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莫名饥渴
林愿静静地听着尹佩的讲述, 即便尹佩讲话的语气是极其平静的,但林愿仍然还是可以设想到当时的少年尹佩一个人面对这些有多无助。
尹佩继续说了下去:“我的父母听到我的尖叫声,从睡梦中惊醒, 可那个企图伤害他们的怪物已经消失不见了,他们看着我独自站在房间中央眼神呆滞、一脸吓坏了的样子,问我发生了什么。我原本可以告诉他们一切, 可那一瞬间我想到了那只怪物威胁过我的话,又想到它穿墙离开之前冲我露出的诡异笑容, 我好像一下子明白了什么……”
“我明白了他似乎是在警告我,用一种我最畏惧的方式……”尹佩说:“用伤害我身边最亲近的人的方式来重新控制我,让我回到被恐惧支配的状态。”
“或许等到我彻底崩溃的时候, 才有可能让一切结束……”尹佩的脸色平静的可怕,仿佛在以一种局外人的身份来讲述这件事。
“可我在这个世界上还有留恋的人,还有很多未完成的事。”尹佩抬眼看向林愿。
一直对他抱有很大期待的双亲……还有他身边的朋友们,还有从小到大总喜欢跟在他身后的那个傻瓜林愿。
少年时期曾经和面前的青年许诺过, 两个人长大成人后也会永远是好朋友,还许诺过如果有机会两个人会去环游世界,完成童年时梦想里的事情。
或许有那么一天, 他还可以找机会向他坦白心里的心意。
或许……他一直在温柔注视的这个人会答应他呢?
但在那一刻,尹佩意识到他所有一切美好的愿望都好像镜花水月,被打破了。
他对身边最亲近人的留恋,反而可能成为他们可能受到伤害的理由。
即使已经过了这么久, 讲到那段经历尹佩仍然喉头发紧,他咽了口唾沫:“从那之后我就开始计划离开家, 脱离现有的生活自己独立生活, 我不想拖累我的父母,也不想让他们因为我被盯上。”
“我找借口开始频繁逃课, 瞒着家里自己在外面补课,早出晚归,实际上都是在外面做兼职,好攒够出去独立生活的钱。过了两个多月,我攒够了,我在某天晚上找到借口跟父母大吵了一架,之后离家出走,选择搬出去住。”
林愿从没想过那段过去竟背后隐藏着这样的缘由,他微张开嘴想要说什么,可却发现自己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能怔怔凝视着眼前的男人。
“他们曾经来找过我,被我骂走了……”尹佩说:“我知道他们对我很失望,可这是当时我唯一的选择。如果要让他们安全,我就只能和他们断绝关系。”
尹佩说:“从我搬出来之后,我就抱着把每一天当成最后一天来过的想法来活着,我打算跟那个毁了我生活的怪物死磕到底,绝对不会妥协,也绝对不会让他摧毁我的理智。”
“命运似乎眷顾了我,我搬出来独立生活不久后就意外遇见了一位贵人。”尹佩说:“我那个时候在他的便利店兼职,所以才跟他认识。”
“他听说我跟家里决裂搬出来自己住之后,就很关心我,没有人相信我说的关于看到怪物的胡话,可他信。后来我才知道,原来经营便利店只是他的副业,他的主业……其实是猎魔师。”
“猎魔师?”林愿问道。
尹佩道:“对,就是专门捕猎怪物的人。”
“他帮我杀死了那个追踪我长达一年的怪物,并且在我身边默默守护着我,直到我念完高三,成功考上大学。”尹佩一阵唏嘘:“我真的很感谢他,如果不是他,我根本没办法活到现在。”
“后来我拜他做了师傅,也成为了一名猎魔师,我帮他一起打下手,见识了不少方谭市黑暗里潜伏的怪物,我知道这座城市一直不太平,只是政府一直在捂人嘴罢了,说不定他们也都已经被怪物给腐蚀掉了大脑……”
“但即便这样,长久以往的猎魔师生活也让我感到厌倦,大三那年我找实习工作,顺便以此为借口跟我师傅提出让他寻找个新帮手,我想回归平静的普通人生活。”
“他答应了,于是我们渐渐疏远了,他打来的电话我装作有事接不到,实际上我是在努力想忘却以前那段如噩梦般的生活……我成功了,毕业后我找到了一份体面的工作,成为了上班族,我成为了城市中形形色色的再普通不过的一个人。”
“但直到……我得知了你的事情。”尹佩看向林愿:“愿愿,从我第一次去你那里,我就感觉到不对劲了,但是我并没往这方面去想。”
“你的室友们看起来都和正常人类没什么两样,这和我以前见到过的怪物是有差别的。”尹佩说:“但我想这可能也意味着他们并不是普通的怪物,所以并不好对付。”
“我在昨晚找到我师父,要了一管对怪物来说剧毒、但对正常人类来说没任何影响的药剂,在刚才我们和越澜吃饭的时候,我滴到了他杯子里,按照流程来讲,只要毒死怪物再把尸体焚烧,他就可以被彻底消灭。”尹佩将刚才发生的一切告诉林愿。
林愿怔怔地看着尹佩:“尹哥哥……”
尹佩握住他冰凉的手:“我知道我说的话信息量过大了,你可能一时间消化不了,但是愿愿,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意味着我们的猜想是对的,你住的地方可能除了越澜、尚予,还有别的怪物,我们现在还不知道他们的目的,必须得逐一击破。”
“我师傅今天晚上应该就能和我们汇合,你只要等着就好了,一切都交给我们。”尹佩道。
林愿胸口闷闷的,难受无比,他强忍着不适冲尹佩微笑了下:“好,我听你的。”
两人刚从咖啡厅出来,尹佩便接到他师傅张龙阳的电话。
张龙阳那头也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语气十分焦急:“喂?尹佩,你现在在哪儿?你赶紧过来,我有话跟你说,急事,你立刻赶过来,一分钟也不要耽搁。”
尹佩握着林愿手掌的手僵了一下:“师傅,怎么了?发生什么了?”
“你过来我当面跟你谈,把你的那个朋友也带过来。”张龙阳语气急匆匆的,几乎是命令式的。
“要带上愿愿一起过去吗?”
“对,半个小时内你赶过来,地址我已经发你微信了。”张龙阳匆匆挂了电话。
尹佩捏着手机,心里咯噔了一下,显然在这通电话里张龙阳并没给他透露太多的信息,只是说有急事要他立刻赶过去。
联想到张龙阳今天还有捕猎任务,还会跟其他猎魔师碰头,尹佩不得不认为这可能跟那几位猎魔师有关。
说不定师傅有了除魔的具体计划,约他过去面谈。
但为什么……特意嘱咐他,让他带上林愿一起呢?
尹佩开车的眼神逐渐失去焦点,有些失神,眼看着车快要撞到前面的车子,副驾上的林愿连忙叫了声尹佩:“尹哥哥!你小心……”
尹佩连忙踩了急刹车,跟前面的车子拉开距离。但在马路上忽然刹车的行为也让后面的车抱怨四起,纷纷鸣笛传达着不满。
尹佩连忙又踩下油门,平稳超前行驶。
林愿有些担忧地看了眼尹佩:“尹哥哥,你没事吧?怎么感觉你从刚才接完电话之后,就一直心不在焉的。”
尹佩扭过头来笑了笑:“我能有什么事,就是在想后面该怎么办……没事的。”
“那刚才的电话是谁打来的呢?”
“哦,是我师傅打过来的,他那边忙完了,让我去接一下他。”尹佩笑着道:“一会儿我先把你送回我家,你回去休息会儿,然后我去接我师傅,好不好?”
林愿应了句:“好。”
车子快速行驶到尹佩家楼下,尹佩送林愿一起上了楼,带林愿回到他家。
他的室友还没回来,尹佩将林愿安置在自己的卧室,让他休息会儿,等自己回来给他打电话。
林愿乖巧地应声。
尹佩退出门后,走出家中。关上门之前,他最后看了一眼自己卧室的门,缓缓地从家门口走出去。
刚才电话中师傅命令的口气那样决绝,让他不得不多想,昨晚找师傅商谈的时候张龙阳就怀疑林愿不对劲,怀疑林愿可能也是怪物,如果把林愿带过去,尹佩担心林愿会被当成怪物一并被处理掉。
因此他最终没有选择听师傅的话,带林愿一起过去。
他发微信跟同居的室友交代了一下,说自己的朋友现在在家里,状态不是很好,让他回去了帮忙照顾一下。
室友豪爽地应下来。
尹佩才放心地发动车子引擎,赶往张龙阳交代他的地点。
尹佩的卧室里,林愿躺到床上,想要缓解极度胸闷的痛楚。
躺了许久也不见痛楚感觉有所缓解,他揉着自己的胸口坐起来,想要倒一杯热水喝。
打开卧室的门,走到厨房,在过滤饮水机前接了一杯温水,送进口中,下一秒却忍不住吐出来。
生理性的反胃让他惊恐,只得将水杯放下。
莫名的饥渴感升上来,他脚步错乱,在客厅里像无头苍蝇似的胡乱翻找着。
循着本能的驱使走到冰箱前,打开冰箱的门,一眼便看见冷藏室里冻着的混有血水的生牛肉,林愿无法抵抗心里那股本能的渴望,伸手抓起来,嘴唇凑过去吸着生牛肉上流下来的血水。
肉上的鲜血从他的唇角往下缓缓滴落,濡湿了丝质衬衫的领口,他却仿佛丝毫未觉。
肉上的血水很快被吸吮干净,他又顺势去咬生肉的边缘,从里面汲取更多的血水,缓解口渴的感觉。
就在此时,门外的走廊里,正有人缓缓走近,脚步停在家门前,手指伸到门锁上,匹配指纹之后按下门把手,推开门走进来。
正沉浸在迷蒙的感觉中的林愿咬下一块肉,大口的咀嚼着,听见门口的动静后,怔怔地抬头望过去,和门口的男人目光相撞。
进来的男人正准备将手中的公文包放在玄关的柜子上,瞥见餐厅冰箱前站着的人之后,目光旋即变得惊恐起来。
面色苍白的漂亮青年宛若鬼魅,手中捧着一块形状不均匀的带血的肉,嘴里还在做着咀嚼的动作,而嘴角的血痕也表明了他刚做过的事情——
他在吃生肉……
男人被惊吓到,微微退后一步:“你……你是谁啊?”
“尹佩的朋友?”不确定的口气。
男人正是和尹佩一起合租的室友,虽然刚才接到了尹佩的电话,知道尹佩把一位自己的朋友带回了家中,可眼前诡异的一幕还是让他瞬间背后起了一身冷汗。
林愿看着眼前男人恐惧的神情,又将目光转到自己手里捧的生肉上,眼神里也流露出来一丝惊慌。
“是的,我是尹哥哥的朋友……”他咬着唇,慌乱地看过来。
手里的生肉随即掉落在地板上,他仓皇喃喃道:“我……我不知道我怎么了……对不起……”
男人见他像是要走过来的样子,吓得连忙又退后两步,快要退出到门外:“你不要再过来了,就站在那里。”
“不用,不用害怕我的……”林愿有点委屈:“我,我不会伤害你的。我只是最近好像生病了。”
男人畏惧的眼神让他感觉到难过,那是一种像是在看异类的目光。
男人又怎么能相信他的话,目光下移,又注意到林愿十指黏连在一起的畸形手掌,大惊失色:“我的天啊——”
林愿看到他的目光,连忙想将自己的手掌藏到身后,目光慌张:“我的手……原本不是这样的……只是,只是出问题了而已。”
男人仿佛看到鬼一样,逃一样地退到门外:“你别过来,再过来我报警了……”
男人随即“砰”的一声将门关上,在门口从口袋中迅速拿出来手机,拨通了不知什么人的电话:“喂?我今晚能去你那里住一晚上吗?”
“别提了……”他脚步匆匆,走到电梯门前,按下向下的指示键:“吓死我了,我家里进了个怪胎,我呆不了了。”
“不知道是什么人,尹佩说是他带回来的,但是真的很奇怪,不像正常人。”他说着话的时候不断打量着身后的家门,害怕那个怪人会冲出来,会对自己做些什么。
男人一直知道方谭市的黑暗角落存在着不明怪物,警惕心是很高的。
电梯终于到了他这一层,他赶紧进入电梯里。
所幸那个怪人没跟着一起出来,男人松了一口气。
大门隔音效果并不太好,加上林愿有留意门外的动静,因此男人通话的内容全部落到了他的耳中。
他咬着唇,觉得难堪极了。加之本来就胸闷,转瞬间竟生生从喉咙间吐出一滩血。
他走回到尹佩的卧室里,拿上自己的外套裹在身上,而后走到玄关将鞋穿上走出门。
他并不想麻烦别人,更何况这本来就是尹佩和别人一起合租的房子,他想他并没有理由呆在这里,逼得尹佩的室友只能去朋友家借住。他想追出去告诉尹佩的室友,自己这就离开,他可以回来。
乘着电梯到了一楼,在单元楼门口张望许久,却没见刚才那个男人的身影。
这么快就走了吗?
林愿茫然地在小区里面走着,直到走出小区的大门。
彷徨地独自走在小区外的马路上,看着红绿灯路口熙熙攘攘的人群,失落和孤单的感觉涌上心头。
他想拿出手机给尹佩打个电话,问他什么时候回来接自己,但打了两通都没人接听。
他猜尹佩应该是在路上,也或许是已经接到了他师傅在聊天,所以没留意到手机的来电提示。
他失落地将手垂下来——
他现在能去哪儿呢?
或许是他的样子太过失魂落魄,一路上吸引了不少目光。
林愿受不了那异样的目光,蹲在街头的角落将头埋进膝盖间,小声地啜泣着。
就在这时候,手机来电铃声响起来,他以为是尹佩,连忙抬起头擦了擦眼泪,接起来:“尹哥哥?你回来了吗?”
“……”手机那端的男人沉默了一下,才道:“愿愿,是我。”
林愿从声线中听出来是姜延,扬起的嘴角缓缓耷拉下来:“姜延……?”
姜延“嗯”了声:“愿愿,你怎么还没回来?我们都在等你。”
林愿咬住唇,声音有些冷:“姜延,你中午没看到我的消息吗?中午你为什么没来?”
“为什么来的是越澜……”
姜延说:“对不起,愿愿,我那时候没看到你的消息,我今天中午有急事,就让越澜替我去了。”
“那你……你为什么要对越澜撒谎?我明明只约了你来啊。”林愿觉得姜延浪费自己的信任,他现在已经没办法再像以前一样信任他了。
或许姜延也是怪物,只是还没露出真面目。
姜延叹息了一下:“愿愿,你先回来好不好?回来我再跟你解释。”
或许是听到了林愿那边的车流声,他试探地问道:“现在外面天已经黑了,你在哪里?要不要我去接你?”
“不要你来……”林愿小声说:“我不会回去的。”
说着说着情绪莫名失控了,带着哭腔说:“就算在外面也比回去强……”
姜延的语气有点慌乱,柔声哄着他:“怎么这么说……愿愿,我不该不回你消息的,对不起……你告诉我你在哪里,我去接你好不好?”
“天这么黑了,你一个人在外面我不放心。”
林愿小声抽泣着,看着人来人往的街道:“我……我不知道这里是哪里……”
他是被尹佩一路开车带来的,根本就不知道这里是哪里。
“附近有什么参照物呢?或者你开定位,我顺着定位去找你。”姜延道。
林愿站起来朝四周张望着,说着附近的参照物,却察觉到手机那端已经没了声音。将手机拿起一看,发现是没电关机了。
恰巧此时路边经过一辆出租车冲他鸣笛,询问他是否要上车。
林愿抬起头,犹豫了半晌后,走过去打开车门上了车:“师傅,到七里香都。”
*
尹佩的手掌放在方向盘上,目光看着前方的路段。虽然看似在专心驾驶,但实际上心里乱糟糟的,纷繁思绪升起。
他回忆着中午时越澜在桌前死之后变异的场面,又想到将他的尸体焚烧干净、青烟密布小巷上空的情景,总觉得心里有些不安。
师傅虽然交代过他怎么消灭怪物尸体,但是却也嘱咐过他轻易别使用这种手段来对付怪物。
中午的时候他本来没起杀心的,但是他怀疑越澜的身份已经很久了,加上越澜中午的时候也一直在挑战他的底线。不顾林愿不愿意牵着他的手,在餐桌上还自顾自地摘下林愿的手套打量。
他能从越澜看着林愿的带有侵略性的目光中看出异常来,在他的面前就这样,恐怕背着自己只会做的更过分。这让当时的他已经开始压抑不住情绪了。
或许他本来还有些犹豫的,但是在看到洗手间外越澜对林愿做的事之后,怒火中烧,那一刻冲动占据上风,他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他想要越澜死。
无论他是人类还是怪物,他只要越澜死。
他也的确做到了。
他同样也欺骗了林愿,那瓶霜灵药剂不仅对于怪物有毒,对于任何生物来说也同样是剧毒无比的药剂,只是人类服下必死,而怪物服下有可能在短时间内通过复原能力提升抗体,有几率复活,除非用火彻底焚烧。
不知怎么的,他莫名心里烦闷,他打开车窗,顺手又打开车里的广播,听着今天的新闻,准备分散注意力。
“天文学家与气象学家称今夜在方谭上空将会呈现月全食的红月奇观,预计将在后半夜时上演,市民们可以自行前往户外观看,也可通过科技馆开启的全程直播进行线上观看。”女声播报着新闻。
尹佩转头朝天空上看了眼,圆月升在夜空之上。
看起来,今夜注定是一场不眠之夜。
第72章 怪物本能
因为越澜迟迟还没回来, 房客聚集的群租房中,骚动正在悄悄蔓延。
在公共区域沙发上坐着的方琛看了眼墙上的钟表:“快九点了,越澜还没回来?”
祁枫接了一杯水, 抿了一口:“谁知道?他中午走之后就没信了,打他电话也不接。”
这莫名出现的状况让方琛略有些焦躁:“会不会是出什么事了?他走之前和你说去哪里了吗?”
祁枫说:“他谁也没通知,中午十二点之前走的, 像是约了人。”
随着时间流逝,谭洛和尚予也先后走出房间, 来到客厅。最后是柳然和贺鸣。
大家彼此都询问着对方有没有在越澜走之前看到他,每个人都摇头说没有。
谭洛坐在沙发扶手上,睨了黑暗的走廊一眼:“还差一个没出来。”
贺鸣看了眼众人, 默默站起身:“我去叫姜延出来,他刚才在忙着喂宠。”
方琛嗤笑一声:“都什么时候了还惦记着他那些宠物呢?越澜如果出事我们就都完了。”
话音刚落,众人便见姜延从房门中走出来,贺鸣见他出来, 便也坐下了。
姜延冷着脸走到众人身边,在餐厅旁坐下:“没有越澜我们照样能带母体走,只要带母体走我们的任务就完成了。”
目光落在方琛身上, 作为对他刚才话的回应。
谭洛问道:“你怎么这么说?”
姜延道:“我只是在讲述事实,好让你们冷静下来。”
“那你中午见越澜了吗?”祁枫问道。
姜延摇摇头:“没有。”
姜延垂下眼的时候,贺鸣正好看过来,两个人刚好有一瞬间的对视, 但又很快各自将目光转开。
尚予和柳然各自回忆了今天最后看到越澜的时刻,其他人也跟着回应几句, 几个人中唯独姜延格外沉默。
谭洛来回走动着:“越澜从来不会没有交代就玩消失的。”
方琛看了眼手机:“越澜消失就算了, 怎么林愿这个点也没回来?”
沉默许久的姜延这才开口:“我刚才在屋里给他打电话了,但是打到一半中断了, 他手机应该是没电了。”
“他在哪儿?”方琛问。
“不知道。”
祁枫皱眉道:“越澜跟林愿会不会一起出去了?难道是一起出事了?”
两个人都罕见的同时晚归,这让人不得不起疑。
几人你一言我一语,讨论着自己的猜想,商量该不该出去找越澜和林愿。
就在此时,大门被人从外轻轻打开,林愿轻步从门外走了进来。
穿过走廊,随后出现在众人面前。
姜延目光落在突然出现的林愿身上:“愿愿……你回来了……”
其他人也纷纷看过来。
姜延走上前,盯着面色惨白的林愿,他忧心地问道:“你怎么回来的?刚才电话断了,我刚要出去找你……”
林愿将手机拿出来:“手机没电了,我打车回来的。”
贺鸣道:“愿愿,你没事吧?我看你脸色很差。”
林愿摇摇头:“只是有些累了。”
随后他看向姜延,两人的眼神交汇之间,也在进行着无声的交流。
谭洛也走了过来:“你去哪里了?这么晚回来。”
林愿看了眼他,又看了眼姜延:“我今晚在尹佩家吃的饭,刚回来。”
祁枫问道:“愿愿,你白天的时候有见越澜吗?他还没回来,人也联系不上了,他有没有联系你?”
林愿的瞳孔明显的瑟缩了下,好在有姜延挡在他身前,其余几个人也并未看出来异常。
林愿是肯定没法说真话的,他小声说:“没见,他没联系我。”
想到中午越澜惨死的模样,如果告诉眼前这些人,林愿不知道自己会是什么下场。
林愿意识到姜延并没戳穿他的谎言,虽然不知道是因为什么,但这让他松了一口气。
越澜不在,这其实让大家都相当蠢蠢欲动。
平常的时候越澜充当的是一个领导者的角色,有他在,没人敢随便动林愿。
但如今越澜不在,大家纷纷有了别样的心思。
感觉到众人盯在自己身上的眼神,以为是被他们怀疑了,林愿有些局促地垂下眼,抓住姜延的胳膊:“姜延,我去你屋里坐会儿吧。”
姜延点点头,和林愿离开。
姜延和林愿回到房间里,将房门关上。他看着林愿苍白的面庞,忍不住抬手抚了下:“愿愿,你是怎么了?脸色这么差。”
林愿抬头看着他关切的眼神:“感觉胸很闷,很难受,也不知道是怎么了,最近一直这样。”
姜延知道他是在慢慢变异,但他此刻却装作不知道,他请林愿坐下,给他倒了杯热水:“喝点热水看看会不会好一些?”
林愿接受了他的好意,接了过来但没喝,他怕会再次吐出来。
林愿问道:“现在你能告诉我了吗?为什么你要骗越澜,让他来赴我的约?”
姜延道:“是他要求的。”
林愿愣了下:“你说什么?”
姜延说:“他听说你只请我去吃饭,很生气,就说也要去,恰巧我下午有事,就让他自己去了。”
“真的很抱歉,我应该提前和你说一声的。”姜延带着满脸歉意道。
林愿看着他:“就只是这样而已吗?”
姜延点点头:“对。”
数秒后,林愿思索了一圈,姜延刚才没有戳穿自己,代表他是想维护自己的,所以最终他选择相信了姜延。
他看向姜延,一字一句道:“越澜死了。”
姜延大惊:“什么?”
林愿点点头:“对,他已经死了。”
他握住姜延的胳膊,劝说道:“他和尚予一样,都是怪物,死之前他身体变异了,我看到了,他平常的样子根本不是真实的他。”
姜延难以置信:“怎么会这样?真的有怪物吗?”
林愿说:“姜延,你跟我一块走吧,一会儿尹哥哥就来接我了,我让他带上你。”
姜延的脸色变了一下,但很快恢复:“去哪里?”
林愿说:“我打算搬去和他一起住,你也可以找别的房子。”
姜延脸色冷下来:“为什么要和他一起走……和我走难道不行吗?”
林愿垂下眸,没注意到他的变化:“我已经答应他了,或者……你和我们一起合租也可以。”
他并不介意多一个室友。
姜延笑了一声,他的理智正在分崩离析。怪物的本能让他无法接受爱的人心里装的不是自己,他垂眸看着林愿,轻轻将他藏在袖子里的手掌抬起来:“手怎么回事?”
林愿慌忙地抽回手,领口却又被姜延解开,胸膛前金色的鳞片在灯光下闪闪发光,胸腔的血管内似有什么要涌出来似的,画面相当骇人。
“胸口又是怎么回事?”姜延问道。
林愿以为他是看出了自己的异常,忙抬头看他:“姜延,我……”
姜延却没等到他开口解释完,就说道:“你要拖着这样一具怪物般的身体,去跟你的尹哥哥在一起?”
“疯了吗?嗯?”他抱住林愿的肩膀,轻柔地看着他的眼睛问道。
眼珠瞬间从眼尾滴落,被吓到的林愿仓皇闪躲着他的眼神:“姜延,你,你怎么忽然这么说……”
他哭泣的模样实在太美了,让姜延忍不住血液加速沸腾,他仍像平常一样优雅:“我有说错吗?啊,你还说他们是怪物,愿愿,我觉得你最像怪物。”
“你还跑什么呢?我看你,就是他们的同类呀……”他在林愿耳边轻语,声音低低的。
随即去吸吮林愿面颊簌簌滑落的泪水,张开舌头舔咬着他紧闭的唇:“打开……”
林愿哭着被他撬开紧闭的齿缝,口腔被搅了个遍。口水含不住,从唇边滑落。
敞开的领口肌肤也是任姜延欺负的区域。
林愿哭着反驳:“我不是……我不是他们的同类……”
他从内心深处恐惧着姜延说的设想,绝对,绝对不要成为阴暗的怪物,被尹佩视为梦魇的那东西……
身体因此而不由自主地战栗着。
姜延肆意品尝着怀中的甜美:“我会带你走的……只有我不会嫌弃你的这具身体……不要和他走,和我走。”
林愿哭喊着不要,却被姜延无视。
就在这时,房间的门被人推开,房间门口站着的越澜冲进来,一拳将姜延打倒在地。
姜延从地上爬起来,和越澜扭打在一起,场面陷入混乱。
林愿擦着眼眶的泪水,定睛看着地上和姜延扭打在一起的男人,差点以为自己看错了,他受惊退缩一步:“越……越澜?”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越澜竟然没有死。
姜延被越澜一拳打倒在地,唇角溢出鲜血。
“谁许你碰他的,嗯?”
“你他妈算什么玩意儿?你管得着吗?他是我们所有人的,不是你一个人的!”姜延也不落下风。
扭打之中,越澜隐约露出原本的模样,而姜延的身体也开始变异,身体发青,皮肤肿胀起来。
林愿吓得尖叫一声,转身就要往外跑。
刚跑到大门口,腰就感觉被奇怪的柔软物体给缠住了,将他整个人给拖了回来。
林愿挣扎着被带到空中,低头看去,腰间缠着一条紫色的触脚,回身望去,看见平时穿着及地长裤的尚予,此时身上的长裤已经不见了,露出来□□长着的数条长长触手。
他不断尖叫着“放我下来”,生理性的泪水从眼眶溢出,绝望的情绪从面上清晰可见。
直到越澜从姜延的房间中走出来,挥了挥手,尚予才松开触手,将他缓缓放到地面上。
林愿就连跑都不敢了,他呆在原地,回头看着那仿佛近在咫尺但又远在天边的门,身后的脚步声随之渐渐响起。
他转过了脸,看着尚予身后走来的祁枫、柳然、谭洛等人,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下一刻,他就被已走到他身旁的越澜抱起来,此时的越澜已经恢复了平常的模样,低头笑着凝视他苍白的小脸:“你还能真被姜延骗了?傻瓜吗?”
林愿不敢去看他含着笑意的眼睛,声音不断颤抖:“你……你不是死了吗?”
越澜感受着柔嫩的身体在怀里战栗,唇贴在他耳廓上:“你是开心还是难过?”
林愿的脑海中不断闪回着越澜被当街焚烧的情景,那尸体明明都已经被烧成一把灰烬飘在空中了,怎么会……
越澜抱着他回到姜延的房间,刚才的姜延已经晕倒在地上不省人事了,房间外的尚予用触手将他的身体拖行到房间外,地板上黑色的血液随着拖拽的动作留下一串可怖痕迹,直到房间门口消失了。
因为刚才的打斗,姜延房间里的宠物乱作一团,没了平常的秩序,在阳台和房间角落四散着。
越澜抱住林愿的腰肢,低头在他耳边轻语:“你来姜延房间这么多次,难道不好奇为什么这些宠物的脖颈上都系着一条红绳吗?”
林愿眼神落在那些极通人性的宠物身上,瞳孔瑟缩一下:“什么,什么意思……?”
越澜俯身下去,随手抓到地上正在扑腾的一只鸭子,将鸭子脖颈上的红结解开,那鸭子立刻发疯般地扑腾起翅膀,飞到房间半空中,接着又失控般的撞到墙上。
接着他又将角落乖顺的那只灰色的蜜袋鼯提起来拿在掌心,将它脖子上的结打开,很快蜜袋鼯也发生了异常,在房间里乱飞。
林愿退后一步,看着宠物忽然失控的画面,有些茫然。
几秒过后,被解开脖颈间束缚的鸭子和蜜袋鼯肢体逐渐胀大,身体开始发生异变,逐渐撑开原本的身体——
竟逐渐幻化出了人类的身体。
一男一女在地板上在宛若蚯蚓似的挣扎着站起来,惊恐着看向房间内的越澜,转瞬后便要夺门而出,谁知房间外却比房间里还要恐怖,奇形怪状的怪物围在房间外,宛若盯着猎物一样眼睛充血望过来。
男人和女人恐慌退后,又再次生生退回到房间内。
许是看出了林愿的身份不一般,女人向林愿投来了求救的眼神:“求求你让他们放我出去吧,求求你……我不想死啊……”
男人也趴在林愿脚边祈求着。
为了生存,他们愿意抛弃作为人类的尊严。
毕竟有什么比活着更重要的事呢?
林愿不知道作何反应,咬着唇无措站在原地,一旁的越澜狠厉盯过来,看地上男人的眼神仿佛在看蝼蚁:“手拿开,别碰他。”
男人抬头看了眼越澜,连忙放开握住林愿鞋子边缘的手,嘴唇哆哆嗦嗦。
林愿怔怔看着眼前的一切,仍没从这惊悚的进展中缓过来。
越澜看林愿像是被吓傻了的样子,朝房间门口的其余几个房客挥挥手:“好了,让他们两个走吧。”
他并不想在林愿面前展现出他们暴虐的一面,他知道林愿仍厌恶作为怪物的嗜血本能。
听了越澜的话,拦在门口的谭洛和祁枫才让开,在地上跪着求饶的男人和女人朝越澜道谢,而后逃一般地冲出门口,从怪物身旁奔跑过去,穿过黑暗的长廊冲出大门外。
走廊的奔跑声过后,房间内的林愿缓缓开口,瞳孔放大:“姜延房间里的宠物……全都是人?”
越澜笑了一声:“不然呢?你还以为他是什么好人?他极其卑劣地欺骗了你,只是为了获取你的信任,而你居然……还想带他一起走?”
“你未免也太过天真了。”
林愿不可置信地望着房间里剩下的宠物:“可是……他说他是训宠师……”
“某种程度上来说,的确是这样,这些被当成宠物圈养的人都不是善类,而是社会底层的蛀虫,通常都是常年在腐臭角落生活的罪犯和吸毒者。”
“某种程度上,这样做倒还间接促进了社会的和谐……”越澜的语气带了些讽刺意味。
越澜似想起什么:“哦,这里应该还有一位你熟悉的面孔……”
他走到四散走动的宠物面前,将一只灰色仓鼠拾起来拿到林愿身边。
接着将红绳解开。
仓鼠细小的爪子张开,翻身露出圆润的肚皮,在地板上焦躁地蠕动着。原本憨态可掬的小动物在短短几秒间便异变成体型臃肿的男子,从地上堪堪爬起来。
在一旁看着的林愿眼神逐渐变化,男子的脸庞的确让他感到熟悉。顷刻间,他便想起来,这男人似乎就是他和姜延初见时在街上看到的当街家暴妻子的那个中年男人。
后来新闻还报道过他刚从派出所被放出来不久就失踪了。
那则新闻他碰巧还看过……
没想到居然是被姜延给抓了回来。
如此看来,方谭市最近频发的失踪案都是姜延做的吗?
怪不得……他总觉得姜延房里的宠物看起来很诡异,太过听人的话了。
没想到竟然是因为……
正在失神时,地板上身材臃肿的谢顶男人爬起来的瞬间便面露凶相,朝林愿猛地扑过来:“他妈的我杀了你!”
林愿躲闪不及,眼看着要被男人扑倒在地,腰肢却在下一刻被冰凉的手掌拥入怀中。
接着越澜用另一只手掌掐住中年男人的脖子,将他身体腾空举起。
男人双手在空中挥舞着,一开始嘴里还不干不净地骂着:“我他妈杀了你们,敢关着老子……一群该死的恶心怪物,全都应该去死……去死!”
随着越澜的手不断收紧,男人嘴里的音节越来越含糊不清,直到再也无法出声,他的脸开始迅速涨紫,嘴巴大张开,瞳孔也开始朝上翻。
在越澜怀里的林愿看过去,流露出畏惧的眼神。
感受到怀里的人抖了一下,越澜最终还是慢慢放松收拢紧的手,中年男人随即躺倒在地上,已经是半死不活的昏死状态。
门外的怪物蠢蠢欲动,想要进来。
敢伤害林愿的人必死无疑,这是没商量的。
死之前不如先给他们开开胃。
怪物喉咙里发出的低响隐约可闻,翻着白眼的中年男人仿佛意识到了危险,在怪物涌进来之前从地上狼狈地爬起来。
因为体力不支腿还打滑了一下,差点跌倒在地板上。大口喘气,恐惧地看着门口的怪物们。
谭洛第一个走进来,体型瘦弱的他舔了一圈唇,像是很久都没饱餐过了的样子。他看向越澜:“这个人可以给我吧?”
越澜点点头,得到许诺的谭洛更加兴奋了,他慢慢靠近过去——
中年男人吓得不断后退:“你他妈别过来……”
直到后退到窗户敞开的窗台边,再也没有退路。
他痛苦地尖叫一声,接着身子从敞开的窗户沿朝后倾倒,霎时间便跌到楼下,一声尖叫在高空中划过。
四层的高度虽然不是很高,但也足以致死了。
谭洛俯头越过窗户往楼下看去,倒在血泊中的男人动了两下之后便彻底不动了,应该是死了。
他挑了挑眉:“可惜了……”
窗外夜空上悬挂着的月亮有一大半隐没在阴影之下,谭洛轻笑一声:“时间快到了呢。”
林愿看着在房间内夜灯照耀下的骨瘦如柴的谭洛,目光投到地板上折射的影子上,那影子却宛若肉山一般。
他想起初见时看到谭洛时,他就在好奇这么一个骨瘦嶙峋的人怎么可能会是一顿能吃二十斤食物的大胃王,他曾经看过网上那种催吐主播的黑料,他原本以为谭洛也是,却没想到真相让他更意想不到。
系统曾告诉过他,这个群租房中有怪物,但林愿怎么都没能想到,除了他,其余的房客竟然都是怪物……
在越澜的怀中渐渐让他感觉到窒息,恐怖感逐渐袭来,他想要不着痕迹挣脱开越澜的手臂,却被越澜搂得更紧。他声音发颤:“越澜,一会儿尹佩就来了,你不怕吗?”
“放过我好不好?”他近乎哀求地看向高大的男人。
越澜捧住他的脸庞,虔诚而又温柔:“愿愿,你还没意识到吗?你哪里也走不了,注定只能留在我们身边。”
“这是你的宿命……”他吻住林愿的唇。
窗外夜空,月亮逐渐被阴影掩盖,一轮血月亮升在天空之中。
小区楼下隐约响起居民的喧闹声,似乎是结伴到户外看月全食景观的。
而就在这时,林愿一直隐隐作用的胸口开始涨开,不知什么东西冲出胸膛的皮肤长了出来,将林愿胸前的衬衫生生划破。
第73章 天选母体
门口的其它怪物纷纷走了进来, 一直沉默着的贺鸣也跟在身后。
他看着被拥在越澜怀中无力拒绝越澜亲吻的林愿,心痛的感觉升起。
他本是卡斯墨人专门设计出来的机器人,为的就是能够辅佐其他七个人成功完成这次任务, 把林愿带回去。
但他不知不觉感觉情感逐渐失控,同时,和卡斯墨人缺少归属感的他没办法再像一开始一样忠心于他们, 反而生出了反叛意志。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该要追溯到他偶然目睹方琛在房间里强吻林愿的那夜,从那时候他和方琛的关系开始恶化, 也开始逐渐生出了别样的心思。
由于对林愿有了说不口的感情,在林愿出门上班之后他经常会在后面跟踪,远远看着林愿的一举一动。
昨天和往常一样跟踪林愿, 意外撞见他在林荫道哭着和尹佩拥抱的情景。
再到后来,两个人上了尹佩的车,一起去了医院,直到黄昏时才从医院出来。
贺鸣起了疑心, 他想或许林愿已经把自己身上怪异的事情都告诉了尹佩,毕竟他那么信任尹佩。
原本尹佩这样一个普通人是完全不用当回事的,即使他知道了他们不是人类的事情, 也没办法阻碍他们的计划。
但贺鸣隐隐觉得不安,他想或许尹佩并没有看起来那么简单。
尹佩将林愿送回家后,贺鸣又继续跟在尹佩车后面,随后看到了他赶去城南去见神秘人的场景, 尹佩走后,他调查了尹佩拜访的那位中年人的背景, 很快通过数据扫描得知那位中年人是一位业绩还不错的猎魔师。
他推测尹佩和张龙阳之间一定有关系, 那么就以为尹佩应该也知道如何捕猎卡斯墨人。
这个推测让他皱起了眉。
回到家后,他偶然从姜延口中听到, 林愿晚上来找他,约他明天中午和尹佩一起吃饭。
他将自己跟踪尹佩看到的事情告诉了姜延,两人商量过后,姜延决定设局让越澜代替他去。
如果如他们猜测的一样,这是一场鸿门宴,那么借这个机会除掉越澜就是最好的时机。
所以才有了后来的事情。
可谁也没想到,死去的越澜竟然复活了。他们做的一切都只是徒劳。
如今血月亮已经升起了,贺鸣知道一切已经晚了,所有的一切都在按照卡斯墨人的计划来进行。
尖刺从林愿的胸膛中生长出来,拥抱着他的越澜感觉到刺痛,可却仍然紧抱着不松手。
林愿用力地去推:“你在说什么胡话?什么宿命?滚开……不要抱我……”
转瞬间,他的头发逐渐变长,尖利的黑色指甲也慢慢生长出来,林愿察觉到异样,抬手去摸自己的胳膊和手掌,却触摸到湿润的粘液。
他呆住,身体止不住地战栗,林愿的泪水止不住地从眼眶处簌簌落下。
“你对我做了什么……”他哭泣道。
越澜舔舐着他的林愿的面庞:“我什么也没做,这就是你原本的样子……”
“你要看看你现在什么模样吗?”越澜将他的身体转过来,让他面对着门口众人。
透过怪物的瞳孔,林愿清晰地看到了自己现在的模样——
皮肤泛青,长发散落在腰间,胸前的尖刺顶破衬衫,生长在鳞片上面,并且似乎还有越来越长的趋势。
畸形的手掌彻底黏连在一起,指端长出尖利如荆棘般的指甲。
随着他的一举一动,粘液正从身体皮肤各处滴落到地板上,啪嗒啪嗒响着。
他大叫一声,难以置信地看着瞳孔中倒映出来的可怖怪物。
这……这是他自己?
越澜却在他耳边轻笑着,在身后亲吻着他的脖颈,手伸到前面把他的衬衫扒开,让整个变异的上身裸露出来,好让林愿能看得更清楚一些。
“作为你的竹马难道你要他亲自毁掉你?”越澜舔吻着林愿的耳朵:“未免也太残忍了……”
林愿哭着捂住头:“不要说了,不要说了!”
下一秒,他尖叫一声,晕倒在地。
越澜抱住他,抚摸着他惨白的小脸,眼中尽是爱怜:“你永远是我们的了。”
变异后的青年明明模样可怖,可在这些怪物的心中却是最美的母体。
房门口的怪物们上前,将林愿围住,场景活像邪.教仪式。
越澜抱起林愿,所有人跟在身后走出房门,贺鸣趁乱将昏倒的林愿手上的手链取下来,又取了他身上一滴血,浸在手链上。每个人的注意力都在林愿身上,没人注意到他的动作。
姜延仍在走廊角落倚着墙,不省人事,越澜睨过去一眼:“把他带上。”
贺鸣将他抱起来,接着众人一起走到走廊深处,依次直直穿过墙隐没进神秘空间里。
贺鸣最后一个进入空间之门,他将刚才从林愿身上取下来的手链扔出去,随即也消失在墙里面。
整栋房子鸦雀无声,仿佛从没人入住过一般。
走廊的墙角,静静躺着一条血色的手链。
*
匆匆赶到张龙阳交代的茶室后,尹佩下了车,从外套口袋中拿出手机,看到有来自于林愿的三通电话,心立马慌了,急忙拨了回去。
对方的手机却已经关机了。
尹佩翻看着通话记录,发现还有好几个来自于室友的未接来电。
他拨了回去,室友接了起来:“喂?尹佩吗?”
“你在哪里?”对方一上来便如此问。
尹佩道:“我在嘉泽区这边,见一个熟人,怎么了?”
室友的语气有些迟疑:“尹佩,我刚才回去了,家里的确有个人,你确定那是你朋友?”
“他真的吓到我了,我一进去,他就在吃生肉,而且样子特别恐怖,跟魔怔了似的。”他说:“我现在已经走了,今晚我在我另一个朋友家住一晚上,你回来也小心点吧。”
尹佩顿了一下:“愿愿他只是生病了……过几天我就准备带他去做手术了。”
他知道对室友也不能太苛责,室友对林愿并没有义务。而且愿愿那个样子,不知道的的确会被吓到。
他叹了口气:“没事,我知道了,我一会儿就回去了,你还是回来住吧,住别人家还是不舒服的。”
“嗯,你先忙吧,等你回来再说。”室友道。
“行,我先挂了。”
电话挂断之后,尹佩走进茶室。按照师傅的嘱咐来到包间。
包间里,张龙阳和其他人交谈的声音从屏风后传来。
尹佩穿过屏风走过来:“师傅,我来了。”
又跟张龙阳身边的几个老者打了招呼。
张龙阳抬眸看他,手掌指向对面的座位,示意他坐下。
随后目光落在他空荡荡的身后,眼神立马变了,茶杯放下:“你朋友人呢?”
尹佩低下头:“师傅……我没带林愿来,对不起。”
张龙阳看着他,厉声道:“我特意交代过你,你为什么不带?”
尹佩说:“我……我怕您把他当成怪物一样对付,我心里不好受。”
一旁的白须老者道:“龙阳,先别责怪你徒弟了,既然那个人没带来,现在我们也没办法,就先把情况告诉他吧。”
尹佩听出了些异常来,微微皱起眉:“师傅,发生什么了?”
“这两位都是落英市赫赫有名的猎魔师,你师傅我今天就是和他们一起出任务去了。”他向尹佩介绍了一句,随后道:“他们告诉我,最近卡斯墨族在人类世界活动越来越频繁,是因为他们有大动作。”
尹佩道:“大动作?”
“对。”张龙阳眉头紧皱:“我曾经告诉过你,远古时期卡斯墨族和人类曾经有过一场混战,这导致卡斯墨族人数量锐减,所以才有了后来的太平盛世。”
“但由于有一些心术不正的人遭到蛊惑,空间之门被打开,这就导致那些怪物时不时会出现在人类社会中作乱。”
“对,您和我说过这些。”尹佩点头。
“我还告诉过你,他们只是在等待一个时机,扩大自己的力量,重新返回人类社会。”他道。
尹佩动作一滞,将手中的茶杯放下。
“我今天得知,他们从两年前流窜到方谭,就开始有组织地进行活动,目的就是为了找一个人。”
“这个人是人类和怪物交.配后产出的后代,他有着卡斯墨族的隐性血统,是卡斯墨族远古祖先挑选的最佳繁殖母体,从一两百年前就投放到人世间,然后经过一代一代的繁衍,最终长的越来越趋于人类化,几乎看不出卡斯墨族的特征。”
“这群怪物近年来作案越来越多,实际上就是在找这个人。”
尹佩呆住了,他怔怔看着张龙阳,一时说不出话来。
张龙阳道:“只要这个天选母体被他们找到,随着和卡斯墨人的相处,他的怪物特征会逐渐凸显出来,最终完全变成怪物,他们的目的就是让母体无限繁殖怪物,母体繁殖出来的怪物兼具人类和卡斯墨族的特征,更能适应人类社会生活,他们想借此举来占领人类社会。”
随着张龙阳的讲述,尹佩的脸色越来越白。
“我跟这两位前辈聊过你朋友身上发生的怪事之后,他们都觉得你朋友林愿很像这群怪物们在找的母体,所以我才让你把他带来。”
“唉,你这孩子,怎么就是不听话呢……”张龙阳恨铁不成钢,气得将茶杯重重往茶桌上一放。
尹佩隐没在茶桌下的手逐渐攥紧,他抬起头:“对不起,师傅……”
“现在说什么也晚了,他现在在哪儿?你千万不能让他再回去了,如果他被带回卡斯墨人的四维空间,后果不堪设想。”
“师傅,他现在在我家里。”尹佩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收紧不断颤抖的手指,掩盖着内心的慌张:“如果他真的是那个所谓的怪物母体,你们……打算怎么处置他?”
“用最迅速的方式直接处理掉他。”张龙阳语气冷硬:“这是唯一的办法。”
尹佩瞳孔明显晃动了一下,他抬起眼:“师傅……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既然他在人类社会生活了这么多年,他的心智和身体应该更偏向人类才对,难道不能通过改造治疗让他恢复人类体征吗?”尹佩说:“或者……或者可以把他看管起来,只要他不被怪物带走不就没事了吗?”
“一定会有办法的,师傅……我知道您一定能想出别的办法,不一定要林愿死,对不对?”他的语气近乎哀求。
怎么能眼睁睁看着那个从小陪自己长大的青年死掉?林愿的结局绝不该是这样的啊……
“他的危险性已经毋庸置疑了,如果不杀死他,而是采取关起来看管的方式,你就能保证他以后不会被卡斯墨族再次找到带走?”
“尹佩,我知道你跟他之间认识很多年了感情很深,但是这件事没得商量。”
“那有什么办法治疗他吗?”尹佩追问道。
“这是他体内的基因,怎么治疗?”张龙阳说:“他已经开始变异,不出一个月可能就会完全变成卡斯墨人的形态,心智也会发生变化,到时候你要怎么办?”
张龙阳的话让尹佩近乎绝望,虽然痛苦,但是他没办法否认张龙阳的话。
就连他自己都对那些吃人的怪物深恶痛绝。
他陷入了沉默,一句话都无法说出口。
旁边的白须老者此时插了进来,口气温和:“龙阳,你也别说这么绝对,一是说不定这件事还有转机,也可能是我们闹错了,或许那位年轻人并不是怪物要找的母体。”
“二是,就算是的话,也未必要用常规方式来处决他,一切还是要以实际情况为准。”他看出来尹佩的纠结和犹豫,所以尝试把话说的更有回转余地。
他的话仿佛给到了尹佩希望,他抬起眼看向面前的三人:“对,或许还有别的办法……不,一定有的。”
白须老者温和一笑,点了点头。
浓眉老者道:“事实上,母体也没办法被普通的卡斯墨族人带走,因为母体无限繁殖怪物是有条件的,必须要先找到一个合适的父体。”
“这个父体,就是类似于卡斯墨族人中间的一个最高权力拥有者,可以对照为人类社会的王。”
“这个特殊的父体怪物可以无限再生,即使死亡也会快速分裂出新的身体,而后复活。他的领导能力和蛊惑人心的能力一般是族人里面最强的,所以能让所有怪物都听他的指令。”
“不会死亡?”尹佩皱起眉:“就连用火焚烧之后都不会死吗?”
“对,这是他最标志的特征。他跟普通怪物不同,即便被火烧也不会死亡,反而会使身体机能更加强大。”浓眉老者说:“我听远古的前辈说过关于他们的传说,具有领导能力的卡斯墨族首领具有浴火重生的能力,只有经历过这个考验才能成为首领。”
“但是毕竟不是每个怪物都愿意承担被火烧的风险去尝试,因此千百年来他们的首领只有寥寥几位。”
“能够无限再生的怪物可以作为父体的寄生体,容纳所有怪物在自己的体内融合再生,使自己的形体更强大,如果找到合适的母体,和其交.配就可以无限地产出怪物卵蛋,光速繁殖怪物。”
尹佩心跳莫名加快,脑海中不自觉地闪过中午焚烧越澜尸体的画面,由于心不在焉,他险些把面前的茶杯打翻。
忙将茶杯扶正了,接着便听浓眉老者继续说道:“远古时期,怪物首领身边一般都会跟着一个像饿死鬼一样贪吃的怪物,传说里这种怪物是由人演化而来的,他们最早是吃不饱的流浪汉,但却为了口腹之欲甘愿沦为怪物的奴隶,被改造成怪物跟在首领身边。”
“如果卡斯墨族人中有人反抗首领,就会被这个饿死鬼化成的怪物吞噬掉。”
尹佩猛然想到林愿曾说过,他生活的群租房中有一个骨瘦嶙峋的大胃王,每顿能吃掉二十斤食物,食量堪称惊人……他的房间里到处都是外卖盒子,林愿曾不止一次路过的时候看到过。
尹佩脸色惨白:“我可能做错事了……”
“怎么了?”张龙阳皱眉看过来:“你又背着我做什么了?”
“中午的时候我跟林愿约了他的一个室友出来,我在确定他是怪物的前提下,把他毒死之后烧了。”
两个老者大惊:“确定他死了吗?”
“身体都烧成灰了,我们才走的。”尹佩说:“但是听了您刚才的话,我不确定他是不是真的死了。”
他又把谭洛的特征告诉了三个人,听得三人一脸震惊。
张龙阳站起来:“赶紧带我们回去找林愿,我怕时间来不及了。”
三人出了茶室,匆匆上了车。
张龙阳看着车窗外夜空上的红月,心里隐隐不安。
尹佩开车一路狂奔回家,回到家中却发现家中一个人都没有。
冰箱是半开着的,被啃食了一半的生牛肉被人遗弃在地板上,血水在边缘渗出。
“人呢?”张龙阳四处张望,没见到尹佩所说的林愿身影。
尹佩慌忙拿出手机,先打给林愿,依旧没人接。
再打给室友,询问他后来是否回来过。
室友有些茫然:“没有啊,我一直在我朋友这,你不是说等你回来了联系我吗?”
“我朋友他不见了……他不在屋里,他是不是走了?”
对方说:“我不太清楚诶。”
尹佩匆匆将电话挂断。
再怎么想,林愿现在能去的地方也只有一个而已……
就是他租的那套房子。
他驱车赶往七里香都,从车上下来时,林愿住的单元楼楼下花坛附近围着许多坐着聊天的中年人,似乎都是看月全食的。
四人乘坐电梯上了四楼,来到林愿所住的房子前,大门竟是开着的。
走进门里,走廊悄无声息,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隐隐的叫人心慌。
害怕屋内有危险,尹佩让师傅和两个老前辈站在门外,自己先走进去,摸到墙壁上的灯打开,幽静的走廊瞬间明亮起来。
他意识到走廊的布设似乎和印象里有所不同,但却又说不上是什么地方不一样。
但此刻这已经不是重点了,他站在离门最近的那个单间门前,试探性地敲了敲门:“愿愿?你在里面吗?”
敲了四五声,但却不见有人应答。
直到走廊旁侧的405房间门忽地被打开,一个清瘦青年走出来,迷茫地看着尹佩,揉了揉眼睛:“你找谁?”
尹佩仍记得405室住的是那个名叫姜延的家伙,但眼前的青年面容陌生,他完全没见过:“我找林愿,你是?”
青年似乎刚睡醒,声音都带着困倦:“林愿?我在这都住了一年多了,没听过这个名字,先生,你是不是走错了?”
尹佩心咯噔一下:“这里不是10号楼4单元吗?”
青年走过来:“对啊,是的。”
尹佩指了指面前的房间:“那我就没有走错,我朋友就住在这个房间。”
青年露出有些无语的样子:“额,据我所知,这个房间里住的是一对中年夫妻欸……”
“他们好像下去遛弯去了,刚才在过道吵了半天,我刚睡着,就听到你的声音了……”
门外等待的三个人听到门里的动静也走进来。
尹佩摇头:“不可能,这401住的是林愿,他搬进来快三个月了,我来过好几次……”
他越过青年往走廊里走,走到公共区域,想找寻熟悉的痕迹,努力想要证明自己不是失心疯了。
但眼前陌生的客厅、陌生的餐厅摆设让他呆在原地:“怎么会……怎么全都不一样了……”
青年也跟着走过来,尹佩神经质的样子有点吓到他了,他拿出手机来:“我这有房东电话,要不你自己打电话问问?我没骗你。”
尹佩仿佛没听见一样,他看着眼前的一切,感觉意识恍然。
身后,白须老者走上前,站到尹佩身边,朝青年温和说道:“没事,不用了,小伙子,你回屋休息吧。”
青年挠了挠头,将手机收回来:“好吧。”
张龙阳和浓眉老者也走进来。
张龙阳扶着墙,叹了一口气,忧心忡忡:“这下彻底完了,看来他已经被带走了。一步错步步错,如果三个小时前你带着林愿一起来找我,就不会发生这些了。”
“徒弟,你糊涂啊。”
尹佩蹲在地上捂着头:“我不明白……这到底是发生什么了?愿愿他去哪里了?就这么凭空消失了?”
白须老者说:“你可以理解为这里是卡斯墨族人打造的平行空间,平常你和林愿所看到的都是那个平行空间。而今夜,可能就在刚刚,他们折叠起了这个空间,带着林愿一起回到了平行的四维空间中去,也就是他们生活的地方。”
尹佩如遭雷击:“所以愿愿他……就这么被带走了?我该怎么找到他?”
白须老者道:“没办法,人类没办法进入怪物的异度空间,除非通道打开……”
他指了指窗外的夜空,血月悬挂于天空之上:“等到下次月全食的时候,到时候他们可能会利用时机把繁殖的怪物释放到人世间,通道应该会再次打开。”
话音刚落,大门外,一对中年夫妻走进来,看了眼公共区域站着的三人后,有说有笑地走进401房间内。
浓眉老者叹了口气:“事已至此,也没有别的办法了。还是先回去吧。”
张龙阳点点头,回头看了眼像掉了魂一样的尹佩:“我们走。”
尹佩低头看着地板:“师傅,你和前辈们先走吧,我想在这里再待一会儿。”
张龙阳也懒得再劝,正是因为尹佩不听他的,才导致酿下祸端,说不定还会造成人类和卡斯墨族的第二次混战。
三人顺着走廊走出大门后,尹佩呆呆地站在原地,环视着四周,妄图找寻哪怕一点林愿留下过的痕迹。
但是哪怕一点……都没有。
正在他绝望准备离开的时候,却不经意间在走廊深处的墙壁角落看到一串闪着晶莹光芒的物什。
他快速走过去,蹲下来捡起来地上的物什,放在掌心里看去,发现是一串手链。
他记起来,这正是林愿总会戴在手腕上的那串蓝宝石手链。
手链摸上去触感温热,尹佩心狂跳起来,他知道这说明林愿刚被带离不久。
他贪恋地抚摸着那串手链,灯光下,蓝宝石手链上有一处血色的痕迹。
尹佩眼尖的注意到这抹血色,他手轻轻抚上去,却在瞬间仿佛感应到了什么生命体特征一般,产生了通灵的感应。
他捧着那条手链,瘫坐在墙壁边的地板上,过了半晌后,痴痴地将手链贴在脸颊上,感受着传达过来的微弱信号。
他坚信这是林愿传达给他的信号,轻轻抬头望向天空上的血月,思绪蔓延。
还有机会……还没有结束,他努力告诉自己。
下一次月全食之夜,拼尽全力他也会救回他的竹马,说出未能说出的那句话。
第74章 似曾相识
林愿睁开眼睛, 下意识伸展酸痛的身体,瞬时间他感觉这副身体简直不像是自己的,仿佛被车碾过一样的痛。
从来没受过这种委屈的林愿眼圈瞬间红了, 秀气的眉头皱在一起,轻轻地“嘶”了一声。
在完成最后一个世界任务之后,他便被系统传送出异度世界, 系统通知他所有的世界都已经结束了,而他也可以成功返回自己的现实世界。
他当即询问道:“即便最后一个世界我压根没住满三个月吗?”
系统却好像打算给他优惠礼包似的:“差不多就行了, 反正你完成任务了。”
林愿在过渡空间中努努嘴,被这个系统坑了这么久,终于可以摆脱掉了。
谁能想到系统告诉他的群租房里有怪物, 是连同他自己所有房客都是怪物啊……这也太犯规了。
林愿回想到最后一个世界的结局,简直头皮发麻,好在他在被越澜抱着穿越进平行空间的一瞬间意识便被系统强制抽离了,要不然想想后面会发生的事简直头皮发麻。
他挣扎着坐起来, 眼圈红红揉着小腿,就在这时房间的门被人推开,打扮优雅得体的女人走进来, 看到林愿醒来面上浮起惊喜的神情:“愿愿……你终于醒过来了,吓死妈妈了。”
女人快速走过来,把林愿抱进怀里:“真的吓死了,妈妈都差点以为你再也醒不过来了……”
林愿都不知道自己多久没见过妈妈了, 眼圈更红了,带着哭腔抱住林母:“妈妈, 我好想你……”
林母拍拍林愿的背:“乖, 愿愿乖,妈妈就在这里……”
林父紧接着也走进来, 在两人身后,面上露出一个欣慰的微笑,继而走上前搂住林母和林愿两人。
拥抱松开之后,林愿左右打量着房间,这才注意到这似乎是个高档病房,而自己的病床前还有一个输液瓶吊架,自己的手背上也连着输液管。
林母按铃后不久,护士便来了病房,帮林愿取下输液管,又给林愿安排了身体检查项目。
检查后各项指数都正常,林愿身体恢复得不错,无需再继续住院了,于是医生便同意给林愿办理出院了。
回家的车上,林父和林母既开心又惊奇:“愿愿,你知道吗?你已经连续发烧两周时间了,我跟你爸都要吓坏了,医生给你做了各种检查也没查出来是怎么回事,差点都快让我们做最坏的准备了……”
“我跟你爸陪床了好几天,眼睛都不敢闭,可你一直都没醒。”
“没想到今天你忽然就这么从鬼门关熬过来了。”
说着说着,林母又有些哽咽,她和林父就这一个孩子,自幼就极其宠爱这唯一的孩子,要是林愿出什么事,他们也不想活了。
林愿眼圈微红:“妈妈,好了好了,我现在已经没事啦,不用担心我了。”
看来要不是他足够听话,完成了系统交代的所有任务,根本就不能活着醒过来。
林母说:“愿愿,你还记得你昏迷前发生了什么吗?怎么忽然就高烧不起了呢?”
林愿昏迷那天正是他十八岁生日的第二天,他跟朋友聚会回来的路上,在家门口附近忽然昏迷,自此意识便被卷入异度世界,现实的身体则被送入病房连续高烧昏迷。
林愿揉了揉眉心:“当时好像也没什么特别的,就是不知道怎么地忽然就晕倒了,身体……好像也没有不舒服。”
说起来确实也够奇怪的。
林母点点头:“好了,现在没事了就行,我们回家。”
*
本以为林愿醒过来,以前的生活便可以渐渐恢复原状。
但林母却渐渐发现林愿状态有些奇怪,经常像失了魂似的,也没了以前的开朗活泼劲儿,样子总魂不守舍的。
也不知道是怎么了。
问过医生之后,医生说可能是由于大病初愈后还在恢复期,所以会精神衰弱、虚弱无力,还是应该再观察看看。
林母回到车上,看向林父道:“要不然……找个大仙给看看?”
林父瞥她一眼:“说什么胡话呢,好好听医生的比什么都强,都什么年代了还找大仙。”
林母抿唇:“不是,老公,我这心里总觉得不太平,你说愿愿会不会是遇到什么邪事了,会不会是……撞邪了?”
“要不然没法解释这孩子怎么忽然就性情大变了。”
林父发动引擎:“好了,你先别多想,回去咱们多陪陪孩子,多跟孩子聊聊,多给他买点营养品补补,过段时间肯定就会好起来的。别老是想的那么邪乎。”
林母叹了口气:“好吧。”
两人驾车回到家的时候,林愿正在窗前看着窗外的蝴蝶,张手去抓却没抓到,索性就没再伸手,趴在窗台边看着窗外的风景发呆。
林父和林母从玄关走进来,两个人看着林愿发呆的样子,互相对视了一眼。
林父率先走上前:“愿愿呐,今天在家都干什么了?闷不闷?要不要出去走走?”
林愿微微侧头过来看了眼林父,又将头转过去,淡淡说:“今天……什么也没干,就是在家睡觉了,刚起来。”
林母走到餐厅掀开菜罩:“……愿愿,妈妈给你留的午饭怎么也没吃?”
林愿没抬头,仍是恹恹的模样:“妈,我没什么胃口,就放那里吧。”
林母跟林父又对视一眼,林母用唇语说着:“怎么办?”
林父摆摆手,用唇语无声回答:“别着急。”
林父刚想走过去,跟林愿聊一聊的时候,林愿却先一步起身了,样子有些不自然:“爸,妈,我先进屋了,又困了,昨晚没睡好。”
林父僵在半路上,尴尬一笑:“哦,好,去吧。”
林愿走进屋里,将门关上。
他不是没察觉到父母对自己状态的担心,只是自从他从病房醒过来之后,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每天晚上都做难以启齿的梦。
梦里都是小世界里发生过的事情,他被各种男人强抱在怀里肆意地欺负,哭的梨花带雨,更要命的是……他哭起来的样子不像是在反抗,竟像是欲拒还迎。
最让他无法接受的是,他居然还有欢愉的感觉。
林愿彻底吓坏了,他在想自己这到底是怎么了?难道是因为小世界里遇到的主角们都太变态,所以导致他也发生了奇怪的变化吗?
到后来他索性晚上努力保持清醒,尽量少睡觉了,这也就导致他天天没精神,只能白天不间断地补觉。
加上对于做梦的内容太羞耻,他习惯性地躲避起自己的父母,怕他们看出来自己的异常。
林愿一直在屋子里的床上躺着,直到父母来叫他吃晚饭才出门。
晚饭也只是应付着吃了两口,便再度回到房间内。
收拾碗筷的林母看着林愿瘦弱的背影,眉心皱在一起,手上的动作不自觉慢了半拍。
林父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无声叹了口气,走过来将林母手中叠起来的碗筷接了过来:“好了,再给这孩子一些时间,别太着急。”
林母目光转过去,盯向林父走进厨房的背影,目光幽深复杂。
她知道这件事绝不像丈夫说的这样简单,愿愿也不只是因为处于身体恢复期才会终日这样无精打采。
内心里联想到不愿触及的回忆,林母隐隐慌起来,无助地将手攥起来。
无论如何,她都不能接受愿愿出什么事,她会拼尽全力守护愿愿的。
林母心事重重地走到客厅沙发上坐下来,心里不断思考着该如何向林父坦白她内心隐藏的那件事,她无法一个人负担这件事了,她快要被压的喘不过来气了。
*
午夜十二点钟,漂亮的少年正蜷缩在床上紧闭着双眼,不知是梦见了什么,纤长的睫毛因不安而颤动着。少年的额头上也凝满了汗珠,将颈下枕着的枕头都濡湿了一小片。
睡梦中的少年眉头紧蹙,嘴巴微张,小声嘟哝着:“不要……走开……!”
反复嘟哝了好几声之后,少年倏地从睡梦中惊醒,睁开闭着的双眼,腾地坐起身,环视四周看到床上只有自己,确定了自己刚才只是在做梦之后,才轻轻地舒出一口气。
想到刚才的梦境,林愿又忍不住咬住嘴唇,极度的羞耻感让他脚趾都在忍不住蜷缩着颤抖。
梦境里,一个看不清楚脸庞的健硕男人对他肆意地又亲又抱,做着恋人才会做的事情,他推都不推开,只能任男人做着羞人的事情,直到额头满是汗地醒过来,这荒唐梦境才结束。
而这已经不知道是这几天第多少次做这样的梦了。
林愿咬着嘴唇忍着不让自己哭出来,他根本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
为什么会反复做这样的梦。
他从床上走下来,准备去客厅的沙发上坐一坐,吹一吹阳台上开阔的风。
经过客厅走廊时,林愿在父母门前听到门内传出来的对话声,他没想到父母这么晚了居然也没睡。
正打算将脚步放轻悄悄走过去的时候,却意外从父母的对话中听到一句:“你荒唐!不信现代科技医学去求什么神!”
“愿愿当时是早产儿,从刚出生就一直在医院保温箱里待着,满岁之后也是三天两头往医院跑,那么小的孩子天天输液扎针,动不动就送重症监护病房,身体弱的让人心疼,所以我就想看看别的法子能不能帮到咱们愿愿……”
“别再说封建迷信那一套了,拜个神就能让咱们孩子身体变好了,这根本不可能。素兰,你最近是不是太累了?要不然你请假在家多休息几天,顺便陪陪愿愿,好不好?”林父的声音传出来:“你这样我真的很担心你。”
女人的声音压低:“老公,你声音小点……愿愿还在隔壁休息……”
随即,刻意压低的女声隐约再度传出:“而且,愿愿的确是从我拜完神那次之后就慢慢好起来了,后来身体越来越健康,和普通孩子几乎没什么差别……”
林父沉默了半晌后:“是在愿愿三岁那年吗?”
“对,那时我跟那个被召唤出来的东西,做了个约定……”
“什么约定?”林父随即问道。
林母的声音越来越低,门外的林愿没办法再听到她具体说了什么。但因为清楚地听到了父母谈话的中间提到了自己的名字,所以这让林愿不得不在意。
于是他迈步轻轻走到父母的房门前,将耳朵紧贴在木门上,皱紧眉听着里面的动静。
“你是说,你答应了那个不知所云的东西所提出的要求?以愿愿18岁以后的人生作为赌注?”林父的声音既震惊又不可置信。
“素兰……你为什么不和我商量一下?”林父追问道。
林母的声音带着哭腔:“我,我一开始也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我不知道这是真的假的……当时你的工作又太忙了,经常早出晚归……”
林父没说话,沉默了一阵子。
他依稀记起来那段时间他刚升职,的确工作很忙,愿愿生病他只有周末有空去照顾,平常都只能交给家里人看管。
“后来愿愿身体越来越好,慢慢地我都把这事忘了,”林母道:“前段时间愿愿过十八岁生日之前,我曾做过好几天奇怪的梦,还遇到过好几桩怪事。”
“其实我那个时候也想到过可能跟十多年前那件事有关,但我还是没当回事。”林母说:“现在咱们愿愿的状态越来越奇怪,我就开始怀疑,会不会是我召唤出来的东西缠上了他……”
林愿瞳孔放大,脚步不自觉地朝后退了两步,捂住了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发出声。
他这下才算是彻底听明白了,妈妈的意思是她曾经在他幼年时召唤过某个神,并且和那位神签订了契约,而契约的内容便是……
把自己十八岁以后的人生完全交给那位神……
原来自己能有这么一具健康的身体是母亲用这种方式交换来的。
对于小时候的记忆,林愿是完全记不起来任何的,他完全不记得小时候自己曾在某段时间频繁被病魔缠绕过。
也一时间难以去接受妈妈说的话。
他难以置信地迈动脚步,缓缓地走到客厅的沙发上去,艰难的消化着刚才听到的林母的话。
如果母亲说的是真的呢,如果她担心的事情也是真的呢……
林愿心里乱乱的。
而就在这时,寂静的客厅中,林愿身后的地板响起轻微的脚步声。
起初林愿因为心里有事并没注意,直到那脚步声慢慢接近他身后,他才倏地反应过来,轻侧过头拿余光打量着后面。
然而还没等他看到身后的人影,那人便极快地走到林愿身前,将他的身子轻巧抱起来。
熟悉的压迫气息不断接近,林愿白皙的双手不由得攥起,手臂的皮肤微微发颤,鸡皮疙瘩瞬间浮起来。
他下意识想要躲避,但陌生男人的吻瞬间侵袭过来,林愿甚至还没来得及看清对方的脸,因慌张而抿紧的唇便被男人以高超的手法撬开了,接着舌头被卷起来,被男人凶猛地吸吮着。林愿难以置信地瞪大双眼,想看清楚男人的模样,却因为缺氧而不得不低声呜咽着,柔软的手掌放在男人胸膛处轻轻推拒。
男人动作放缓下来,爱怜地在他唇边低声问道:“愿愿,你还没记起来我是谁吗?”
男人的声音是陌生的,但语气却传递着一种诡异的熟悉感,仿佛二人已相识很久。
林愿不由得又想起小世界里因为莫名其妙的剧情设定跟不同的男人亲热的场景。
难道他是因为习惯男人的亲吻产生幻觉了?
再联想到整日缠绕自己的难言梦魇,羞愧感更甚。
林愿登时吓到边哭便将面前的男人推开:“走开!离我远点……别碰我……”
男人把持着林愿小腿腿弯的桎梏仍然还在,让林愿被迫以亲昵的姿势坐在他怀里,嘴唇贴紧他的脖颈……想要亲密亲吻。
而屋内正在交谈的林父林母此时听到屋外的动静,连忙推开门走出来。
听见门开的动静,林愿顿时呆若木鸡,头僵硬地扭过去看向主卧中走出来的林母:“妈妈……”
林母看着独自坐在沙发上的林愿,目光顺势打量林愿四周,但并没打量到任何别人:“愿愿,怎么了?发生什么了?”
由于林母几乎是第一时间冲出来的,所以林愿还没来得及抽回刚才猛推男人身子的手,手臂半悬在空中,显得很是刻意。
对上林母稍显疑惑的目光,他连忙僵硬地将手放下来,抬起头的瞬间才发现刚才还抱着自己不放的男人现在已经消失不见了。
果然是幻觉吗?松一口气的同时,却又觉得说不上来的羞赧。
自己甚至还是横着坐在椅子上的,正是刚才躺在男人大腿上的姿势……连忙将姿势调整过来,在椅子上坐好。
低下头看到自己被幻觉中的男人卷到膝盖下方的睡裤,连忙将睡裤卷下来,盖住圆润小腿:“我……我没事。”
林父也在林母身后走出来,担忧的看过来:“没事吗?可是我刚才听到你大叫了几声。”
林愿垂下眼:“爸,妈,没事的,我也不知道自己刚才怎么了,可能刚醒有点迷瞪,没缓过来。”
多少有些蹩脚的理由,但林愿也只能随便拿一个理由来胡诌了。
林母不疑有他,走过来:“是不是做什么不好的梦了?”
林愿感受到母亲投来的目光:“没……没有啊。”
林母坐在林愿身边,示意林父先回屋,自己想和林愿单独聊聊。
林父会意,转身回屋将门关上。
林母握住林愿的手:“愿愿,自从你出院之后,妈妈就觉得你状态不太好……身体上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吗?还是心里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都可以跟妈妈说。”
“妈妈可以带你去看心理医生,没什么解决不了的难题。”她朝林愿温柔一笑。
“出院之后我身体很好啊,心理也没问题,没什么不舒服的地方……”林愿将眼神收回来,不敢和林母对视:“妈,你别多想了,我没事,好得很呐。”
林母又坐近了一点,拍了拍他的肩膀,刚想再说些什么,便见林愿快速站起身:“好了妈,没什么事我就去继续睡了,你跟我爸也赶紧睡吧。”
说完后便将手轻轻抽出来,起身快速回了自己的房间。
看着他慌乱的背影,林母心里相当不是滋味。
她不知道孩子为什么不愿意跟她沟通,心里有些难受。
低下头将脸埋进手掌里,轻轻叹了一口气。
而就在她低下头的一瞬间,林愿身后的地板上,一团黑雾般的影子如影随形地跟着林愿一起,进了林愿的房间。
林母再抬起头的时候,黑雾早已消失不见。
她又独自坐了几分钟后,站起身回到主卧。
林愿刚走回到房间里,便感觉隐隐的不太对劲,虽目光所及之处没有其他人,但是总感觉房间里除了他还有别人在。
又或者是……别的生命体存在。
这种感觉很难说是从哪里来的,或许只是某种直觉。
他手心开始发凉,紧贴在墙边准备随时跑出门去。
刚不着痕迹地挪动到门把手附近,手掌心悄悄地放在门把手上转动,却只听“咔嚓”一声——
门把手扭不开,似乎被人从外面锁上了。
林愿瞬间大惊失色。
他刚准备拍门求救的时候,身后的脚步声再度响起,沉闷而又熟悉的声音。
身后的男人从背后将林愿抱起来,将他带到房间的沙发上。
很明显男人正是刚才客厅沙发上吻林愿的那个人,传过来的气息证明了这一点。
不同于刚才在客厅时给林愿以难分真实与虚幻的感觉,面容都让人看不清楚,此刻的男人现了真形。
这是一个面容英俊非凡的男人,眼睛狭长明亮,即使脸上是没有表情的,眼神也总传达着若有似无的淡淡笑意。
桃花眼微微上挑,男人此刻正紧盯着怀里的林愿:“想跑?你很害怕我?”
“你是谁?”林愿惊慌望着男人:“你怎么进来的?我刚才明明……”
他明明进来的时候只有自己一个人。
“我叫稚。”男人道:“我紧贴在你身后进来的。”
林愿紧咬着唇:“刚才客厅里的人也是你?”
稚轻笑:“你这么迟钝吗?”
林愿本以为那是幻觉,现在得到肯定的回答不知道该喜还是该悲。
男人很明显不是人类,若是人类不可能在客厅的时候瞬间消失。
林愿望着他,怯生生地问:“你是……鬼吗?”
稚怔了下,继而像是听到了笑话一样笑了一下。
他笑的声音低低的,气息不知道是有意还是刻意,吹得林愿耳朵发痒。
林愿耳朵绯红,抬起头来看了眼稚,不明白他在笑什么。
不知怎么的男人总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莫名的令他想起了小世界中曾经遇到过的那个别墅里的男鬼——任舫。
但转瞬间林愿便否定了这个猜想,系统曾介绍过,那些小世界都只是为了让他能够回到现实世界所设置的虚拟考验罢了,是从千万个平行世界中挑选出来的故事。
里面的主角又怎么会是眼前这个男人?
可转瞬间,稚便凑上来,在他泛红的耳朵尖上轻声问道:“你的身体也像虚拟世界里那样敏感吗?”
“一嘬就会开出来一朵花来?”
两人的沙发斜对角便是镜子,坐在男人腿上的视角让林愿正好对着镜子,从镜子里看着男人贪婪嗅他衣领的动作,顿时脸色涨红起来。
第75章 邪神新娘
察觉到稚解开他衣领想要亲吻下来的动作, 林愿面色不安,腾地坐起身来想要逃离。
男人的大掌贴在他后背上安抚着:“愿愿又不乖了,何必要抗拒自己的欢愉呢。”
“你明明是……喜欢我的触碰的, 那就诚实的接受这种感觉,不好吗?”男人道出了他掩饰起来的想法,话语中莫名的亲昵让林愿难言地慌张起来。
漂亮的瞳孔中闪着水光, 看向男人:“你胡说……你走开!能不能不要再缠着我了?”
“这几天梦里缠着我的人也是你对不对?”林愿有些崩溃:“不,说不定你根本不是人……你肯定不是人……”
而是某种阴翳的鬼怪。
“你干嘛缠着我?我做错什么了吗?”语气急促, 似像是随时都会哭出来。
“你是我的新娘,是注定为了我而绽放的玫瑰,”稚在他耳边轻声呢喃:“不是我缠着你, 而是我们的命运本来就交缠在一起。”
“你本就是我的。”他眼神明亮,笃定地盯着林愿。
“你在说些什么鬼话?”男人仿佛想要把他生生揉进怀里一般地抱紧着他,林愿肋骨都被勒的有些生疼,皱着眉看着面前房间里的白墙, 慌乱地问男人他的话是什么意思。
“你还没听明白吗?”稚轻吻了下他的耳廓:“是不是……需要我换种说法你才能明白?”
他的声线刹那之间变得冰冷异常,像是一台没有感情的机器:“胳膊搂紧我的脖子,衣服脱掉, 坐上来吻我。”
林愿的身体瞬间便僵硬下来,不为别的,只因为这冰冷的机械音对于他来说太过于熟悉了,正是小世界里总是向他发号施令的系统的声音。
那系统总是莫名其妙地给他下达各种指令, 某些指令还是说出来就让人相当羞耻的。
这样一来,一下子就让林愿想起了某些不好的回忆。
“你愣着干什么?”那机械音又在耳边重复道:“听话。”
“如果不照做, 后果……你承担不起。”
不带感情的命令声。
林愿反应过来的同时心也在震惊, 难道他还没逃出虚拟世界,现在所处的只是与现实世界平行的任务世界吗?
机械音并没给他反应的时间, 一如既往的催促着他。
他本能地听从机械音的指令,纤细的手指用力攥紧,将红得快要发烧的脸凑上前去,亲吻男人的眉眼。
男人身上的气味有股檀香味,是有些复古的味道,但竟然莫名的好闻。
因为害羞,林愿紧张到心脏都快要跳出来。
“舌头伸出来,舔我。”稚恶劣地抚摸他柔嫩的唇瓣,眼神中的占有意图十足。
林愿恍惚地望着眼前英俊的男人,心里仍分不清这到底是虚幻还是现实,如果是虚幻,刚才客厅里宽慰自己的母亲又是怎么回事?
他愣了一瞬,这让稚有了觉察,流露出一丝不悦,扣着林愿后背的手掌向下滑动,揽住少年纤弱的腰,暗示林愿继续进行。
林愿顿了一下,充满水光的眼很快便再次充盈起粉色的雾气,他无法抗拒,只得被迫靠近过去怯生生的伸舌舔舐稚的唇。
男人就这样和他面对面接吻,手撑在林愿后脑上,缓慢抚摸他柔软的发丝,动作如同恋人般温柔缱绻。
不知不觉之间,林愿渐渐双眼迷离,任凭自己沦陷在稚的柔情之中,然而不经意抬起头的一瞬间,林愿瞥见眼前镜子中折射出的画面。
越过他和稚接吻的沙发,背后不远处房间的门不知何时已被打开,细微的门缝外站着一个女人,双眼间尽是不可思议,正盯着他们在看。
——那女人正是他的妈妈。
林愿顿时被吓得身子一激灵,推开抱着他的稚惊醒过来。
看着黑暗的房间,伸手抹了把头顶上的汗,紧接着立刻看向房间里的一切,包括镜子、门口。
镜子中什么也没有,门也是紧闭的。
稚、林母都不在。
原来刚才发生的一切竟是一场梦。
但林愿已经分不清这场梦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做的,他只记得自己去过客厅,回来后便一直在被自称叫做稚的神秘男人纠缠。
但之前客厅里发生的一切是真是假呢?
他的脑子有些乱,抱紧自己的身体蜷缩在被子里,竟不知不觉在几分钟内再度睡去。
等到他的呼吸声变均匀以后,房间里的稚才现了真身。
他从房间角落轻轻走过去,坐在林愿床头,将林愿紧紧掖住的被子掀开一角。
手伸进去将林愿的身子抬高,将林愿的脑袋平放在自己的膝盖上,手臂抱住林愿的上半身,抚摸着林愿的胳膊和背部,好让睡梦中的他安心下来。
渐渐的,原本眉心皱着的林愿果然慢慢舒展开来眉头,表情舒缓而恬静,陷入安详的梦境中。
“坏小孩,有我的梦就这么可怕吗?”稚盯着怀里睡得香甜的林愿,面上的笑带了点莫名的苦涩。
他不介意让林愿慢慢习惯有他的生活,但如果林愿永远也无法习惯呢?
那个时候,他是不是就该自觉退出了?
稚头一次开始思索起这个他从没思索过的问题,目光看着林愿的脸孔陷入深思。
这对于他来说确实是个难以思考出答案的问题,他从没假设过这个可能性。
他暗中觊觎他的少年好久了,到了可以采撷的这一天,理所当然的便接近起了他的少年。
很多问题并没来得及去考虑。
*
主卧里,和丈夫谈完心之后的杨素兰久久都没睡着,在床上翻来覆去许久之后,放心不下隔壁次卧的林愿,起身起来决定去看看林愿的情况。
她知道林愿最近总睡不好,这孩子以前平日里那样阳光开朗的一个人,现在整日眼底都是乌青阴影,一定是晚上总失眠的缘故。
可是问愿愿,他却也什么都不肯说。
杨素兰猜林愿应该是晚上总做噩梦,所以才睡不好。
想到刚才客厅里林愿仓皇回自己房间的背影,杨素兰由不住的心酸。
她起身走到林愿房间前,手轻轻将房间的门推开,却从门缝里听到隐隐约约的摇篮曲的声音。
手迟疑了一下,才继续将门推开。
房间的门随着动作敞开,视线投向房间内床上的情景时,整个人立刻僵住了。
由于房间的窗帘没拉,窗外夜空的月光稀稀疏疏洒进来,让杨素兰清楚地看见床上的场景。
她的孩子林愿此时正恬静地躺在一个陌生男人怀里熟睡着,上半身被男人亲昵地圈在胳膊中。
抱林愿在怀中的男人抬头和她的视线相撞,刚才隐隐约约听到的摇篮曲声音随之停下了。
看来刚才的曲子就是眼前的男人哼的。
这个男人是贼?这是杨素兰的第一反应。
从来没见过贼敢这么明目张胆进来卧室的,看到主人还异常冷静,就连跑都不跑。
杨素兰心跳飙升,她不知道该如何处理眼前的情况,如果回头跑去找隔壁房间的丈夫一起报警,她的孩子林愿该要怎么办?
很可能陷入危险之中。
短短一秒之内,女人的心中划过无数个想法。
杨素兰直视床头坐着的男人,声音努力放平静:“你是谁?”
稚轻笑一声,修长手指抬起竖在唇间,示意杨素兰声音再轻一点:“你应该知道我是谁的。”
杨素兰身体顿了一下,稚的声音十分低沉,听在她耳中的确有些莫名的熟悉。
稚将怀中的少年上半身轻柔托起,平放在床上,站起来走近她:“一个月之前,我就给你托过梦,还通过种种方式给你暗示,可你却跟我装傻。”
随着稚的走近,杨素兰瞳孔缓缓放大。
她盯着眼前的稚:“是你……?”
稚笑了一声:“你想起来了。”
杨素兰又怎么会忘记,眼前男人的声音和十五年前她所听到的神祇的声音几乎完全一样——并且就像男人所说的,上个月她确实被托过梦。
神祇在她的梦里提到了他们签订过的契约,让她用某种仪式把愿愿交给他,但她潜意识选择忽略了。
她以为那只是她做的一个梦而已,又或者是从心底里,她就压根不想把这件事当真。
所以最近看到林愿变得奇怪,她不由自主的觉得和当年召唤邪神、签订契约的事有关,才会选择和林父坦白一切。
但让她万万没想到的是,这位传说中的邪神居然来到了家里,此刻就站在她面前。
战栗、心悸升起,这是人类面对神祇时不由自主会有的反应。
可很快,她的心境便变了。
她眼神落在床上熟睡的儿子身上,眼神坚定地望向稚:“无论如何我都不会让你带他走的。”
稚轻笑一声,看到杨素兰想上前,他手一挥在林愿睡着的床四周设置了一道透明的屏障,屏障发出一道暗色的光,光芒逐渐衰弱。
杨素兰握紧手:“愿愿!”
稚俯身看着林愿:“他听不见的,这道屏障可以阻隔声音,他已经很多天没睡好觉了,让他多睡会儿吧,不要吵醒他。”
杨素兰在屏障外看着熟睡的林愿,心里闷闷的:“你每天晚上都在愿愿的房间里,他才会每天做噩梦的对不对?”
稚道:“不,我今天才第一次出现在他面前,原因是我想让你自觉履行契约,把愿愿送来我身边。”
“但很可惜,你并没这个自觉性。”稚的声音冷下来:“我给你足够时间了,现在我亲自上门来要属于我的人了。”
“我会给愿愿几天时间适应我的存在,等到他习惯了我在他身边之后,我就会立刻带他走。”
“你休想。”杨素兰望着他,她生性柔弱,可是在她的孩子需要保护的时候却可以瞬间变成一个女战士:“我绝不会让你带走我的孩子,除非我死。”
对,她的确卑劣地毁约了,那又怎样?
稚的声音却平静的可怕:“你知道我不是来跟你商量的。”
他唯一没有强行带走林愿的原因,只是因为他在乎林愿的想法,他更想让林愿自愿和他走,而非被迫。
人类妄想撼动神的力量,本就是痴人说梦。
杨素兰被瞬间击垮了,她看着他不断摇头:“不行,你不能带走他——”
优雅的美妇人眼里瞬间积聚起泪水:“我的孩子才这么年轻,他的人生才刚刚开始啊,求你了,不要带走他……”
“你让我做什么都行,只要你能让他继续平安健康地活着……”
稚看向她:“可他爱我,他也离不开我,为什么我不能带走他?”
杨素兰错愕了一瞬:“你说什么……”
稚垂眼看着床上的林愿,他只离开了不到一分钟,原本安然熟睡的林愿便开始躁动不安,流露出焦躁痛苦的神情,眉心紧皱在一起,身体左右翻动着,和刚才恬静的样子截然不同。
不忍心看到林愿痛苦的模样,稚低身下去,指尖从屏障上划了个开口,身子钻进去,坐回到林愿身旁,将林愿上半身抱到腿上,让他的脑袋靠在自己的膝盖上,像之前那样轻轻抚摸他的头发,哼着那支摇篮曲。
稚在几万年的时间里,曾经用这首摇篮曲哄过一些小孩子睡觉,有的是被遗弃在野外的孩子,稚用这首蹩脚的自创摇篮曲哄睡他们,再把他们放到福利院门口,但更多的情况稚已经记不清了。
稚想也许他的摇篮曲会对林愿也有效,刚才便试着哼唱了一下,没想到这哄孩子睡的童谣真的成功把林愿哄的平和下来,进入到深度睡眠中。
杨素兰恍惚的看着床上的这一切,她脚步上前,想要把自己的儿子从稚的怀里救出来,可下一秒却听见林愿唇间含糊不清地叫着什么名字,双眼虽紧闭着,但胳膊抬起环抱住了稚的胳膊,身子凑过去靠的更紧。
“别走,别离开……”他无意识地呢喃着。
这句话杨素兰听清楚了。
稚抚摸着他柔软的脑壳,温柔一笑,低声说:“我不走……我不离开……”
只要你不离开我,我又怎么舍得离开你?
杨素兰的脚步停在床前,她静静地盯着靠在稚怀中的林愿,心里说不上来是什么滋味。
但无论如何,她的孩子似乎已经很久没像现在一样睡个好觉了。
而且看起来只要稚一离开,愿愿就难以入睡,像是有某种分离焦虑似的。
杨素兰攥紧了手掌,站在床前看了半晌,最终还是不忍心再打搅林愿。脚步缓缓后退,退到房门口,再退出门外,将门带好。
门外,她看着紧闭的房门,眼神里带着说不出的复杂情绪。
门内,床上的少年正在稚为他编织的美梦中安心睡着,不知是梦到了什么,嘴角微微翘起,露出一抹微笑。
林愿最开始梦到的是最后一个小世界的平行版本,梦到他最终成功搬离了满是怪物租客的群租房,搬去了和竹马哥哥尹佩一起住,两个人相处的时光陡然多了起来。
他依旧像儿时那样,一下班就粘着尹佩,两个人吃完晚饭就一起出去在喷泉广场附近走一走,散步消食。
对于林愿来讲,尹佩就是绝对可信任的那个角色,至少在梦中是这样。
和尹佩待在一起,似乎就是他最快乐的时刻。
夜晚八点钟,喷泉广场的音乐自动响起,水池的喷泉缓缓流泻,行人围在水池前欢呼,林愿抬眸看着这一幕,正想叫一旁的尹佩一起看,转头的那一刻却找不到尹佩了。
林愿愣了一秒,笑容凝固在嘴角,他左右张望着,找寻着尹佩的身影,从形形色色的路人身边挤过去,确定着每个人的容貌。可无论如何,都找不到尹佩。
明明刚才就在他身边站着的男人……现在却忽然之间不见了。
就在人头攒动的露天广场,就像忽然人间蒸发一样,消失了。
他站在广场中央,大声地呼喊着尹佩的名字,眼泪不知不觉流淌了满脸。
不知过了多久,身后脚步声响起,一只温暖的手覆住他肩头,将他上半身圈在怀里:“愿愿,我回来了,刚去给你买棉花糖了。”
将手里拿着的粉红色棉花糖伸过去,递给呆愣住的青年,却看到青年脸上满是泪痕。
尹佩笑着看着他慌张的、明显哭过的脸:“傻愿愿,你怎么哭了?”
林愿抿着唇,声音里还带着哭腔:“我以为……你不见了。”
尹佩温柔地把无措的林愿揽进怀里:“我怎么会不见呢……”
他哄着青年:“我不会走,也不会离开的……”
“永远永远……”他将青年抱紧,手抚摸着青年的头发和背部,温柔在他耳边说。
林愿笑着抱紧尹佩的腰:“好,我相信你。”
稚抱着林愿,不断抚慰他的焦躁,直到他恢复安静的睡眠状态。
他想林愿或许可以再多睡一会儿,从出院以来他似乎就一直没睡好过,一天只有两三个小时的睡眠显然快要让这个少年崩溃了。
稚觉得这也是个好机会,他想把自己的生平用梦的形式告诉林愿,就当做是介绍自己给他认识好了。
*
迷迷糊糊之中,林愿开始做起第二段梦。
梦的视角并不是他自己,而是另外一个似乎很是不同寻常的男人。
男人的故事从婴儿时期开始讲起。
远古时代,大旱五年,民不聊生。男人自出生起便为寨子里带来了福运,他出生的那一夜,彗星划过天空,第二日清晨天空降起了久违的甘霖,也给人们心底里带来了希望。
婴儿的农民母亲给他取名为稚,预示着在自己心中,婴儿无论长大与否都是她心中的那个小孩子,永远会给他们一家、乃至整个寨子带来希望。
稚的父母很疼爱稚,即便穷苦也努力给稚最好的生活。渐渐的稚长大了,他出落得清俊、不落凡尘。
稚天生热情、善良,他整日帮助邻里乡亲解决各种难题,还想办法改良种茶方式,带领寨子的村民摆脱贫困,过上富足的生活。
寨子里供奉神明的庙宇渐渐无人问津,村民们更习惯了出事了去找稚。而更灵的是,无论遇到多棘手的难题,只要去找稚,一切都能被解决。
仿佛稚才是那个真正的有求必应的神明。
寨子里的村民心存感激,新建了一座庙宇,捏了一座和稚同等身子比例的金像,供奉在庙堂上。
寨子的孩童们不约而同的传颂着:只要拜稚的金像,好运就会来,厄运会被驱赶走。
然而渐渐的,稚也察觉到了不对劲。
身边的一切都在变化,所有村民都在不断衰老,曾经崭新的庙宇也在衰败,花开了败、败了开,春去秋来。然而他的容貌的身体却永远停留在青年时期,再也没有改变过,仿佛自然规律在他身上失效了。
因此,老去的村民们都称他是给寨子带来福音的奇人,是老天爷赏赐给他们的神。
直到稚的父母死去、村民的孩子们逐渐取代了曾经的村民,寨子又开始新的一轮繁衍生长。
稚的外表年龄虽然二十多岁,可实际心理年龄却早已是花甲老人。
身边的村民待他仍然如神明一般尊敬,可他的亲人、朋友已全都不在了。
他开始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孤独,这种孤独感头一次令他感觉到害怕、以及迷失。
直到又过了快一百年,他偶然遇到一个修行千年的仙人,那位仙人告诉稚,他第一眼看到稚,便知道他生来就不是普通人类,本就不该在这个寨子里待上百上千年。
仙人告诉稚,成为神,找到自己的同类才是稚的最后归宿。
最终,稚选择了跟仙人离开。
稚离开那日,整个寨子的人都出来送别,他们深知稚的存在对于寨子的意义,纷纷含泪送稚离开。
再到后来,仙人成为了稚的师傅,稚在修炼之后成为了神。
然而神界依然存在派系斗争,他被算计之后,只能转而修邪道,以人世间最阴暗角落的东西为食,可憎的灵魂总是受祂驱使被不断吸引前来,稚的神力也越来越强。
至此,他已经在这个人世间生活了足足有几万年之久,看遍了世态炎凉,也知晓了人心的虚伪和奸诈。他想回到最初生他养他的寨子中,他开始无比想念起那个住满淳朴村民的寨子。
稚费尽力气回到曾经长大的寨子时,那里却早已成了一片荒地,曾经宁静祥和的寨子变为白骨荒野。
战争夷平土地,自从稚离开后,祥瑞也跟着一起离开小寨。贫穷、猜忌、冲突轮番上演,村民自相残杀,酿成悲剧,无一生还。
稚坐在曾经摆满贡品的供奉他金像的庙宇土堆上坐了很久,最终起身离开了这片土地。
自那之后,稚的性子就变了,他不再像以往一样温暖亲和,而渐渐变的冰冷淡漠。诸神之战中他杀伐果断,令神界闻风丧胆,没有神敢再过问他的事。
无数人类找他祈愿,总能如愿得到各种各样想要的东西,然而他们也要为稚呈上等价的回报,只有足够让稚感兴趣,这笔交易才会顺利进行。
这也就等于和稚签订契约。
充满欲望的人类想拥有的东西只会越来越多,最终出卖更多,直至迷失灵魂。
稚想过,如果做神会是如此孤寂,那么他大概当年会直接随同自己的父母一起死去。
日子一天天流逝,直至有一日,他被一个人类所召唤,他听到那个人类的微弱而又异常执着的祈求:祈求我的儿子能渡过这一劫,身体健康,和正常孩子一样长大。
这样的祈愿,稚是很少听见的,大多数找他的都是贪婪自私之人,提出的愿望通常是满足私欲,他头一次听见召唤他是为了祈求孩子能够活过来平安长大的。
稚心弦一动,但也没打算去管,正打算忽略的时候,转而却又听到那女子说道:只要您答应我,我什么都愿意做。
他调用神力,看清了人世间某个角落中,有个满面愁容正痴痴望着面前神像和香火的女子,正双手合十在许着愿。
女子旁边站着位面色虔诚的妇人,正是帮女子召唤神祈福的神婆。
他跟神婆通了灵,将自己的回应传达过去。
神婆面色突变,她看向面前的诚恳的女子,双眼却异常无神,浑厚庄严却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从神婆口中响起:“如果我帮了你,你当真什么都愿意做?”
女子大惊,看着面前面无表情紧盯着自己的神婆,退后了好几步:“你……你怎么了?”
神婆却不理会,只是反复重复着这句话,传达着神谕。
女子这才倏地反应过来什么,连忙疯狂点头:“是的,我愿意,只要您能让我的儿子平安长大成人,让我做什么我都愿意。”
“求您了……求您……”她双手合十,苦苦地向神婆祈求。
而这一切,也被稚注视在眼里。
他缓缓一笑:“我答应你,你的儿子以后将不会被疾病缠绕,幸福平安地长大,但作为回报,他十八岁以后要跟我走。”
“跟……跟您走?”听见神婆说着神的允诺,女子脸上本是掩不住的喜,此刻却又转为忧。
她不确定这其中的含义,意思是要她孩子的性命吗?抑或是别的意思……
神又怎么会窥探不到她的心思。神婆继续道:“我只是要你的孩子十八岁以后跟我走,陪在我身边。”
短暂的迟疑过后,女子还是答应下来,只要她的孩子能够活下来就好,况且……神日理万机,或许到时候就忘了呢。
在神婆的反复确认下,女子应允了神的协议。短短数秒之后,神婆双眼恢复清明,她微笑着和女子确定刚才是不是神下达了神谕,并且告诉她一旦和神签订契约,神应允的事就一定会成真,让她不必担心,只要回去静静等待,她的孩子就一定会慢慢好起来。
果然,就如同神婆所说的那样,女子回到家后,住进重症监护室好几天的孩子一天接着一天的好转,转到普通病房,再出院,后来慢慢可以下床、可以像正常小孩一样出门肆意奔跑,总是挂着泪痕的小脸上也头一次出现了笑容。
她的祈愿应验了,她的孩子真的好起来了。
稚偶尔会去观察这一家的生活,看着那个珠圆玉润的小男孩一天天健康长大,心里也在期盼着他成人的那一天。
虽然是一时兴起提出的交易要求,但是对于稚来说,他的确太过于孤寂了,他期待有人能陪陪他。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稚偶尔想起来便会看一看成长中的男孩的模样,目睹男孩渐渐长成漂亮的少年。
直到这一年,少年成年了。
可少年的母亲却并不打算履行约定。
稚用了很多种手段来提醒她,但都被少年的母亲忽视了,这让稚有些恼怒,于是他将刚过完生日的少年卷入自己打造的异度世界,让少年用闯关的方式换取回到现实世界的机会。
而稚自己则在小世界中扮演着少年身边所有的角色,甚至连给少年发号施令的系统,都是稚。
而所谓的小世界剧情,全部都是稚为少年亲自量身打造的,只静静等待少年进入世界,世界齿轮转动,一切剧情才会上演。
渐渐的,稚可怕的发现,无论他在小世界中扮演哪个角色,最终都会不可救药地被少年所吸引,发疯般的爱上少年。
掌握剧情进展权的他将剧情改的面目全非,只求少年能主动接近他,直到不自觉爱上他,可直到最后一个世界,他依旧没等到少年对他动情。
少年似乎只是单纯为了做任务,单纯为了回到现实世界而听从命令,扮演一个毫不相干的角色,所有流露出的感情都是为了剧情服务,而少年本人从头到尾像个旁观者。
稚头一次有了这么执着的想法:他就是想要这个少年,他要留少年在自己身边。
少年本就是属于他的,从十五年前开始便已注定。
于是他将少年送回现实世界,最终这样亲自来到他身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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