，接过来蛋糕，迅速将蛋糕放在了桌上。
尹佩顺势在他身边坐下来。
林愿问：“尹哥哥，你今天怎么有空过来？”
尹佩道：“今天公司没什么事，就想着过来看看你，顺道给你买了蛋糕。”
林愿本想拆开蛋糕立马来吃一口解馋的，但又怕自己再上演上次的剧本，于是克制着没去拆盒子：“我一会儿再吃哦，早饭吃的太饱了。”
尹佩“嗯”了声。
目光落在林愿身上：“愿愿，你最近……”
“还是喜欢吃生食吗？”
林愿回头望向尹佩，又将目光收回来：“没有啊，怎么会这么问？”
“上次之后，我都没有再吃过。”面不改色地说着谎话。
尹佩说：“那就好，没事，我就是随便问一下。”
林愿看着桌上的蛋糕，独自心事重重。
胸仍然一阵阵的发闷，手上还在隐隐作痛。而他却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就算群租房里暗藏着怪物，目前他也还没见到，更没伤害到他。怎么自己的身体机能莫名其妙越来越差了？
更让人绝望的是，他似乎并没办法把这一切随意告诉身边的尹佩。
*
晚上尹佩提早下班，依旧在办公大厦楼下等着林愿下班。
两人在路上闲聊的时候，尹佩忽地想起林愿之前说过他一开始面试了一份比较不错的工作，但最后却没能去成。
他一时起了好奇心，便问起来林愿：“愿愿，我记得你说过，你之前应聘过一家上市企业的行政秘书工作？而且面试成功过了，最后因为什么没去成呢？”
林愿侧头看一眼尹佩：“那个啊，说起来其实我也奇怪……”
“一开始其实面试很顺利，老板对我也很满意，准备第二天去了签合同的，但是第二天早起我却被告知资历不足，录用被撤销了。”
尹佩顿了一下：“哪家公司？”
林愿回忆了下：“名字好像叫环峰科技。”
尹佩说：“环峰科技？”
林愿说：“你知道这家公司吗？”
尹佩说：“有印象，好像和我们公司有合作。”
林愿点点头：“是这样啊。”
尹佩目光望着前方的车窗，看起来像是在专心开车，实则心里在想别的事。
他将林愿说的话记在了心里，等到第二日抽空去了趟环峰科技，由于他任职的公司跟那边有合作，环峰科技的员工对他说话也很客气。
尹佩找借口约人事部经理出来吃了顿饭，委婉地询问了当时林愿录用失败的原因。
那男经理跟尹佩喝到兴头上，心情也不错，尹佩问的话他便直接答了：“让我想想啊，你是说哪个？最近来公司应聘的大学生太多了。”
尹佩道：“上月3号去应聘的，应聘的是行政秘书，他当时还说很顺利，老板亲自来面试的，直接就给过了。”
经理脸色一变，瞬间便想起来了。
那么漂亮的男人，短时间想忘记也难。
正是因为外貌出众，所以他们老板才直接决定要下了。
虽然知道老板一直都有这方面恶趣味，但是他们也一直默认来应聘的人心里是清楚的，毕竟面试的时候问的问题都很露骨。
于是便签下了当时那个刚毕业的大学生，叫他第二天就可以过来。
谁能料想到当晚老板就遭到了自称是那位面试者朋友的威胁，说如果不取消录用就去媒体曝光他们，老板气得直接打电话给他胡乱骂了一通，让他们以后筛选人用点心，这种专门来挑事的别送来面试。
这事让他记忆特别深刻，所以到了现在仍然能一提就想起来。
不过面对尹佩，经理自然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于是回道：“他啊，我想起来了，是叫林愿对吗？”
“对。”
“他的一个朋友上门威胁我们老板，说让他取消录用，我们老板一气之下就打电话给我们通知让林愿不用来了。”
“他的朋友？”尹佩放下手中的酒杯。
经理咳嗽了一声：“对，说是林愿的朋友，态度还挺强硬的，我们也不愿意惹事，就把林愿辞退了。”
尹佩脸上的微笑消失在唇角。
本来就猜测事情可能有猫腻，却没想到真的是有人在背后使绊。
林愿面试是刚搬进群租房后没几天的事，他也跟自己说过，他跟高中的朋友最近都没有来往。这让尹佩不得不多想……
会不会是和他住在同一个群租房里的那群奇怪房客搞的鬼。
自从上次餐厅的事过后，他便一直对林愿的那群室友抱有偏见，还委婉地向林愿提议过要不要搬出来住。
但林愿也明确地说过自己不会搬走，因为没到期搬走要交违约金，加之短时间内他也付不起别的房子的高额租金。
他认为这个群租房是最适合他的。
尹佩只好作罢，没再提过。
转天，尹佩在送林愿下班回家的路上装作不经意地提起了这件事。将那个经理告诉他的话原封不动转达给了林愿。
林愿脸色一变：“什么？我朋友去找环峰科技老板让他辞退我的？”
尹佩点点头；“你能猜出来是谁吗？”
林愿怔了好几秒：“知道我找到新工作了的人也就贺鸣而已……那天我回来之后就在餐厅和他说了。”
尹佩问：“贺鸣？”
林愿顿了下：“不对，那天越澜好像也在，后来我工作丢了那天他还安慰我了。”
“越澜应该也知道，不过他们也有可能聊天的时候告诉别人这个消息。”林愿道：“反正我只跟我的室友们说过……”
“究竟是谁……”林愿皱起眉：“他干嘛要这么做？”
也太缺德了。
尹佩从车内后视镜看了眼林愿，接着他的话：“不知道，总觉得有点奇怪，这么做对他应该也没有好处，你们又不是竞争者。”
“除非是有别的不可告人的目的……”尹佩欲言又止。
林愿心里也有些发毛，他哪能想到自己的第一份工作居然是被人搞黄的，心里有点闷闷的。
“总之愿愿你以后要小心，别告诉陌生人太多自己的事情，吃一堑长一智。”尹佩道：“谁知道别人有没有坏心思呢？”
“顺便，你可以再考虑一下要不要搬出来住？”尹佩轻声说；“我这边房子合约也快到期了，到期后我们可以合租。”
“违约金我可以帮你交……”他说。
林愿推拒：“尹哥哥，不用的，你帮我交了我暂时也还不上。”
“而且如果我们合租，我怕是也交不起一般的租金，方谭市正常的房子都太贵了。”他道。
尹佩知道林愿还是有所顾虑，也不再多劝：“没事，你慢慢考虑，有想法了随时告诉我。”
林愿道了句：“好。”
看到林愿的表情有所松动，尹佩心里也暗喜了一下。
昨晚跟环峰科技的人事部经理吃完饭后，尹佩回家后搜索了一些关于环峰科技的花边新闻，又问了一些朋友，搞明白了环峰科技的老总一直都有包养男性情人，并且大多数都年轻貌美，还是公司内部的员工。
瞬间想明白了什么，不过尹佩并不打算放弃这次机会。
他希望能劝林愿搬出来，自己这边也正在找转租的人，等到林愿搬出来，他还可以和他一起合租，照顾他。
比起留他在一群怪异的人旁边要好太多。
林愿看着窗外，回忆着上个月初发生过的事。
贺鸣一向待人友善，再怎么想做出这种事的也不大可能是他。
那么难道是越澜？
林愿脑海中闪过天台上，自己失去工作时越澜温柔安慰自己的模样，顿时起了疑心。
第67章 比不上他
比起来平常时候的冷脸模样, 那晚的越澜的确流露出了异常的温柔，所以也给了林愿一些错觉，以为越澜只是外冷内热, 刀子嘴豆腐心那类人。
但此刻他在思考他是不是想错了。人心隔肚皮，更何况他和越澜本来也就认识没多久。
林愿感到一阵烦闷，本就从早起的时候就一直发闷的胸口也变得略微发痛。
可他不知道这种痛感从何而来。
尹佩将林愿送到了楼下, 跟他挥手说了再见：“愿愿，再见。”
林愿也装着没事, 挤出一丝笑来：“回去路上小心，尹哥哥。”
而等到尹佩一将头转过去，林愿脸上的表情便变了, 面上的微笑消退不见，转而换上略带阴霾的表情。
尹佩车子掉转过头，沿着花坛旁的小道驶出小区。从后视镜里盯着林愿渐渐变化的神情，直到慢慢消失在镜面中看不见。
林愿转身进了单元楼里, 走进电梯之后，抬起手按下通往四楼的按钮，创可贴掩盖的部位扔在隐隐作痛, 他掀开创可贴的边缘看了下里面的皮肤，瞥见里面的肤肉仍然泛着红，便又将创可贴盖上了。
心里又想到刚才从尹佩那里听到的事，心里忍不住总是在意, 烦躁的情绪升起来。暗暗下了决心，如果让他知道了是谁干的那件事, 无论怎么样都要跟那个人对质一场, 问清楚那个人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
林愿回到家里之后，越澜刚好在客厅的阳台上浇花。
他种的是蝴蝶兰, 白色的花瓣配上粉红色的花蕊，看起来赏心悦目。
林愿这时候走到餐厅来，越澜转过头：“你回来了。”
林愿抬眸望他一眼：“我们聊聊吧。”
越澜从林愿的语气中听出些不同寻常来，他放下洒水壶怔了下：“好。”
接着走过来，在沙发上坐下来，抬眸望着林愿：“聊什么？”
林愿问：“我刚得知了一件事，不知道是谁做的，所以想问问你知不知道。”
越澜和他的目光相汇。
“上个月初我拿到offer回来之后，跟贺鸣说了我找到工作的事，后来我又想起来你当时也在。”林愿停顿了下，特意观察了下越澜脸上的表情。
察觉到他的瞳孔明显晃动了一下。
林愿才继续道：“后来第二天人事部就告知我的录用取消了。”
越澜道：“我知道，你接到电话的那个早上，我也在。”
林愿克制住自己的情绪：“但我今天去问了那家公司才知道，原来是有个人自称是我的朋友，威胁老板不准录用我，所以我才被退掉offer的。”
“但我并没有把这件事告诉除了你们之外的任何人……”他看向越澜：“所以我想知道是谁做的这件事。”
林愿的意思已经表达的很明确了，况且越澜也不想撒谎。
这样的谎也没必要去撒。
他抬头看向林愿，缓缓道：“是我做的。”
林愿快要气笑了，他没想到越澜脸上没有任何的抱歉和愧疚，反而好似理直气壮似的承认下来。
难道他不觉得自己这样做很过分吗？就连通知他一声都没有，让他一直被蒙在鼓里。
如果不是尹佩亲自去问，他根本就不会知道这件事。
“但是是有原因的……”越澜试图解释。
林愿却已经打断了他：“我的事情用你管吗？”
越澜微怔，但只是半秒后却又失声笑出来：“林愿，凭你的能力你真觉得能一毕业就去做行政秘书？他们老板面试的时候问你的问题明显是别有用心的，你难道听不出来吗？”
林愿有一种被侮辱的感觉。
他显然没想到越澜会这么尖锐刻薄，瞪大了眼睛：“你……你怎么能这么过分……”
越澜站起来：“这是事实，不用我说别人也能看出来，我不觉得我哪里过分。”
林愿道：“对，我的能力可能的确是有不足，但这也不是你这样私下里干涉我的事的理由。”
“越澜，我一直以为你没看起来那么讨厌，没想到你是个表里如一的混蛋。”他胸口不断起伏：“你跟贺鸣比起来简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这也是事实。”
越澜沉默不语，单单眼神斜过来，声音冷冷的：“你喜欢他？我以为你喜欢的是你的尹佩。”
林愿口不择言：“你跟尹哥哥更加完全没法比。”
那涨红了的脸上带着怒气，虽然声音依旧细软，但那只是声线的问题，林愿认为他已经把愤怒传达到位了。
他也如愿以偿地从越澜脸上看到了阴沉的神情。
越澜一步步走过来：“你说什么？”
林愿道：“怎么了？单单你能说事实，我就不能说了吗？”
越澜看着他：“那我要怎么做才能比上他？”
林愿道：“什么？”
越澜说：“怎么才能拥有你看着他的那种眼神，还有说话时亲昵的语气……”
“每次他来到我们家，你和他在一起说话的时候，我们就全都嫉妒的发狂了……”他缓缓逼近林愿。
“所以请你告诉我，我该怎么做才能比上尹佩？”
越澜的话没头没脑并且莫名其妙，林愿留意到他说了句“我们”，这是什么意思？
谁和他是“我们”？
但眼下他已经来不及思考，面前男人紧锁在他身上的视线令他发毛，汗毛倒立，大脑的每一个神经都在呼啸着——
快跑，离这个男人越远越好。
林愿推开都快要凑到身前的男人，没等越澜反应过来，便迈步朝外跑。
越澜在后面不紧不慢地追着，长臂伸过去拦住林愿纤细的腰，被林愿回头急忙再次推开。
他皱眉：“你跑什么……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眼看着男人一直追在身后，林愿快步回到自己房间，门把手握在手里，迅速要将门关上。
却在快要合上的那一瞬，生生地被外面的男人推开，他的力气太大，慢慢地击溃了林愿柔弱的防御力，将狭窄的门缝强硬地撑开，长腿迈了进来。
门下一刻落上了锁。
林愿迅速后退，都快退到床边上，一个不留神坐在了床上，警惕地盯着朝他走近的危险男人，声音都吓到结巴了：“你要干什么？你，你锁门干什么？这是我的房间，你出去——”
越澜盯着他：“你想走是不是？”
林愿眼圈泛红：“关，关你什么事？你到底出不出去？你不出去，我就打电话叫人来了。”
林愿抓起手机，想打给房东，手指颤颤巍巍的，在通讯录上下划着。
却被越澜误以为是要打给尹佩，已被嫉妒冲昏头脑的越澜走上前来，将他的手机抢过来：“不能打给他。”
林愿紧紧地将手机抱在怀里不撒手，争抢之中被越澜情急之下不小心打翻在地，瞬间屏幕碎裂，原本亮着的屏幕也顿时熄灭了。
见林愿还要低头去捡，越澜将林愿抱进怀里，把他双手钳在背后管控着：“不能联系他……”
垂眸看见林愿微红的眼角和生气时一开一合的饱满唇瓣，再也禁不住，低头俯身亲吻着林愿的眼睫，舔过他湿润的眼尾，感受到他在怀中颤动了一下。
紧接着亲吻住他饱满圆润的唇瓣，轻轻地含咬舔舐。
越澜的力气太大，林愿根本没有余地挣扎，被男人吮住唇吸了半天，忍不住泪珠又簌簌滑落，和含不住的口水一起，顺着下颚滴在男人衬衫领子上。
林愿不得已的顺从让越澜渴求更多，顺势舔咬林愿颈上的锁骨，感受到皮肤下新鲜的血液汩汩流动，几乎忍不住想要咬下一口血肉的冲动。
但林愿的哭声把他拉回了现实：“好痛……别咬了……”
越澜牙齿没敢再用力，只在林愿白皙的颈上留下淡淡齿印便作罢。
将林愿欺负够了，越澜将他的双手松开。
林愿咬住唇便想一巴掌扇过来，男人却好似没意识到他的意图，在半空中再度擒住林愿的右手，皱眉看着无名指和小指上缠着的创可贴：“这是什么？你受伤了？”
林愿想挣开，又怕激起男人的狂性，只得回答说：“皮肤撕裂了……流了好多血，就粘上这个了。”
男人抬起指尖，将包裹着的创可贴撕下来，然后看到了里面没有任何愈合倾向的皮肤。
他抬起指尖抚摸道：“怎么会撕裂，它们原本就是该连在一起的……”
林愿咬着唇；“你在说什么？连在一起才是不正常的。”
越澜轻笑，没回答，倾身凑过去，舌头伸出来，伸进林愿指缝间细细地舔舐着。
林愿“嘶”地一声要躲开，皱着眉：“痛……干什么，不要……”
越澜说；“别动。”
不容拒绝地，固执地循到林愿撕裂的指缝边缘，仔仔细细地上下舔舐了一遍。
林愿又想哭了，他以为男人只是又要找机会欺负他，声音里带着哭腔：“完了没有……好痒……不要再舔了。”
男人却好像上了瘾，顺带将他两根葱白手指整个上下舔了一番，这才作罢。
林愿的创可贴被男人扔到地上，踢到一边：“不需要那个了……”
林愿欲哭无泪，心里想说：我贴个创可贴你也要管吗……
越澜仍然保持着将林愿轻拥入怀中的姿势，这样的亲密接触让他安心，刚才看到林愿一脸惊恐转身撒腿就跑，越澜还以为林愿要一走了之了。
虽然知道人肯定能找回来，但是心里却压抑不住地升起了慌张。
“所以……”林愿试着问：“你为什么会做那件事？”
顿了下后说道：“去找环峰科技的老板，警告他退掉录用……我听说，你还堵到人家小区了。”
越澜将他的一缕头发缠在指间把玩：“那天下午你从外面回来之后，我听你说起来面试的过程，觉得有点不对劲，就去查了他们老板的□□，在网上找到了不少……”
“有人说他招男秘书就是为了搞婚外恋的。”越澜动作轻柔，摸着林愿的头发：“所以我不愿意冒着这样的风险让你去那里上班，就私下找到他威胁让他取消你的录用通知。”
林愿的身体一僵，没想到事情的真相竟是这样的，他的脸莫名开始有点发热。
他没想到是他误会了越澜……
“那你为什么不和我说一声呢？”林愿咬着唇，抬起头来看面前的男人。
闹出了这样的误会，也和男人只字不提做过的事的原因。明明是只要解释一句就能解释清楚的事。
越澜老实回答：“我认为你对我还没有那么大的信任度……”
当时两个人还刚认识，如果越澜坦白做了这样的事，林愿肯定会觉得很奇怪，也会觉得越澜过度关心自己的事了。
所以越澜从一开始并没打算告诉他。
林愿脸泛上红色，再怎么说越澜也是好心才会这么做，自己刚才在餐厅的话是否有些过分了……
就在他反思的时候，越澜垂下眸认真看着他发呆的模样，失笑一声，禁不住脸孔再度凑上去。
就在唇快要触碰到林愿的唇之时，林愿却提前意识到了他的意图，连忙将脸颊闪开了，错开的角度让越澜扑了个空。
两人脸颊错开，林愿能感觉到越澜的眼神正盯着自己的下颚，顿觉气氛有些尴尬。
为了缓解莫名暧昧的气氛，林愿喉咙微微上下滚动：“刚才很抱歉……”
越澜没说话，过了半晌道：“你刚才说我比不上尹佩，如果是指外貌的话……”
林愿微怔，不自然地笑了下：“那个只是脱口而出的气话而已，不用在意。”
越澜那句“我甚至可以化成他的模样，只要你喜欢”就在嘴边，便听到林愿回应的话，于是最后便也没说出口。
门外走廊上，站在401房门外，从极窄的门缝中窥探到门内情景的姜延静静怔在原地，他能从门里传出来的话大约猜出来门内的两人刚发生了什么事，又处于什么样的状态。
拥抱、亲吻，彼此解释着误会，显然已经是暧昧中的恋人氛围，姜延攥紧了手，内心的失落难以用言语表明。
越澜一直在房客之中拥有着绝对性的话语权和领导地位，自然而然拥有优先接触林愿的机会。姜延也心知肚明。
但是……林愿也就这样喜欢上了越澜吗？
想冲进去把美好的画面搅乱，把靠近林愿的越澜拿手撕碎，内心的阴暗情绪正在无限放大之时，大门却在此刻被敲响——
略带些急促的敲门声，夹杂着男人的说话声：“愿愿，你的东西落到我车上了，我来给你送下，开下门……”
姜延顿时从恶意滋长的幻想中惊醒过来，目光随之落在被敲响的大门上。
尹佩从林愿住的小区里驶出去，本来都已经开到了北城区，目光不经意瞥到一旁的副驾上，看见了副驾下面的绒面车厢地板上掉落的员工证。
他将车停在道路右侧，紧接着身子倾过去将员工证吊牌拾起来，吊牌里面还夹着员工卡。
意识到没有这张卡，明天林愿去上班可能没办法进公司，会很麻烦，所以尹佩又将方向盘打了个转，按原路返回，准备把员工牌再亲自还给林愿。
林愿住的401房是距离大门最近的房间，房间内的两人自然也听到了外面传来的敲门声。
林愿看过去：“有人敲门……”
越澜不愿意松开手：“让别人去开好了。”
门外敲门的男人呼喊的声音传了进来，林愿抬起头：“好像是尹佩……我听到他叫我名字了……”
越澜也听到了些许声音，门外的男人的确在叫林愿的名字，喊着让他开门。
可他仍然不打算松手：“装作不在好了。”
林愿想要挣脱男人的束缚却挣脱不开：“你干什么……越澜……”
越澜看着他泪痕斑斑的脸孔：“开门的话你要怎么解释你现在的样子？”
“说是被我弄哭的吗？”他道。
林愿怔在原地，脸颊腾的又红了，不知道该作何回应。
门外的尹佩敲门足足有好几分钟都没能得到回应之后，皱起眉打开手机拨打了林愿的电话，然而收到的却是电话无法拨通的回应。
尹佩的心顿时提了起来，林愿该不会发生了什么事吧？
姜延躲在走廊拐角处许久，也没见林愿或者越澜出来开门，看来这两位并没有出来开门的打算了。于是迈步走出来，走到门前，将门打开。
尹佩错愕地看着门前的姜延：“姜延？”
“林愿在家吗？”他急忙问道。
姜延装作不知道，指了指一旁的房间：“不知道诶，但是灯是亮着的，你找他有什么事？”
尹佩走进来，将手里的吊牌展示给他看：“他的员工证落在我这里了，我给他送来了。”
姜延略微有些不自然地让开身子，尹佩走到林愿的门前，叩了叩门：“愿愿？在吗？”
门内，听见尹佩和姜延交谈声音的林愿表情慌张起来，在越澜的怀抱中挣着：“是尹哥哥，他马上要进来了……放开我……”
这样暧昧的场景，要是被尹佩撞见，指不定要多想。
就在林愿慌张要挣脱越澜桎梏的时候，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叩门声继而响起。
林愿再也不敢发出太大的声音，只能用眼神警告着越澜，示意他放开。
他脸上的慌张神情让越澜眼神暗了一下，反而搂在林愿腰上的手力道更紧了些。
见里面没有丝毫回应，尹佩不由得声音染上焦急：“愿愿？你在的话吱一声。”
林愿目光投过去，纠结着要不要回应尹佩，越澜凑过来的瞬间又被他躲开，越澜却极有耐心地靠过去，唇强硬地落在林愿唇上。
林愿惊得瞪大瞳孔，唇舌再度被男人席卷，林愿匆忙地后退想要挣脱开，两人的脚步声叠在一起，既乱又急，可惜尹佩的声音同样也不小，因此他没听见门内的动静。
林愿呜咽地哭着，泪水再度滑落，眼睛都快要哭肿了。
越澜在他耳边低声说：“乖一点，不然我不知道我还会做什么……”
正巧站在门缝前的姜延隐约又再次看到门内脚步错乱交叠的剪影，攥紧了手：“应该就在屋里才对，卫生间和餐厅都没见他……是不是睡着了？”
尹佩心里越来越急，手放在门把手上却发觉门已被锁上，这几乎坐实了自己的猜想。
愿愿八成是找那个怪胎越澜质问的时候出事了……
想到那个怪异的男人，尹佩的心里越来越往坏处想，他对姜延道：“你往旁边站一下。”
姜延听了他的话，身子挪开位置，下一秒就见尹佩毫不犹豫地朝门撞去。
在越澜怀中被肆意索取的林愿身子也跟着颤动了一下，眼泪吓得哗哗掉落，却也不敢再挣扎。
越澜慢慢将林愿放开，唇退开：“真乖……”
尹佩撞了一下，门纹丝不动，脚刚想踹上去，就听门内林愿的声音怯怯传出来：“尹哥哥……”
尹佩身子僵住：“愿愿？你……你没事吧？”
林愿道：“我没事啊，刚才在床上躺着睡觉呢，今天有点困，你怎么又回来了？”
尹佩听到林愿的声音，确认人没事，松了一大口气：“你的员工证吊牌落在我车上了，我回来给你送了。”
林愿摸了摸长裤的口袋，果然空空如也：“……谢谢你。”
“刚才打给你手机，怎么没法接通呢？”尹佩问。
林愿看着地上近乎报废的手机，咬住唇：“我关机了……因为准备上床休息嘛。”
“方便开门么？”尹佩贴在门上，问着林愿。
“我……我已经躺下了，不太方便起床。”
尹佩怔了下，柔声道：“好吧，没事，我把你的员工证给姜延了，你明早问他要吧。”
林愿软软道：“好，尹哥哥，谢谢。”
姜延接过来尹佩递来的吊牌，装模作样的对着里面道：“愿愿，你的吊牌我先放我这里，明早起来记得找我拿。”
林愿道：“好。”
“行，那你早点休息。”尹佩手从门把手上垂下来；“我就先走了。”
“嗯，好。”林愿答道。
尹佩又看了眼紧闭的房门，跟姜延挥了挥手才离开。
姜延攥紧了手里的吊牌，斜了眼房门的缝隙，转身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第68章 变异身体
房间内, 听见外面动静消失之后，林愿紧绷的神经才放松下来，他将越澜愤愤地一把推开：“现在够了吧……你能不能滚开……”
越澜猝不及防被推开, 看着林愿低垂下去的小脸：“生气了？”
想走过去靠近林愿去看他的脸庞，林愿却先他一步躲开了身子，将脸转了过去。
越澜看着他转过去的侧脸, 泪痕还挂在脸颊上，让人尤为怜爱, 他忍住没再上前，克制住想把林愿搂进怀中的渴望。
“好吧，那我走了, 你别生气了，早点休息。”越澜声音放柔，说完后见林愿没有反应，便轻轻叹了口气, 转过身。
转过身去快走到门边的时候，又回头过来，轻笑说：“愿愿, 要不要我去姜延那里把你的员工证给你拿过来？”
林愿本来还在坐着看着地板发呆，听他这样说，目光立刻斜过来瞪他一眼：“滚。”
要是去找姜延要他的员工证的话，那姜延不就知道刚才越澜在自己屋里了吗？
越澜唇角微微翘起：“开个玩笑嘛, 怎么这么大反应……”
看着林愿气恼的神情，越澜没敢再继续停留, 识相地做了个双手求饶的姿势：“我这就走。”
之后转身走出了林愿的房间。
门被关上, 林愿身体才放松下来，想到刚才发生过的事情, 又低头看了看地上碎裂的手机，咬住唇暗暗骂了一句：“这个混蛋……”
只不过……
林愿摸了摸裸露出伤口的指头，看着那仍在发炎的指腹边缘位置。
被越澜舔过之后，手指似乎并不像之前那样疼了……反而有股微微的痒意，似像是皮肉再生了的感觉。
林愿脱下鞋子躺到床上，不知不觉睡着了。
睡梦中习惯性地摸着自己皮肤撕裂过的指腹，似乎感觉到触上去的感觉稍有变化，但睡得太深，并没因此而醒过来。
等到第二天早起醒来时，下意识地揉着眼从床上坐起来，却惊觉手指再度有无法撑开的黏连感觉。
抬起手仓皇地去看，立刻被吓到瞳孔瞪大。
昨天晚上睡觉之前还在发炎的手指上的伤口，此刻竟再度黏连在了一起，并且不光无名指和小指，其他手指之间的缝隙也全部消失了，他的五指无法撑开，看起来怪诞十足。
左手虽比右手的情况好，但也好不到哪里去，也有手指黏连在一起的趋势。
他恐慌地坐起来，试图用力撑开手指间的缝隙，却发现再也难以做到。
比起来上次在休息室的时候不同，这次无论林愿怎么使劲，都没办法把皮肉间的缝隙撑开，他瘫倒在床上。
过了几秒后，又瞬时站起来，翻箱倒柜找到一把剪刀，想将手指中间的缝隙剪开。
剪刀的利刃都已经距离手指之间已有不到一寸距离的时候，却再也难以继续伸下去。
林愿最终还是无法狠下心。
他咬牙切齿地丢开那只剪刀。
接着从柜子中翻出一只连指手套，将看起来畸形无比的手套进手套里。
看着挤进手套里的右手，林愿捂住了脑袋，只觉得头痛无比。
遮是遮住了，可是这样要怎么去公司上班呢？
他站起身，扯了扯睡衣的领子，觉得浑身粘腻，昨晚回来之后都还没来得及洗澡。
他去柜子里拿了睡衣，接着起身准备去公共卫生间洗个澡。
由于右手不方便，动作也显得极为笨拙，林愿将睡衣抱在胸前走出门外。
走到公共区域的卫生间，门是半掩着的，林愿自然而然认为里面没有人，微微推开门缝想要走进去。
却依稀看到门里面令人难以置信的画面。
淡紫色的长条形状的柔软物体在门后方若隐若现，边缘还正在往下滴落着粘液。林愿只在漫画中看到过这东西，是海底生物的触手。
联想到系统之前曾经介绍过的设定，他知道这栋房子里本就是有怪物的。
血液一时间冲上大脑，怀里的睡衣掉落在地上，他惊叫出声：“啊——有怪物——”
他连忙想跑，下一刻，门却从里面被打开，男人儒雅一笑：“林愿？你在喊什么呢？什么怪物？”
林愿呆呆地抬起头，盯着门内走出来的尚予：“刚才那个是什么？”
尚予走出来，作势往卫生间里看了一眼：“你是指什么？我什么都没看到……”
林愿穿过他的身体，往卫生间里面投去目光。
果然看见卫生间里空无一物，还是和平常一样整洁的布设，刚才那让人头皮发麻的长着触手的怪物根本不存在。
他恍惚了一下，看向尚予，尚予依然和平常一样穿着拖地的长裤，脸上笑容温雅亲切：“愿愿，是不是早起还没睡醒，看错了呢？”
林愿呆在原地。
尚予看向他面前的地板，看到他的睡衣掉落在地板上，弯下腰要去帮他捡，林愿却格外慌乱地先行俯下身，将睡衣捡了起来，眼神还躲避着面前的尚予。
尚予笑了笑，也没说什么，只是在林愿直起身之后，视线紧盯着林愿胸前的位置，嘴角的笑容渐渐凝固：“愿愿，你的胸前……”
林愿看着他的目光，慌张地低头去看，只见自己的睡衣领子格外松垮，睡衣的前两个扣子也因为刚才俯身的动作而松开，胸前的皮肤因此而露了出来。
本该光滑细腻的皮肤上，此刻却长起了金色的斑驳的鳞片，看起来极为违和。
林愿疑惑地走进卫生间，对着里面的镜子仔细看着，脸上的表情慢慢沉下去。
而就在这时，身后的尚予也走了进来，站在他身后，看着镜子前的林愿，眼神里流露出了爱慕和虔诚。
还没等林愿反应过来，尚予便将他胸前的衬衫拨开，让他胸前的皮肤更多地暴露出来。看着上面长满的鳞片，不禁出声呢喃道：“好美的身体……”
紧接着凑过去，扶住林愿的肩膀，在他胸前舔了一口。
林愿吓得脸都白了，不断退后，想要躲开尚予的触碰，刚退到门外，意外撞进门外经过的姜延身上。
紧张和恐慌作用下，林愿的眼眶瞬间变红了，慌不择路地逃进姜延的怀里，小声地呜咽着。
姜延的怀里撞进温暖的脑袋，等反应过来心都快融化了，把林愿搂进怀里柔声道：“怎么了？愿愿……哭什么？”
林愿哭着在他怀里把敞开的睡衣领子系上，还朝卫生间里的尚予露出畏惧的眼神。
尚予此刻也从魔怔的状态中惊醒过来：“愿愿，我……”
姜延看了一眼尚予，再联想到刚才衣冠不整跑进自己怀里的林愿，瞬间似乎明白了什么，用眼神示意了下尚予，然后道：“好了，尚予，你是不是吓到愿愿了，说了别搞那些莫名其妙的行为艺术……”
尚予也配合着叹了口气：“愿愿，不哭了好不好？”
姜延将林愿的头按进怀里：“好了愿愿，不哭了，他是不是吓到你了？你别跟他一般见识。”
说着又给了尚予一个眼神，示意他快离开。
尚予于是从卫生间里走出来：“愿愿我这就走，别哭了。”
话毕，便从姜延和林愿身边擦肩而过。
姜延温柔地抚着林愿的背部：“好了不哭了，他走了，抬起头来好不好？”
林愿睁开眼睛，刚好看到从走廊拐角离开的尚予。
随着尚予走路的动作，那遮盖了腿部的拖地长裤随之滑动，裤脚微微抬起。
里面的物体因而不经意间露出来。
正是刚才在卫生间里见过的紫色触手……
林愿眼睛眨都不眨一直盯着那处，直到看到尚予消失在走廊拐角。
他就知道自己没看错……
尚予果然就是那个长着触手的怪物。
怪不得他平常从来不穿露脚的长裤，原来是因为本来就没有人类的脚。
林愿的心脏快速跳动着。
姜延又确认了一遍：“愿愿？没事吧？怎么不说话了？”
林愿才柔柔回道：“没事……没事，姜延。”
姜延松开怀抱，将口袋里的吊牌拿出来递给他：“愿愿，这是昨晚尹佩转交给我的员工证，给你。”
林愿接过来，装作没事一样笑了笑：“好，谢谢了。”
*
第一次在群租房里见到怪物的本体，林愿既惊又怕。他不知道自己能告诉谁，加上自己胸前长出的鳞片和黏连在一起的手指，一切都让他处于崩溃的边缘。
系统已经联系不上了，俨然一副让他全靠自己的架势。
恍恍惚惚度过了一上午，会议记录好几次都出了问题——他并不习惯用左手在电脑上输字。
本来想着中午下班之前去找领导请假，却得知领导提前下班了。
林愿心情极差地走出大厦，沿着公司大厦外的林荫道一路漫无目的的走着，就连身后的车子鸣笛声都没注意。
直到车中的尹佩意识到不对劲，下了车快速走过来，从身后搭上林愿的肩膀：“愿愿？”
“怎么了？刚才叫你也没听见，鸣笛提醒你也没反应。”
林愿猛地回头，见到是尹佩，怔怔地望着这个温暖的邻家哥哥，眼眶瞬间红了。
尹佩立刻察觉到他的变化，慌忙问道：“愿愿，你怎么了？怎么哭了？”
林愿望着搭上自己的肩膀温柔看着自己的尹佩，情绪瞬间爆发了，哽咽出声：“尹哥哥，我……”
尹佩看见林愿哭起来，瞬间心疼坏了，把林愿拥入怀里缓缓地哄着：“怎么了？遇到什么事了？什么事都可以跟我说的……我很愿意听的。”
林愿脑袋埋进尹佩宽阔的胸膛里哭了半晌，情绪好不容易稳定下来，鼻子仍是一抽一抽的，想要抬手去擦却又看到了自己戴着手套的右手，别提多糟心了，瞬间泪意又再次上涌了。
尹佩柔声哄着林愿，手指凑上去帮林愿擦着眼泪，等林愿慢慢止住抽泣，又把他扶到林荫道下面的长椅上坐下。
看着他眼眶红肿的委屈样子，尹佩不禁失笑：“都这么大了怎么还老是哭鼻子呢。”
林愿咬着唇不说话，只是怔怔望着尹佩的脸孔，面上似像是有很多心事的样子。
尹佩也只是静静等着，半晌后，林愿把包裹住右手的手套缓缓摘下来，展示在了尹佩的视线里。
尹佩疑惑地看着林愿的动作，短短两秒钟内，眸中的疑惑转为了惊诧。
他握住林愿的右手掌，声调抬高：“你的手指怎么会……变成这样？”
林愿抬起眼眸，声音轻轻的，还带点哭腔：“好几天前就已经变成这样了，今早醒来之后变得更严重了……”
尹佩轻柔地握着林愿的那只手掌：“没关系，愿愿，我一定会想办法帮你解决的……”
林愿抬起头，泪眼婆娑看着尹佩，样子别提多可怜了。
尹佩把他左手也放在手心看了看，便听林愿咬着唇说：“脚趾也是这样……前几天也被我强行撑开了，我不知道我这是怎么了。”
“今早起来，我的胸上还长了这样的东西……”林愿将自己的衣领扣子解开两颗，露出一些胸膛前的皮肤。
“我好害怕，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变成这样？”林愿哭道。
尹佩视线投过去，顺着林愿敞出来的领口瞥见他胸口上方的金色鳞片，眼神复杂，手上的动作也僵住了。
“愿愿，你把你最近发生的奇怪的事情都告诉我，好不好？”尹佩道：“我知道事情的全貌，才能帮你。”
林愿点点头，他看向尹佩，对于尹佩的绝对信任让他心里燃起了一丝希望，或许身上的这些奇怪现象还有的办法解决。
要说起来奇怪的事，那肯定是搬进群租房才出现的，而且今早他已经在卫生间内看到了一个长着触手的尚予，这事是肯定要告诉尹佩的。
林愿将今早起来后在卫生间里看到的怪象跟尹佩说了后，尹佩的脸色显而易见地沉下来，他抿了抿唇：“所以说你的室友尚予是怪物。”
“对，我不会看错的。”
“其他人有什么异常吗？”尹佩说：“比如……那个越澜？”
林愿的眼神躲避了一下：“越澜……似乎没有。”
越澜昨晚的确吓到他了，但是越澜对他做的事林愿没办法跟尹佩说。他脑中闪过昨晚越澜舔自己的指缝的画面，纠结了几秒还是摇摇头：“嗯，我确定他没有什么奇怪的地方。”
“其他人呢？”尹佩问道。
林愿于是就从自己搬进群租房开始讲起，先是讲了平日里举手投足都很完美的贺鸣，平日里贺鸣帮他的地方也是最多的。
再然后是在街边偶遇相识的姜延，林愿提到姜延的时候特意提到了姜延那一屋子宠物，他皱眉回忆道：“其实这个是很奇怪的一点，姜延屋里的宠物都很听他的话，像是通人性似的。”
“不过他跟我说他是专业训宠师，我想可能是因为这样那些宠物才会被调教的格外听话吧。”林愿道。
尹佩听他描述了下姜延房间里诡异的场景，沉吟了半晌：“还有剩下的人呢？”
“我旁边房间住着的方琛，刚来的时候每天晚上都在隔壁放特别大的电影声音……”林愿抿唇道：“后来我提醒过他之后，他就收敛了很多，我就没再听过了。”
“可奇怪的是，我问过其他房客，其他房客都没听到过他闹出来的动静，也不知道当时是我对噪音太敏感了还是怎么样……”林愿道。
他看向尹佩，见他不作声：“我是不是说的太细了……”
尹佩连忙摇摇头：“没有，我在听，你继续说就好。”
林愿又把柳然、谭洛的情况跟尹佩讲了讲。每个人各有各的奇怪的点，但是平常看起来又蛮正常的。
尹佩的表情越来越阴沉，他又想到了什么：“愿愿，那你说你总是回去在家里吃饭，是不是就是跟他们一起吃的？吃的是什么样的饭？”
“是……生食？”他问道。
林愿咽了下口水，有些心虚的点点头：“是的……”
尹佩有些惊讶：“那么从那时候到现在，你一直都在吃生食吗？”
林愿同样点点头。
尹佩的脸色更难看了：“愿愿，你为什么要瞒着我……”
“我一直以为是像贺鸣所说的，我只是饮食偏好发生了改变，谁知道后来我其它什么样的东西都吃不下去了……”林愿道。
他后来对生肉的偏好已经到了不可抑制的地步。
“很有可能就是因为被那些人影响的。和怪物呆久了，心智会发生改变的，它们会无形中蛊惑你的心神，让你变得阴郁、情绪不定，甚至形体、生理上都会有各种各样的变化，你这样的变化可能也是其中一个。”尹佩道：“而且听你的描述，怪物应该不止尚予一个，可能他们中还有不止一个怪物。”
林愿讷讷的点点头：“尹哥哥，你怎么知道这些的？”
尹佩抿了下唇：“以前无意之中听人说过。”
他再次看向林愿：“愿愿，你今天晚上先不要回去了，先在我的房子里暂住一天，然后过几天我帮你回去把东西搬出来。你一个人回去太危险了。”
林愿看向他，刚要点点头，却想到系统提前告诉他的通关提示。
“如果搬离群租房，副本将立刻结束。”系统曾这样说过。
林愿犹豫了。
看他有些为难的模样，尹佩说：“你是不是还有什么担心的地方？”
林愿欲言又止，不知道该怎么告诉尹佩，只能为难地点点头。
尹佩以为他担心的是越澜，心里不禁黯然了一瞬，也没直接问，想了想便说道：“这样吧，愿愿，你今晚回去后帮我约一个在群租房中你最信任的人出来，秘密地约，明天下午我们三个约在餐厅见，到时候我问问他关于其他人的情况。”
“你不是说过除了你，其他的房客都已经在那栋群租房里住了很长时间了吗？如果他是他们的同类，他一定会帮他们去掩饰，如果他是人，我们也能第一时间提醒他继续在那里住有危险。”尹佩道：“提醒他让他跟着一起搬出来。”
林愿问：“嗯，明天下午吗？”
尹佩点点头：“嗯。”
林愿道了句好。
下午，尹佩带林愿去附近的医院做了个全身检查。林愿并没来得及请假，尹佩就在手机上给朋友发去了微信，在消息里请了个假。
在医院拍完X光片之后，医生通过讨论研究也从来没见过这种奇怪的症状，又给林愿做了激素和影像学检查，最终推断是林愿体内激素水平出现了失调，所以才会导致胸前长出鳞片、手指黏连生长这种怪状出现。
专家们决定为林愿预约手术，先将手指的情况通过手术来恢复原状，接下来进一步的治疗恢复方案还需要进一步的探讨。
手术约在下一周，诊断完了的林愿在尹佩的陪同下又做了个胃肠镜的检查，奇怪的是检查结果并没有什么问题，既没有因为吃生肉导致有寄生虫感染，也没有任何胃液分泌过剩的情况，医生建议林愿抽空去看个心理科。说是一般这种异食癖跟心理因素也有关。
林愿脸微微红了一下，这样的场合让他略微有些尴尬，抿了抿唇应下来。当初他不愿意来医院检查也是因为不想看到别人异样的眼光，如今来了果然也是避免不了的。
尹佩察觉到了他的局促，将他圈在怀里，手揽住他肩膀，无形地安慰着他的不安情绪。
林愿和尹佩出了医院后，尹佩又得知林愿的手机意外摔碎了，于是半路又拐去给他买了个新手机，换了个新的手机卡，新的手机卡中只存了尹佩一个人的手机号码。
做完这一切后，才送他回到了群租房楼下，嘱咐他一堆之后，目送他上了楼。这才驶离了林愿所住的小区。
*
尹佩将车停在自家楼下，拿出西装口袋中的手机沉默不语。
打开通话记录，往下一直滑，找到了半个月前的未接来电，联系人名字是“师傅”，右侧显示着足足有之前来自它的五六个未接来电。
指尖落在那行上面，想要按下去却又下定不了决心。
尹佩的眉心也微微皱起，似乎很是犹豫。最终又缓缓地将快要落到屏幕上的指尖再度抬起。
这样反复无数次之后，脑海中闪过林愿今天梨花带雨的模样，最终还是下定决心，喉咙下意识地上下滚动了一圈，继而手指落下去拨通了电话。
响了大约有十声，那头才接起来，中气十足的中年男人声音响起：“尹佩？”
尹佩怔了下，声音低下去：“师傅……”
男人笑了笑，似有调侃之意：“今天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你居然给师傅打电话了。”
尹佩咳嗽了一声，有些不自然地笑了下：“师傅，您别这么说，逢年过节哪次我没跟您打电话问好。”
“嗯，可是我最近三个月给你打了那么多电话，你没一次接的。”张龙阳道。
尹佩又咳了一声，心虚地揉了下眉心：“师傅，最近工作忙，你理解一下。”
张龙阳不再追问，呵呵笑了一声才道：“今天给我打电话什么事？”
他了解尹佩，一定是遇到了事情才会打电话给他。
尹佩顿了一下，道：“师傅，您现在有空跟我见个面吗？这事我可能得跟您面谈，电话里讲不清楚。”
“很棘手的事？”
“很棘手的事。”
张龙阳说：“我在城南，距离市区有50多公里，现在过不去，要不然改天？”
尹佩道：“我去找你吧，师傅，您发个位置给我。”
张龙阳从尹佩的话里听出来他可能确实遇到了什么解决不了的事，于是也答应下来，将自己住的酒店位置发给了尹佩的微信。
尹佩当即驱车赶往了城南。
夜里九点多，尹佩到达了张龙阳下榻的酒店。
张龙阳在酒店一楼定了个包厢，大老远地便见尹佩匆匆从大厅门外进来，起身招了招手。
尹佩走过来，站在张龙阳身前，恭恭敬敬地喊了句：“师傅。”
张龙阳“哎”了一声，上下打量着尹佩的模样：“三年不见，尹佩你是越长越帅啊。”
尹佩拂了拂手：“师傅您可别拿我开玩笑了，社畜每天累到死，眼袋都熬出来了，哪里帅得了？”
张龙阳给他一边倒茶一边咂咂嘴：“那还不是你自己选择的？当初让你跟着我，你死活不愿意。”
尹佩哑了声，看了眼师傅的脸色，继而低头看着师傅为自己倒的茶，道了句谢。
张龙阳笑了笑，抬头看着尹佩：“好了，不逗你了，找我什么事？说吧。”
尹佩抿了口茶，将茶杯放下来，看着师傅，脸色有些严肃：“师傅，我朋友遇到麻烦了。”
张龙阳啜了口茶：“什么麻烦？”
尹佩看着张龙阳，思索好该从何说起：“两个月前，我朋友林愿刚毕业，回到方谭市后找了一个便宜的群租房住了进去，群租房里除了他另外还住着八个人。”
“他住进去之后就慢慢感觉其他八个人不太对劲……”尹佩将除了林愿之外的八个房客各自的怪异之处都告诉了张龙阳。
而后又将林愿今早看到的尚予的模样说出来。
张龙阳顿了一下，抬眼起来看他：“这个尚予，是个怪物？”
“显而易见是的。”尹佩道。
张龙阳说：“他们对你朋友做了什么吗？有没有威胁他？”
尹佩说：“这倒是没有，不过他的身上也出现了奇怪的现象……”
尹佩把他的手指变异情况和胸前突然长出的鳞片告诉张龙阳后，张龙阳脸色微微一变。
他预料到事情或许比他想的要复杂的多。
“从你告诉我的事情中，可以看出来那栋房子里绝对不止一个怪物，要不然其他几个正常人不可能和怪物在一起生活那么久还发现不了异常。”
尹佩点点头：“我也是这么想的。”
“你朋友呢？现在还在里面住着？”
“他坚持要回去，我干涉不了他的选择。”
“他的做法没错，如果不回去就暴露了，那群怪物如果是冲他来的，那就肯定会千方百计找到他下手，根本不需要拘泥于群租房那么狭小的环境里。”
尹佩怔了下：“这样的吗……”
“嗯。”
“师傅，那我该怎么做才能帮到林愿？我真的害怕他受到伤害，他今天真的看起来吓坏了。”
张龙阳不紧不慢地将身子靠在身后的沙发上：“你先别急，我先捋捋。”
“你朋友通过广告找到了这家房租极低的房子，很有可能就是他们引诱他进入群租房的一种手段。”张龙阳说：“我想不通的是他们如果想从林愿身上得到什么，为什么不直接下手呢？”
“他们好像在等待什么时机似的。”张龙阳有些不明白。
张龙阳再度问尹佩：“你朋友有没有别的异常？”
尹佩想了想后说：“他最近开始特别喜欢吃比较生的肉，刺身一类的尤其喜欢。”
张龙阳脸色沉下来：“尹佩，你应该知道怪物是以什么为食吧？”
尹佩怔怔道：“人类的血肉。”
张龙阳说：“对，但是对于某些会进化成怪物的人来说，他们的饮食偏好会逐渐发生改变，先是喜欢吃动物的血、动物的肝脏，再到动物的生肉，当逐渐变为怪物体态的时候，他们就会渴望吸食人类的血肉。”
“这是循序渐进的一个过程。”
尹佩瞳孔晃动了一下：“师傅，愿愿他不是怪物……”
“我发誓，他不是……”
他是他从小看着长大的人，那样纯真美好，绝不可能会成为可怖的怪物。
张龙阳叹了口气：“虽然人类变异为怪物的例子属于少数，但也不是没有过，尹佩，你还是别这么肯定。”
尹佩眼圈有些红，手攥紧：“师傅，请你相信我一回，他肯定是吃了什么东西被同化了。”
张龙阳说：“尹佩，我相信没用啊，如果事实真的是你说的那样，那么为什么他会身体开始变异……”
“说不定就是怪物把他的身体改造成了那样，他一定能恢复正常的……师傅……”
张龙阳看着尹佩殷切的模样，还是有些不忍心：“你放心，我一定会帮你的。”
尹佩抹了下眼睛：“谢谢你，师傅。”
张龙阳指了指桌上的菜：“傻孩子，谢什么？赶紧吃菜，你大老远赶过来，估计晚饭也没来得及吃吧。”
尹佩点点头，拿起筷子夹菜。
两人之间沉静了半晌。
张龙阳在回忆中扒拉出来一段他曾师祖曾说过的过往传说，他放下了筷子：“尹佩，师傅给你讲一段小时候我听过的传说吧。”
尹佩抬起眼，他本就吃的心不在焉，此时抬起头来，看向张龙阳：“师傅，您讲。”
张龙阳眼神看向尹佩身后的屏风，陷入回忆：“我还记得在我小的时候，曾经听我师傅说过一个都市传说，说是在两百多年的时候，人类社会曾经短暂地陷入过人和怪物共生的一段时间里，那段时间里城市里经常出现各种各样奇怪诡异的命案，大人们警告小孩子只要入了夜就不能出门，否则就可能会被怪物捉走吃掉。这群怪物在书上记载名叫卡斯墨族，他们寿命长、但天性好猜疑、善妒、内心阴暗，狡诈邪恶，以人类的血肉为食，无人知道他们是怎么繁衍出来的。”
“在那个年代，一到夜晚，大街上全都静悄悄的，只有酒鬼、流浪汉、红灯女还在街上，而这些人也就成为了卡斯墨族的捕食对象。”
“政府偶尔会派军队在街上驻扎，在夜晚经常会游走在街区之外，猎杀残害无辜人类的怪物，维护着市区的和平。”
“直到后来，怪物的数量越来越多，也越来越突破下限，肆无忌惮地捕食街上的人类，人类政府没办法再坐视不理，于是组织了一帮训练有素的士兵队伍，和这群妖怪开战。”
“这场战争断断续续延续了有一年多，最终以人类的胜利告终，那群怪物最终被赶回了他们所处的异度空间。而我们的始祖关闭了妖怪的空间和人类世界之间的通道，抵御了他们的入侵。”
“但和平是短暂的，很快那群卡斯墨族人便千方百计地想开启通道，重新回到人类世界来。”张龙阳说：“怪物的首领们擅长蛊惑人心，他们蛊惑着当时人类社会吃不饱的饿鬼流浪汉成为自己的使徒，让他们为自己开启通道，许诺给他们吃不完的食物和永恒的生命，如此一来，通道再次被打开，人类和卡斯墨族开始逐渐形成共存的局面，因此后来慢慢有了专业的猎魔师的存在。”
“师傅，那为什么现在怪物属于少数？仍然活在阴暗角落里，甚至有很多人根本不知道怪物的存在。”
“他们在等待，等待一个完美的时机。”张龙阳道：“他们酝酿了这么多年，目的就是为了一举占领人类社会，你没发现现在的恶性事件越来越多吗？就是他们搞的。”
“长久以来，他们都在蛊惑社会底层的人类成为他们的追随者，成为恶魔的信徒。”张龙阳分析道。
第69章 刻意刺激
尹佩愣了下, 他瞳孔幽暗盯着桌上的烛台，似像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
转而又将目光投到张龙阳身上，声音低低的：“师傅, 那我当年……为什么会被盯上？”
张龙阳笑了下：“很好理解。因为你不容易受到蛊惑，你有自己的信仰，信念坚定, 他们没办法突破你的心理防线。”
“更何况你是那么优秀的一个孩子，所以他们才会想毁掉你, 正如他们一直以来在做的事一样，他们想要摧毁人类社会的未来。”
“这只是他们慢慢蚕食我们的世界的一种手段。”
尹佩怔住了。
张龙阳说：“不过这只是我的猜测，但我认为这的确是唯一合理的解释。”
尹佩的表情陷入短暂的落寞之中, 过了半晌，他问道：“师傅，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
张龙阳了然地笑了一下：“尹佩，我联系了好几年你都失联, 现在找到我却是因为你的这位朋友，看来他对你很重要啊。”
尹佩沉默不语，过了将近两分钟才抬头看向张龙阳, 回道：“对不起师傅，他确实是我生命中除了父母以外的最重要的人，我……必须要守护他。”
“那些恶魔曾经毁了我，”尹佩定定地望着张龙阳：“但最起码不能再毁了他。”
张龙阳看着尹佩坚定的神情, 心里大概也有了个底，知道尹佩心里不是一般的在乎他这个朋友。
他自然是会帮尹佩的, 捕猎卡斯墨族人本来也是他的职责所在, 不过这几天来城南专程是来办事的，暂时还走不开。
他将手里的茶杯放下来：“徒弟, 我肯定会帮你，但你得再等我两天，明天我跟隔壁市的猎魔师有一个任务，后天才有空。”
“后天我去城北找你。”他说。
尹佩抿了抿唇：“师傅，我已经交代了林愿让他约一个群租房中最信任的人明天下午出来一起吃饭，准备先探探情况。”
“可以，但是在不知道对方是敌是友的情况下，你不能问的太多，也不能问的太明显。”张龙阳说：“不过……我倒觉得未必那八个人都是怪物，如果是友，还可以把他拉到我们的阵营里，这样的话应该更利于我们对付剩下的那帮卡斯墨怪物。”
“为什么您会这样觉得？”尹佩问道。
张龙阳说：“怪物一般很少组团一起去做某件事，他们都是独居生物，而且善于猜忌，根本没办法合作。”
“因此他们一般各有各的狩猎目标，绝不可能八个人同时盯着一个人类，还迟迟不下手的。”
尹佩点点头：“师傅，那我就还让林愿约他的那个室友出来，具体的情况我明天再随时跟你沟通。”
张龙阳点点头：“你一定得小心，如果察觉到不对劲，你得学会随机应变。”
尹佩点点头。
张龙阳转而又想到了什么，从随行的包中拿出一瓶药剂出来，推给尹佩。
“这瓶霜灵药剂你拿好，这瓶药剂可以毒死怪物并且使他短暂失去自愈能力，你再趁机把他焚烧死，这样他就彻底被消灭了。”
“不过我觉得你最好别用，因为这样会打草惊蛇。”张龙阳道：“你自己斟酌吧。”
尹佩收下来：“我知道了，谢谢你，师傅。”
和张龙阳的会面结束后，尹佩走出酒店大厅，心事重重地走进酒店的地下停车场。
他并没有注意到的是，一旁静谧的道路旁停着一辆吉普车，车内的驾驶座上，戴着墨镜的贺鸣缓缓将车窗摇下来，盯着进入停车场的尹佩背影，若有所思地抚了抚下颚。
*
群租房401房间内，林愿正在纠结该邀请谁明天出来一起和尹佩见面。
他首先想到的自然是贺鸣，自从他来之后贺鸣就很照顾他，平常对大家也都很不错，最重要的是他好像很了解群租房内的其他人。但是林愿去贺鸣的房门前敲门，却意外发现贺鸣并不在。
于是他更换了人选，贺鸣之外他最信任的人可能要属姜延了。姜延对他一直也都很不错，尤其是今早的时候正好在卫生间外帮自己解了围，如果不是姜延及时出现，他和那个尚予都不知道要在卫生间里独处多久。
想到尚予虔诚地舔过自己胸口的模样，林愿又是一阵鸡皮疙瘩浮上来。
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怎么样，胸口处沉闷的感觉再度传来，林愿无力地抚着自己的胸口，战栗地抚摸着胸膛上的鳞片，总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要从胸口破膛而出一样，难受得紧。
他坐在椅子上让自己冷静下来，既然尹佩说有办法帮自己，他就愿意相信。
林愿走到门外，轻步走到姜延门前，叩了叩门。
门里的男人脚步声渐渐走近，门开后，面孔带着温雅微笑的姜延站在门后，瞳孔略微流露出意外：“愿愿？”
“怎么了？”他语气柔和问道。
林愿轻声说：“我可以进来吗？”
姜延道：“当然。”
林愿走进姜延的房间，打量着他的房间，一如上次来的时候一样整洁。宠物们各自都在阳台四散玩耍着，姜延走过去将阳台和卧室之间的推拉门拉上，走回到林愿身边：“愿愿，你坐。”
林愿指了指阳台上的宠物：“怎么感觉比上次来的时候少了几只？好像那只小鸭子，还有水缸里那个乌龟都不见了……”
姜延淡淡笑笑：“对，上周放养了一些，放归大自然了。”
看着林愿疑惑的眼神，姜延又解释了一句：“房间里养不下那么多了，放心，外面的自然它们适应的都很好，确定之后才放归它们的。”
林愿点头，也冲姜延笑了笑。
又跟姜延闲聊了几句之后，林愿才说：“姜延，你明天中午有时间吗？我想约你一起吃个饭……”
“和尹佩一起。”他道。
姜延看着林愿，脑袋歪了一下微笑道：“嗯？愿愿要请我吃饭吗？”
林愿道：“嗯，我来这里两个多月时间，你一直对我这么照顾，所以就想请你吃顿饭。”
“你只邀请了我吗？”姜延试探问道。
林愿耳尖红红的，目光定定望着姜延，点了点头。
姜延的心弦拨动了一下，此刻他感到十分受宠若惊，他没想到林愿没邀请这栋房子中的任何别人，而选择请他吃饭。
他极快地答应下来：“好啊，愿愿，中午几点？到时候要一起过去吗？”
林愿有些紧张，因此脸也微微发热，他轻声道：“中午十二点，在望江刺身店，我到时候应该从公司就直接过去了，坐着尹佩的车一起。”
姜延笑道：“好，那到时候不见不散。”
林愿也笑了笑，眉眼弯弯的样子清丽迷人：“好。”
定好明天吃饭的时间之后，林愿便起身：“姜延，那我就先回去了，明天准时见。”
他临走前还道：“一定要来哦。”
姜延微笑着说：“放心，我肯定会去，明天也没什么事。”
他在门口跟林愿道别。转身回到房间里的时候心跳的很快，想到刚才林愿脸红红地嘱咐自己不要忘记约定样子，忍不住嘴角翘起。
*
转眼间到了次日，林愿清晨便早早起来出门假装去上班了。
实际是跟尹佩联系好之后去了尹佩家里，跟他汇合。
两个人商量好了中午的时候见到姜延该怎么谈合适，还把所有可能遇到的情况都商量好了。
林愿问起来尹佩的计划，尹佩老实告诉他自己认识一位很厉害的驱魔师。这位驱魔师明后天就会赶过来，如果摸清楚怪物的数量和习性，可以方便直接对他们进行捕杀。但前提是必须保证房子里其他人类的安全，在摸清楚有多少个人类之前，驱魔师不会轻易下手。
商量完之后，尹佩又问起来林愿身体有没有更不舒服的症状，林愿看着尹佩关切的目光，最终还是说了没有，说一切和昨天一样，没有变得更严重。
但在尹佩看不见的时候，林愿下意识地摸了好几次胸口。
那里正在不停地发痛发闷。
中午十一点半，林愿和尹佩提前到达日式刺身店，他们定的是一个开放式的包厢。
林愿给姜延发去包厢号码，却不见姜延回复。于是便起身准备去餐厅的大堂门口等一下。
刚走到大堂，便见到门口进来一个丰神俊朗、身形高大的男人，视线立刻锁定过去。
原本以为男人便是来赴约的姜延，但等到男人抬起头的那刹那，林愿呆住了。
竟是越澜。
越澜一眼便看到了林愿，径直走了过来：“愣着干什么？你跟尹佩在哪个包间？”
林愿嘴唇微张，面容闪过慌乱：“越澜，你怎么……”
“会来”二字隐没在唇间，被越澜打断了：“姜延有事来不了，我就自己来了。”
越澜凑近他牵过他的手，面孔俯下来凑近林愿耳廓：“怎么？见到只有我，好像很不欢迎的样子……脸怎么都红了，生气了？”
林愿压下紧张的呼吸：“别乱说，只是姜延没告诉我他来不了，我有点意外。”
姜延难道叫了越澜一起过来？这是……什么意思？林愿偷偷从口袋中拿出手机，看了眼微信，没看到姜延发来的留言。刚想打字问一下怎么回事，越澜便在一旁又说道：“我倒是意外，你会约我和姜延一起来吃饭。”
“是怕和尹佩坐在一起尴尬？”他轻笑一声。
林愿心里咯噔一下，姜延竟是这么告诉越澜的吗？说他约的是他们两个。
一时之间，他不知道该如何回应。如果反驳越澜，难免他会问的更多，诸如为什么他只约姜延一个人一类的问题，到时候局面会更难处理。
林愿咬紧唇，停下脚步：“越澜，不然我们下次再约好不好？”
越澜面孔平静：“怎么？你心虚了？怕我见到尹佩会乱说话？还是……？”
林愿确实是心虚，但并不是越澜理解的那个心虚。
越澜比起姜延来说变化更大、难以捉摸，他和尹佩商量过问姜延的那些问题，肯定不能照搬用在越澜身上。
更关键的是，尹佩和越澜之间……确实很不对付。
一边说着，一边挽住林愿的手朝前走着，没给林愿拒绝的空间：“愿愿，你们定在哪间房了？”
越澜拒绝的态度很明显。
林愿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带着越澜来到了和尹佩定的包厢。
一到了尹佩面前，林愿低下头看到越澜拉着自己的手，连忙慌乱地将他的手甩掉，接着快速走上前，走到尹佩身边去。
“尹哥哥，越澜来了。”林愿道。
本在看着手机的尹佩抬起头，看了眼越澜，神情细微地变化了下。接着眼眸再对上林愿，看见林愿给他使了个眼色。
尹佩眼力见也快，站起身淡淡说了句：“来了啊，快坐吧，等你好久了。”
虽然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是姜延没来，来的却是越澜，那么原本的计划肯定是不再适用了。
尹佩大脑转动的飞快。他在思索这会不会意味着，姜延其实和越澜是一伙的，所以姜延才这样特意让越澜来探他们的底。
一时间，摸不清楚对方身份的尹佩短暂的沉默了下，直到服务员过来问他们要不要点菜。
尹佩点点头：“麻烦你给我拿份菜单。”
为了照顾林愿，所以尹佩才特意挑的刺身店，三个人点了几份品质上乘的刺身，将单子递给服务员。
服务生走之后，越澜盯着他面前的林愿笑了下，目光垂下来，看到林愿手上的手套，手伸过去便要将他的手套摘下：“戴着手套做什么？手怎么了吗？”
怪不得刚才牵他手的时候感觉到触感不对劲。
林愿忙要将手收回来，手腕却被越澜轻轻地握住，将要把手套打开的瞬间，尹佩插了进来：“他手出了点问题，过几天要做手术，不方便摘下手套。”
直直地看着越澜：“不要再勉强他了。”
越澜怔了下，林愿忙在这时把手抽了回来，神情有些慌乱。
尹佩手搭在林愿肩膀上轻拍了下，小声地说着：“没事了没事了，后天手术之后就好了……”
林愿咬着唇点点头。
尹佩再抬起头时，和对面的越澜对望了一眼。
越澜眯着眼睛，目光落在尹佩搭在林愿肩膀上的手之上，在他看来，这似乎是一种宣战行为。
两人之间针锋相对的氛围隐隐弥漫开。
就在此时，服务生来正好端上他们三人点的刺身，缓解了不太缓和的气氛。
因为知道林愿手不方便，于是尹佩特意帮他要了副叉子，这样林愿用叉子来吃还会方便一些。
林愿道了句谢，用尚且还能活动的左手拿起叉子，将刺身用叉子传递到盘子里，小口喂进嘴里。
越澜优雅地吃着盘中的食物，时不时抬头看着林愿，林愿察觉到他的目光，刻意躲避开。
尹佩朝越澜投来目光，看似漫不经心地问道：“你租现在住的房子租了有多久了？”
越澜道：“一年多。”
尹佩说：“那也有很久了……我忽然有点好奇，愿愿住的那间401房，上一任房客为什么走的？”
越澜停下来手上的动作，抬起眼眸：“怎么忽然问这个？”
尹佩说：“毕竟你们的房子租金是附近地段最便宜的一档，一般人应该都会选择长租。”
“那个房客换工作了，去隔壁市了。”越澜停顿了一下：“你们也知道，方谭市最近犯罪率飙升，经济发展的也不行了，这些年轻人愿意去别的大城市打拼也没什么奇怪的。”
尹佩将手里的筷子放下来，木质的筷子和陶瓷盘子的边缘碰撞的声音有些响亮，让林愿禁不住心提了一下。
“原来是因为工作原因……”尹佩双臂放在桌上，看向越澜，意有所指地说：“我以为他是看到了什么奇怪的事情，所以被吓到搬走了。”
越澜夹刺身的筷子也放下来，笑道：“什么奇怪的事，我们住的是正规房子，又没死过人，而且改造合理的群租房在方谭是合规的。”
尹佩道：“哦，你误会了。”
他脸上略带笑容，接着说：“我以为是因为他看到了怪物……”
越澜的笑容凝了一下：“什么？”
尹佩道：“怪物。你住的房子里，有怪物，你不知道吗？”
越澜没第一时间回答，反而将目光落向有些沉默的林愿身上。
林愿也慌了一下，他没想到尹佩就这样明牌将怪物的事说了出来，他难道不怕……
不怕越澜是怪物的同类吗？
越澜说：“什么怪物？”
尹佩回道：“409住的尚予，从来不敢穿露出脚踝的裤子的那位房客，实际上是一个长着触须的怪物。你住了一年多，竟然不知道吗？”
越澜的脸上没有任何惊诧，反而有异于常人的冷静：“你应该也知道尚予那个人一天24小时有20个小时都在房间里待着，很少出门。所以凭什么我就要知道呢？”
“而且，你确定你不是你看错了？”他看向林愿，脸上的笑容灿烂却吊诡：“你最近看起来状态不是很好呢，愿愿。”
“一个人压力太大的时候，会出现幻觉的。”他上身微微凑近：“你去医院除了检查手，还应该去一下心理科哦。”
林愿看了眼尹佩，又看向越澜，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尹佩笑了下：“这个就不劳你费心了，医生也这么建议过，过几天我就会带林愿去看心理科……就在他搬出来之后。”
越澜脸色显然变了：“林愿要搬出去？”
尹佩抬眸：“对，自从住进了你们的隔壁之后，他身上发生了很多奇怪的事情，手指畸形，还可能得了鱼鳞病和异食癖，所以呢……我建议他搬出来和我一起住，愿愿也答应了。”
“正是因为这样，我才想约你和姜延出来吃顿饭，好好感谢你们一下，感谢你们两个平常照顾愿愿那么多。”尹佩笑了下，“好好感谢”四个字咬的很重。
林愿不知道该不该附和，只好沉默，可在越澜看来这便是默认了。
越澜的左手攥紧，脸上的表情也开始渐渐无法控制。尹佩的每句话都在刺激着他的神经……明明那晚上林愿还温柔依偎在他的怀里接受他的亲吻的，他以为那便是林愿开始接受他的征兆了。
却原来不是吗？
林愿要搬走？绝对不行……林愿是他们的，不能走，而且要留在他们身边才可以。谁都不能带走他。
尤其是眼前这个他最为忌惮的男人，目前看来也是林愿最信任的男人，他没办法看着他把林愿带走。
妒火瞬间烧干净了他的理智，却因为现在的场合不能当即发作。
原本还想傻傻等待林愿自己愿意的……可现在越澜知道他不能等了。
林愿意识到越澜的不对劲，担心他和尹佩起冲突，连忙对尹佩不自然的笑了下：“不过还得等你搬出来，能找到合适的房子再说……我实习期工资低，便宜的房子应该也要看很久。”
意思就是自己一时半会儿也没法搬走。
尹佩却看向他：“没关系，房子好找的，前几个月我来付租金，后面你再慢慢还我也是可以的。”
手搭在林愿手上，温柔地一笑。
谁知越澜也忽地一笑：“好，我到时候帮你找房子，愿愿。”
林愿懵懂地侧过脸看着越澜莫名的笑容：“好……”
越澜说：“当初找房子加了很多中介的联系方式，还有各种房东的电话，放心，我肯定能帮到你们的。”
“你要搬走这消息有点太突然了，刚才我一时都没反应过来。”他道：“不过走之前你还能想着约我吃顿饭，这么记着我对你的好，我也算是满足了。”
他身体舒展开，胳膊搭在旁边的椅子靠背上，极为放松的姿势。
林愿怎么听越澜这话都不对味，只能尴尬地笑笑。
饭吃的越来越尴尬，再加上林愿不知道怎么地，觉得胸口闷痛的症状愈来愈加重，似乎感觉到了胸口长出了什么东西，他心乱如麻，想去洗手间去看看是什么情况。
于是在服务员将清酒呈上来之后不久，便起身，说自己要去一趟洗手间，接着便匆匆起身离开座位。
桌子两端的男人四目相对了一瞬，气氛陷入沉寂。
尹佩或许是想打破尴尬的沉默，率先将清酒的瓶子打开，给越澜倒了一杯：“你尝尝，这家日料清酒很好喝，味道很醇厚。”
越澜接过来抿了一口，微微一笑：“味道确实不错。”
眼神随即落在桌上的空下来的碟子上，又看了眼方才林愿离去的方向。
过了两分钟起身，笑道：“芥末酱油没有了，我再去问服务生要一些。”
尹佩也假笑回道：“嗯，你去吧。”
外人看来，恐怕还要以为两个人是关系很好的朋友。
越澜起身后，并没朝站在过道中间的服务生搭话，反而快步朝卫生间走去，心里燃起难以压抑的冲动。
而在越澜起身离开后不久，转过脸看到越澜消失在视线中的尹佩从一旁自己的包中翻出一管药剂，打开木塞子，将药剂倒进对面的越澜清酒瓶中，又轻轻摇晃了几下。
日料店人来人往各自忙碌着，根本无人注意到尹佩的举动。
尹佩嘴角扬起一笑，身体放松地靠在身后的椅子上。
第70章 隐秘角落
越澜闪身走进走廊最深处的洗手间, 盥洗间零零散散站着四五个人。他瞧见正低垂眉眼拿纸巾擦着洗过的手的林愿，眉头一挑，又退后一步走出来, 站在洗手间门口。
林愿洗完手之后便从盥洗间走出来，人刚走到门口，便被越澜猛地拉过来。
林愿抬眸望去, 看到越澜的一瞬间神情慌张起来：“越澜？”
越澜却没给他反应的时间，他面色沉着, 将他拉到洗手间后的楼梯拐角处：“他说的是真的？你真要跟他走？去跟他住一起？”
林愿的腰身被越澜扣在掌心，有些慌张地想要逃开，脸颊转过去正好对上从洗手间走出来的餐厅客人, 对方流露出奇怪的目光，这让林愿感到有些羞耻，目光忙垂下来。
越澜看出了他的局促，将手撑在他纤细的身体之上, 整个高大的上半身遮挡住了林愿的身子，隔绝了偶尔从楼梯侧旁经过的客人的目光。
“嗯？”越澜的声音放柔：“他说的是真的吗？愿愿……”
林愿咬着唇，被迫抬眸去望越澜的脸庞：“确实有这个打算, 但是还要看看能不能找到合适的房子……”
“说起来这个好像和你关系也不大吧……”迫于男人压迫性的气场，林愿又再加了一句：“就算我搬出去，现在通讯这么发达，要是想见面也是随时可以见的。”
男人眼睛眨也不眨的盯着他, 这让林愿禁不住上下滚动喉咙：“……如果需要见面的话。”
越澜轻笑一声，把他藏在身后的手牵出来握在掌心：“愿愿, 为什么要走？难道跟我们一起住的不开心吗？还是……我对你有什么不好的地方？”
除去最近身体的异常, 确实这段时间没有什么不开心的地方。可最关键的是——那栋房子里有怪物。
还没等林愿回答，越澜就已经兀自将他的手抬起, 将手套摘下来。
舌头舔过林愿战栗的手掌心，在并起来的手指上轻轻舔舐着，舔到明显凹陷进去的指甲缝中时，淡淡笑了一声：“自己有剪指甲呢……”
每天都会长出来的尖利指甲，林愿每天早上都会特意修剪掉。
他颤抖着想要收回来自己的手，但是被越澜强硬地握在手里，挣不开。
他感觉到越澜一边细腻舔着他的手指，一边轻柔说道：“为什么要去做手术……”
“难道你就没想过，实际上它本来就该是这个样子吗？”越澜微笑：“再怎么借用外力改变也不会有变化……”
他舌头的□□让林愿感到难为情，瞳孔闪烁，眼尾泛红，惹人怜爱：“你在胡说什么……放开……”
越澜半天已经舔了个够，林愿要抽回手心索性就由他去了。
“听他说，身体也长了奇怪的东西吗？让我看看……”越澜凑近，手放在他衬衫的扣子上，作势要解开。
林愿哪能让他就这样去解衬衫的扣子，慌忙将手放在越澜的手上，将他的手推开，转身想要走的刹那，腰肢又被轻巧捞了回来。
林愿抬起头，模样有些委屈地抬眸：“越澜……你放开我……我得回去了，尹佩他还在等我们……”
越澜贴在他耳廓上：“我实在好奇他说的鱼鳞病是什么样子……愿愿……”
林愿推也推不开，最终只能无力地任他解开衬衫扣子，双手攀附在他肩膀上。
越澜找借口离开座位后，尹佩半晌也不见他回来。
更奇怪的是，先于越澜起身去洗手间的林愿也还没回来，尹佩低头看了眼腕表上显示的时间，距离林愿刚才离开已经足足有二十多分钟了。
他拿起手机，发了条信息给林愿：【愿愿，还在洗手间吗？】
过了好几分钟也不见林愿回应。
看着对面空着的越澜的座位，尹佩心里升起不妙的预感。
总觉得越澜刚才是找借口离席，实际上是去找林愿去了。
他捏紧手机站起身，跟一边的服务生交代了一下之后，匆匆赶往走廊深处的洗手间。
走进洗手间，但并没找到林愿的身影。
从盥洗间走出来后，却隐约听见拐角处隐秘角落窸窸窣窣的声音。
他循着声音一步步走过去，在楼梯的死角处看到两个男人亲密地挨在一起，似像是在接吻。
高大的男人将纤瘦的青年圈在怀中，低头吻着他的唇，而青年也不像是推拒的样子，仰着头似像是在接受着男人的亲吻。
他愣在原地，看着那居于主动地位的男人俯下头，轻轻埋在青年的胸口处。
青年因此而露出来大半张脸，旖旎的粉色沾满了眼梢，嘴里叫着“越澜”的名字。
“愿愿……”尹佩颤抖地出声，看着衬衫敞开领口的青年。
林愿抬起眼眸，正好和尹佩的目光对上，一时之间羞耻、难堪浮上心头，瞳孔中的泪光闪过。
他连忙把越澜推开，急匆匆地把敞开的领口合拢上：“尹哥哥……”
越澜回过身去，看见身后站着尹佩，不慌不忙地擦了擦湿润的嘴角，冲他露出一笑：“尹佩，你怎么过来了。”
话一边说着，一边牵过林愿的手：“不好意思，让你撞到了……实在是有点尴尬。”
尹佩眯着眼，看着越澜牵过林愿的手，面色铁青，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因为最近愿愿工作忙，所以我都好久没见过他了，就有点想他，刚才就过来找他了……”越澜笑开。
林愿慌忙地摇头：“你在说什么……”
越澜牵着他的手走到尹佩身前，笑着看向林愿：“我在和尹佩交代我们的进展啊。”
“前几天晚上你不是有来过一次吗？那天愿愿没开门，就是因为我在。”他暗示意味十足地缓缓在他耳边说道：“我在追愿愿……”
一句话，解释了为什么他们会在这里接吻的缘由，给尹佩一种错觉——林愿似乎是自愿的。
林愿想要反驳，但想到那天房间里的事却瞬间哑了声，他没办法撒谎，那天在房间里他们确实接了很久的吻。
看着林愿嗫喏的样子，知道他可能不是第一次和越澜做这样的事了。无论是自愿还是被动，都让尹佩觉得心痛无比，他暗暗攥紧了手，转过了身：“回去继续吃饭吧。”
他转移话题的隐忍眼神让越澜心中暗暗得意，早就从尹佩对林愿不同寻常的关心中看出来，他们绝不是普通的竹马情。
现在基本可以断定，尹佩早就喜欢林愿很久了。
看出来尹佩是生气了，林愿咬着唇想要追上去：“尹哥哥……”
但还没来得及迈出去几步，就被越澜抱住腰肢拦在身边，拦住了他想要追上去的动作。
林愿看着尹佩快速走在前面的背影，又看了眼身旁明显幸灾乐祸的越澜，气得攥起手锤了一下越澜的胳膊。
力气显然不大，但越澜佯装吃痛“哎呦”一声，看着他阴阳怪气说了句：“看把你急的，就那么怕他生气吗？”
林愿瞪了他一眼：“那你干嘛要故意说那种话让他误会？”
越澜嘴角浮起一笑：“我说的话都是事实，又没夸张。”
林愿被噎到，气得将脸颊转过去，不再搭理越澜。
两人回到包厢前落座的时候，越澜才把牵着林愿的手给松开。
尹佩面色平静，看着桌上没吃完的料理，筷子凑过去夹起一片生鱼片，直接送进口中。
越澜看着空掉的蘸料碟，失笑：“抱歉抱歉，我忘了问服务生要酱油和芥末了……”
说完，冲一旁站着的服务生招了下手：“你好，帮我们拿一些蘸刺身的蘸料来，谢谢。”
服务生应了句好，转身便去后台取了。
越澜顺手拿起自己面前的清酒，喝了一口。
一直在打量着尹佩神情的林愿没动筷，只是兀自坐着。
尹佩这时拿起清酒瓶子，给林愿的杯子里也倒上半杯：“尝尝吧，很好喝。”
林愿以为尹佩是不生气了，颇带着些讨好意味地应了声好，拿起杯子喝了好几口。
离尹佩近了一些，跟他搭话。尹佩脸色还是冷冷的，明显不像刚才一样热情。
越澜心里窃喜，心想刚才尹佩让自己吃的瘪，自己总算是还回去了。但现在才只是开始，他会让尹佩慢慢体会到更痛苦无力的感受。
一边想着，一边无意识地将杯中的清酒一饮而尽。
不过一会儿，服务生端上来酱油芥末：“您请慢用。”
越澜接过来，淡淡应了一声，顺带将盘中的刺身夹给不方便用手的林愿。
自己则随意夹了一片三文鱼，送进口中。
只是电光火石之间，越澜便感觉到身体有些不对劲，他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刚吃下去的食材有问题，大脑开始发晕，四肢不受控制，他想叫出声却发现难以做到，只在两秒之间，他便因为身体升上来的极度痛楚而晕过去。
鲜血从口鼻中迸射出来，他直直地栽倒在桌上。
林愿还在跟尹佩搭话，忽然间看见桌对面的越澜昏倒在桌上，大惊失色：“越澜？越澜！你怎么了？”
尹佩放下筷子，冷静地看着正在他面前倒下的男人。
他站起身，他将林愿的手拦回去，自己走上前，将越澜朝下的头顶用手抬起来。
那原本英俊的面孔此刻已经开始发青，七窍中流出的血液不断喷射在桌上，不过数秒，他的面孔便开始变形，渐渐模糊、失去原本的模样，五官也渐渐消失，最终那张诡异的脸孔上竟什么都不见了，只剩一张光秃秃的脸。
与此同时，越澜头顶上的头发也慢慢消退，身上的皮肤也开始泛青，身体开始膨胀，撑破上身紧绷的衬衫，露出内里原本的样子。
那明显异于人类的皮肤纹理让林愿当场捂住嘴惊叫出声，这声尖叫立刻引来一旁的服务生的关注，有两个服务生连忙拥上来，看见桌边极具冲击性的场景也瞬间尖叫起来。再度引来一边过往客人的张望，霎时间引发日式餐厅的慌乱。
尹佩却异常冷静，沉声对一旁呆若木鸡的两个服务生说：“有后门吗？”
“啊？”那女服务生已经吓傻了，完全没把尹佩的话听进耳中，反倒是一旁的男服务生快速反应过来，声音慌乱地回道：“有，有，就在后厨外面……”
尹佩冷静指挥：“搭把手，帮我一起把他抬到后门外面。”
男服务生结结巴巴：“好，好……”话说完，便走上来
尹佩又看一眼吓得眼睛瞪大呼吸急促的女服务生：“你去维持一下餐厅秩序，让客人在自己的座位上安静用餐，不要大声喧哗，还要记住让他们别拿手机拍。”
女服务生慌忙点头，走到后面的开放包厢引导客人们安静用餐，而男服务生则和尹佩一起将桌前刚刚死亡的越澜扶起来，一个人拖拽着一只胳膊，准备将越澜的尸体拖走。
而一旁呆滞了许久的林愿此时也走上来：“我，我也来帮忙……”
原本没想要林愿帮忙的尹佩回头望了他一眼，两人对视上，接着尹佩冲他点了点头。
林愿将自己的衣服脱下来盖在越澜变异的尸体上，以免会被一旁投来目光的客人看出异常。尹佩让出来位置，让他去拽越澜的左手，自己则去抬越澜的脚，三人合力将越澜的尸体一路抬到后门之外。
一路又引得经过的好几个餐厅员工捂嘴大惊失色，还以为是哪个客人忽然出事了需要急救，纷纷问着是什么情况。
但尹佩此刻已经全然来不及解释了，他必须得赶快处理掉越澜的尸体。
虽然霜灵药剂能够毒死卡斯墨族人，但是也必须赶紧处理掉尸体才能彻底消灭，否则还是会有复生的风险。如果怪物复生，别说他和林愿有危险，整个餐厅里的人都有可能陷入危险之中。
日式餐厅后门是一处隐蔽的小巷，此时并没有行人来往。三人将越澜放到地上。
尹佩问餐厅服务生要来半桶高度酒精的白酒，将白酒倒在越澜的尸体上，用打火机引燃火柴，丢在越澜的身体上。
酒精被明火引燃，越澜的尸体上瞬时燃起火焰，青色的肉.体开始泛红，短短几分钟内便化为灰烬，一道青色的烟从尸体的灰烬中缓缓升起，映照在一旁站着的三个人的瞳孔之中。
刚才帮忙抬尸体的男服务生声音颤抖：“这……这到底是什么东西？”
尹佩冷声道：“怪物。”
他朝服务生投去目光：“只有火烧才能彻底杀死他们。”
“这件事不要告诉任何人，就当做什么也没发生，保密。”他嘱咐着嘴唇哆嗦着的服务生。
虽然长这么大没见过怪物，但身处方谭市，都市传说是从小听到大的，没有人不知道早些年怪物袭击人类的故事，甚至有些小道媒体也会报道。
但此刻真正见到了，冲击力还是巨大的，那服务生语无伦次地答应下来：“知……知道了。”
尹佩道：“你回去吧，跟他们交代就说有客人突发疾病晕倒了，刚刚有人给接走了，别的不要说。”
服务生点点头，回身打开紧闭的后门走了进去。
弥漫着烧焦味的小巷空地旁，只剩尹佩和沉默的林愿二人在。
林愿许久都没有缓过来，他走上前，离近了去看烧成灰烬的越澜的尸体，才不到半个小时，刚刚那个在洗手间外还跟他说着话的男人就已经成了地上这团灰。
他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声音都沾染了些哭腔，不知道是被吓的还是怎么样，怔怔道：“怎么会变成这样……他怎么会是……”
他从来没想过越澜竟也是怪物，一幕幕和越澜相处的画面从眼前划过，甚至那被迫在越澜怀中接受他亲吻的画面也从脑海中浮现……
尹佩看着他无措的模样，手搭在他柔弱的肩膀上：“不怪你的，高阶怪物本来就可以化为人形，你是没办法分辨出他原本的模样的。”
不忍心看见林愿彷徨的样子，尹佩把他拥入怀中，感受到他在自己的胸膛前小声的呜咽着。
尹佩知道林愿一定是被吓坏了。
林愿在尹佩的怀里哭了许久，情绪才稳定了一些，他抬起头看着尹佩：“尹哥哥，所以你为什么……会知道……”
“这样能把他彻底杀死……？”他声音低下来：“他刚才又是怎么忽然晕倒在桌子前了呢？”
尹佩看着他的眼睛，半晌后叹了口气，牵住他的手：“走吧，找个咖啡厅，然后坐下我跟你慢慢讲。”
林愿猜测到事情可能比自己想象中要复杂，或许尹佩也有很多事情在瞒着自己，他点点头，跟尹佩一起慢步离开，消失在小巷尽头。
两人身后，幽幽的青烟飘起，逐渐弥漫整条隐蔽小巷的上空。
*
尹佩和林愿找到一家人少的咖啡厅，两个人相对而坐。
林愿拿勺子无意识地搅动着杯中的咖啡，实则余光一直在盯着尹佩。
两人之间沉默了有一会儿之后，尹佩才先开了口：“愿愿，你还记得我高二升高三那年暑假曾经和你失联过一段时间吗？”
被系统灌输过世界记忆的林愿自然不会忘记，自从尹佩出场之后，这个世界中和尹佩有关的记忆他都是熟记于心的。
林愿轻轻地点了点头。
尹佩说：“那年夏天的某个夜晚，我在回家的路上遭遇了陌生男人的跟踪，他脚步匆忙，紧跟在我身后，寸步不离，像个幽灵，还不停从喉咙中发出诡异的尖笑。由于小巷里路灯昏暗，我回过身但是看不清对方的样子，我摸着黑想跑开，我想跑到人多的明亮的开阔地方，这样我就可以甩掉他了。”
“我跑起来的时候那个跟着我的人就在我身边，我耳边响起的不是风声，而是他警告我的声音，他说他不会放过我，无论我跑到天涯海角，他都可以找到我，得到他想要得到的东西。我捂住耳朵拼命地跑，直到跑出小巷，站在人来人往的街头气喘吁吁，那个可怕的声音终于从我耳边消失了，而一直跟在我身后的那个人也随之消失。”
“我以为我终于甩掉他了，也以为那天晚上只是我运气不好，绕近路走了个人烟稀少的小巷，所以才会遇到个神经病。”他道：“可我错了，我没想到他的话会成为现实。”
“从那天晚上开始，我的噩梦也就开始了，每天回家他都会在我身后如影随形地跟着，路灯下的影子折射出来他真实的模样，身形庞大、长着条足有半米长的舌头，口水滴到地上，啪嗒的声音在夜晚格外清晰。我才意识到这根本不是人，而是个怪物。他念叨着要啃碎我，把我吃进肚里，我疯狂地跑开，躲到川流不息的大街旁，那个可怕的怪物这才消失……”
“没有人能够看到他，除了我，甚至和朋友一起出门，我都能在隐秘的人群之外看到他的身影，可我跟朋友示意的时候，他却又消失了。”尹佩说：“他们都说我学习压力太大了，说我为了考个好大学把我自己逼得太紧了。但只有我知道，跟学习压根没关系。是那个怪物无时无刻不在窥探我的行踪，他想要把我逼疯。”
“我开始不敢出门，在家整日躺着，以为这样就能躲过他的恐吓，但是夜晚时他依然会在我床前出现，他叩响我的窗户，在我的房间外留下痕迹……”尹佩说：“他以各种方式恐吓我不能告诉我的父母还有我的朋友，否则他们也全都会陷入危险之中，显然他的同伴都饥肠辘辘，急切地寻求觅食。”
“我不知道他到底想要什么？如果要杀了我，似乎是轻而易举的事……可他并没直接杀了我，反而享受着让我恐惧的过程，他对成为我的梦魇这件事格外得意。”尹佩说：“我不知道他到底想要什么，我彻底崩溃了，所以那段时间我断绝了和朋友之间的所有联系，包括和你的。”
“我也不再和父母说我的事。这种情况延续到了高三开学，开学之后我的学习越来越忙，也慢慢不再去想这件事。”尹佩道：“就在我以为那个怪物消失了的时候，他又再次出现。”
“那天晚上我父母比我先睡，我在熬夜复习的时候听到客厅有声音，起来去看，发现我父母的门是开着的。”
“门里，站着一个身高快到天花板的像座肉山似的怪物，正在一步步朝我父母走过去……他似乎知道我在身后，回过头来冲我笑着，随后伸出长长的舌头，一点点靠近着我父母熟睡的脸上……”
“那是我头一次看到他的脸，可怖的宛若圣经中的魔鬼，我惊呆了，尖叫了一声，他看到我魂飞魄散的样子似乎心满意足，收回舌头诡异一笑，接着快速从墙中穿过身体，消失在房间里，瞬间便无影无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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