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萧元河确实是在躲着卫娴, 不敢回王府,也因为他说要回府住着,也不好意思住宫里, 思来想去,只好住到客栈去。
这客栈就在东棣巷, 离赵大人的府邸很近, 谢梧来看他的时候终于聪明了一回。
“你是想就近观察赵大人怎么哄夫人吧?”
“去你的,让你办的事情办得怎么样了?”萧元河病没好透,恹恹地歪在窗边。
萧以鉴在给他煨药,插了一句嘴:“十一殿下,您就多跑几趟王府吧,我家殿下现在茶饭不思,您看看, 人都瘦了。”
“滚蛋,我瘦是因为病着。”萧元河用帕子掩唇咳了一阵。
谢梧担心起来:“怎么你这病这么久没好?”
“不是周太医开的药,李太医擅长的不是喘病。”萧元河声音沙哑。
“不是留有药方吗?按方子抓药不就行了。”
“看病讲究个望闻问切,哪这么简单。”
“也是, 我算明白你为什么要住这里了,要是你这么病歪歪地住王府,六妹妹怕是又生你的气, 你说你吧,老喜欢惹六妹妹, 明明她年纪小的时候你对她那么好。”谢梧落座,嘀嘀咕咕,“还不让我逗她呢。”
“逗小姑娘有什么出息?像老四那样?”
“别提他了, 被皇后罚在玉枢宫闭门思过,宋嫔还不服气。”
“要不是为了查出多的那两味药是什么, 皇后怕是早就灭了他们。”
“也不知道方神医到哪里了,派去的人也没传消息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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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人同时沉默,房中只剩下药炉发出的沉闷声响。
就在这样的静默里,门外传来敲门声,萧以鉴起身去开门,门外是个眉清目秀的小乞丐,也不知道他怎么混进这富贵客栈。
“我家公子有信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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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乞丐一脸机灵劲儿地探了屋内一眼。
谢梧伸脖子望了一眼:“隐崖的?”
萧元河点头。
信接了过来,上面说事情已经办好,本来准备回京,但是谢澈准备跟随武威王去西北,他也一起随同前往,随信而来的还有谢澈给卫嫦的信。
“他们去西北干什么?”
“我没猜错,我爹这次想一劳永逸,直接打得西狄灭国。”
“现在?快入冬了,下雪又冷,损失会很严重啊。父皇怎么同意六哥去的?”
这马背上的部族十八年前被武威王打回去,现在休养生息又卷土重来,还跟朝中官员勾结。战场上刀剑无眼,多危险啊!
萧元河摸了摸腰间悬挂的玉佩,沉思不语,许久才开口:“他们没遇到岳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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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以鉴赶紧回他:“敬臣传回来的消息,卫国公目前在收拾豫州,暂时还没跟六殿下遇上,不过他身边有暗卫,应该是得到消息了。”
“去确认一下。”萧元河吩咐道,“另外,看看方神医到哪里了,宫里一打探到那两味药,赶紧给他送去,让他尽快炼出解药。”
说完,他取出纸笔,萧以鉴赶紧替他磨墨,他飞快写下两封信,一封给何御舟,一封给卫国公,分别让人送出去。
信刚送出去没多久,门再次被敲响,这次是皇后送来的信,信里是两张草药图鉴。
谢梧激动拍桌:“这下宫中隐患总算去了!”
萧元河也很高兴,眉目舒展,忙碌这么久,总算把雪夜月解决了,没了这副药,对付张家就没那么多顾虑。
别看皇后礼佛这么多年,涉及到亲生儿子,手段还是用得出来的。
宋嫔被她折磨得生不如死,不得不交出保命方子。
“薛妍,你以为有方子就行了吗?你小儿子也中毒啦。”她吐出一口鲜血,笑得疯狂,“你虽做了皇后,我让你做不成太后!”
薛皇后蹲到她面前,捏住她的下巴,端详许久,“我嫁给谢铮不是为了当太后。”
“说得真好听,你们薛家不过是一个破落户,连饭都快吃不起了,先帝就随便给薛家一个恩典,我才是真正的皇子妃!你算什么东西!不过是一个替身。”
宋嫔扭开头,想喷她一口血,“要不是你长得像薛悦,你以为他会娶你?”
二十多年前的陈年旧事,当年的小皇子谢铮与薛家长女薛悦情投意合,可惜薛悦一场重病亡故,薛家恳求先帝以薛妍嫁之,先帝应了,宋家对薛家恨之入骨,她十几年含恨与薛妍姐妹情深。
这就是皇后的心结,世人都以为是先太子的薨逝引起帝后不和,其实不是,真正原因在于薛妍介意皇帝把她当成亲姐的替身,甚至因此长年在宫外礼佛,皇觉寺供着薛悦的牌位。
谢铮始终把薛悦当成真正的妻子,她们不过都是后妃罢了。
“宋莲,你错了,是你这恨意害了你自己,也害了我儿,谢铮最疼爱的儿子谢潋,他是我的儿子。”
薛皇后用力甩了她一鞭,“他恨你,偏偏让你儿子看到希望。最不可能登上那个位置的人就是你儿子,无论是谢湛还是谢沐,都没可能!”
“我不信!”
“你尽管去问是不是,你还不了解他。”薛皇后笑了笑,“后妃自尽是要牵连家族的,你可千万别寻死,好好等他回宫吧。”
宋嫔被幽禁在金昭宫,谢湛被幽禁在玉枢宫,同在皇宫母子永不能相见。
萧元河也是事后听夏福提起才知道他这位舅母也是个狠人。
“主子,你什么时候回王府?”圆脸太监每天都要来回传递王妃的消息,天天跑腿,腿都跑细了,可王妃就是不愿意收王爷送的礼物。
这算什么事呀?
“她最近怎么频繁出门?”萧元河看着卫娴的几日行踪,这日去赵家赏花,那日去李家作画,今日又去顾家探视,突然变成一个符合世人期待的贤惠王妃。
卫六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可不是,自从出宫回王府,王妃可忙碌了,而且,各世家夫人寒门官员家眷都开始走动起来了,现在王妃可受欢迎了。顾家二公子和卫家三公子每日陪在她身边。”
“顾家?”他记得顾家二公子顾珩尚未婚配,而且模样也俊俏,还十分有才华,卫六一向喜欢文采斐然的白衣书生,要不然谢湛也不会老是一身白衣。
难道,卫六喜欢的人是顾珩?她气到打算跟他和离?
“可不是,我从来没见过王妃笑得那样开心。”
“她对着顾珩笑?”
“是呀,每次顾卫两家女眷都来,顾二公子和卫三公子送他们来找王妃,王妃还在府里设宴招待他们。”
夏福眯眯眼:“主子,肯定是因为你不在府里,王妃觉得闷了呗。”
“真的吗?”萧元河立刻找到理由,猛地站起,“收拾收拾,我们回府!”
说完,背着双手,昂首挺胸走出门去。
他绝对不会承认他是着急了。
夏福松了口气,可算把这位小祖宗劝回府了。
卫娴这几日忙得很,除了忙王府中馈,还要在外各处走动,打探消息,每日亥时就困得睁不开眼,睡得也踏实,心中那股气恼消了不少。
王妃的身份还挺管用的,几天下来,她就与不少官家夫人熟悉起来,尽方终于有了用武之地,对朝中动向判断极准,她挑选的夫人们结交示好,就等着有个合适的机会,让她们吹枕头风,提前让自家夫君上书早日给六皇子封王,出宫开府。
这日刚用过午膳,理完账册,打发走萧诗绘,尽圆就喜滋滋跑进屋。
“王妃,王爷回府了。”
“他回来你就这么高兴?”卫娴黛眉一扬,不自觉摸了摸袖弩。
尽圆抿嘴:“王妃明明自己也高兴。”
“我哪有高兴?”臭骗子回府,她夜里又不能好好睡觉了。
萧元河在窗边站着,竖着耳朵听屋里的人说话。
听卫娴温柔问:“二表哥今日没送信来?”
他就捏紧拳头,想暴打顾珩。过一会,他朝夏福勾了勾手指,夏福赶紧凑过去,听他说:“去打探一下,顾珩怎么还没娶亲。”
夏福摸不着头脑,不过只好领命去打探。
屋里,卫娴久等不见有人进来,唇角垂下。两人隔着窗互相怄气。
最后听到脚步声走远了,卫娴按动袖弩,弩箭“咄”地一声射中窗台,吓了尽圆一跳。
“王妃,是不是有刺客?”
“嗯,这个刺客刚到,被我吓走了,快去找找,一定还在府里。”卫娴冷哼。想躲着,没门儿!
尽圆带着小丫鬟们把正殿上上下下翻了个底朝天,萧元河在自己的院子里张望,也在纳闷,她不会真的在收拾东西准备回卫府吧?
要不,他去跪地求原谅?
不行,太没面子了!
萧元河猛地推门,就算跟她吵一架,他也要让她留下来,明明说了等卫嫦的孩子出世,怎么现在就等不及了?
他衣衫单薄的跑出去,刚才回屋脱去了外袍,这时候只穿着居家的便装,走出来才感觉到凉意,不由得双手抱胸。
深秋了,眼看着就要入冬。
“主子,小心着凉!”夏福抱着外袍追出来,赶紧给他披上。
萧元河想了想,现在示弱是不行了,卫六肯定不会相信他了,还是示强吧,直接把顾珩比下去的强大。
他比文弱书生好多了,还会教她骑马射箭。萧元河自信地走进正殿。
卫娴就站在正殿廊下,见到他昂胸挺胸走进来,毫无悔意,顿时气急,随手抄起个门边木雕朝他砸去。
结果,萧元河轻松接住,飞身跃起,潇洒落到她面前。
“这是在干什么?”他端出一家之主的姿态,语气严肃。
卫娴怒瞪:“搬家!”
一家之主顿时演不下去,萧元河一把将她抱住,“我不许!”
第62章
万里睛空, 秋风微凉。
卫娴却觉得自己落入一个灼热的怀抱,并被紧紧抱住,眼前一片黑暗, 呼吸都不顺畅起来,她越挣扎抱得越紧, 她差点没背过气去, 只听到急促的心跳。
咚,咚,咚。
心如擂鼓。
为了不被憋死,她抬脚就踩在这家伙的脚上。
萧元河嗷叫一声,放松了一瞬间,她挣脱出去,喘着粗气:“萧元河!我快喘不过气来了!”
脸涨得通红, 圆杏眼也是通红。
“我不允许你搬家。”萧元河被她重重踩了一脚,右脚背火辣辣的,他只好单脚站在那里拦着,很认真地低头看她, “你是我的王妃。”
卫娴毫不示弱:“章程早就作废了。”
“盟约还在,你不是说要等你姐姐的孩子出世?是谁不守约啊?”
两人站在廊下嚷嚷着,尽圆赶紧把所有人都支开, 心里纳闷怎么突然吵起来了,还提什么盟约的。
王爷又欺负王妃了吗?还是王妃欺负王爷?
尽圆猛挠头。
“尽圆姑娘, 别着急,依我看,这是好事。”夏福圆脸带笑, 揣着手站在正殿与偏殿连接的回廊上。
廊柱的光影投在胖乎乎的太监身上,像个吉祥的胖瓷娃娃, 但是,话怎么说得这么难听,吵架了还算好事?
“这夫妻呢,就怕有什么事闷在心理。”夏福表现得很有经验。@无限好文,尽在
尽圆将信将疑,不过,没有胆子把这个福王的贴身太监赶出庭院。只好转头忐忑不安地看吵架,只见王爷突然掏出一张纸对给王妃。
“看看,盟约还在呢。”萧元河抬头挺胸,抖了抖那张纸。
卫娴想抢,他抬高手臂。他本来长得就高,她跳来跳去抢不到,气得像只圆圆的河豚。
“快给我!”
“不给。”
卫娴上前就踩住他的左脚背,这下痛得他弯腰,手上的纸也被抢走了。
“嘶啦”一声,纸张被撕碎的声音。卫娴撕成几片,“得意扬眉,现在没有什么章程了。”
“当然有,看看你撕的是什么。”萧元河两只脚背都火辣辣的,干脆直接坐在石阶上,伸着大长腿,笑得十分无赖。
卫娴低头一看,哪里是什么章程,那是一封信,何御舟写的信,她拼接起来才发现是一封报平安的信。
“别人的平安信你都敢拿来冒充?”卫娴对他简直是无语。
萧元河仰头:“情急之下,兵不厌诈。”
“大骗子!”卫娴把那些碎片扔他脸上,也气得坐在台阶上。
两人沉默坐着。
刚才胡乱发泄一通,气又消了一点。
夕阳映下,他们的影子纠缠在一起。
萧元河往她身边挪了挪,低声下气道:“卫六,不要搬走,做人要有信用。”
“一个骗子还想要信用?”卫娴没好气地推他一把,他直接倒地上,歪倒在那里。
漆黑的凤眼仰望着她,“这是我的错,你可以惩罚我。”
但是不能离开我。
美男计对卫娴向来十分有用,但是这次,她看都不看。
“我错了,王妃,你理理我吧。”
还是不理,并且背对着他。
“卫娴,你看这是什么?”只好祭出大招,萧元河掏出谢澈给卫嫦的信,伸手在她眼前一晃。
“姐姐的信,快让我看看。”
就知道这家伙只对家人最看重。萧元河眼眸沉下去,将信递给她。
卫娴接过信,眼睛很亮,直接起身,把躺在地上的人撇下,独自进宫去了。
夏福过来把自家主子搬起来,不解地问:“王妃还生着气呢,主子怎么这么早把这后招用出来?”
“本来就是逗她开心的,不如现在给,只希望她能消消气。”萧元河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赤着双足歪在罗汉床上。
两只冷白的脚背有一片红色,仿佛稀世美玉上的裂痕,白璧微暇。
他身上伤处甚多,只脚背上无伤痕,这下也带了伤,夏福埋怨起来:“王妃一点都不疼惜殿下。”
“行了,别说她坏话。”萧元河自己拿了药膏涂脚,心情还不错的样子,唇角一直弯弯的。
夏福就知道他一点都不生卫娴的气。
福王殿下就是这样,身上留的都是亲近之人造成的伤疤。
不亲近,压根不让近身。
“我让你备下的,种满海棠的院子准备好了吗?”涂完药膏,冰凉触感让萧元河眉眼舒展。
“好了,就在射月台后面。不过,现在没开花,刚移裁过去,得好好养养。”
“十月可以吗?十月初四那天,我要带她去看。”
“看树可以,看花不行。”
“绢制的海棠花都不行?”败家子萧元河准备一掷千金博王妃一笑。
夏福猛摇头:“我觉得王妃一定不会让您这么做。”
“女子不都希望自己的夫婿肯为之花银子吗?”这是慕容玖说的,要给自己的夫人银子花,并且花银子让夫人高兴。
“我的殿下,您看看,王妃这么喜欢银子的一个人,我觉得她更喜欢屋里堆满金子银子。”
“好像是这样。”想到上次送给她的那箱金子,萧元河打了个响指,“就这么办,你去把银票兑换成金子,我要让库房堆满。”
*
卫娴坐在进宫的马车上,还在想刚才发生的事情,脑海里一遍一遍回放,没想明白萧元河为什么突然发疯,她不过是想把正殿还给他住。
她闭着眼睛倚在车厢上,尽圆在轻手轻脚地煮茶,以及在茶炉上烤果干。
车里弥漫着烤橘的香味。
“王妃,六殿下的信为什么在王爷手上呢?”
尽圆没话找话,今天两人大吵一下,王妃不会是进宫告状去的吧?
是呀,何御舟一个江湖杀手,为什么他的信会跟着六皇子的信一起呢?
卫娴也在想这些风马牛不相及的事情。
“我听我同乡说,这阵子豫州关卡多得让人想死,出入极不方便。也不知道是在抓什么逃犯,王妃,你说,为什么没有画像传入京城,难道说逃犯不会跑到京城里来?”
作为刑部画师的婢女,尽圆也时刻关注着京城里的画像追缉,里边并没有在豫州犯事跑到京城的人。
“最近陛下不在京城,总让人十分不安哪。”尽圆小声嘀咕。
卫娴冷嗤,可不是,宫里都出大事了,但是老百姓是不会知道发生什么事的。
“最近宋家有没有发生什么事?”她突然问。
“也没有吧,跟往常一样,哦对了,宣伯夫人……就是以前的宣候夫人开始礼佛了,常常去城外秋叶寺。”
“礼佛?”她见过那位夫人,看起来可不像是要礼佛的人。
马车稳稳驰在路上,快到宫门的时候,前边也有一辆马车,一位雍容华贵的妇人从马车上下来,与长公主有几分相似。
“那是淳安长公主。”尽圆连忙当起解语花,善解人意地解释。
“原来是她。”这位深居简出寡居公主府的长公主突然进宫,不知道有什么要紧事。
“你们在宫门等着,我送了信,看了姐姐就出来。”
她只是需要一个理由进宫看姐姐,送信这个理由足够充分。
查了腰牌,留下尽圆,她独自进宫,引路太监碰巧又是太后宫中的小陶公公。
“见过福王妃。”
“怎么是你在此地?”
一般太后宫中的宫人内侍太监都不会被安排到宫门来。
“替秋福公公办事儿。”小陶公公简单解释了一句。
卫娴知道皇帝身边有四个心腹太监,秋福是在宫外奔走的,专门为皇帝办宫外之事。
“那我自己进去就行,公公先忙。”
“这不妨事,太后曾言,福王妃若是进宫,得好好伺候着。王妃,这边有肩撵。”
“不用了吧?”她一个小辈还乘撵入内,没这样的特例。
“太后说了,近日王妃辛苦操牢照顾王爷和六皇子妃,特赐下撵轿,王妃安心上撵就是了。”小陶公公的笑脸比以往更加真诚。
想到有可能是萧元河替她考虑,又再次想到刚才把他两只脚都踩伤了,不知道他涂药没有。
这个家伙总让她忍不住想他,对他又气又恼恨。
卫娴捏紧团扇柄,把扇柄当着萧元河的手腕似的,一下子想捏断,一下子又宝贝起来。
忐忑着到了咸宁宫,见到了姐姐,得知太后居然不在咸宁宫中。
“嗯,淳安长公主陪她在后花园散步。”卫嫦正在缝制小孩儿的衣裳,轻柔的布料堆满桌子,她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人长胖了些,气色也好,看来太后让宫人将她照顾得很好。
卫娴心中稍安,取出谢澈的信递过去,“姐姐,我是来送信的。”
许久未收到信,卫嫦心中也是不安,这时突然看到信,双眼绽出明亮的光芒,“殿下的信!”
惊喜溢于言表。
她匆匆拆了信,一目十行,然后看了一遍又一遍。
卫娴双手支着下巴望着她,心想,原来姐姐是这么喜欢六皇子,能够因为得到一言半句而惊喜,没有消息的时候独自不安。
喜欢一个人,真的会时时刻刻想着对方吗?
她用力将脑海里突然冒出来的萧元河挤出去。
她才不会想一个骗子,就知道忽悠她!
*
越往西边走,风沙就越大,长长的队伍旌旗猎猎作响,路边入秋枯黄的草叶也被风吹得沙沙作响。
何御舟骑着马跟在谢澈身边,有些担心这位娇生惯养的皇子,刚传来消息说皇子妃有喜了。
他在想,如果早两天得知这消息,谢澈还会不会跟着武威王西行?
不过,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如果。
他抬头望了望前边的帅阵,武威王是他仰慕的人物,现在能够追随左右,这一生也值了。
前面是三岔路口,行军队伍停了下来,谢澈解下水囊喝水。
出来一个月,他也很想念卫嫦,这时候她在做什么呢?在她最需要他的时候不在她身边,她会不会埋怨他?
想着离京之前,两人着实荒唐,怪不得父皇要派他出门历练,真是什么都瞒不过父皇啊。
如果他不出京,他可能会就此沉迷温柔乡,被眼前的富贵荣华蒙蔽双眼,看不到天下苍生。
如果他不生在帝王家,或许他就能做她喜欢的人了,每日陪她吟诗作画,风花雪月。
不过如此一来,他就看不到大好河山,也看不到更多人为了这片刻的安稳而丢了性命。
“六殿下,王爷说,前面就是沙州城,过了沙州城就进沙漠,需要在城中停留一日。”传令兵从前方策马而来。
“知道了。”
再往西穿越一个月的沙漠,进入西疆,这条路危险的是风沙,需要带足够的骆驼,在沙漠中行军,还要分散着走,人多引起沙崩,十分危险。
先帝朝时,西狄就曾突然穿越沙漠,甚至差点兵临京城,当时的武威王世子正在沙州城游历,听说朝中生变正要赶回京城,结果西狄人围了沙州城,他被困城中,官兵逃的逃死的死,他只好亮出身份,组织抗敌,硬生生拖住西狄东进的脚步半个月。
当年定是壮烈至极,此时何御舟望着远处的边城也是热血沸腾。男子汉大丈夫就应该上战场,而不是偷偷摸摸躲在梁上,暗中杀人。
他从来不想当杀手,也不想当杀手的头子。
“走吧,进城!”谢澈从儿女情长中挣脱出来,与他并肩策马。
他们这一次出行是凯旋而归,还是马革裹尸还,甚至可能缺胳膊少腿生活不能自理,谁知道呢!
沙州城外,随处可见大枣树,绿色树木并不多,入眼皆是各种不同的黄,金黄、淡黄、草黄、土黄,与京城大不相同。
何御舟突然伸手,白色斗篷一接,无数红枣落到斗篷上,他一抖斗篷,红艳艳的果子一颗一颗弹到追随他们的亲卫眼前。
“好功夫!”
几个年轻副将被这一手摘枣子的功夫惊到,伸手抓住眼前的枣子,一边咔擦咬着脆甜的枣子,一边大声喝彩。
谢澈笑着摇了摇头。这段时间与何御舟相处,也发现他的少年心性,越发对他感到好奇,是什么样的人家能养出这样的孩子,只是可惜他只字不提自己的来厉,或许,还不到时候。
武威王骑在马上,听到震耳欲隆的欢呼声,转头望去,看见第一次西行守边的年轻人热血沸腾的模样,弯起唇角。
“小崽子们,可要活着回京。”
他也怕自己老了后继无人,当六皇子提出要跟随西去时,他还有些犹豫,可是听到何御舟的成名之战时,他立刻就应了下来。
说不定他真的运气好,发现了一个绝世将才。
能以少胜多的人千古以来就是少数,他很期待啊。
“王爷,这次我们毁了西狄王的阴谋,正好打他个措手不及。”副将十分兴奋,军里士气高涨。
以前每次到了沙州城就开始思乡,这次却是一直生龙活虎,似乎被几个年轻人吸引,就连那些造反失败充军的豫州兵都没有刚上路时的沮丧。
“我倒是担心陛下,豫州现在无兵,也不知道他派谁去,从哪里调兵。”说到底,有能力的将军都在守边,像豫州这样的富庶之地,派去一个,毁掉一个,人太容易被繁华迷了眼。
“也是,谁也想不到颜昌会反。”副将感慨,“听说是为了个女人,得是怎样倾国倾城的美人才诱得他生出野心,反了陛下。”
“豫州真是英雄冢。”
颜昌之前的总兵也是被美人诱惑,与花白两大世家结盟造反,最终身首异处。
卫明诗怕是要怄死了,在他的祖地竟没能留住一个将军。
武威王突然笑起来,笑声传出很远。
沙州城才是英雄出发之地。
远在河西的卫国公猛打喷嚏,揉了揉鼻头,瞪着崔简。
“你说什么?”
“六殿下跟随武威王西行。”崔简声音越来越小声。
他没拉住啊,本来还想送六皇子回京的,结果,武威王来得太快,风卷残云般直接把颜昌带过来的豫州兵包围了,更是找到了颜昌的藏身之处,快刀斩乱麻,在阵前斩了几颗头颅,把叛军直接打散充军,一天的功夫就解了他的燃眉之急。
陛下还是什么都算计到了啊。
“谁让他去的?”卫国公气的圆脸涨红,“我要怎么跟陛下交代?”
他说了要带六皇子回京的。
“要不,你追过去,按脚程,这会估计还在沙州城。”崔简小心看着他的脸色。
“我可是文臣!你让我去追武将?”卫国公暴跳。这些天他东奔西走,上上下下清理豫州,早知如此,还不如一开始就来河西把人抓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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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豫州生变,陛下都急成那样,要是知道他上了刀剑无眼的战场,还不知道得急成什么样!
愁得他头都大了。
卫国公望了望天,想了个理由,写了封信回京,连夜返回豫州,滞留在豫州不动了。
问就是就近准备军粮。
翠云行宫,皇家猎场。
皇帝狩猎已经大半个月,谨玉公主总找不到机会见到他,张绯玉已经好久不见踪影,会不会出了什么事?
她在行宫中急得团团转,最后鼓起勇气去找长公主。
“姑姑,他真的不见了。”谨玉眼眶通红,手上的帕子都被她绞得皱巴巴的。
怎么会这样,一个大活人不见这么久,为什么只有她发现了,其他人完全不在意。
“是不是临时有什么事情离开了?”长公主心情也不是很好,刚与夫君分别,现在担心他路上顺不顺利,又担心战场危险,坐立难安,睡不好觉,人也憔悴了。
“可是,他为什么不给我留信,连句话都没有。”她是他的未婚妻啊。
圣安长公主伸手摸了摸她的头;“傻孩子,男人是不会时时记得你在记挂他,他们就像脱缰的马,或是没缰的野马,你越是想紧紧拽住,越是拽不住。”
“姑姑……”谨玉泪忍不住,扑到她怀里,呜呜哭泣。
她知道,她与张绯玉年纪差了好几岁,也不是他喜欢的样子,可是,她真的以为,他会与其他人不同。
圣安长公主一声叹息。
男子面对的诱惑太多,可是女子却只会思夫思子,全身扑在相夫教子上。
她不由得想起自己的儿子,不知道他在干什么,一父一子,两个男子都不省心,都让她牵肠挂肚。
“别哭了,很快就能回京,去看看今年谁猎到最多狐狸。”
*
让圣安长公主不省心的福王殿下这时候正在府里折腾。
正殿的庭院前挖了个大抗,不知从何处挖来的大海棠树挂着海棠果,倒在一边,还没放坑里放。
几个侍卫还在往下挖坑,廊下有几坛酒,就等着埋好海棠树,就埋在树底下。
“王爷,这边挖到合欢树的根须了。”萧以鉴手里握着沾了湿泥的铁锹。
夏福在那边大呼小叫,“哎哟,主子哎,这合欢树挖不得,这可是长公主给您种的。”
“我娘也不知道怎么想的,我都说了不喜欢这种树。”萧元河坐在廊下监督他们干活。
“那殿下喜欢什么树?”夏福揣手躬身站在他身边。
“银杏、槐树、松柏……”
“这些树都不能离卧房太近。”
“竹子梅花雪梨……”
“这些长公主都不喜欢。”
“那你还问,明明这是我的王府。”他娘有时候真的是霸道啊。这也不许那也不许,还说什么正卧请了大师看风水,风水什么的,他是不信的。
萧以鉴得不到回应,摆了摆手,让其他人暂停,他走到萧元河面前,蹲下来,看着他,“殿下,你再不快点,王妃就要回府了,要是她发现这里一地泥,估计也会很生气吧?”
萧元河看了看天,他摆了摆手,大家动手开始种树。
日头已经西斜,秋日白昼短,天黑得快,太阳一落山,天色就黑了。夕阳余晖洒在庭院的花草树木上,晕出一层淡淡的金黄光影。
菊花已经快要谢了,花朵少了许多,桂花倒是还在盛开,一簇簇金黄的小花隐在叶间。
正殿前的庭院景致还是好的,有假山,有小池塘,宫灯亮起时,映在小池塘里十分漂亮雅致。
只是,种下一颗带着果实的海棠,池塘中有了树的影子,张牙舞爪的映在水面上,把宫灯的水影划得支离破碎。
萧元河起身,对自己的杰作十分满意,站在廊下捏着下巴打量。
萧以鉴违心地拍了一句马屁,“殿下眼光独道。”
暗地里等着看他笑话,王妃肯定会生气的,王妃平时可喜欢看池塘了。
“走吧,去接王妃。”
“王爷就这么去?”
一身泥呢,也不换一身干净衣裳吗?
萧元河低头一看,衣摆沾了不少泥,赶紧跑进东偏殿换了身华贵的玄衣锦袍,袍摆有金线绣的海浪纹,头发也重新梳过,束发用了一顶紫金冠,全身上下矜贵异常,丝毫看不出来刚才跳进坑里埋酒的脏猴子模样。
打扮得这么亮眼。萧以鉴心里啧啧两声,脸上却带出灿烂的笑容,“王爷真是玉树临风。”
总之,夸就对了。
卫娴出宫时,还没上马车,突然看到一个眼熟的身影在与淳安长公主说话,背对着她。
“二表哥?”
“真的是表公子。”尽圆在马车上等她,这时候听到她的声音,赶紧揉眼,起身替她打车帘,也看到那边有人。
宫墙上的灯火映下来,顾珩一身淡紫锦袍,温文尔雅,头发全部束起,与平时十分不同。也不知道他们说了什么,笑声传来,紧接着,淳安长公主的车驾起行,他还跟着走了几步,挥着手。
卫娴实在好奇就没上马车,往那边走去,“二表哥。”
顾珩吓了一跳,赶紧转身,脸上有些不自在,眼神躲躲闪闪,“我接到父亲的消息,来给洛太傅送信。”
“舅舅有消息来?有没有我爹的消息?”
这两人都陪陛下狩猎去了。
卫娴好久没看到自己亲爹,怪想念的。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回来,她爹一出远门就不给她传消息,说是得忙公务,她知道,就是怕她担心呗。
“姑父还好,舅舅说他还猎了不少猎物,得了陛下赏赐。”
“打什么猎,骑马都骑不好。”卫娴小声嘀咕。
她爹其实也挺懒的,小时候六艺学得马马虎虎,如今出行都靠马车,真真正正的文臣,说不定骑马还没她厉害呢。
顾珩安慰她道:“姑父身边有家将呢,想来是家将们猎的。”
他也知道,这位姑父不善于骑射。
“可能吧,好想他。”偏偏陛下每年秋狩都带他去,说是让他活动筋骨。
要是他知道姐姐有喜,一定会很高兴。
两人在灯下闲谈,言笑晏晏,萧元河到的时候,就看到这一幅画面。
说实话,即便再生气,他也觉得他们十分般配,像是金童玉女。
一种强烈的危机感涌上心头。他怎么就没发现顾珩长得这么让人讨厌呢?
萧元河策马往那边去,马蹄声引得两人转头望去。
卫娴望向逆着光朝自己策马而来的人,还没等她看清,就整个人被他拉上马,灼热的气息喷到耳廓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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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妃,本王来接你回府。”
一边说话,一边挑衅地望着顾珩,萧元河居高临下,目光锐利。
顾珩心里一惊,不知道哪里惹了这尊大佛一脸怒气,赶紧躬身行礼,“见过福王殿下。”
萧元河冷哼一声,带着卫娴策马而去。
“喂,快放我下来!”卫娴恼怒,她没穿骑装啊!
而且,还侧坐在他怀里,在大路上狂奔,虽然入夜人不多,可也是有行人的啊,路边还有人打开窗子望过来。
萧元河却很满意现在的情况,就像是从顾珩手里把她抢过来一样。
“不放,抢到就是我的。”
“你又在发什么疯?”看在他送来六皇子平安信的份上,不想跟他怄气,可是有些人就是得寸进尺,时时挑动她脑里那根弦。
“就是发疯,不高兴你跟顾珩见面。”
“你简直不可理喻!”卫娴一气之后咬住他的脖子。
“嘶……”真咬啊,都留下牙印了。萧元河伸手摸了摸。
“快放我下来,要不然我咬死你。”卫娴恶狠狠瞪他。
“你咬吧。”萧元河微昂着头,露出白皙脖颈,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咬死了,你就真的是福王的寡妇了。”
本来真想咬的,卫娴一听,感觉他说这话还挺得意,没好气扭头,头顶撞在他下巴上,只听他嗷的一声往后仰。
活该!疼死你!
卫娴突然转身正坐,抓住缰绳,夹紧马腹,纵马向前,差点把福王甩下马。
“卫六,你敢闹市纵马!”
“有什么不敢的,到时候就说是你干的。”
“你也学会给我甩锅了。”
“我就甩怎么了。”
“好吧,你甩,我接就是了。”
黑色大马像是暗夜闪电,冲向热闹繁华的街市,街上行人纷纷惊叫。
卫娴也就是嘴硬,嘴上说说而已,真的进了闹市反而控制不住黑马。
萧元河从身后将她整个搂住,握紧她的手背,凑在她耳边低笑,“快冲,锅我接着呢。”
胸腕振颤,笑声蔫坏。
黑马灵活穿梭在行人之间,仿佛通了灵性,竟是一个行人都没伤着,只是撞翻了不少摊子,摊主们骂骂咧咧。
远远传来清越的声音,“都到福王府领赔银去吧。”
敢闹市纵马的也就这位祖宗了,摊主们不敢骂了,利索地收拾残局,领银子去。
“快停下。”卫娴心疼银子,“你这个败家子!”
“气消了吗?”萧元河从后面搂着她,下巴搁在她肩膀上,找了处僻静的巷子走。
见他停下,卫娴胸口起伏,刚才她都快被吓死了,根本控制不住黑马。
萧元河让马慢悠悠沿着河边走。这里远离闹市,隔河映着对面的璀璨灯火,过了河就要到福王府所在的巷子。
“晚膳用了吗?”他突然问。
卫娴还没回答,肚子就传来咕噜声。
“唉,宫里居然能饿着王妃,越来越不成样子了。走吧,带你吃好吃的。”
“我不去。”卫娴摸了摸自己的发髻,跑马一路,她头发都乱了,才不想这样见人。
“怎么办呢?我让府里不用备饭了,我们在街上吃。”
说着话,看到卫娴往前挪,萧元河又把人往自己怀里带,安心抱住。
“我还在生气。”
“我知道。”
“不想跟你同桌吃饭。”
“可是我想和你同桌吃饭。”
“我为什么要听你的。”
“因为我能保护你。”
萧元河指着阴森森的远处,用幽幽的声音对她说:“那边听说有强盗出没。见到你这么漂亮,会抢回去当压寨夫人。”
卫娴转身捶他:“快闭嘴。”
就会吓唬她。
虽然还是很生气,但是,她要能屈能伸,迟早让这家伙知道她的厉害。
萧元河很高兴她跟自己去吃饭,带着她在小巷子里骑马,绕来绕去,结果绕到了东棣巷赵府。
“你们怎么突然来了?”赵大人刚吃饱饭,与夫人在庭院里花前月下,聊些风花雪月的事情,结果来了两个不速之客。
迟兰嫣惊喜起身,扑向卫娴,“你们怎么来了,我好一阵子没见你了。”
卫娴也有点懵,怎么突然带她到这里来了,她转头侧望萧元河,见他在吩咐赵府门房照顾自己的爱驹。
她在想,是不是他又有什么事要找赵笙笛,“路过就来了,你们呢,最近如何?”
“老样子。”迟兰嫣扶着她的手走到一边去,附在她耳边,“听说你跟王爷吵架了?现在和好啦?我们家大人还有些担心你们呢,说着让我明天递帖子到王府探你。”
“也就那样吧。”卫娴含糊过去,“有吃的点心吗,我饿了。”
迟兰嫣的视线在两人身上来回转,“怎么,混蛋王爷还能饿着你,不让你吃饭?”
声音稍高,引得那边两位男子同时回头。赵笙笛扫了萧元河一眼,“王爷,你这就不够大丈夫了,怎么能饿着王妃呢。”
赵大人立刻撇下他,迎向卫娴,“王妃稍坐,下官亲自下厨,保证比福王府的厨子做得好吃。”
“这怎么好意思。”卫娴大窘,瞪向萧元河。到底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没事,最近大人沉迷于庖厨,下值就躲在厨房,也不知道在捣鼓什么。”迟兰嫣嗔了赵笙笛一眼,“要去快去,别让贵客久候。”
结果,赵笙笛把萧元河拽走了。
两人在伙房里面面相觑。
“来吃饭?”
“嗯。”
“王府的厨子呢?”
“翠云行宫。赶紧的,饿了。”萧元河催促,并且在厨房里转来转去,专挑好东西点菜,“这个,这个,还有这个。赵大人的厨房还挺丰富。”
“我发现我在下厨的时候思路特别清晰。”赵笙笛拎起菜刀。
萧元河扬眉:“不错的喜好,继续,本王很支持。”
赵笙笛勾了勾手指,他靠过去,“虽说君子远庖厨,但是呢,女子见到你下厨会很感动,爱意更深。”
“当真?”萧元河来了兴趣,上次说示强,好像也有点用,今晚吓唬卫六,她就乖了。赵大人的法子看着挺多。
为了给自家大人沉思的时刻,赵府的两个厨子都在打下手,两人眼神交流。
我们家大人真会说话。
我看大人就是心虚了,是夫人说下厨的男子更有魅力
赵笙笛确实心虚,为了哄迟兰嫣相信他,花了不少功夫,最近才有些效果。
“银耳就算了,她不喜欢吃。”萧元河阻止帮厨泡银耳。
赵竹笛无奈地摆手,两个厨子退了出去,他朝萧元河招了招手,“王爷,来削鱼鳞。”
“为什么是我?”
“哄你的王妃当然是你来,你以为真的能什么都不干就使唤我下厨?”
尊贵的福王殿下在削鱼鳞的时候,卫娴吃上了点心,总算感觉好些了,刚才饿得前胸贴后背。
迟兰嫣见她如此,义愤填膺:“都把人饿成这样了,我替你出头去!”
“好了,你胆子这么小,连你家大人都怕,还敢到王爷面前嚷嚷?”卫娴将好朋友按下,心里暖洋洋的,有人替出头就是不一样。
她才不像某些人,只会强|权压制。
只会强|权压制的人在厨房里被人全方位打击。
“所以说,王妃生气多么正常。动胎气是多大的事情,你居然胆子这么大,下次别太想当然,但凡那天出什么事,后果就不是你能承担的。”
“我知道了,你都说了第五遍了,赶紧下厨,真饿了。”
“你真听进去了?”
“真听。”
萧元河一手拎刀,一手拎鱼,绝世功夫用在片鱼上,鱼肉片得薄如蝉翼,摆在白瓷盘中十分精致。
最近天凉,赵大人喜欢吃热锅子,研究出一种吃鱼的方法,只苦于刀功不行,没办法把鱼片得薄薄的,现在看到福王殿下有这等刀法,赞许点头。
“以前只知道你师父多,没想到你还有个刽子手师父。”赵笙笛大受震憾,“武威王真是狠人。”
萧元河从小习武,所学驳杂,谁也不知道他到底学了多少门功夫。
“别跟我提这三个字,尤其在卫六面前!”萧元河凶狠举刀,刀尖对准他,然后当着他的面把十分完整个的鱼骨剁了。
“不说,肯定不说,我夫人也在呢。”赵笙笛踉跄后退。
他夫人可是真真正正的弱女子。
两人在伙房里忙碌了一刻钟,端着香喷喷的锅子出去,调料醮料一应俱全。
卫娴好奇伸脖子:“这是什么?”
“鲜鱼锅。”迟兰嫣略带得意,“我家大人的成名之作,现在京中的食肆都流行这吃法呢。”
她可没有君子远庖厨的说法,在青州的时候,他们很穷,还吃过野菜呢,赵笙笛起初还拉不下面子跟人讨价还价,后来逛集市不讨价就浑身难受。
“快来尝尝,很鲜的。”迟兰嫣用一个精致的网勺装着鱼片放入高汤中,为她烫了鱼片,高汤咕噜冒泡,鱼肉入汤瞬间卷起,眨眼功夫就能取出,热酱一淋,香气更是浓郁。她将碟子放到卫娴面前,“尝尝。”
卫娴夹起一块,入口即化,没有鱼刺,鱼的鲜嫩和酱的咸香混在一起,入口之后化成绵密鱼沫,那滋味绝了!
“好吃!”卫娴眼睛发亮。
“大人的刀功又精进了。”迟兰嫣夸道。
在外人面前夸自家夫君,这也是夫妻之道呢。
赵笙笛坐到她身边,替她烫鱼片,“今夜是福王殿下的刀功。”
听他提这个,萧元河漆黑的凤眸猛盯着他。
他没敢再接着往下说,假装忙碌为妻子烫鱼片。
卫娴转头:“你刚才在厨房帮忙?”
“嗯嗯。”萧元河乖巧求表扬。
“那以后在王府也做这道菜。”
萧元河:“……”
好吧,下厨也不是不可以。
第63章
亥时末, 月朗星稀,赵府门前,王府的马车正在等着。
卫娴一不小心喝多了酒, 醉倒了,被萧元河打横着抱走, 在他怀里还不老实, 扭来扭去。
迟兰嫣担心地望着她,最后鼓起勇气上前,“王爷,要好好照顾阿娴,不能老欺负她。”
她认真指责的眼神让萧元河以为自己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情,竟有些无言以对,只能转头去看赵笙笛。
“夫人, 夜深了,我们就不要打扰王爷和王妃和好了。”赵笙笛上前揽住自家夫人的细腰,一边低声哄劝。
迟兰嫣微恼地拍开他的手,坚持把话说完, “不要看阿娴脾气好,性子软就不听她的话,还不给她饭吃, 让她饿着,这像话吗?”
“我哪有不给她饭吃?”这不是专门带她来跟好朋友家里吃饭吗?
萧元河心里委屈, 抱得更紧些,悄悄捏了怀中人一把,一不小心把人捏疼了, 卫娴哼哼两声伸手捏住他的脸,“喝!”
酒量差, 酒品也差。
“本王知道了。”他闷闷地回了一句,不等迟兰嫣再说话,匆匆将人送进马车。
迟兰嫣还想追过去,被赵笙笛拉住,低头在她耳边小声道:“你再劝,小心王爷生气,把你好朋友关起来狠狠欺负。”
一边说还一边咬她耳廓,她顿时知道了是哪种欺负,脸颊都红了,怒瞪着他,“你!”
她也喝了不少酒,面如桃花,细长眼格外妩媚,赵笙笛特别喜欢她这模样,也弯腰将她打横抱起。
马车里,卫娴继续在耍酒疯,一会觉得热,一会觉得冷,一会要吃杏脯,一会要喝冰饮子,没一刻安宁,明明睡觉那么乖巧的人,醉了之后居然是这样,萧元河都快按不住她了。
她眼睛朦胧,双颊绯红,还气呼呼骂人,想不出词儿就重复骂臭家伙,骂着骂着翻身跨坐在他大腿上,一口咬上他的脖子。
“卫六……快放开。”萧元河只觉得自己脖子一疼,这人居然真咬。
“不放!”卫娴半醉半醒,以为自己在做梦,梦到自己是一匹会说话的狼,正在跟萧元河争夺狼王的位置。
趁她说话时松嘴,萧元河赶紧侧身避开,卫娴抓不住他,委屈地呜咽着。
看她快哭了,萧元河只好伸出手臂,满脸壮烈,“咬吧。”
到底是梦到什么了,居然咬人。他摸了摸被咬的脖子,都咬出血了。
卫娴啊呜一口咬在他手腕上,这次倒没多用力,挑挑拣拣,像是品尝什么美味。
萧元河被她啃着手腕痒得直想发笑,他真的怕痒,这人醉了都知道他痒痒肉在哪里。
车里乱成一团,马车依旧开得稳稳的。卫娴已经不满足于手腕了,她沿着手腕往上,隔着衣裳啃。
在卫娴的梦境里,她大获全胜,萧元河失败了,她成了新的狼王。她十分满意,按住他,想细细品尝美味,先咬住脖子,戏弄一番再吃掉。
“呃……”萧元河发觉她的意图时已经晚了,脖子又遭了殃,闷哼一声,咬牙切齿,“卫六,快醒醒!”
但是卫娴没醒,在他怀里拱来拱去,满身酒气,也不知道她喝了多少。
明明他一直在给她烫鱼片呀,她什么时候喝的酒?
他一边紧紧抱住她,一边回忆,这才想起来,肯定是茶杯里也是酒,她怕辣,每吃几片鱼肉又要喝茶。
他又被赵狐狸阴了一把。
可是,她明知是酒,为什么还要喝?
萧元河低头望着眼前泛起红晕的脖颈,轻轻亲了一下,怀里挣扎的人终于安静下来。
卫娴耍酒疯终于累倒了,沉沉睡去。萧元河双手脖颈都是牙印,看着怀里安静的睡颜,松了口气,再疯下去,他也不知道会不会发生什么事。
他摸了摸她的额头,“这气也该发泄完了吧?”
“我是狼王,嗷呜!”卫娴梦中低呓,又要闹。
“行行行,你是狼王。”萧元河轻轻安抚她,直到她彻底睡着。
车里亮着灯,洒在她脸上,以往的精致圆脸下巴都尖了,可见这段时间她瘦了很多。萧元河细细打量她,她眉眼是老人家喜欢的福相,眉毛很整齐,眼睛睁开时圆圆的,瞪人的时候凶凶的,闭着的时候就是弯的,眼睫又长又翘,鼻子小巧挺俏,嘴巴很可爱,嘴角向上弯起,很亲切,因为喝了酒,又咬了人,这会儿唇上湿润,口脂也乱了。
萧元河偷偷伸指,轻轻替她抹去乱掉的口脂。指腹下触感柔软,轻按又弹起。
“还狼王呢。”他瞪她一眼,“本王才是狼王,迟早把你这个觊觎王位的家伙吃掉!”
不讲武德的狼王低头偷亲,上次亲她眉毛,这次除了亲眉毛,还亲了鼻尖和额头,最后忍不住,还飞快亲一下乱了口脂的红唇。
“先讨点债,谁让你咬我脖子,都咬出血了。”
*
卫娴醒来时,头痛欲裂,宿醉难受得很。
她闭着眼睛回忆,他们是怎么回来的,脑海里隐约有些画面,好像她把萧元河按住又咬又啃的。
不会做了什么丢脸的事儿吧?
她抬起双手捂住眼睛。都怪他,好端端地带她去看兰嫣,一时高兴喝了酒。以后她再也不喝酒了。
“王妃醒了?”床边传来沙哑的声音。
她转头,看见萧元河脖子上缠着白纱布,手腕也缠着白纱布。不会真把他咬伤了吧?
卫娴心虚起来,眼神闪烁,不敢落在他身上。
不过,不是她想不看就不看,萧元河老往她身边凑。还有意无意亮出缠着纱布的手腕。她不想理,匆匆梳洗,走出正殿,顿时呆住了。
庭院里怎么不一样了?
“王妃,喜欢不,本王花了好一番功夫才寻来这颗海棠,是不是跟你院里那颗一模一样?还带着果子呢!我摘一个给你吃。”萧元河哑着声音说话。
卫娴终于正眼看他,“怎么回事?”
一夜之间大变样。
见她终于没那么生气,也愿意跟他说话了,萧元河精神一振,郑重道歉,“我错了,不该瞒着你做事,以后有危险的事情我都会告诉你。”
卫娴不置可否,盯着他的脖子,“又想蒙混过关?把纱布解了。”
她要看是真咬还是博同情。
萧元河听话的解开白纱布,白皙的脖颈上遍布牙印,手腕也是。
卫娴;“……”
原来真被她咬了。这就让她很尴尬且心虚,士气一低,就失了主动权,更别说他还费尽心思给她移来一颗跟她在卫府院子里一模一样的海棠。
萧元河察颜观色,趁热打铁,“还有呢,你的生辰礼也准备好了,带你去看。”
说完,拉着她的手腕出正殿,往高台那边去,绕过一片开得灿烂的珍珠梅,进了一处小院子。
“这是王府库房。”萧元河带着她走进去。
他推开门,沿着石阶走,里面还有好多门,他推开其中的一扇门,满室的金光泄出。
堆满黄金的小房间金光灿灿,差点闪晕卫娴。
“你哪来这么多金子?”卫娴愣住了,“你又偷偷拿你叔叔的金子?”
“没有,这是我的家底,现在都给你。”福王每年都有俸?,还有朝庭赏赐,他都换成了金子。
除了夏福,现在也只告诉了她。
卫娴很没出息地被金光晃动了心神。
“原谅我好不好?我以后也会对你好,你不要走了,就留在王府,做我的王妃,我的所有都给你。”
“谁说我要走?”
“你不是在整理箱笼,准备搬家吗?”萧元河指着那些金子,“这些,都是我单独给你的聘礼。”
他决定了,这些攒起来的家底得有一个女主人。
“我是要把正殿让给你住。”卫娴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他是怎么想的,怪不得对她表哥气势凶凶,一副要打人的模样,把人都吓跑了。
萧元河一把将她抱住:“我不住正殿,给你住。”
说着他又想起她昨夜的梦话,“你当王爷,我都听你的。”
“你胡说什么?”卫娴被他的话惊住了。
“你做梦都想当王爷。”萧元河又开始胡说八道,“还要咬死我夺位,卫六,你说,我都愿为你去死了,王位也给你,你还不原谅我。”
表情委屈,就是脖子上的牙印被金光映照,并不可怜。
卫娴赶紧捂住他的嘴,这家伙居然把她大逆不道的话都说出来了。
“我怎么敢咬死你。”她又不是不想活了。
萧元河亲了亲她的掌心,“那你原谅我了吗?”
卫娴的气也不知道何时消的,反正现在她已经不生气了,不过看他这么紧张,还是挺好玩的,要逗逗他,看他还有什么底线。
“你给我做鲜鱼锅我就原谅你。”
“现在就去做。”
“我不,要我生辰那日。”
“行啊,反正没几天了。”
*
萧元河说到做到,这几天都躲在厨房勤练厨艺,卫娴偶尔也会来看,发现他在揉面。
“你现在怎么不用去兵部了?”正事都不做了,不会又变成那个荒唐的混世魔王了吧?
“我还病着呢。”萧元河咳了两声,声音依旧没见好。
他一身黑色短打,衣袖束起,揉面的手使着巧劲,脸上认真的劲儿就像是在学一门高深武学。
“我要吃面。”卫娴突然说。
萧元河转头看着她笑:“等你生辰再吃长寿面,现在我先练练手。”
“我不,我就要现在吃。”
“你居然让一个病人给你做面条吃。”
“病人怎么了?”
卫娴当起任性王妃也没任何压力,颐指气使,十分刁蛮。
萧元河也不惯着她,就不给她做,两人在厨房大干一场,把里边的菜都剁了,鸡飞狗跳。
最后是卫娴大获全胜,得了一碗碎菜叶鸡蛋面。
“这面片得真薄。”她用筷子夹起一片,又有韧性又弹牙。这种薄如纸的面居然能夹起来,这手艺很好了。
“你就说好不好吃吧。”萧元河身上围着她套上去的围裙,乖乖巧巧坐在她对面。
“不好吃,太咸了。”卫娴老实点评。
萧元河不信,拿来一双筷子尝了一片,“我觉得刚好。”
“就是咸了。”
“刚好。”
两人完全把食不言寝不语忘了一干二净,互不相让,最后把一碗面吃得干干净净。
“王爷,王妃,萧二姑娘来了。”他们正在为谁洗碗而猜拳的时候,小丫鬟进偏厅回话。
萧元河正好出了剪刀,而卫娴出布,“你输了。”
纨绔王爷将碗往王妃面前推,“说好了谁输谁刷碗。我去替你应付萧二。”
懒人王妃转头就将碗递给小丫鬟,“让厨房的人洗。”
光明正大端起王妃的架子耍赖。
“回头收拾你。”萧元河起身,虚指了指她,然后背着双手走向前厅。
卫娴追上他,拽了拽他的衣角,“怎么能这身衣裳出去见人。”
“穿这身怎么了?难道我就不是萧元河了?”他耍无赖,就是不去换。
两人又在走廊拉拉扯扯,卫娴执拗着让他换。
“哎呀,卫六,你今天是怎么了?”往日里怎么没见她这么啰嗦?
萧元河趁机要求,“你帮我换?”
“美的你,爱换不换。”卫娴甩手,慢步走下石阶。
他笑嘻嘻地追上去,两人并肩走着,即使是普通的短打束袖衫也掩不住他惹眼的容貌。卫娴也不知道为什么,心理就是不愿意她这模样被人看见,她暗暗叹了口气,或许就是独占心在作崇。
不愿意让人看到他一心一意为她忙这忙那。
两人刚出现在前院花厅,萧诗绘就迎了上来。
“福王堂兄。”她屈膝行礼,不着痕迹打量他们。
萧诗绘听说两人最近吵吵了,闹得不可开交,还提什么和离的,她迫不及待想看热闹,顺便把使出去的银子收回来。
可是怎么看好像两人并不像吵架的样子。
她不由得又看萧元河一眼,以前非华服不穿的人现在居然一身短打,衣服料子也一般,也不知道是哪个小厮的衣裳,这是怎么回事?
“来干什么的?”萧元河坐到主位,淡淡瞥了萧诗绘一眼。
萧诗绘从小就怕他,还以为他今天不在,可以来看卫六的笑话,结果笑话没看到,却遇到了这个混世魔王。
“没……没什么,堂兄。”萧诗绘结结巴巴回答。
萧元河皱眉,他最不耐烦应付这样的女子,“有话快说,没话赶紧回去,听说祖母染病,你怎么不侍疾?”
萧诗绘:“……”
谁说染病?她怎么不知道?
“既然没事,就赶紧回去,别来打扰王妃。”
“有……有事。”萧诗绘咬牙,好不容易进来一趟,她才不会这么快走,扫了一眼卫闲,赶紧压下恐惧,在心里重复几遍说词才开口,“重阳佳节,顾国公府送了礼来,你们都不在,祖母做主回了礼,礼单在这。”
说着她亲自递上礼单。
“来要钱的?”萧元河接过礼单,看了一遍,慢悠悠递给卫娴,对萧诗绘说,“祖母常说一笔写不出两个萧字,住日里也是因此任你从我账上支取,现在呢,祖母替我回了这份礼,我也是感激的,为了祝愿祖母长寿康健,我昨夜抄了经卷,夏福,你去将经卷拿来。”
“是,主子。”夏福憋着笑,第一次见殿下不给钱给经书呢,显然是跟王妃学的。
卫娴也觉得这套路熟悉,不过,什么时候他能耐得下心抄经?她压下心里的疑问望过去,他则朝她眨了眨眼。
萧诗绘看着两人眉来眼去,合起伙来坑她,气得暗咬银牙。这两人真是天生一对,就会夫唱妇随!
“堂兄,祖母不礼佛。”萧诗绘暗磨后糟牙。
萧元河恍然大悟:“这样更好呀,如今我父王刚返回西北,还在路上就打了一仗,祖母现在更需要为父王祈福对不对?人家都说母子连心,而现在聚我们三代人之力,定能保父王平安无事,凯旋归来。”
孝字法用得越来越顺,萧诗绘被堵得哑口无言,只能憋屈着,捧着两卷经书回去。
“卫六,抄经配合着孝字一用一个准!这么绝妙的主意你是怎么想到的?你看刚才萧二都无话可说了呢,你不知道,以前她可牙尖嘴利了,我都说不过她,被她诈去不少银子。”萧元河转眼就对着自己的王妃大夸特夸。
卫娴白了他一眼:“那是你不学无术。”
“那以后你教我。”萧元河蹲到她面前,眼睛亮晶晶的,像只求表扬的大狗。
“不教,我干嘛教你,把你教会了来气我。”
“好吧,我知道了,你现在还有一丝丝没消气,”萧元河伸出两只手指比了比那丝气的粗细,“不过,我一定会让你满意的。”
卫娴冷哼。
@无限好文,尽在
*
密林山间,宅院幽静。
张绯玉被关在这里已经有好一阵子了,除了每天送饭来的萧保宁,他看不到一个人影,看着前面送饭的少年,再一次问。
“你什么时候放我走?”
翠云行宫难道没人发现他不见了吗?张绯玉忧心重重,面色却是如常,半点看不出来。
“张大公子别急,殿下说等陛下回宫前就放你走。”
“我这么久不出现,你家殿下就不怕张家发难,鱼死网破?”
“殿下说,张国公对大公子十分看重,不会死心的,你现在躲着比出现在人前好。只要陛下安全回宫,你就能回去。”
回答跟前几天一模一样,张绯玉第一次产生挫败感。他不在京城的这几年,萧元河已经成长到他看不出深浅的地步。
四年前,他还是一个无知鲁莽的小少年,只会用拳头让人屈服,不服的打到服气,哪像现在还会用计谋。
希望祖父不要轻看他,要不然迟早裁个大跟斗。
他突然身体一僵,想到一个可能性,要是那样的话,张家就危险了,他要怎么才能从这里逃出去?
萧保宁自从被派来看住张绯玉,就一直在暗中观察他,发现他跟其他张家人都不同,温文有礼,手不释卷,看着就像一个无害的书生。
但是,那天晚上他为什么会连夜急匆匆返回京城?被他抓来之后不吵不闹让人看不出他的深浅,难怪殿下对他这么忌惮,找了这么一个十分隐密的地方关住他。
“城里没发生什么事吧?”张绯玉拐弯抹角地打探消息。
萧保宁想了想,好像这个也不需要瞒他,于是挑了些大家都知道的说:“没什么事,这也多归了张大公子听话,要不然可能现在京城就乱起来了。”
“那就好。”张绯玉点了点头,“我想吃桂花糕,明日你送些来。”
“还想吃什么?”萧保宁接到的任务是好好看着张绯玉,但是不能让他瘦了伤了,以免影响公主大婚。他还有点担心张绯玉绝食反抗,见他饮食正常,倒是松了口气,不过是桂花糕。
“还有红豆糕。”张绯玉又加上一种糕点。
萧保宁提高警惕:“大公子一天吃太多糕点不好吧?”
“那就红豆糕吧。”张绯玉脾气非常好,并不多为难他。
山中小院的院墙高筑,张绯玉没有武功,小院周围有迷阵,萧保宁将他关在屋里就出去,也不怕他跑了。
他日常安静看书,一日三餐,只有糕点是指定的,不过,也就一天一种,今天想要两种倒是让萧保宁有些意外,并不急于下山,而是暗中偷偷观察,前半夜没什么事,到了后半夜,山下多了些火把。
萧保宁悄悄摸过去,幸亏这里有隐崖高人布下的迷阵,那些人没能发现小院的存在。
到底是哪里泄露行踪?
山脚下,张绯玉的随从观棋十分肯定自家公子就在这山上,张家的侍卫们提起精神,跟他找了一路,把整座山翻遍也没找到人。
萧保宁真的担心张家有阵法高手,赶紧跑回王府跟萧元河禀报。
“殿下,张大公子是怎么传递消息的?”他到现在还有点摸不着头脑。
萧元河刚准备去兵部报道,他病了十多天没去,一想到堆积如山的公文就头疼,磨磨蹭蹭换完官服。又嫌官服不够华丽威风,正在纠结。
“所以说,让你不要跟他说话。”
“可是我们的对话就是吃食啊。您也说不能让他饿着影响公主大婚。”
谨玉公主在年底大婚,没多久了。
“从明天开始,你自己给他做饭。”既然不知道他怎么传递消息,那就干脆两人都别出来了。
萧保宁大吃一惊,被关着那多闷啊。
“闷也得关着,要是他跑了,你就提头来见。”萧元河把官帽戴好,转头看见门边有个人探头探脑,立刻挺胸,试图找出点官威。
卫娴本想看看他穿官服的模样,不过,他的官职不高,连早朝都不用去,官服当然华丽不到哪去。
他经过她身边,咳了咳,清了嗓子之后,才若无其事道:“你已经贵为王妃,就不要再要求本王上进了。”
卫娴听出他的言外之意,不就是说不能当威风的三公夫人了嘛,他这辈子都当不上太傅太师太尉之一。
“王爷根据喜好选官服,挺好的。”卫娴神色淡淡地望着他,“只不过,这官阶可是人人都能使唤。”
黑色官服,不入九品,他连九品小官都不是,当然人人都能使唤。
“那你喜欢什么颜色?”萧元河凑过来,两人亲亲密密地凑一块儿。
卫娴抬了抬自己的手腕。她今天穿着一件绯色罗裙,披着赤色镶白狐毛的披肩。
“行吧,本王好好办差,回头给你挣个尚书夫人的诰命礼服穿。”
诰命夫人的礼服,色同官职。卫娴喜欢绯色,那起码也得侍郎往上,既然都到侍郎了,那为何不更进一步。
清晨霜重,庭院里的花儿上染上霜,刚裁种的海棠挂的果子红中带白,风景独美,卫娴就喜欢清晨观棠海棠果,心情能好一整天。
两人站在树下,仰头望去,萧元河伸手给她摘了个果子。
卫娴突然觉得,他还是别当尚书了,太忙了,当逍遥王爷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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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几天过去,十月初四,天气很好,夜里下了雨,庭院里的花草树木都清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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系在树上的红绢点缀出春暖花开的景像。
移植过来的海棠居然长出了嫩叶,淡黄的小叶片沐浴在晨光中分外惹人怜爱。
卫娴站在廊下望了一会儿,弯唇笑了,成亲快两个月,第一次生辰,场景跟家里一样,每年生辰,都会在庭院里扎红绢花点缀,把她住的院子打扮一新。
原来有人为了给她过生辰花了这么多心思。
“王妃,长寿面好了,您先吃点,待会儿还有宴席。”尽圆用托盘端着热气腾腾香喷喷的面条从回廊匆匆走来,进了花厅。
她满脸喜气:“夫人和公子们都会来呢,王爷昨日就亲自送帖子去了,说要给您办寿宴。”
卫娴心里高兴,嘴上嘀咕:“年纪轻轻办什么寿宴。”
“您是王妃,当然要办起来了,下了好多帖子呢。”京城勋贵都请了呢,这会儿人都要来了,大家都到前头忙碌去。
卫娴坐在餐桌后,低头望着桌上的长寿面,鸡蛋煎得很漂亮,圆形的,卧在面上,还撒着细葱花,汤味浓郁,面条盘旋在盘中,一圈一圈,像大树的年轮似的,这面看着就是花了心思。
“王妃,这碗面只有一根哦,王爷亲自做的,一大早就起来准备了呢,高汤是夜里就开始熬了,可香了。”尽圆掩唇,压低声音,“王爷一夜未睡呢。你瞧瞧,这面卷成十九圈呢。”
这样宠着王妃的王爷才是好王爷。
“他倒是会花心思在吃喝玩乐上。”卫娴先把煎蛋吃了,然后再慢悠悠吃面。
鸡蛋很香,煎得刚好,两面金黄,既不会有腥气,也不显老,蛋黄绵糯,配上面汤吃,唇齿留香。面条也很筋道弹牙,很长一根。
吃完刚好八分饱。
“他人呢?”今日不是休沐日,按理设宴也要晚上,怎么现在白天就有人来。
迟圆笑着回答:“王爷说要先去点个卯就回府,赵夫人要等赵大人一起。”
这时候,小丫鬟领着顾氏和她的两位嫂嫂进了正院。顾氏是第一次来王府,留心打量着,看到庭院里那颗一模一样的海棠,欣慰点头。
福王是会疼人的,连喜欢的树都能为阿娴寻来,她当初还不太看得上这门亲事。
“娘。”卫娴飞奔下石阶。
两位嫂嫂朝她行礼,“见过王妃。”
“嫂嫂,都是自家人,无需多礼。”卫娴引他们进东偏殿的花厅饮茶。
两位卫府少夫人想逛王府,留她们单独说体己话,卫娴让小丫鬟领她们去。
“好一阵子没见你,听说你先是在宫里陪你姐姐,后来忙王府中馈,娘想来看你,又怕打扰了你们,看着瘦了。要不,娘去给你做碗寿面?”
“娘,我吃过寿面了。”卫娴挨着她坐,脸贴在她膝盖上,“刚吃完,不饿。”
“厨房里做的,哪有娘做的好,你等着。”顾氏喜欢替儿女们做长寿面,可惜好几年不能给卫嫦做,现在憋着劲要给卫娴做。
卫娴笑起来,她娘还是宠着她的,一大早匆匆赶来,就想为她做一碗寿面。
“娘,今天的寿面是王爷做的,我已吃了,您做的就等会儿吃吧。”
“他一个王爷替你做寿面?”顾氏吃了一惊,这可是闻所未闻。
“嗯嗯,娘,你放心吧,王爷对我很好的。”卫娴看她不可置信的模样,觉得很有意思,“等你寿辰的时候让他也给你做一碗。”
谁让他岳父岳母叫得那么甜。
“这可使不得!”这不是让她折寿吗?
卫娴撒娇:“他可是你的好女婿,一碗寿面有什么使不得的。”
此时刚进兵部值院的萧元河打了个喷嚏,兵部的小吏吓了一跳,就怕这位祖宗冻着。
“王爷,下官这就去准备炭盆。”
“行了,这才十月就上炭盆,本王还没那么不堪。”萧元河理了理官服,大步走向自己的值房。
兵部在皇宫北边,占地很大,靠近御马监,有个很小的跑马场,他小时候还偷溜去那里骑马。
因为还有几天皇帝就从行宫归来,马场还得提前做好准备,他把活都安排下去,又被尚书叫去看战报,本想只点卯就溜,结果多待了一个时辰。
回去时真是策马飞奔,归心似箭。
路上还遇到赵笙笛的马车,刑部侍郎大人掀开车帘,笑着看他,视线在他官服上打转。
他勒停马儿,站在车外,“看什么看?”
马车还横在路中间挡住去路。
“见过王爷。”迟兰嫣将自家夫君推开,红着脸见礼,“大人只是在整治闹街纵马,王爷慢行。”
“夫人,你这么明明白白说出来就没意思了。”赵竹笛吩咐车夫摆好马车,重新启程,“王爷归心似箭,就怕你的好姐妹等急了。”
“那你还拦着。”迟兰嫣捶了他一下,嗔怒,“早上让你先送我过去,你偏不送,还要我等着你。”
“我哪里知道今天王爷还上值呢。”
萧元河被他说得面红耳赤,强行解释:“今日怎么不能上值了?我这是看战报耽搁了。要是贻误战机,赵大人怎么说?”
“对对对,战机最重要,如今西北什么情况?”赵笙笛狐狸眼弯起来。
“我不上你的当,等我回府再与你谈。”萧元河策马远去,只给他留下一道急匆匆的背影。
“夫人,你看,急着回去见家眷的就是那个样子。”身着绯红官袍的侍郎大人不正经的倚着车厢壁上,笑吟吟地望着自己的夫人。
迟兰嫣啐道:“这有什么可比的,你又没有过这模样。”
赵笙笛将她揽入怀中,与她温柔对视,“因为我夫人会来接我呀。”
福王要想有福王妃来接下值,还有得等呢!
福王府门外停着一长排的马车,都是带着贺礼赴宴的。福王妃的寿宴,这可是第一次,即便福王不着调些,可福王妃身后可是卫国公府,这一对夫妻也是京城中人人关注的一对。
有真心祝寿的,有看热闹的,还有打探消息的,一大早王府门前就络绎不绝,各家女眷来得极多。
女眷多的地方,总会闲话家常。
“你们听说了吗?福王为了王妃,还一掷千金四处挑选合眼缘的海棠。”
“可不是,刚从我庄子上挖走,我家夫君还舍不得,说种了好多年。”
“银子收了不少吧?福王可是有名的败家子。花银子不含糊。”
“卫家六姑娘是个貌美的,哪家公子不喜欢美人?”
“顾夫人,你家二公子怎么还没定下亲事?”
“嗐,你们说说,京城里两大才华出众的公子就是张大公子和顾二公子了,越是优秀越是没定下亲事,有这样的人在,其他公子可怎么找心仪的姑娘?”
“张大公子定下啦,这就剩下顾二公子了。”
“要不是我家女儿才十岁,我也斗胆上前探口风去。”
“顾二公子怕是要等官职上去吧?他作的文章连陛下的夸赞,对他比他爹还看重。”
“他自然是个好的。”
“……”
萧元河刚进门,就听到一阵嗡嗡声,还全是夸顾珩的,扫在他身上的视线暧昧不明,对他的官服似乎不太待见。
长发妇人就只会看官服颜色!
卫六怎么突然跟她们亲近起来了?
这次来的年轻公子并不多,因为都去翠云行宫陪皇帝狩猎了,他的朋友一个没来,倒是来了很多国子监书生,他们在他的园子里吟诗作画,把生辰宴过成赛诗会。
萧以鉴眼看他的脸黑下来,赶紧跑过来,“殿下,这些都是王妃的客人。正好今日国子监放假。”
他不敢说,这些公子们为了博王妃一笑,还准备了剑舞。这些人都是王妃兄长的同僚。
能进国子监的,个个长得是一表人才,仪表不凡,只怕剑舞真的能让王妃看花了眼。尽圆说王妃可喜欢打听公子们的趣事了,也喜欢看他们踢马球,还有吟诗作对。
冷清了一段时间的福王府又热闹起来,园子里人来人往,几位长公主也带着自家的儿女前来,只有淳安长公主是单独前来,大家久不见淳安长公主,纷纷上前见礼,相谈甚欢。
淳安长公主三十有二,但是模样一点不显老,保养得当,就是寡居穿着素色衣裳也难掩娇颜,比她女儿秣阳郡主还美几分。
她出现在高台边,引得台上正准备舞剑的公子们纷纷侧头。顾珩也在其中,不小心手中剑就被卫三公子卫铭挑飞。
“愣什么呢?”卫铭没好气的捡起好友的长剑,“今天说好替六妹妹舞剑祝寿,你可别掉链子。”
“没,没什么。”顾珩赶紧接过剑,挽了一个不算好看的剑花。
卫铭窃笑着怼了怼他,“看到心仪的女孩了?”
他这好表哥也老大不小了,还没定亲,急死舅舅舅母了。今日他好说歹说才拽得他来,就是为了让他多看看年轻漂亮的姑娘。
二表兄都快成书呆子了。
“我让六妹妹替你留意着,你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真的不用了。”顾珩连忙摆手,俊脸都红了。
“你可是过了年就二十二了,还不着急?想出家不成?”卫铭凑到他耳边,“害我都不敢跟你说浑话。”
表哥一直像个和尚似的清冷寡淡,从不跟他们讨论哪家姑娘漂亮。
卫铭拍了拍他的肩膀,“奇怪哦,有人请我娘做媒替你去相看洛家姑娘。瞧见没有,那边她来了。”
此时,萧元河正避开卫娴躲在自己的院子里审问夏福。
“你打探出来了吗?顾二为什么不成亲?”
夏福圆脸带笑:“主子,要不是我花了那么多银子,还真打探不出来,顾二公子有位心上人,他为她才不成亲。”
萧元河猛地站起来,顾二的心上人是谁还用说吗?
想到宫门外,两人言笑晏晏,相谈甚欢,越看顾珩越不顺眼。
萧元河匆匆换上最华丽的武服,跑出去找卫娴。
“主子,你上哪去?大人们都来了,您不去陪着吗?”洛太傅都来了,不去就太失礼了。
“让他们先等着,本王随后就到。”萧元河一路飞奔,他现在要找到卫娴,然后给她舞剑祝寿。
卫娴刚送顾氏去武威王府给老王妃请安回来,还没换下外出的衣裳,就被萧元河拉着手腕往外跑。
“你干什么呀?”卫娴跑得气喘吁吁,被他拉到福王府最高的藏书阁前。
“为你祝寿。”
说完,萧元河飞身跃上楼阁高顶,矫若游龙,长剑铮鸣,衣袂翻飞,犹如仙人临凡。
卫娴以前也看过舞剑,但是没有哪一次如此时般让她震憾。
第64章
晴空万里, 天空干净得如同一张上好的蓝色绸缎,将藏书楼顶舞剑之人映得分外清晰。
卫娴的眼睛眨都不眨,定定地仰头望向那道身影。看他干脆利落的出剑, 看他矫健跃起,容入高空突然消息不见, 没等她找到, 突然腰间一紧,她被带上了高楼,随着他一起舞剑。
她惊呼一声,耳边传来低笑和风声。
“卫六,我早就想这样带你到高处,喜欢我的剑舞吗?以后每年都为你舞剑。”
“快放我下去。”卫娴低头望地面,有些害怕。
“有我在呢, 你不会掉下去的。”萧元河将长剑塞入她手中,握着她的手背教她挥剑,带着她纵身跳跃。
无论她多手足无措,总能将她的动作调整过来, 跟上他的动作,她也就渐入佳境。
她没习过武,也不会跳舞, 但是萧元河握住她的手腕轻轻一拉,她就飘在半空, 像是会飞一样。
知道他武功高强,但是第一次深刻体会到他的深不可测,在高处带着她轻轻松松, 身姿潇洒,没有任何问题。
说不震憾是骗人的。
突然想到他全身的伤痕, 原来他曾经那样努力学武,怪不得不会吟诗作对,因为他根本没时间学。
藏书楼虽然僻静,但这边的动静还是传到了摘月台那边,那些正在舞剑的公子们突然发现了他们,那些园中赏花的夫人贵女们也看到了他们,纷纷往藏书楼聚过来。
然而,萧元河并不想让别人看到自己舞剑,他只想让卫娴看。发现人群聚集过来就停下了动作,伸手揽着卫娴的腰,站在塔楼尖顶上。
“本王今日为王妃舞剑贺生辰,诸位要看剑舞只须到摘月台,那边诸位公子的剑舞也十分精彩。”
他都这么说了,所有人都很有眼力,纷纷大声恭祝福王妃生辰,吉祥话此起彼伏。
原本想看笑话的贵女们怄得要死,亲眼看到福王夫妻恩爱,看到卫娴被福王宠爱着,甚至为她单独舞剑祝寿。
她们心里不是滋味,心有不甘,说不定只是一时新鲜呢,新鲜劲过了,该纳侧妃还是会纳,该宠小妾还是会宠小妾,就等着吧。
夫人们心情复杂,转头去看自家儿子,担心他们看到卫娴又沉迷于她的美貌,开始后悔让儿子赴宴。
只等萧元河话音一落,就迫不及待将自家儿子往摘月台那边带。
顾夫人拉住顾珩,替他理了理衣衫,“洛家大姑娘在那边,你觉得如何?”
她为这个小儿子愁得头发都白了,好容易有个机会见到洛家姑娘。
“娘,你别瞎操心。”顾珩一扭身,挣脱了她,跑得比兔子还快。
卫铭跟卫娴挥了挥手:“妹妹。”
他仰着头望着楼顶的人。居然把阿娴带到那么高的地方去,太鲁莽了。
见他满眼指责,卫娴捅了捅萧元河,“还不带我下去。”
“三哥,多谢你。”萧元河哈哈大笑着搂卫娴的腰落到地上。
要是没有卫铭带那些公子准备舞剑祝寿,他还不知道怎么比顾珩强呢,刚才卫娴满眼都是他的模样,十个顾珩也抢不走她了。
“谢我什么?”卫铭向来不太满意萧元河,总觉得他会欺负自家妹妹,“阿娴怕高,你别动不动带她到高处去。”
小舅子开始训妹夫,十分严肃,不过卫铭长着一张娃娃脸,再严肃也严肃不到哪里去。
卫娴和卫铭都是圆脸,是兄弟姐妹中长得最像卫国公的。
萧元河对这个比自己大三岁的小舅子没太多印像,只知道他是景和十六年的进士,现任国子监博士,传授算学。
或许是为人师表,卫铭忍不住数落起萧元河来。
萧元河虽是勋贵子弟,但是向来是学武不习文,见到夫子就头疼的,突然发现国子监居然有这样的夫子,顿时对国子监改观不少。
卫娴见他被哥哥数落,抿着唇看热闹,心里乐开花,想着,果然就是需要有人教训他,瞧他那被夫子训得哑口无言的小模样,真是让人开心。
以后要是他闯祸,就跟哥哥告状,让两个哥哥轮流数落他!
卫铭是国子监博士,天地亲君师,大周向来尊师重教,即便萧元河贵为王爷,在国子监博士面前,也得收起嚣张跋扈的性子,这也是他不愿意去国子监的原因,四书五经也学得马马虎虎。@无限好文,尽在
现在突然冒出一个来,还是卫娴的哥哥,他就算是不想听,也得老老实实受训,看着卫娴幸灾乐祸的脸,就知道以后少不得还要跟这位小舅子打交道。
“三哥,我知道错啦。”萧元河爽快认错。
卫铭倒不是得理不饶人的性格,见他认错,点了点头,“今日是阿娴生辰,本不想指摘王爷,但是她嫁给你,住到这空荡荡的福王府来,还要为你管家,生儿育女,你若做不到敬重她,至少也要尊重她的想法,体贴她体弱,别胡乱带她到险地。”
萧元河别的词没听,就听生儿育女几字,开始想像儿孙绕膝,他们白发苍苍的模样,唇角弯起来,“三哥教训的是。”
“去吧,看看我们的剑舞,你也一起来。我们每年都为阿娴舞剑祝寿的,驱灾避邪。”
“是。”
萧元河言听计从,卫铭很满意,走到卫娴面前,掏出礼盒,“爹爹离京前让我送给你的,今年他不能回来替你过生辰。”
往年都会从猎场溜回来送贺礼,这次却回不来,卫娴开始担心起来,“爹爹真的没事吗?”
“大哥有阵子没见到他,听说陛下派他办差。”
兄妹俩边走边聊,萧元河走在他们身后。
福王府今日宴客,留在京城里的世家子弟都来了,当然就有些夫人会趁机相看女婿,众人以为淳安长公主也是替女儿秣阳郡主相看,都将自家儿子领到公主跟前露个脸。
顾珩也被顾夫人拽过去,隔着屏风喝了一壶茶,没能去摘月台配合大家舞剑。
顾夫人有些纳闷,淳安长公主与他们闲聊这么久,也没有放他们离开的意思,她还想带儿子去与别家夫人见面呢。
“听说贵府公子与卫二爷学过琴?”
卫娴的亲叔叔是音律大家,时任太常寺卿,座下弟子无数,勋贵子弟在卫府家学开蒙的都会学琴。
“公主说的是,学了几年,不成气候。”顾夫人谦虚道。
淳安长公主手指轻动,贴身婢女连忙捧琴而出。
“我这有一张名琴,想请顾公子弹凑一曲。”
“这个……”顾夫人有些摸不清这位公主的心思。
“娘。”顾珩心中轻叹,长公主就喜欢为难他,“我也许久未抚琴,等会还要给六妹妹献艺,现在就先给殿下献丑了,望殿下不要怪罪。”
顾夫人压下心中怪异的感觉,看着儿子坐到琴后,被迫听儿子抚琴。
这处阁子临湖而建,十分清静,她本来只想来露个脸,可是如今怎么跟她想的不一样,长公主这是看上她家珩儿了?想替秣阳郡主招婿?
想想也是有可能的,她儿子出身国公府,人品长相京中有名,又是国子监博士,教授音律,长公主让他抚琴,也是常理之中。
顾夫人稍稍安心,只想等一曲终了,起身告辞,谁知一直没让停。
娇媚的淳安长公主慵懒地歪在凭几上,婢女为她轻轻捶腿,从她的视线望去,正好看到俊雅的公子为她抚琴。
*
摘月台上,公子们久等顾珩不见他人影。卫铭望了望天色,眼看着日头西斜,时辰已迟,决定不等了。
萧元河紧挨着卫娴坐在高台上,跟她咬耳朵,“顾公子肯定是相中了哪家姑娘,说不定这会儿正在陪姑娘花前月下,谈笑风生。”
一边说一边观察她的神色,他这样抹黑顾珩,一点都不会内疚。
“我跟你讲,你那表哥有心上人的,为她多年不娶呢。肯定不是你。”
就算是也不会让他说出口。
卫娴白了他一眼:“你又知道?”
“我就是知道。”萧元河将她盘中的点心捏起一块往自己嘴里塞,含糊其词。
看着自己吃了一半的点心被他吃了,卫娴脸颊微烫,倾身将他的点心推到他的面前。明明自己盘里那么多,还老抢她的吃。
两人在高台主位亲亲密密,公子们对萧元河就是一阵羡慕嫉妒,只恨家中老娘挑儿媳只会挑那些无趣的女子。
赵笙笛就坐在旁边看台,亲手喂迟兰嫣吃点心,羞得她又气又恼。
大庭广众,众目睽睽,也不收敛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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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年轻夫妻也在看台上,观看公子们舞剑。另一边看台围着坐屏,世家贵女们坐在屏风后偷看自己心仪的公子。@无限好文,尽在
正热闹的时候,边上突然传来一声耳光,引得众人惊诧望去。
今日是福王妃生辰宴,萧府当然也有人来,动静就是萧二爷传出的。只不过,萧二爷并不在摘月台上,他陪着宠妾在摘月台下的花林里赏花,巧遇了他妻子柳氏,不知为何突然甩了正妻柳氏一个耳光。
柳氏满眼含泪,脸色苍白,无地自容。
大家都有些尴尬,萧二爷宠妾灭妻本只是听闻,这会儿居然真的亲眼看见,也算是开眼。
卫娴淡淡瞥了萧元河一眼。
萧家真是什么人都有啊。
萧元河皱眉,卫六看他的那眼是什么意思?好难猜啊!
第65章
说起萧家, 大家心情复杂,这个家族既有武威王这样的战神,也有萧二爷这种宠妾灭妻的败类, 还有十岁封王的纨绔萧元河。
皇家对萧家一向观容,即便在八月里周家一案中萧二爷上窜下跳, 也没对他有任何惩罚。京城里谁都不敢惹萧家人, 遇上了都要避其锋芒。
这下亲眼看见他甩正妻耳光,纷纷摇头。
那好歹也是勋贵之后,怎么能说打就打,半点脸面都不给,大家不由得转头去看福王妃。
京城里联姻盘根错节,这柳氏是福王妃姑姑夫家的大姑子,说起来还是亲戚, 今日又是她生辰,这下在生辰宴上甩亲戚耳光,也不知道她会如何处置。
卫娴略有些头痛,她当然明白那些扫过来的视线, 瞪了萧元河一眼,起身,几步走到台边, 对着远处木槿树下的人道:“叔叔婶婶就上台观剑舞吧,今日我生辰, 招呼不周,不过寿星为大,你们且上台来, 高台上站得高望得远,心胸开阔, 有什么话也说得通了。”
她的声音脆甜,阴阳怪气也不讨人厌,众人频频点头。
萧二爷想到当初她直接五百私兵围上来果断狠绝的劲儿,头皮一麻,他居然忘了这是她的生辰宴。
他冷哼一耳,背着双手上了高台。柳氏跟随其后,那位宠妾想上台,被福王府的小厮拦住了,恨恨瞪了卫娴一眼。
卫娴转头望了望萧元河,微抬下巴,意思是让他开口。
萧元河看着她将麻烦的烫手山芋扔给自己,端起纨绔跋扈的王爷模样,手指轻弹,淡淡道:“撵出府去。”
“你!”萧二爷气炸站起。
萧元河冷冷瞥了他一眼:“二叔要管好自己的后院,别让后院起火,父王回来也保不住你。”
威胁意味十足。
宠妾被两个丫鬟拽住胳膊带走,刚想大声嚷嚷就被捂住嘴巴,发不出声音。
卫娴看到子槿了,这丫鬟之前是在宫里当宫女,这下也有点纳闷,怎么也回到福王府了?
她到底是宫女还是福王府的丫鬟?萧元河还有多少事瞒着她?
宾客在场,也不好问,只好压下这个疑问,高台上有人献艺抚琴,又有人吹笛相和,还有人翩然起舞,赴宴的才子佳人极多,每一位都比她有才华。
萧元河凑到她耳边:“王妃,你是最好的,不需要才艺。”
马屁拍得很响,笑容也憨憨的。
卫娴端正坐姿,没理他。
两人神态都被卫铭看进眼里,也不清楚两人是什么情况,干脆不插手,与自己的夫人走一边赏花去了。
福王府很大,格局跟卫府差不多,两人沿着湖边回廊走,结果看到顾珩与顾夫人,赶紧迎上去。
“上哪去了,剑都舞完了。”卫铭给顾夫人行了礼,捶了顾珩一拳,“你自己去跟六妹妹解释吧。”
说好的领头舞剑,结果人影都没见着。
顾夫人笑道:“你们呀,年年舞剑,就一个花样,也不像福王,武功高强,剑舞得好看,还飞那么高。”
不懂功夫的人看萧元河在藏书楼上舞剑,基本上都对他有所改观,没想到他功夫如此出神入化。
不止是顾夫人夸,其他几位夫人也是称赞有佳,对卫娴又敬重几分,原本也就看在武威王和圣安长公主的面上对她算不上热络,今天之后,下帖邀请饮宴的人也会多起来。
寿宴菜式很丰盛,还有福王亲自做的寿桃点心,精致得很,让人啧啧称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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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不叹这门亲结得好,原本两人都名声不好,如今可是越来越好了。福王妃虽不懂中馈持家,也不会刺绣女工,不过看福王府也简单,最近她理家做得井井有条,就连武威王府的老王妃都没话说。那可是一等一的鸡蛋里挑骨头的主。
卫娴不知道自己在众人眼里的形像发生了变化,这会儿高台上献艺的人也少了,开宴的时辰也快到了,那些朝中下值晚的官员也来了,热热闹闹的,寿宴直至亥时方散。
卫娴谨记不能喝酒,果然是一口没喝,散宴的时候人还清醒,就是累得厉害,早知道来的人这么多,她就不办宴了,简单过。
“王妃,王爷被老王妃请去了。”尽圆看她在房中清礼单,轻手轻脚走进去。
她放下笔,抬头望了望窗外,“为的什么事?”
“还不是下午的事,秋姨娘被赶出府后寻死觅活,非说萧家人要逼死她。”尽圆十分不服气。什么玩意儿,在王妃的寿宴上闹事,被赶出去还寻死,谁给她这么大脸。
“萧二爷的妾室外室一堆,为什么她特别突出?”都嚣张跋扈起来了,不知道的还以为她才是福王府的女主人呢。
尽方凑过来,小声八卦:“我听说她是老王爷给萧二爷安排的良妾。”
这就牵扯到一些陈年旧事,卫娴并不想听这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只问:“叫王爷去有何用?”
“大概是因为他也是一府之主?”尽方猜测,人是从福王府回去之后闹腾起来的,以老王妃的个性,不会不拿这个事拿捏王爷。
卫娴略等心他去了吃亏,萧元河吵架不厉害,只有打架厉害,他三言两语就会被人激怒。
“备车,我要去看看。”
她起身换出门的衣裳,尽圆尽方两人提着灯笼走在前面,还没出府,就看到一人骑马而归,回到府门前一甩缰绳,骂骂咧咧。
萧元河前一刻还在气恼,一抬头瞄见门后的卫娴,顿时高兴起来。
“卫六,你是来等我的吗?”
最好说是,萧元河全身紧绷,他可不想看她出去见别人,见迟兰嫣也不行,回娘家也不行,去公主府也不行。
总之,今日是她生辰,他要陪她过完。
卫娴没回答,直接转身走人了。他追上去,喋喋不休:“二叔和二婶吵架了,吵得不可开交,二婶想和离归家,老王妃觉得没面子,死活不让。倒不是她来请我去,是族老来请,本王好歹也是个王爷呢,去听他们吵架,吵了一晚上。”
走进正院,他还在说事情的经过。
一出宠妾闹出来的事故。不过卫娴不知道他们为什么闹起来。
萧元河摇头:“我听了一晚上也没听明白,头疼。”
他凑过来,贴了贴卫娴的脸,“卫六,我觉得我以后就只守着你好了。”
今日他看到一屋子萧二爷的妾室,一人说一句话,他头皮都麻了。
卫娴被他灼热气息扫中,闻到酒味,“喝酒了?”
看到他眼尾微红,一脸懵地站在那里,想必喝了不少,赶紧吩咐尽圆去煮醒酒汤。
萧元河被她按坐在罗汉床上,头晕眼花,“卫六,我要陪你过生辰。”
“行了,醉了还陪什么,赶紧喝了醒酒汤回屋睡觉去。”
“我不。”萧元河像是长在罗汉床上一样,拉不动。
卫娴只好亲自喂他喝醒酒汤,之后召萧以鉴来问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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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灌王爷喝酒?”
萧以鉴低头看自己的鼻尖,不敢面对王妃:“是族长,还有靖候。”
萧氏的族长是老王爷的堂兄,辈份最高,他都出动了,看来柳氏真是铁了心要和离啊。
“他们怎么闹到要和离的地步?”卫娴十分纳闷。
京城里和离的人还是有的,不过像他们这种都有孙子了还和离倒是少见。
萧以鉴想了想,挑了些能说的说了:“二爷拿二夫人的嫁妆给秋姨娘买庄子。”
原来是因为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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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与萧二姑娘的婚事有关,今日很多公子前来,二夫人带着二姑娘相看一二,相中了一位公子,但是,那公子家里与二爷有些不对付,两人因此吵起来吧。”
“可是如果现在和离,二姑娘不是要留在萧家吗?”和离不会给带走子女的。
萧以鉴摇头表示不知。
萧二爷与二夫人闹和离这事传遍京城,甚至还传到了翠云行宫。皇帝正整装待发,接到消息,一时无语,只好召圣安长公主到帐中相商。
“皇兄,此事只能由他们去闹,我不想插手其中。”圣安长公主十分嫌弃。
景和帝捏着信报笑了笑,“也是担心萧珑,他刚返西北家里就出这事,我怀疑是不是西狄王有什么阴谋诡计,正要问你怎么给他传消息。”
圣安长公主沉思片刻,道:“如实说就是了,至于如何做,让他自己决定。”
“也行。”景和帝点了点头,又笑道,“元河在京城里办事不错,和王妃也相处得好,就是回去之后,要怎么解释明诗突然留在豫州不归?你可有什么法子?”
“澈儿的皇子妃有孕,他估计会高兴回来,卫国公一向是女儿奴。皇兄把这消息压下来,就不怕他回来找你算账,甩手不干,到时候你自己算账去吧。”
像是想到什么,圣安长公主笑起来。
景和帝也想起年少时,就数卫明诗算账最快,每次他被先帝考查功课,凡是遇算学问题,都得找他。
“是时候把卫铭调进朝中了,留在国子监真是大才小用。”
兄妹两人闲聊到启程归京。
这次行宫狩猎十分顺利,什么事都没发生,回京途中沿途看到麦地还在收麦子。
圣安长公主看到自家庄田里上有两道熟悉的身影。
为防止被萧家的事情纠缠,萧元河带着卫娴躲到庄上来,登高赏枫,抓着秋天的尾巴教卫娴射箭。两人英姿飒爽,骑着两匹快马跑在已经收割过的麦田上追野鸡。
卫娴手指轻动放弦,长箭如闪电般飞出,一只野鸡被她射中头部,急促短鸣,摔倒在大路上。
正摔在返回京城的皇帝仪仗前。
第66章
十月里, 天转凉,也十分干燥,大路上尘烟飞起, 队伍浩浩荡荡行走在官道上。
卫娴一看,暗道糟糕, 没想到皇帝狩猎的队伍碰巧这时候出现在这里, 被那只摔在地上的猎物阻住去路。
她赶紧策马奔过去,翻身下马跪在一边,萧元河也是如此,到底是不能朝帝王仪驾射箭,往小了说是大不敬,往大了说是谋反要诛九族。
两人灰头土脸跪着,大军也十分安静, 都在等车中的皇帝定夺,心里想着,即便皇帝再怎么宠福王,这当面射箭也是不太妥当。
前头的先锋队伍手按在剑柄已做好了准备, 只等皇帝一声令下,立刻把射箭的两人抓起来。
队伍拉得太长,队尾的家眷们许久才得知前面的情况, 圣安长公主听了消息,一拍扶手:“胡闹!”
这两人不好好待在城里, 到这干什么来了?
她立刻下车前行,婢女映荷赶紧替她撑伞遮住阳光和漫天飞舞的尘土。
卫娴大气都不敢透,双手撑在地上, 萧元河安慰似地拍了拍她的手背,小声道:“等会你不要说话, 我来应付。”
景和帝迈步走下车撵,走到那只被射中的野鸡面前,弯腰看了一会儿,微笑道:“好箭法!”
说完把还在颤动的箭拎了起来,走到两人面前,“起来吧。”
“求陛下恕罪,箭是我射的。”萧元河没敢起来。
卫娴见他不起,也不敢起。
“行了,别跟朕在这演,你到这做什么来了?”景和帝单手把萧元河拽起来,转头望了卫娴一眼,面色缓和,“你也起来。”
他又不是那种喜怒无常的暴君,知道人心好坏。
三人站在路边,景和帝手上还拎着那只被射中的野鸡,“朕不是让你老实待在京城里?”
瞎溜达什么,万一被张家人抓去来用来威胁他们怎么办?更不用说这小子现在还藏着张家大公子。
萧元河挠了挠头,这才放松下来,“我们当然是来迎接舅舅回城的。”
开始满嘴胡诌,半点不怕犯欺君之罪,卫娴都替他捏一把汗。
“你小子就是满嘴没真话,行了,罚你俸碌半年,治个大不敬的罪过,别带着王妃到处疯跑,也不看看这风沙多大。”
帝王威严不容蔑视,当然得众目睽睽之下罚,以勉又让这小子恃宠而骄。
数落完萧元河,景和帝又对卫娴笑道:“朕派你爹到豫州办差,你可多多给他传递京中消息。”
“是。”卫娴恭恭敬敬应道。
这时候,圣安长公主还没走到前面,就看到队伍又缓缓起程,也不知道前面是什么情况,派人去打听才知道,皇帝让大队伍先行,他自己带着上百金吾卫前去福王的庄子视察新麦。
大家都知道皇帝对于军粮十分看中,每年都会下指让专人试种新麦,今年的新品种麦田设了几处,几位勋贵的庄子都有种,既然巧遇了福王,皇帝临时决定去看看也正常。
队伍前行,长公主没跟着离开,而是转头也去了庄子。
进了庄子,气氛就轻松多了,萧元河领着景和帝去看麦田,卫娴张罗着午膳。
“舅舅,你看,今年虽说风雨不怎么样,这麦子长势还不错,我岳父前阵来信说豫州情形比我庄上的还好。”他凑过去,殷勤地替景和帝拂开伸到路上的麦枝,引他走过田垄,“其实,刚才我也不是故意骗舅舅的,在城里有些烦心事,出来两天躲清静。”
景和帝淡淡地瞥了他一眼,“我还不知道你,讨赏是吧,行了,回头我给你两个新庄子。”
刚罚他俸禄半年,还不得找机会补上。
萧元河眉开眼笑:“谢陛下恩典!”
过一会儿,他又道:“陛下,我替您办差在京城忙了一个月,现在也没什么大事了,想带着王妃游历天下,看看大好山河。”
“想做什么去?”景和帝皱眉,难得看见他正经老实,现在又老想着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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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妃长这么大也就只到过豫州祖地,我去过那么多地方,想她也亲眼看看。”萧元河老实回答。
景和帝拍了拍他的肩膀:“长大了啊,懂得讨好媳妇儿。”
还收到消息称他为了博王妃一笑楼顶舞剑,这小子以前还说什么女人都是麻烦,要一辈子不娶妻。
看看,现在都敢为了王妃什么罪都揽下了。
幸亏王妃是明诗的女儿。
景和帝一阵后怕。
“舅舅,你就说答不答应。”萧元河那股殷勤劲儿已经不见了。
“行啊,只要你娘答应,朕就不阻止你去。”
萧元河又开心起来,凑过去,打量他的神色,然后丢下一个重磅消息:“舅舅,你知不知道六哥跟我父王去西北的事?”
“什么?”景和帝愣住了。难怪卫明诗不敢回来见他,说什么要在那里准备军粮。
萧元河赶紧安抚道:“其实六哥去军中历练也是好的,有了军功和军中威望不是更好吗?”
边走着边将宫里发生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皇帝,包过寻找解药,半点没敢隐瞒。
两人沿着麦田走了一路,金吾卫远远跟着,再远一些的有马场和割麦子的私兵。
福王的私兵有五百,昨天都随他到庄上收麦,正热火朝天收割最后的麦田,一袋一袋的麦子运到库房,附近有京城最大的粮仓,不过如今粮仓是空的,只等附近郡县将粮运来,赶在下雪前收集。
“你要是出游,谁替我收粮?”景和帝不满瞪他。
他笑嘻嘻道:“等收完粮呀,冬雪下来之后,我们乘船南下,舅舅得出几艘船,卫娴的生辰礼你还没表示呢。”
“原来是在这等着呢,出游是假,替你王妃讨礼物才是真的吧。”
“都一样。”萧元河对他一直是老实不客气的,想要什么就会开口。
景和帝点头:“行,你自己去挑,喜欢哪艘挑哪艘。”
萧元河只等他这句话。他早就想着带卫娴出去玩,看她喜欢乘船出游,就想到一个计划了。
另一边,卫娴正在准备午膳,听人来报长公主到了,连忙出去迎接。
“娘,你们回来了。”她有一个月没见长公主,怪想念的。
“知道你们在这里就过来看看。”长公主上下打量她,“怎么瘦这么多?下巴都尖了。”
心里暗骂萧元河不会照顾人。
长公主带来不少猎物,一并送到厨房去了,两人边走边聊。
“没事的,娘,就是前阵子染了风寒,很快就好了。”卫娴笑着安抚突然急躁的长公主。
庄上的厨房大,两个厨子忙个不停,长公主让自己的侍女们都去帮忙,拉着卫娴进房说话。
“听说你姐姐有喜,你在宫里陪侍倒是辛苦了。”两人在屋里的罗汉床落座,长公主看了看地上摆着箱笼,“你们要住几天?”
“也没几天,现在娘回来了,当然就随您一道回去了。”
“我也有阵子没来庄上,倒也不急着走,在庄上过一夜,明日再回城。”
卫娴听说她要住下,心里担心她和萧元河分房睡的事情被她知道,心里纠结不安,现在也没能跟他商量对策。
实在是没想到长公主突然会来住一个晚上。
她安顿好了长公主,赶紧沿着麦田赶过去,想拉住他商量一下怎么在长公主的眼皮子底下演戏。
看到她在田边策马,站在廊下的长公主微恼:“臭小子,尽带着阿娴胡闹。”
好好的贵女又是骑马又是射箭,还拉到楼顶舞剑。
圣安长公主十分不赞同萧元河的做法,担心出什么意外不好跟卫家交代。
“殿下,福王殿下宝贝王妃呢,定然不会让她涉险。”映荷劝道。
谁不知道现在王妃是福王殿下的命根子。
长公主叹道:“他要是真心喜欢倒还好了,就怕他只是给自己找个玩伴。”
这小子到现在还没跟人圆房呢。
这是对待妻子的做法?
卫娴马术说不上多精湛,在田野飞奔,时不时就有些惊险,看着她的人不由得替她捏了一把汗,萧元河远远看到她,赶紧撇下皇帝,朝他跑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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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来了?”说着话就飞身上马,坐在她身后,搂着她策马飞奔。
靠得近,闻到她身上的桂花香味,恬静宁和,就这么迎着风跑马,心情也舒畅。
“娘来了,她要住一晚,明日才回城。”
“哦,知道了。”萧元河下巴搁她肩膀,“你准备要我怎么演?”
恩爱夫妻的话,就跟她一个房间,别的就演一演吵架斗嘴。
当然,他是希望他们就是恩爱夫妻,不用演。
“赶紧把你的东西搬到我房里去。”卫娴扭身把他挤开。
深秋,两人都穿着厚骑装,但是隔着厚衣裳都能感觉到他热乎乎的体温。
风把两人的头发纠缠在一起,在她脸颊扫来扫去,马儿飞奔,穿越一片金黄麦田。
萧元河凑在她耳边:“卫六,你喜欢骑马出游还是乘船?”
“当然是船。”卫娴毫不犹豫,实际上,他上马之后,控马的事就交给他了,她安心地窝在他怀里。
萧元河又将她抱满怀,放着马儿慢悠悠走着。
“那我们乘船南下,我带你去南方玩玩。”@无限好文,尽在
冬日的南方暖和!
第67章
卫娴愣了一下:“不去, 姐姐的孩子生下来前,我不想离开京城。”
“那以后呢?”孩子至少也得大半年呢!
萧元河闷闷不乐,也不管白马走到哪里去了。卫娴赶紧握住缰绳把马儿调转方向。别说以后, 就是下个月的事情她都没想好要做什么,想到自己的疯狂计划, 试探着问:“你说, 要是六殿下立了功,他会不会提前封王出宫建府?”
听她突然这么问,萧元河心思一转就知道她打的什么主意,想了想,道:“应该不会吧,当时太子哥哥就是因为过早成了皇储,这才早夭, 陛下不会让六哥成为别人的靶子。”
虽然在他看来,未来继承帝位的肯定是六哥,但是现在,就算是没有立太子, 针对他的阴谋也不少,封王无异于刺激到那些心思蠢动的争权之人。
听他这么分析,卫娴感觉她的计划大概也是不会成功了, 不由得有些沮丧。
“你放心,姐姐在宫里很好, 你姐姐就是我姐姐,肯定不会让她出事的。”
“你又不住宫里。”卫娴反驳。
萧元河凑在她耳边低笑:“可是我在宫里有人啊。”
每天都收到六皇子妃的日常还不放心?卫六这是被吓得多厉害!
白马驮着两人在田野慢步,突然, 卫娴坐直身体,头顶撞到萧元河的下巴上, 他嗷了一声往后仰。
“痛!”
“我忘了带玉佩和香囊!”
两人同时出声,卫娴略显着急,上次她爹送的那对玉佩,还有萧元河绣的两个香囊,有了这几样,足以应付长公主了。
突然听到她这么说,萧元河也知道她要装恩爱夫妻,这下连下巴的疼痛都缓解了,眼睛亮晶晶的,“我带了。”
“我没带呀。”
这次他们出门,她不带丫鬟,他也不带小厮,都是自己收拾箱拢来的,就说好像忘了什么。
本来也就想着住两天,熬到陛下回宫,长公主回府,萧二爷的事情就可以丢给长辈去解决。
他们毕竟辈份在那里,除了被烦着,还能干什么,而且一个不好,被老王妃坑了才是大问题。
“我帮你带了。”萧元河得意起来。
临行前他就接到消息,想着或许用得上,这才让尽圆替他偷偷带出来。
想到他以前就会偷偷往她的首饰匣里放东西,这会又拿东西,卫娴不高兴道:“你怎么乱碰我的妆匣?”
“没有,是托了尽圆帮忙的。”萧元河赶紧撇清。
卫娴想转头问他为什么会想起带这些东西,结果一转头,唇擦着他的脸颊,两人都瞬间红着脸扭头。
萧元河摸了摸自己的脸,这还是他们都清醒的情况下第一次这么亲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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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娴。”他低低叫了一声。
平时他从不这么叫她,卫娴红着脸,正不知所措,长公主的婢女找了过来,立在道旁行礼道:“王爷,王妃,午膳好了。”
陛下在庄子呢,总不好让他等着两人,长公主打发她赶紧找他们回去。
旖旎气氛被打破,两人只好骑着马回去,把马拴好,萧元河先偷溜去把箱笼往主屋搬,又把玉佩香囊找也来,偷偷拉住卫娴,躲在树后帮她系上,这才走进偏厅。
偏厅里,八仙桌上摆满了佳肴,景和帝坐主位,长公主在下首坐着,还空着两个位置就等他们来。
“你们跑哪去了,让陛下久等。”长公主的视线在两人身上扫了一圈,看见成双成对的玉佩和香囊愣了一下。
怎么她不在京城的这一个月,两人就如胶似漆了?
圣安长公主十分了解自己的儿子,她当然是不信的,不过景和帝倒是挺高兴,心里觉得他们是天作之合,他抬了抬手,按下准备要行礼的两人。@无限好文,尽在
“都是自家人,无需拘礼。”
卫娴低着头,还不太习惯跟皇帝如此亲近,私下里的皇帝平易近人,没什么架子,看起来是一个和蔼的长辈,但是,他的手腕还是有的,要不然也不能把世家压制着只能暗里争权。
因为皇帝在,这顿饭她吃得不多,五分饱,只敢夹自己面前的菜,长公主帮她夹了不少菜,萧元河总是把她的小碟子装满。
第一次跟皇帝同桌吃饭,她表现得拘谨有礼。
皇帝笑眯眯地暗中观察她,觉得卫国公的几个女儿各不相同,大女儿端庄娴淑,小女儿名声不佳,庶女倒是能干,帮着夫君持家有道。
卫娴察觉到他的视线,更是紧张,不过,她越是紧张,面上就越镇定,反而比刚进来的时候放松了些。
饭后喝茶闲聊的时候对答也流利,有问必答,倒也没给她爹丢脸,等皇帝仪驾走出庄子,她狠狠松了口气。
萧元河刚想拉着她溜走就被长公主逮住,拉到一边训话。
“听说你为了炫耀自己功夫高,带着阿娴爬屋顶了?”语气严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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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公主觉得这孩子再不教训又无法无天了。
“没有呀,娘。”萧元河心里暗恨到底是谁告的黑状。
让他查出来非要好好教训不可。
“还不老实,跪下!”长公主这是气狠了。但凡出点什么差错怎么跟卫国公交代,“你知不知道卫国公多宝贝阿娴。”
萧元河在她面前虽然经常撒小谎,但是一看她脸色不对,扑通跪了下去,先认错就是了,“娘,我错了。”
只要先认错,他娘就不会打他了。
“跪好!”长公主余怒未消,“映荷,把我的鞭子拿来。”
映荷吓了一跳,这是要用鞭子抽呀。长公主好久没这么生气了,这是怎么回事?
她一边跑去取马鞭,一边找救星,匆匆找到卫娴,“王妃,长公主要罚福王殿下,您快去求求情吧。”
那边屋里,在等鞭子的时候,长公主没好气地盯着儿子:“你现在是把阿娴当玩伴还是当王妃,若是当玩伴,趁早收了心思。”
“娘,当然是当王妃了。”萧元河膝行到她面前,一把抱住她大腿,“她就是我的王妃啊。”
“你所做所为哪一样是把她当王妃的?”长公主怒道。谁会教妻子骑马射箭漫山跑,还带上高楼舞剑,看把他能的!
“娘,当王妃是如何?像十一那样小心翼翼还是像父王那样将你独自留在京城?”
他不知道,他只觉得跟卫娴骑马射箭十分快活,为什么女子就要绣花持家理财,明明娘以前不是这样的。
“那你问过她吗?她也喜欢这样?”长公主恨铁不成钢,气闷到胸口疼。
萧元河想了想,他明明问过了啊,只除了带她上高楼舞剑没问之后,什么时候他没问过她的意思了?
至于她喜不喜欢,他不太确定,应该是喜欢的吧,她都看呆了。
卫娴拎着袍摆飞奔在回廊上,就怕去晚了萧元河被打得皮开肉绽。
若是以前,她绝对没体力跑这么快,等跑到正厅门外才发现自己是不是过于担心他了?
他们是母子,长公主不至于把他打得伤重。
她停在门外,坚起耳朵听,隐约听到萧元河叫救命,她赶紧推门进去,发现长公主手里拿着鞭子,他后背有几道鞭印。
“娘,这是干什么,有错也不能打呀。”她家就从来不打孩子,只会罚跪。
她一进来,长公主就不自在起来,担心吓到她,到底是谁放她进来的?这些人都被狡猾的小子串通了,连她的话都不听了。
卫娴三两步上前,抓住鞭子,“娘罚跪就是了,鞭子打人疼。”
萧元河看她气喘吁吁,也不知道她从哪里跑来,满头大汗的,就为了怕鞭子打疼他。原来他在她心里也是有地位的!
顿时刚才还火辣辣的后面这时候一点都不疼了,他也不假嚎了,牵住她的手腕,“我不疼。”
她这么懒一个人为他从大老远跑过来,这几鞭也打得值了。
长公主看两人含情脉脉,也摸不着头脑,扔开鞭子不打了,恼道:“都滚出去罚跪。”
两人只好乖乖退出去,端端正正跪在门外。
“你又没错,不用陪我罚跪。”
“你又做错什么要被罚跪?”
卫娴这会儿腿打颤,腿肚酸疼。福王的庄子太大,从大门到正厅离得老远。刚才她带着人将庄上的农货装车,随着皇帝仪驾送进宫,突然听说他被罚,还来不及问是什么原因。
她被罚跪的经验也丰富,一边问他,一边将自己的袍摆卷起来,垫在膝盖下,又转头教他,“快把袍摆卷起来,这样跪膝盖不疼。”
“这主意不错,难怪你说罚跪。”萧元河眼睛一亮,也学她微微抬腿卷好袍摆。
秋季骑装长袍也厚实,卷起来时像个小枕头。
他们并排跪着,有一搭没一搭的说着话,屋里长公主揉了揉眉心。
“殿下,福王殿下如今也大了,再像他小时候那样罚他,只怕他心里不服气,会觉得在福王妃面前没面子。”映荷轻轻劝道。
“若是不给他个教训,就怕他无法无天带着阿娴闯祸,我听到他在宫里做的那些事,好几夜没睡好觉,又不是次次那么幸运,他身上的伤哪一道不是他闯了大祸留下的。”长公主打儿子也心疼,但是再心疼该教训的还是不能手软。
“依奴婢看,福王妃是个好的,福王殿下若是行差踏错,她不会坐视不理,现在还在外面陪王爷跪着呢。”
“阿娴自然是个好的。”长公主对她十分满意,要不然也不会这么担心儿子胡来。
门外,卫娴幸灾乐祸:“早跟你说不要胡闹,这下被罚了吧?”
“我这是为了你才被罚的。”萧元河不是默默付出的那种人,他要是做了什么都会大张旗鼓去做。
“我又没叫你带我上屋顶舞剑。”卫娴挪开位置,离他远些,他又跟着挪过去。
“可是我就是知道你很高兴。”那样明亮的眼神不是假的。
她也喜欢站在高处。
第68章
日头西斜, 余晖洒在庭院里,两道跪在门边的身影被拉长,少了阳光, 天气渐凉,人也跪了两个时辰。
不过萧元河没什么感觉, 卫娴倒是犯困, 眼皮睁不开,头一点一点的,到了最后,更是挨到他肩膀上。
“笨蛋,你又没犯错,陪我罚跪做什么。”他站起身来,将人抱起, 也不管里面长公主还有什么意见,转身就将人抱进屋。
圣安长公主:“……”
孩子大了,不听娘的了。
说不听,打也不听, 这小子到底像谁?
长公主蓦然起身,推开门去,亲自去听墙角, 又担心两人没用晚膳,命人去准备他们喜欢的吃食。
房里传来轻轻的说话声, 看来人醒了。
“咦,我怎么睡着了?娘消气了吗?”
“不管她,你是要继续睡还是先吃点东西?”
紧接着听到悉悉索索的声音, 也不知道他们是要吃还是不吃,气得长公主扭头就走。
屋里, 萧元河替卫娴披上外袍,“入夜会冷,你带的衣裳怎么都是薄的。”
“我不冷呀。”
“你嘴唇都紫啦,还不冷?”
手指也很冰,感觉从下午就变得凉了,她非要跟着跪。都怪他,总觉得她一起跪让他心暖。
萧元河摸了摸她头顶的兜帽,把那圈白狐毛整理好,牵着她往外走,带她到花厅用晚膳。
两人并排走在庭院的草地上。
“咦,是下雪了吗?”卫娴突然被空中滴落的冰凉惊到,抬手接到一片细小的雪花。
“是吧,今日大雪。”
“日子过得真快。”卫娴感叹,眨眼就到冬天了,她还记得牡丹盛开的时候,她找他谈合盟的事情,不过现在,有了新的变化。
他们的未来会怎么样呢?
“等雪下得大了,我们可以堆雪人玩雪仗。”萧元河雀跃起来,拉着她在初雪的夜里往前跑,“给你摘最高的梅花积雪泡茶喝,有梅花的香味!”
卫娴跟随他的脚步,心想,或许这样也不错。
春看牡丹夏观荷,秋赏枫叶冬玩雪。
她也不用担心因为年纪到了要嫁人,要相夫教子。她看着身边像长不大的人,还有人陪着一起玩耍。
“卫六,我们王府的雪可是京城一绝,往年园子里可热闹了,十一还有慕容玖他们都来,还打雪仗,谁输就会被罚。”萧元河拉着她奔跑着,夜风拂着他们的长发,细雨纷纷。
“福王殿下。”映荷撑着伞出来就看到他们在细雪里跑。今年入冬早,现在都初雪了,可见今年定会天寒地冻。
她将伞递给他:“仔细别着了风寒。”
天天玩雪玩到大病一场的是谁啊,长公主一看到下雪就吩咐她送伞过来,就怕他在雪地里瞎玩。
“我知道了。”萧元河悻悻地接过伞,把卫娴拉到伞下,“你跟娘说让她先吃,不用等我们,我们再看看雪。”
映荷行礼应是,转走沿着走廊离开了。
“我不太想看雪呀。”卫娴在雪地里慢吞吞的挪步。
萧元河不信,一手撑伞,一手牵着她:“怎么会有人不喜欢看雪?”
“就是有。”话虽这么说,她也没挣脱他,一直任由他牵着,走到高坡处。
庄子建在山脚下,视野开阔,高坡处有一个八角观景亭,以往萧元河常在这里观雪赏月,边上还有一处平台,偶尔会架起炉子烤只全羊。
他们走进亭,萧元河收了伞放一边,牵着她走到围栏边,指手指向京城方向,“看,雪夜里,京城也是不夜天呢,灯火通明。”
卫娴是第一次在山上观雪,感觉十分新奇,清新的初雪带着淡淡的气息扑面而来,比在城里看到的又有不同。
以前,在她的庭院里观雪,海棠树上积着雪,映着红通通的海棠果,十分漂亮。
今夜看到的雪,先是白茫茫一片,然后远处是繁华的京城灯火,像一幅画卷,人间烟火气息突然浓重起来。森严的皇宫也因为下雪,显得有几分不一样的鲜活,就像是浓墨被雪淡化,变得赏心悦目起来。
陛下应该回到宫里了吧?姐姐现在睡下了吗?不知道豫州下不下雪?西北也会下雪吗?
卫娴仰头望向皇宫方向,亭柱在她身上落下一片阴影,她站在半明半暗的地方,萧元河侧头,刚好看到她姣好的侧颜映在雪光之中,恬静又美好。
“阿娴。”他轻轻唤了一声。
“嗯?”卫娴转头看他。
“没什么,我觉得今夜的雪特别漂亮。”萧元河喉结微动,将涌上来的话强行按回去。@无限好文,尽在
其实,他真的想跟她说,她长得特别漂亮,但是怕打散这份难得的美好。
“是呀,我也觉得好漂亮,但是,我现在饿了,又走不动,怎么办呢?”
从亭子到花厅还要走好远呢。@无限好文,尽在
“走,带你吃饭去!”萧元河将伞塞给她,打横将她抱起,直接跃身而下。
“啊。”卫娴赶紧搂住他的脖子,伞也握不稳,雪花纷纷,她为了躲避扑到脸上的雪,干脆埋头到他胸前。
不过瞬间,萧元河就稳稳落地,将她放在地上,接过伞撑在她头顶,一脸求表扬地望着她。
走路要一盏茶,他一个纵跳眨眼就到,卫娴上次见识过他的本事,这次倒没太惊讶,不过看他一脸期待,还是夸了一句,“王爷威武。”
“必须的。”萧元河得意地笑起来,“我父王说,身上的伤越多,就越能保护好自己喜欢的人,父王保护娘,而我保护你。”
对于他时不时真情流露已经习惯,卫娴没说什么。
“我说的是真的。”萧元河看她没表示,捏着她的手再次强调。
“我知道了,啰嗦!”
“我也不会因为自己厉害就打你,像二叔那样打二婶最没品!”
“不论长辈是非,你圣贤书读哪去了?”卫娴板起脸来教训。
萧元河还挺喜欢听她训自己,心跳开始变快。
我不会是病了吧?
他暗暗压制跳得过快的心脏,低头看她。
心跳不受控制。@无限好文,尽在
“走吧,不要让娘久等。”卫娴瞪了他一眼。这家伙又变得呆头呆脑的。
她走了几步,回头看见他还静静站在原地,又返回去,情不自禁踮起脚尖亲了他的脸颊一下,“谢谢你带我去看雪。”
他晃了晃,勉强站稳,这是卫娴第一次主动亲他,是真的还是因为娘就在门边需要装恩爱?
不管了!他的心脏快跳出来了!
萧元河快步上前伸手拉住她,也搂住她,捧着她的脸亲吻她的眉心。
长公主:“……”
就当我不存在?
“咳咳……”她咳了两声,“饭菜都凉了,还不快进来,想着凉不成?”
卫娴闹了个大红脸,面如桃花,狠狠捏了捏萧元河的腰,然后飞快溜到长公主身边,扶起她的胳膊,扬起甜甜的笑容,“娘,我们进去吧。”
萧元河无声道:“晚上收拾你!”
*
细雪纷飞,城里街道也冷清下来,行人变少,而且行色匆匆,都裹紧衣裳只顾着往家里跑。
张府门外,门房看到大半个月不见踪影的张绯玉惊喜起来。
“大公子回府了!”
这段时日以来,府里都知道大公子失踪了,都出府寻找去,国公爷天天发大火,今夜还摔了两只价值连城的宝碗,这时候大公子回来,不说其他人,他一个门子就觉得救星回来了!
安静得诡异的府邸因为他的归来而像沸水一样,张国公老夫妻两都迎了出来,上上下下打量他。
“玉哥,你到哪去了,还好没瘦,人好好的回来了,菩萨保佑!”
张老夫人按了按眼角,又拱手拜四方神灵。张国公到是恨恨望向皇宫方向,捏起拳头。
“祖父祖母安好。”张绯玉行了大礼,初雪落在他身上,有人匆匆撑开黑色大伞替他遮挡。
张蓝和伤没好全,一瘸一拐走出来,心里暗恨,他还以为张绯玉被人怎么样了呢,这样一来,国公之位不就归他了吗?
他是没胆害他性命,但是若别人害他,这就不能怪他头上了。
步道宫灯映着大门后的众人,每个人都面上带笑,在灯光照不到的地方,谁也不知道谁脸上的表情是什么。
看到老父亲携着大儿子进书房,张世子脸色阴沉下来。
“爹。”张蓝和凑到他身边,愤愤不平,“祖父也太偏心大哥了,明明爹您才是国公府的世子,却什么都不跟你说,也不重视您。”
“少挑拔事非。”张世子甩袖离开,去的方向却不是正院。
张蓝和冷哼一声,“就会宠小妾,怪不得祖父看不入眼。”
*
风雪越来越大,地上积了薄薄一层白色。
今年初雪来得早,庄子里的人也是始料未及,正在连夜检查装粮的库房,人声鼎沸。
卫娴和萧元河走出花厅,沿着回廊慢慢走回房时就听到喧闹声。
“我去看娘的房间有没有缺些什么。”卫娴扭头想溜,她还记得刚才萧元河说要收拾她。
“先别跑。”萧元河眼明手快,一下就把她抓住。
卫娴瞪大眼睛,假装茫然:“干什么呀?”
萧元河看她一脸撩完人就跑的无赖样咬牙,将她堵到角落:“亲完人就跑,嗯?”
第69章
雪花已经停止, 木制廊庑顶上铺了浅浅一层白色,还露出黛色瓦当,积雪渐渐融化, 水珠滴落,传来嘀嗒嘀嗒的声响。
卫娴后背靠在廊柱上, 心虚得很, 又问了一次,“干什么呀?”
然后又嘴硬道:“你也亲我了,咱们扯平。”
“这怎么能扯平?”萧元河凑过去,仔细看她的眼睛,看到她圆圆的杏眼里映着自己的身影,还听到她混乱的心跳声。
“你让我透不过气来了。”他非常认真地望着她,“你得负责。”
卫娴轻轻笑起来:“怎么负责?”
又不是姑娘家, 负什么责?
“你上次还咬我脖子!”萧元河指责道,仰起白皙的脖颈让她看。
漂亮性感的脖颈上还有浅浅的牙印,他最近一直穿着高领的衣裳没敢露出脖颈见人。
卫娴以手掩面:“你不会也想咬回来吧,这不算。”
“怎么不算了?”萧元河试图跟她理论。
不过, 论吵架,他是不可能吵赢卫娴的。看他吃瘪,卫娴窃喜, 刚想溜就被他困到廊柱和他的双臂之间。
“好吧,你咬。”看来今晚不让他咬一下能缠到明天回城。
在某一方面他很执著。
卫娴仰头, 将脖子曝露在他眼前,紧张得心跳加快,结果等了好一会儿都没动静。
“怎么?”说咬又不咬, 那她可要走了。
“不想在这里。”萧元河声音压低。
卫娴扒拉下他的胳膊,“咬脖子你还要挑地方?”
“回狼窝, 你不是一直想当狼王吗?走吧,狼王。”萧元河笑着拉住她的手腕往卧房跑。
两人在回廊飞奔,衣摆随风扬起,一溜烟甩下偷听的两人。
长公主和映荷面面相觑,“什么狼王?”
这两个家伙在玩什么?
卫娴跟着萧元河一路飞奔,跑到卧房累得气喘吁吁,瘫坐在窗边的罗汉床上,凶凶地瞪他,“你是不是故意的?想累死本狼王。”
说完学着狼嗷呜叫了一声,但是她太累了,嗷呜的声音不大,变成呜咽,萧元河弯腰站在她面前,飞快亲了亲她的唇,怕被打,又闪开了。
这是在两个人都清醒的情况下亲她的唇,萧元河心情雀跃着,回味着,认为这是他们关系的一大变化。
他站在两三步外的地方小心打量她,察颜观色,只要她一生气他就跪地让她抽打。
视线落在微红的唇上,刚才那一瞬间让他感觉到一种烟花炸开般的眩晕。
卫娴也懵了,回过神来脸发烫,想生气又不知道从何气起,是她情不自禁先亲了他,又岂能怪他,他就是那样的人,不可能满足于一个蜻蜓点水般的吻。
说到底,也是她在试探他罢了。
看她坐在那里脸色几变,越是沉默,萧元河越是紧张,但是他不后悔,他很确定他是喜欢她的,只是不确定她喜不喜欢他。
总归今夜打破了僵局,余下的总有办法让她知道他是什么样的人,他会毫无保留的表达出对她的喜爱。
屋里一片阴暗,只有淡淡的月光从窗格洒进来,沉默到落针可闻。
两人都不是会先开口的类型。
卫娴心想,她要将主动权掌握在手上,或许就算是萧元河是非常好的人,她也做不到被动,她对婚姻依旧不够自信,但是可以允许他靠近,只看他能坚持多久,又或许,她能相信他多久。
夫妻之间有时候也是博弈吧,她觉得一桩能携手白头的婚事,必然需要满足很多条件,但是萧元河没没有这些条件,比如,他对她有所隐瞒。
他们都没对对方坦诚。
在萧元河看来,他可以为卫娴做很多事情,但是不能在她面前低声下气,那样子好像会消磨掉他对时局的判断,而他身在权力漩涡之中,失去判断力就等于把所有人的命交到对方手上。
或许有一天,他能够完全脱身,和她游历天下没有顾虑之时,他会毫无保留地相信她。
“萧元河……”
“卫六,我……”
两人几乎是同时开口,卫娴掀了掀眼皮,“你说。”
萧元河也不介意这一时半刻的先后,缓步走到罗汉床边,在她对面落座,“我现在把所有暗卫告诉你。”
卫娴一愣,原来他知道她介意这个。
“除了涉及皇室,其他的都可以跟你说,但是,有些可能会让你陷入危险,所以我不希望你知道。”萧元河很认真地解释。
他的眼睛很亮,即便在如此暗淡的房间里,也像是映满星辰,他的眼睛一向是最吸引人的,尤其是当他认真的时候。
“那如果说我想问的跟皇室无关,你会回答吗?”
他点头,很肯定地回答:“会。”
“那我问你,你觉得你二叔对你二婶好吗?你赞成他们和离吗?”
萧元河想了想:“我小时候他们还好,不过,我二叔就是喜新厌旧,秋姨娘进府之后,他就变了。”
“秋姨娘什么时候进府?”
“我封王前。大约是父王承爵的那年。”
“你有没有可能,我是说如果,你像你二叔,也喜新厌旧,怎么办?”
“我发誓不会。”萧元河举起三根手指,又被卫娴按了下去,她可不会被这种海誓山盟忽悠,“行了,我暂时信你。”
他反手握住她的手:“你真的信我?”
“暂时的!”
即便如此,他知道这对她来讲是多么大的改变。变化大到他自己都不相信了。
“嘘,外面有声音。”卫娴足够冷静,所以听到窗下有悄悄轻轻的脚步声。
不会是长公主亲自来听墙角吧?
两人飞快溜到床榻上,和衣平躺在上面,放下帐子,萧元河内力深厚,听到自己亲娘嘀咕,“怎么就熄灯这么早?”
也是为难他娘了,那么端庄的一个公主还来听墙角,真是为他们操碎了心。
萧元河侧过身子,单手支颌,低笑着看卫娴。
“我警告你哦,你要是敢越过这条线,我就不信你了。”卫娴将玉佩解下来,放在两人中间。
“如果是你越过来怎么说?”萧元河翻回去,躺平,手枕在脑袋下面,望着华丽的纱罗帐顶。
卫娴冷哼:“我睡相好得很!”
*
萧家出了宠妾灭妻的丑事,香艳又刺激,还在那样的场合被福王妃阴阳怪气说出来,京中都传遍,看萧二爷的目光鄙夷中又带着点幸灾乐祸,都关注着皇帝如何处置。
萧二爷是个心胸狭窄之人,两次裁倒在卫娴手上,新仇旧恨,闹到妻子要跟他和离,他就趁两人不在福王府,直接派人闯进去,尽圆尽方没拦住,府里私兵又跟着王爷王妃到庄上去了,急得不知如何是好,几个丫鬟尖叫着躲在房中不敢出来。
好在府里的小厮侍卫们都懂武,护着众丫鬟直到刑部捕快前来,当然,京兆府衙役也来了不少。
萧二爷没有亲自来,而是让心腹过来,自己带着美人与工部郎中杨荀在荟萃楼饮宴。
杨荀出身寒微,是景和十六年的状元,被卫国公榜下捉婿,将庶女许配给他。萧二爷挑来挑去,也只有给杨荀送美人才能恶心卫娴一把。
本来,杨荀品性还是好的,但是耐不住人有才华,长得又俏俊,被夸多了,难免飘飘然,再加上成婚两年多,对高门贵女的新鲜感去了,觉得卫娓清高,对他颐指气使,心思就活了起来,几次望着花楼只不过没胆子进去,怕卫国公怪罪,这被萧二爷知道了,立马为他量身定做寻了个他心仪的美人,这时候,美人捧壶给杨大人倒酒。
萧二爷道:“人人都说我宠妾灭妻,那是子虚乌有的事,哪个大人物没几个貌美侍妾,这也值当传得天下皆知?”
“二爷说的是。”杨荀喝了七八分醉,俊脸薄红,更是惹得美人心动。
既然高中状元,模样当然是出挑的。
“大人是状元之才,又是同窗中官职最高的,可见是书中自有黄金,也自有颜如玉。如玉今日得见大人,实在是三生有幸。”美人更是花了心思侍奉着,把他在卫娓那里丢失的男性自尊又捡了回来。
不过,卫国公的名头太大,杨荀还是有些顾虑,没敢明目张胆,端正坐着,谦虚摆手:“不过侥幸。”
“哎,杨大人太谦虚了,大人中状元之时不过十九,人生少年,金榜题名,洞房花烛,可谓是都占了,如今如玉只是倾慕大人,求到我跟前,非要一仰真容,今夜也只是饮酒,不提其他。大人放宽心,也就是陛下和国公都不在京,才有这机会不是,不过话说回来,即便是人人夸赞深情的卫国公,也有两位美妾。”
杨荀想了想,好像也是,喝酒罢了,怕什么呢,晚上回去还被夫人冷落。他侧头淡淡望了善解人意的如玉,心头发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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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他意动,萧二爷示意如玉加把劲,务必要在今夜将他拿下,到时候姐妹成仇才有戏看呢!
杨荀被两人吹得飘飘然,当天一夜未归。
一连两天都见不着夫君影子,起初,卫娓还以为他应酬,后来有个夫人跟她悄悄说了真相,她是又气又怒,跑回娘家。
她姨娘已死,顾氏待她如己出,卫国公也是对她一视同仁,挑中的女婿如此荒唐,顾氏也十分生气,但是卫娓一气之下还气恼起卫娴,就有些心情复杂。
卫娓当日也在场,但是卫娴只顾与萧元河恩爱,要不就是与夫人们说笑,根本不看自己一眼,心里就有些疙瘩。
她从小就与卫娴不亲近,脾气不相投,加上卫老夫人又觉得卫娴过于懒惰,不愿其他孙女学她,因此,卫娓就离她远远的,不算亲近。
当年因为嫁了状元,她还觉得父亲母亲偏爱了她一回,结果现在看,倒不如当初嫁入高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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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娓,你也别气恼,这事儿不怪阿娴,娘替你想办法。”顾氏到底是宗妇,思虑深些,想按下这消息不谈,又怕卫娓心里有怨,好声好气地劝着,这才把性情清冷外冷内热的庶女哄好。
她心中发愁,就叫人往城外福王的庄子送信,结果送信的小厮遇到皇帝仪驾,避了过去,夜里又因为长公主在庄上留宿,庄中忙碌,也不敢进去,急得团团转,最后才被萧以鉴发现,拎着灯笼出来问。
“我家夫人给福王妃的信。”卫府小厮双手将信呈上去,又因为出门急,现在突然转凉,又在外面等到了深夜,深色短袍都被初雪沾湿,冷得瑟瑟发抖。
萧以鉴将人领进庄子,又燃起炭炉让他烤衣服烤手,“你直接跟庄门上打招呼说找王妃就是,还待在外头做什么。”
小厮憨憨一笑:“怕耽误姑爷正事。事情倒不急,只是我家夫人吩咐给王妃说一声,让她心里有个底。”
“卫府的家事?”萧以鉴捧着信,心想着要不要深夜打扰王爷王妃安眠。以王爷对王妃的看重,怕是连夜就去帮她办了。
小厮点头,又再次传达自家夫人的意思:“不需要王妃回府,也不需要王爷出面。”
虽是这么说,萧以鉴也不敢怠慢,安置好卫府小厮,就拿着信去正房。
此时,房中,卫娴已经睡着,她今天太累了,骑马射箭还被吓一跳,后来又提着精神张罗皇帝与长公主的午膳,又陪他跪了两个时辰,晚上还张罗长公主的晚膳,累得不轻,此刻呼吸平稳,沉沉睡去。
萧元河倒是没有睡意,侧着身,单手支颌,静静地看着她。剧烈跳动的心脏直到现在都没得安宁。她的肌肤怎么这么嫩白,让人想咬一口,又觉得自己要是偷亲,肯定会被她骂,这种禽兽之举,何等孟浪,即便她是他的王妃,他也应该尊重她,不应该偷偷摸摸胡来。
可是,越是不能亲,越是口干舌燥想亲。他将支颌的手放下去,翻了个身,面朝地墙壁,闭上眼睛不看她。但是淡淡的清香老往他鼻孔里钻。
卫娴大概是因为和衣而睡,虽然睡沉了,还是发现不舒服的哼唧声,手臂一抬,按在萧元河后脑勺上。
萧元河:“……”
这叫睡相好?早就自己翻过来了。
萧元河小心翼翼转身,将她的手轻轻放回去,谁知道她直接把他的胳膊抱住,像是抱了抱枕似的,脸还贴在衣袖上蹭了蹭。
他一抽手,她抱得更紧,只她任由她抱着,好在她也没抱多久,一会儿就丢开了。
萧元河倒是手臂发麻,气得顶了顶后糟牙,“本王找个地方躺,看你还有什么招。”
说着,轻手轻脚下床,溜出门去,一出来就看到萧以鉴站在阶下。
“干什么?不需要你守夜。”他没好气地理了理衣袍。
“王爷要出门?”萧以鉴看他一身玄色骑装,有点纳闷,一时摸不清要不要现在就给他看信。
倒是萧元河看到他手上有信,以为是给自己的,伸手拿过来,拆开看,顿时皱眉。
他二叔真不是东西,报复手段如此下作,这事一个处置不好,卫府都得闹笑话了。
萧元河捏着下巴想对策,既然他二爷自己作死,他也不介意让他自食苦果。
“你把他私吞正妻嫁妆的具体数额告诉靖候,让他先把嫁妆银子还来再和离,否着闹到陛下面前,判他个义绝,让他进牢里清醒清醒。”
“是。”萧以鉴抿嘴笑。
现在萧二爷穷得叮当响,他有钱才有鬼,竟然敢惹王妃,哪怕是惹王爷,王爷都没这么下狠手。
萧以鉴连夜离开庄子办事,顺便还带走了卫府小厮,萧元河依旧没有睡意,直接去了庄子的练武场,在那里把十八般武器都舞了一遍,直到鸡鸣,才汗涔涔回去,偷偷溜进净室,假装早起。
天刚亮,卫娴起床,发现自己衣服好好穿着,中间用来隔开两人位置的玉佩也好好放着,这下放心不少,至少对自己鼓起勇气踏出的这一步不后悔。
虽然萧元河人又自大,又爱撒娇,还算个正人君子。
他们居然同床共枕了!
虽然什么都没干,但也是羞得她不敢面对他。她摸了摸发烫的耳尖,看着铜镜里梳着妇人头的自己,强自镇定,怎么说,现在他也该消气了吧?
她正在梳妆台边胡思乱想,抬头从镜中看见萧元河倚在门边,也不知道他在那站多久了。
“真自恋,再看也美不出花来。”萧元河嗤笑。
当然,他知道她是京城第一美人,虽然会有人不岔的加上草包二字,但是他觉得她并不是草包。
萧元河越喜欢什么,越对什么不客气,直来直去,从不拐弯抹角。
卫娴听他这话,腾地起身,三两步走到他面前,上下打量他,“怎么还没消气?”
说着,伸手捏了捏他的脸,“别气啦。”
并且主动亲了他的唇一下,“扯平了。”
虽然不知道以后会怎么样,但是卫娴向来是勇敢的,下了决定,就不会瞻前顾后。
这个吻让萧元河意外,愣了一瞬间反应过来,抬手拉住想跑路的人,低头亲了上去。
滋味美好,当然得加深品尝,结果越品尝,越觉得舍不得分开,直亲得卫娴差点憋过气去。
两人对此道都有些生疏。不是嗑到牙齿就是不知道换气,分开时都气喘吁吁。
他们互相凝视着对方,情窦初开,总想着一天到晚粘在一起。
长公主看他们如胶似漆,心里也纳闷不已。
三人收拾着回城,这下萧元河也不骑马了,和卫娴腻歪在马车里,时不时就按住她亲一会儿,害得她口脂补好几回,最后恼了,不让他靠近,他这才正经起来,说起正事。
“这是二叔对不起你,我也觉得羞愧。”他将城里最近发生的事情告诉她,倒没有隐瞒,“如今让靖候出面,且看后续如何,我们暂时不动,静观其变。”
“嗯,回城我就去看看七妹妹。”卫娴轻轻叹气。希望她不要放在心上,只是,她真的爱惨了杨荀,如今出了这样的事情,也不知道她怎么想。
这事棘手,搞不好杨荀纳了个妾回去气她,她又回来气她,这不正合了萧二爷的意?
只能先让那女人知难而退,自己离开。
“别烦了,我来帮你,说到底也是因为我,如果我能思虑周全,也没这样的事情发生。”萧元河自觉地认错,态度良好。
卫娴嗤笑:“你有什么错,错的是你二叔,心术不正。别把错往自己身上揽。”
昨天也是,吓得她大气都不敢透。
萧元河握着她纤白的手腕,抬头挺胸,“男子汉大丈夫,当然要担着责任,在战场上护国,在家里护妻,天经地义。”
“行了,撒娇怪。”卫娴心里一甜,嘴上却嫌弃到不行。
三人回到城中,路边行人的视线飘过来,看热闹的,冷嘲热讽的,幸灾乐祸的,担心的,关切的,什么样的眼神都有,卫娴放下车帘。
“别不高兴了,明天我们去看大船,舅舅说让我们自己挑大船!”萧元河试图哄她开心。
“不要,我们躲出城去还是这样,不如尽快把这事了结了,也省得消息传进宫里,让姐姐忧心。”卫娴摇了摇头。
回到王福,她立刻给卫国公写信,让萧元河替她派人送信,把近日京城里发生的事情都说一遍,写了好多张纸。
萧元河在替她磨墨,都用去半块墨锭。
等她写完信,尽圆尽方两个丫鬟眼泪汪汪走到她面前,“王妃,您可算回来啦!”
王爷王妃不在,就有人来欺负他们。
卫娴好好安抚两人:“可有什么损失,丢了什么东西?”
“没有,侍卫们功夫高,他们没得逞,只砍了几颗树,说什么坏风水。后来听说陛下大怒,老王妃就派人过来,把树换了,如今正有武威王府的人在园子里种树。”
“让他们种,盯着点,别让他们使坏。”萧元河淡淡吩咐。
两人恭敬应是,退了下去,亲自看着去了。
“看来舅舅是打算严惩他了,只是不知道父王的意思怎么样,毕竟是亲弟。”
卫娴也感觉老王妃对她十分不满,最近一次请安还让她端茶端了老半天。要是萧二爷被判义绝获刑,估计她真的得立规矩了。
“二叔为何跟父王差这么多?”卫娴纳闷得很。
萧元河想了想:“我听府里的老嬷嬷说,当年老王妃差点要入宫当皇后的,后来是外祖母被挑中,她气恨着,连带着也不喜老王爷,两人夫妻不睦,父王出生时又是头胎,疼得她死去活来,就对他十分冷淡,到了后来,听说外祖母备受冷落,她心情略好,和老王爷又生出几分感情,二叔出生后,老王爷又承了爵,所以两人十分宠爱二叔。都是几十年前的老故事了,后来父王立了军功,又得舅舅重用,老王妃才想修复母子之情,不过,父王又远在西北,她又把气撒在娘身上,父王为了娘和我,也只能对她孝心有嘉。”
原来大孝子是有这层原因在,怪不得当时认亲的时候,武威王还要找借口溜走。
自从卫娴生辰之后,她接到的帖子又多起来,听说她从庄上回城,靖候夫人,也就是她姑姑立刻就下了帖子邀她赏猫。
她姑姑自从被丈夫冷落,为了打发时间就养了不少宠物,还在靖候府里开了个百兽园,园中猫猫狗狗,各种稀罕活物逗趣,时赏邀人赏玩,倒也自得其乐,最近从胡商那里得了两只极漂亮的雪白猫儿,就想着邀人赏玩。
靖候府的百兽园养的都是小猫小狗,倒没什么猛兽,卫娴也喜欢猫,就应了邀,带着尽圆去了,萧元河骑着马一路送她到靖候府大门外。
“过两个时辰我来接你。”他从外面掀开车帘,想亲一下她,被她推开了。
“你上哪去?”
“替你出气去。”说完,他潇洒骑马走了,只留下一个不羁的背影。
尽圆捂嘴笑,也不知道王爷王妃这趟出去发生了什么事,如今是越发看重王妃,听说有人欺负七姑娘,直接找过去要教训呢。
“笑什么?”卫娴被尽圆的眼神看得头皮发麻。
“我是替王妃高兴,福王殿下现在这般看重您,京城里谁不羡慕呀。”
“羡慕什么,不都一样。”
“那可不一样,有谁会为了博夫人一笑上楼顶舞剑的?”
说书先生都把这当故事说了呢,还有书生写话本!
靖候府大门大开,靖候夫人从正门将她迎进去,殷勤得很,与她把臂前行。
“早就想邀你来,可是你们又去了庄上,刚来的两只雪猫毛软和,头圆乎,是你喜欢的。”
靖候夫人未嫁时,卫娴年纪还小,与她有着共同的爱好,都喜欢猫,后来她出嫁,忙着持家,也就这几年才盖了这百兽园。卫娴去年来过一次,倒也是熟悉靖候府的格局。
柳家大公子乖巧跟她行礼,唤了声“六姐姐。”
“真乖。”卫娴望着这个差不多跟她一样高的表弟赞了一句,柳家大公子骨相长得好,眉眼像她姑姑,综合了父母的优点,长大后肯定也是个妖孽。
十二岁的公子已经有些大人模样,假装老成,被夸一句乖巧,小脸耸拉下去。
靖候夫人笑骂:“行了,温书去吧。”
现在她不相夫,只教子,倒也活得自在。
卫娴问:“姑父不在府里?”
“不知道在哪里花天酒地,已经几日没回府。”靖候夫人不太在意,反正回不回来都一样。
最近因为萧二爷夫妻的事,估计正躲在哪里想办法挽回颜面。
看她这潇洒劲儿,卫娴也笑了,小时候她没少被她哭泣的脸吓出阴影,现在她乐观豁达,人也好气色,竟比以前年轻不少,看来是真想开了。
只是和离是不可能,牵扯太多,现在就是各玩各。
“姑姑在哪里买的雪猫,还有吗?我想买两只。”
“没了,我送你一只便是了,这猫大老远来到京城,也就得两只。本来是要送给宋贵妃的,这不是出了事,那胡商没找到买家,又知道我喜欢猫,就托了顾夫人送到府上来。”
“这样呀。”说着话,到了正院,看到两只圆乎乎的白猫在院子里玩,一下就喜欢上了,跑过去抱起一只,撸了一把。
柔软的触感十分舒服,最适合冬天抱在怀里。
“好软!谢谢姑姑!”她爱不释手,抱着不放。
靖候夫人笑着让丫鬟找来猫舍,好让她待会带走,结果,到离开的时候,雪团子小猫咪两只死活不愿意分开,卫娴也不好意思带走两只。
来接她回府的萧元河见她依依不舍的望着那两只猫,暗暗记下来,回府就让人去打听哪里有卖。
因为杨荀的事儿,卫娴还回了一趟娘家,萧元河也陪着去了,出动了他那辆豪华大马车,四匹马踢踏踢踏走在路上,引得路人侧目。
“你跟来做什么?”还这么张扬。
“给你撑场面。”萧元河“老实巴交”的回答。
“再不说实话我就生气了。”
“是这样的,我去找了杨荀,让他承认错误。”
“怎么承认?万一他偷偷欺负七妹妹怎么办?”
卫娴瞪他,就知道揍人,又不能时时看着,谁知道他关起门来怎么对付卫娓,到时候岂不是更让人头疼?
两人并排坐着,膝盖挨着膝盖,离得挺近,她的手掌还被他捏在手里,从出府一直到现在。
玩着她的手指,时不时就要跟她十指相扣,乐此不疲似的,还会揉揉捏捏她的指节,她抽回来还被他拉回去,口中振振有词:“你前些天练箭不是说手指疼吗,不捏一下怎么好得快?”
他是第一次发现她有射箭天赋,没练多久就能射中要害,野鸡都能一箭射中眼睛。
除了惜才,还因为她是他的王妃而感到十分自豪,只恨不能到处嚷嚷让别人知道,现在就分外珍惜她的手和眼睛,到处打听治疗眼疾的方子。
一边捏手指还能一边十指相扣,萧元河很满意目前的处境。
卫娴也只好随他去了,话题又回到教训杨荀上面来。
“妹夫嘛,开始确实挺好,有能力有才干,不过他经不起夸,别人一夸他就犯错误,人家看他岳父是卫国公,也就睁只眼闭只眼了,但是现在他欺负七妹妹,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我跟他说了,只要七妹妹有什么不妥,就是他干的,要前途还是要宠妾只能选一边,他就老实了,毕竟岳父的名头还是挺响的,工部那帮人都是花钱的,钱从哪来,还不是从户部。他要想顺顺利利办好差事,就不能得罪岳父。再说了,他那些犯过的错都够他喝一壶的了,还不赶紧老实做人,将功折罪,明知道陛下震怒还结交我二叔,官场直觉也不敏锐啊。”
萧元河吐糟,榜下捉婿就是这样,急急忙忙,也就关注科考了,人品还没考查。
他凑过去,凑到她耳廓上,低声道:“再说了,他可是有一个混世魔王之称的连襟,还不老实做人?”
“就你聪明。”卫娴叭唧亲了一下他的脸颊,“好了,别得瑟了,小心在家里遇到七妹妹,你欺负她夫君过狠,她心疼了找你算账。”
“那就毫无道理了,我替她出气,她反来怪我,是何道理。”萧元河昂起下巴,“几时见我这么热心过。”
那小神情卫娴还能不知道,那是因为被亲了呗。
王爷来访,正门当然大开,迎出来的有卫铭和顾氏,两人依次行礼,萧元河摆了摆手,“都是自家人,无须拘礼,岳母近来可安好?”
他做足了完美女婿的模样对顾氏嘘寒问暖,还挥手让人搬了几箱东西送进来。
“这是山里猎到的山货,给岳母进补,皮毛缝制冬袍。”
那恭敬的小模样哄得顾氏眉开眼笑,一叠声给他备茶,还把卫国公最珍惜的好茶也掏出来了。
萧元河出身富贵窝,好东西不知道见过多少,但是也给足了体面,各种夸人的话说得十分顺溜。
卫铭将妹妹拉出去,纳闷问:“王爷这是怎么回事?”
比对皇帝还要恭敬了。
卫娴笑了笑:“大概是心情好吧。”
心情能不好吗,捏她手指捏了一路,哄得她说了不少娘的喜好,现在他就完全按照她娘的喜好讨好着她娘,两人当然相谈甚欢。
“对了,还没告诉你,我过几天就要调官了,要到户部去。”
卫铭突然对她这么说。
“你不是在国子监做得好好的吗?”三哥极得学子们喜欢,他也很高兴留在国子监。
“回来也好吧,可以多陪陪你嫂子。”卫铭脸微红。
卫娴知道,准是她娘又在催生。现在只有她大哥有一个孩子,三岁这样,正是对所有一切都好奇的时候,顾氏身为祖母,一天不见他就憋得慌。
不过这孩子像她大哥,小小年纪就老成,已经准备开蒙,不愿意被祖母哄着,所以她娘就想养个年纪小些的孙辈。
她也有一阵子没见这个小侄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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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插不上话,相伴去看小侄儿,结果在回廊遇到卫娓。
“三哥,六姐姐。”卫娓神情还算平和,应该是没什么事了,她望了望他们来的方向,“王爷没陪你一起回来吗?”
“在跟娘叙话。”
“对不起,六姐姐,我让娘操心了,还说了你不好的话。”卫娓面有愧色。
卫娴倒没什么感觉,她和卫娓不算特别亲近,听到她道歉,微笑着接受了,“都是自家人,有不好的地方说开就是,千万不要留在心里。”
要不是卫娓回来说这一堆,他们还没意识到萧二爷多小心眼,多阴狠。
卫娓倒是有些羞愧脸红,卫铭安慰道:“这事本就是娘家要出头,王爷虽然名声不怎么好,但他就是护短,要不然当初爹就不会同意六妹妹嫁过去。他虽是萧家人,但是与武威王是一样的。”
“三哥,我生辰那天你还数落了他。”卫娴不服气。本来是她的好哥哥,现在怎么为他说好话?
“行了,这醋你都吃。”卫铭圆脸一沉。
不过卫娴根本不怕他:“就吃怎么了?”
她还指望哥哥们以后数落他呢!
兄妹三人在回廊说笑,萧元河走过来的时候就看到三人相谈甚欢的画面,大步跑过来,非要凑一起闲聊。
卫铭暗笑,示意卫娓跟他走,留两人独处。
“你好烦人呀!”也好粘人,到哪都离不了几刻钟。
“怎么会,是岳母要找你的。”他不服气反驳。
卫娴转身往正院去,他也跟上。
跟到了正院门外,又停住脚步,“你去吧,我想去你的院子看看。”
卫娴想到藏在海棠树下的那箱金子,就知道他想去确认还在不在,“我又没绑着你的手脚。让人带你去的,免得你迷路。”
“你少小看我。”他扬眉,十分自信,“我都去过几回了怎么还会迷路?”
结果,等卫娴与顾氏说完体己话回自己出嫁前住的院子找,并没看到他的人影。
“谁看到王爷了?”她问院里的粗使丫鬟。
其中一个想了想,答:“奴婢看到他往园子的方向去了。”
卫家的园子很大,在里面真的会迷路,没事他往那边去干什么?
卫娴一路找过去也没看到人影。
入冬之后,园子冷清了,梅花也还没开,珍珠梅也开谢了,也没什么可看的,最近她爹不在家,府里也不办宴,也不知道他上这来干什么。
“萧元河,你在哪里,快出来。”她双手拢在嘴边,大喊一声,惊得竹林鸟雀飞起。
“我在这呢。”只听他的声音从高处传来,眨眼手里拿着两个熟透的柿子飞身落在她面前,“看,我就知道初雪过后树上的柿子冻成甜果。给你吃。”
他取刀削了皮,还切成块,甜香味弥漫,她吃到嘴里,确实是另有一番风味,她从未这么吃过。
“好吃吧?柿柿如意。”
他也陪着她一起吃。
初冬的风吹拂着他的头发,他的浅紫衣衫上沾了霜粒,翘头履也有一处地方湿透了。
“好吃,不过这里凉,万一你冻住染了风寒可不好。”她拽着他往外走。
萧元河一脸得意:“卫六,你就是关心我的,我在你心里是不是排上号了?排谁前面?”
“别臭美了,根本没号!”
“你真没良心,亏我还摘柿子给你吃。”
第70章
初雪一下, 天气就变得比往年还冷,甚至比景和九年那个百年难遇的冬天还冷,卫娴更加不爱出门, 每天都窝在暖阁中。
萧元河每天出门办差,兵部官署偏僻冷清, 尚书大人也怕他冻着, 给他的值房早早上了炭炉,不过,有一天回来的路上下了雪,他衣裳湿透,又染风寒了。
“做什么这么急,看衣裳都湿了还骑马。”卫娴一边数落一边喂他喝药,“病西施!”
为了让他安心静养, 他也搬进了暖阁里。此刻穿着鸦青色素面夹袍,病恹恹地靠在大迎枕上,眼睛因为睡不好而布满血丝。
声音含着几分沙哑:“我二叔狗急跳墙,流放路上跑了, 我一听到消息,赶紧找人去追,着急了才这样。”
景和帝因为萧二爷宠妾灭妻, 殴打妻子而判了义绝,由于柳氏伤重, 他还被判流放三年,本来也只是和离就是了,谁知道他会一气之下又把人给打伤了, 这下就算是老王妃亲自进宫求皇帝开恩,也不能免罪。
萧家与靖候柳家结成仇, 现在京城里都说萧家要倒大霉,还担心因此而影响到武威王,担心他会不会挥师返京为家族反了皇帝,闹得沸沸扬扬。
朝堂上也是人心浮动,有激进一些的官员主张削爵,召武威王回京质问,有温和派觉得不妥当,如今西北战局复杂,牵一发而动全身,不宜临阵换帅,虽然萧元河官职低,没入朝,但是每天都能打听到具体的消息。
“你的意思是说他跑到西狄去了?”
到处都是武威王的部将,他只能逃到西边,卫娴有些担心起来,“父王会有危险吗?六殿下会不会有危险?”
有一阵没收到西北的信,也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了。
萧元河伸手从她手上拿过药碗,仰头一口气喝完,苦着脸张嘴,卫娴喂他吃颗蜜饯。
等嘴里的苦味压下去,他才凑在她耳边小声说:“何御舟通过隐崖传来消息,他们不在西北,已经绕过流沙河源头,到了西狄人的老巣。”
卫娴吃了一惊,瞪圆眼睛。
“不过是九月底的消息了,如今都十一月,不知道他们怎么样。”萧元河瞄了她一眼,“我没有瞒着你了,你不能告诉姐姐,现在她收到的六哥的信都是我写的,你可别露陷。”
一口气说这么多话,他喉头又干又痒,猛咳两声。
“快躺下。”卫娴赶紧接过碗,扶他躺下来。
萧元河却挣扎着坐起:“不能躺了,何御舟托我办事,我得尽快办好。”
现在消息传得慢,距离约定好的时间已经不足半个月。
“可是你还病着呢,让别人去办。”卫娴将他按回去,弯腰亲了他一下,“你乖啊。”
这下萧元河没动力了,也是,他都病成这样了,怎么还让他奔波?养兵千日不就是在此刻用兵一时吗?
“叫人来。”他淡淡地瞄了一眼房顶。
卫娴以为他对自己说话,点了点头,“叫谁?”
她又不知道他的人谁最厉害。
“不用你。”萧元河伸出手去握她的手腕,将她拉回来。
卫娴脚下不稳,跌到床上,萧元河开心了,将她搂进怀里,“陪我躺一会儿。”
生病的人依旧在撒娇。
萧以鉴去而复返,将所有人都列队排在门外,可不敢进去。殿下最近老是支开他,然后和王妃亲亲密密的。
“殿下。”他故意在门提高声音,就是要打扰他们。
他报复心也很强。
萧保宁捂嘴窃笑,眼睛弯弯的。谁让殿下把以镜派出去了呢,以鉴一想弟弟就会变暴躁,偏偏敬臣又跟六殿下去西北了。
饮食上也分别由他们几个轮流做,殿下不高兴也是真的,看看,都病了。
萧元河正将卫娴亲到双颊胭红,晕晕乎乎,结果外面传来声音,她立刻就从意乱情迷中恢复。
“人来了,赶紧的,安排活儿,你好静养,还有,”她水汪汪的圆杏眼水灵灵的瞪他,“你使诈!”
刚才明明是她赢了,结果奖品从惊喜变成惊吓。
她起身,气乎乎走了。
门外几个暗卫假装自己不存在,卫娴闹了个大红脸,望了望明晃晃的天,悠悠叹气。
她越来越习惯他时不时凑过来亲近了。
萧元河安排了半天,所有人都分了活。
“保宁,你拿我的名帖去找兵部郎中,盯紧军马,十五之前一定要送到河西郡。”
“以鉴,你去一趟粮仓,点齐之后,亲自送到码头,后日装船,我要这批军粮二十之前到达河西码头。”
“……”
一项一项吩咐下去,所有人都牢记自己的任务,跟时间赛跑,他一安排完就离开办事去了,只有萧以鉴没动,他不确定地问:“殿下,军粮和军马分开,会不会造成不便,还要分兵来接。”
以往运粮船也一同运马,直接从运河上走,然后直接入河西粮道。
萧元河淡淡瞥了他一眼,他赶紧站直,“是,殿下,属下绝不多问!”
说完赶紧溜了,萧元河冷哼一声,这些人一不小心就没大没小的。
安排活说了不少话,喉咙痛,卫娴进来的时候,他还在委屈哼唧。
卫娴早就知道他的本质,没理他,只是帮他盖好被子,掖好被角就走。
“卫六,你要不要去右次间看看?”
福王府的暖阁很大,明间左右各带一次间,左右稍间有二,卫娴住明间,他住左次间,左稍间里摆着他的一些木工小玩意儿,右次间还空着,右稍间两间本来都空着,他们搬到暖阁住之后,卫娴给自己弄了个画室,闲时画画解闷。
她狐疑地推开右次间,只听“喵呜~”一声,两团雪白冲到她脚边。
“小雪猫?”她开心起来,蹲下抱起一只,感觉比她姑姑家的小点儿。
她将猫团子抱到萧元河跟前,“哪里买的?不是说只有两只都被姑姑买下了吗?”
这种胡商的猫儿在京城很少。
“喜欢吗?怎么可能全京城就两只,不过是噱头罢了,物以稀为贵,我稍一打听,慕容玖就给我找来两只。”
稀奇之物找慕容玖就对了,吃喝玩乐没他不知道的。
卫娴很高兴,将猫放在桌上,一一举起它的四爪查看,轻捏,这还是只小奶猫,不大,最多一个月大,不过被养得很好,也不知道之前是谁在照顾。
“谢谢你,我很喜欢。”
“我们还分什么你我。”萧元河安稳地躺在床上。
冬日里天黑得快,白天屋里光线也不够亮,卫娴燃着烛,玩了一会儿小奶猫,喂它喝了点羊奶,乐此不疲地照顾着,把萧元河晾在一边。
“卫六,你好歹理理送猫的人啊。”萧元河没睡着。
他会吃醋的。
“你不好好躺着,病怎么能好?”卫娴反驳,“我这是不打扰你休息。”
“那你喵呜喵呜的叫着是几个意思?”
床上,萧元河只露出一颗脑袋,头发没束起,打散着铺在枕上,几乎和黑色丝绸枕融为一体,偏偏他肤色白皙,又十分容易分出是发丝还是绸枕。他的容貌当然是惹眼的,要不然卫娴也不会找上他结盟,只是现在快假戏真做了。
亲亲抱抱也是有的,她还碰巧瞧见过他赤着上身换衣裳。
“你不要我陪,我可要走了。”她抱起小奶猫就走。
“回来。”
大约是因为喝了药,又休息好,他的情况好了些,声音也没那么哑了。
“晚膳在哪里吃?人都派出去了。”
“去陪娘吃吧。”卫娴抱着猫猫,“把这只小猫送给娘,一只我留着。”
“别送了,娘不喜欢猫。”萧元河趁机讨好处,“快过来扶我。”
“需要扶你还起来,躺着吧,我让尽圆去做。”真惨,连厨子都派了出去,说出去有谁信?
“你给我做一道酒酿汤圆好不好?立冬那天没吃上呢。”
他满眼期待,生病就有这点好处,卫娴会对他容忍度很低。
“我吃了会好得快。”他一本正经强调。
卫娴却不信:“真的吗?”
“真的,让我吃吧,我年年都要吃。”他的手从被下伸出,握住她的手腕摇晃。
烛火被窗外吹进来的风吹得摇曳,为了不闷着他,窗是不会关死的。虽然他撒着娇,但光影在脸上跳动,倒是让他白得过份的脸加上高热引起唇色发红有几分吓人。
“好好说话!”卫娴头皮发麻。这怕是个披着美男皮的妖怪吧?
“我哪句话没好好说了?”突然被大声喝斥,萧元河不服气,腾地坐起,“我要吃酒酿圆子。”
他翻掀开被子下床,披起一件厚外袍,“我陪你去,我们两个吃。”
“还要搓圆子,多麻烦?”为什么一直要吃这个,不如吃面简单。
萧元河指责她:“你上次还让病人做长寿面,现在得轮到你给我做圆子吃了。”
“好吧。”好像这样才公平。
两人拎着灯笼往厨房去,叫上了尽圆尽方,两个婢子听说今晚吃圆子,也都挽起手来帮忙。
大家搓好糯米圆子,两人又为先放圆子还是先放酒酿而吵起来,各执己见。
萧元河喜欢先放酒酿再放圆子,卫娴喜欢先放圆子再放酒酿。
两人成婚三个月,依旧在为饮食习惯而小吵,谁也不服谁,也是让长公主头疼。
不过两人出现在哪里,哪里就热闹起来,长公主也喜欢他们来陪自己吃饭,今天左等右等不见人来,索性就自己过来,看看这小两口在忙什么,结果发现他们在为先放酒酿还是先放圆子而吵架。
“咳咳。”
长公主在门边站了好一会儿,居然没人发现,两个婢女一个帮着王爷,一个帮着王妃,也是在各执己见。
“娘,你怎么来了。”卫娴不好意思。
*
千里之外,白玉山巅,皑皑白雪之中有一支队伍悄悄潜行,山的东面就是大周,西面就是西狄的王城。
从山上往下望去,西狄王城西丰城就像是彻夜未眠,灯火通明,高大的王宫尤其明亮,无数灯笼像星河,在黑夜里也十分显眼,一望便知。
“六殿下,你先休息一下。”萧敬卧扶着谢澈靠到一处山岩边。
他们这支队伍大约有五千人,绕道白玉山脉的天险,准备按照计划偷袭,定好的日子正是西狄最重大的节日火神节,西狄的图腾是火焰,而收到的消息称,他们将在今天启程,趁冬天时越过沙漠,进攻大周边境沙城,走二十年前的老路。
双方都有意搞偷袭,只看谁更狠。
谢澈出来这两个月,发生了很大的变化,人也结实了,肤色也黑了不少,书卷气还在,却多了一股刚毅气质,经过生死洗礼,他的功夫也是精进不少。
他低头凝目,望着远处那座华丽王宫,摇了摇头,“我们还没到达最佳位置,还需要翻过那两座高山。”
远处连绵起伏的群山映着白雪,白得刺眼,所有人眼上都蒙着一条薄薄的黑纱,防止雪光伤眼。他抬手指向最西边的一座山峰,根据风向判断飘雪的方向和雪的厚薄,尽管他们极力避免雪崩,这一个月来还是遇到了三次雪崩,损失了上百个人,他也学会了判断风雪来选择落脚点。
他身上穿着毡袍,脖子围着一圈黑狐毛,眼缚黑色薄纱,就算是卫娴在这里,也会认不出他来。起初,他还生了一场病,全靠萧敬臣以内力替他续命,好在后来老何带着方星离赶来与他们汇合,彻底解了他体内的毒,要不然他还爬不了这么高的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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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敬臣寸步不离守在他身边,偶尔两人还聊起萧元河。
“要是福王殿下在这里,说不定我们现在已经到达那里了,六殿下还是太过为我们考虑。”他笑了笑。
以往他们被萧元河训练的时候累得不想动,这次跟着谢澈出门,还有余力欣赏玉山雪照。
“也不知道京中如何了,他们收不到我的消息,怕是会着急。”谢澈转头往着东边的方向,心里开始想念京城里的人和事。
所有人原地休息,也开始想家,只有何御舟什么都没有想,他在抓紧时间睡觉。
过去,他做为杀手,练就了随时随地睡过去的本领,但是只要有人靠近他就会立刻醒来,谢澈刚想给他披上披风,他就蓦然侧身跃开。
“小舟!”萧敬臣担心他伤了谢澈,也担心引起雪崩,压低声音叫了一声。
何御舟也发现自己又再次反应过度,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没事,你这么躺着,地上凉,小心生病了。”谢澈将他当成小弟弟一般爱护,整个队伍中他年纪最小,主意最多,都从伍长升到千夫长了,他起了爱护之心,总担心他冲得太快,万一有什么闪失,才是大周的不幸,没敢给他升太高的职位。
何御舟也渐渐信任他,说了自己的身世,跟他说,只要这次他立下奇功,希望替何庄主报仇。瑶镜山庄死太多人了,方家也死了很多人,他做梦都要报仇。
只是身为杀手的警觉性他不肯放下。
“六殿下,还是你披上吧,山上冷。”他弯腰捡起落在雪地里的外袍,伸手递了过去。
他穿着千夫长的战甲,在雪夜里是十分冷硬的,内里的棉衣还沾到雪水湿透了,他舍不得耗内力烘干,就这么翻山越岭。他变化也很大,长高不少,脸上稚气也淡了,看着跟军中小将一样,也没人欺负他年纪小,对他的狠戾还挺欣赏。
“那就把衣服烘干了。”谢澈也没强求,接过外袍斜披到身上。
在雪山上行进,不能生火,他们已经很久没吃过一口热乎的,干粮都是硬绑绑的肉干。
萧敬臣以炼内力为由,一天给谢澈烧两壶水喝。
休息的时候,大家都找避风的巨石靠着,各自吃东西闭目养神。
这只队伍是西北军最精锐的战士,损失一个都让谢澈十分痛心,他尽量给足他们休息时间,以保存体力应付突发状况。
他亲自背着那些牺牲的兵士铭牌,人带不回去,就带着铭牌回去,好好抚恤他们的家人。
雪峰之上除了他们,再没有其他活物,四周除了风声就是将士们的鼾声,就连睡觉也下意识压低声音。夜深人静,谢澈没有睡意,靠在岩石上逼自己入睡。
突然,熟悉的鸟鸣传来,这是何御舟传讯用的雪鹰。
何御舟吹了声口哨,那雪鹰朝这边飞来,爪上绑着信筒。萧敬臣丢了半边雪兔给它,它亲昵地靠过去,蹭了蹭他的胳膊。
“来了什么消息?”谢澈也忍不住问。
他们有半个月没收到任何消息,就一只雪鹰,飞来飞去也累。
“马匹已经出发,等待时机掏了西狄的老窝,立刻就能从流沙河源头骑马返回河西。卫国公传来的消息,马匹正在加快赶路。”
“好!”谢澈接过他递过来的信,飞快扫了一眼。
白玉山脉与西狄边镜有道关夹就设在流沙河源头,目前流沙关就在卫国公的掌控之下,他亲自守关,崔简带着河西军随时待命。
直接把西狄三面围住,逼得他们的军队钻进武威王的包围圈。
三人都有些热血沸腾,个人生死倒是置之度外。
*
京城中,福王府,关于先放酒酿还是先放圆子终于有了结论,长公主拍板决定,开两个锅子,让他们各煮各的。
“这也值得你们吵?”长公主没好气地瞪着他们,“以后要和睦相处,夫妻之前要互相礼让,谁像你们,吵吵嚷嚷让人笑话,特别是你。”
她伸指戳了戳萧元河的额头,“如今六殿下在西北苦寒之地也不知道如何了,你就只会在家里病歪歪的,是不是送到军营去练练呢?”
“我有干活。”萧元河站在灶边望着属于自己的锅子,很满意,“我病了才休息的。”
“谁让你骑马?入了冬就叫你坐车了。”长公主也是心疼儿子的,见他病了也难受,“不要过了病气给阿娴。”@无限好文,尽在
“娘,我没事的,有喝药呢。”卫娴担心她又罚萧元河,赶紧安抚,“我身体好着。”
她从小就不怎么生病,一年一次风寒,今年已经得过一次,不会再有了。
萧元河朝她笑得阴阳怪气,她不服气,悄悄踩了他一脚,两人站得近,以为长公主看不见。
其实,长公主看得明明白白的。
煮了好一会儿,圆子味道弥漫开来,还有浓浓的酒味,勾得两人肚子咕噜咕噜叫。长公主觉得他们不能好好照顾自己,又将她的贴身嬷嬷留下。
离开到门边,又转回头,“对了,明天顾国公府上有冰戏,下了帖子邀请,正好是休沐日,我们一起去。”
冬日冰戏很丰富,不但有冰上舞,还有冰上戏,冰上山水,还有射箭冬猎,算是秋狩后一项比较热闹的活动,勋贵世家还流行攀比之风,比谁家的冰戏办得好,比谁家的儿郎英武,虽比不上秋狩时在皇帝面前露了脸,但是名声也会传到皇帝的耳朵里。
冰嬉是军中需要练习的,不过文臣们也是会的,特别是国子监那些学子。
一想到顾珩也在,萧元河就不大愿意去,“年年有冰戏,顾家的冰戏最简单。”
“你怎么知道是最简单?”卫娴维护自家舅舅。
萧元河嗤笑:“就是简单呀,去年他们还输给了赵国公府,赵家的子弟都没几个厉害的。”
长公主看他们又要吵,赶紧制止:“行了,你少说两句。”
两人互瞪,后来都笑了,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他们就是喜欢吵着,非要挑动对方神经,在对方在意的点上来回吵。
“真幼稚。”卫娴无声道。
萧元河一看她的口型就知道她说什么,他也用口型回她:“就幼稚。”
面对长公主,他们还是乖巧的,一个扶起她的胳膊,一个替她撑伞,将她送上门外的马车。
“辰时过来接你们。”长公主说完放下车帘,吩咐车夫启程,也不听他们的废话。
她算发现了,对这两人,直接下命令就好,不必询问他们的意见。
长公主一离开,两只小雪猫就跑了出来,因为她近不得猫,卫娴庆幸刚才没让它们跑到厨房来,而是放在厨房后面的小仓库。
她抱起一只,萧元河抱起另一只,两人沿着木制廊庑往暖阁去。
进了暖阁明间,抬眼就望见罗汉床上的小几满是帖子,自从他们从庄子回来,邀请帖子就不断,不是迟兰嫣邀她画九九消寒图,就是其他小姐妹邀她围炉煮茶,她只应了迟兰嫣的约,去过一趟赵府,其余的都推了。
主要是她懒得出门,大雪天更是犯懒,只想窝在房里哪都不去。
“给你。”萧元河把猫放到罗汉床上,匆匆溜出去。
“你做什么去?”最近这人神神秘秘的,也不知道他在做什么,“喝药了去,再着凉,太后就要担心了。”
到了冬日,太后也不巧染了风寒,没让他们进宫,就连卫嫦也被隔开,怕过了病气,得知萧元河也病了,担心得很,药材不断从宫里送来。
他肯定是喝药喝到嘴麻才闹着要吃酒酿圆子。
“知道了,啰嗦!”声音从远处传来,也不知道他跑这么快是干嘛去。
卫娴:……
时辰还早,没到亥时,她吃了酒酿圆子里有酒味,人也懒洋洋不想动,尽圆进来就看到她歪在罗汉床上看话本。
尽圆:“王妃,近日京城里有书生把萧二爷的故事写成话本子,卖得可好了,您要不要瞧一瞧?”
“有什么好看的。”在边上绣花的尽方白了她一眼。在她看来,这种宠妾灭妻的人就应该关大牢里去,结果让他逃走了。
尽方欲言又止,卫娴侧眼瞥过去:“你想说就说吧。”
她等得都快睡着了还憋着。
于是尽方来了精神:“萧二爷不是跑了吗,朝里有人嚷着让武威王回京,也有人说阵前不能换帅,人心浮动呢。”
“这倒也是,也不知道咱们王爷是不是被人刁难了,我看见他一回来就去他的木工房捣鼓去了。”尽圆平时很会察颜观色,“他心里怕是装着什么事呢。”
卫娴也觉得好像他最近很忙,有时起夜还能听到隔壁有脚步声。
他处在漩涡之中,多少人盯着他,但凡有错处就会被扩大然后被添油加醋传遍京城。
不如,明天就陪他去舅舅家赴宴吧。
另一边,萧元河溜回正院,跑进自己的木工房,燃起几根大烛,把里边照得纤毫毕现。
木工房很宽敞,各种工具分门别类放好,靠墙摆着各种雕刻,有憨态的佛像,有庄重的观音像,还有各种神明木刻雕像,一点不比大寺庙的差。
角落里堆放着木头,有粗如梁柱的,也有切成方条的,有一排架子上有几把木制弓弩,还有雕花木屏风,零零散散。
居中是一张非常大的木台子,上面还有木轮的雏形。
他解开斗篷,开始干活。不过今天他没接着昨天的活往下做,而是着手做了一副冰嬉时用得上的木鞋子。
木鞋子制做起来不难,一个时辰就能做好,去年他给自己做,今天他可以给卫娴做一双。
不过,在取材的时候,他才发现自己不懂卫娴的脚丫子的尺寸。
想了一会,偷偷溜直正房,找到她的一双绣鞋带回木工房,将鞋子在木材上比了比,又用炭笔画了个轮廓。
暖阁里,卫娴听到完京城的最新消息,心满意足的歇下。
翌日,辰时,刚用过早膳,长公主就来接他们。
顾府离福王府不算远,半个时辰就到,门前已有不少马车停在道边,得知他们要来,顾夫人与大儿媳早早站在门边相迎。
大约是因为顾家与卫家是姻亲,所以长公主对顾夫人十分客气。
因有冰戏,长公主带了侍卫,这时候侍卫门将各种物件搬进门去,萧元河拉着卫娴走到箱边,指着一个扁平的木箱,“我昨夜给你做了木鞋子,你看喜欢吗?我带你玩冰去!”
打定主意不让她跟顾珩说话,也不让他有机会靠过来。
“我不会。”卫娴走路都懒得动,哪会玩冰,连忙摆手。
萧元河心中一喜,正好了,他可以教她玩。
“我以前也不会的,后来才学会的,可好玩了。”
他身上穿着镶了黑狐毛的冬日束袖袍,只在袖口和袍摆绣了金线海浪纹,一身黑衬得唇红齿白,生龙活虎,没看出来昨天还病恹恹的。
“你真的好了?”卫娴不太相信。
他赶紧凑近她,让她看看脸色,“看吧,好了,眼睛也没血丝。”
突然靠近的俊脸让卫娴猛的后退:“干嘛呀。”
吓她一跳,还以为他要亲她。
萧元河一本正经:“给你看我好了没呀,这次的太医不错。太后听说我病了,把老院判的儿子找了回来,你知道吗,这个人是以前周太医的徒弟。”
卫娴知道,周太医是以前专门为他治病的太医,大约是为师父守丧,所以前段时间不在京城。
“太后还是关心你的。”卫娴酸溜溜的,她现在也不能去看姐姐了。
“醋包。”萧元河心情很好,牵起她的手腕,“她也关心你,知道你懒得出门,还给你送一张九九消寒图让你玩。”
他压低声音:“那可不是普通的九九消寒图,梅花瓣都是上好的红玉来着,价值连城。”
那幅画就挂在暖阁,卫娴没注意,现在听他提起,才发现自己对宝物见识太少。
顾国公府的冰戏,来的人还是很多的,加上顾珩又是国子监的博士,学子们来得特别多,而且明年有春闱,各地进京赶考的学子们也来了不少。
他们结伴研究学问,虽然顾珩教的是音律,也有不少学子专门递了拜帖,他统统将人引入顾府,由着他们在园子里考究学问。
卫娴他们进园子就看到人头攒动,还有几个熟面孔,是上次在她生辰宴上给她作诗舞剑的人。
世家贵女见福王夫妇同时出现,众人连忙迎上去,想到福王妃生辰时的风光场面,正在陪小姐妹围炉煮茶的萧诗绘咬了咬下唇。
因为萧二爷,她被人奚落,大家都离她远远的,顾氏女也不待见她,她厚着脸皮坐在小姐妹们之间,还像以往一样言笑宴宴。
以往这种场合都是她被人吹捧,如今那些人反而去吹捧卫娴。
“墙头草!”
她不高兴地冷哼。
老王妃如今也端不起架子,不得已自己带着孙子孙女们赴宴,此时正在跟赵国公夫人闲谈,似乎有意与赵家结亲。@无限好文,尽在
赵家儿郎也不少,适婚的有好几个。
她望了望远处独自一人的迟兰嫣,唇角轻笑,起身走了过去。
虽然今日是休沐日,赵笙笛也很忙,刚被几位年轻官员拉住,应付完又被翰林院的侍讲学士拉过去。
这位学士姓李,是他昔日同窗,李学士压低声音:“找到萧二的下落没?”
如今案子还挂在刑部,当然是刑部找人。
“难不成你有消息?”赵笙笛淡淡瞥了李学士一眼。
李学士窃笑:“嗐,不是有外地学子进京赶考嘛,昨日有个豫州学子提起一件事,他在路上被人抢了一匹马,本以为是逃跑的匪徒,因看到有断裂的镣铐,后来到了河西,才发现追缉告示,他见到的人就是萧二呀。”
“我还以为他跑到了西狄老巢,脚程太慢。”赵笙笛轻蔑一笑,狐狸眼满是算计。
“你知道他要逃?”李学士吃了一惊,“故意的?”
书呆子学士好一会儿才回过神,心里暗赞,不愧是京城里出了名的小狐狸。
卫娴想去找迟兰嫣说话,结果不见她,刚才还坐在亭子里呢。
此时的迟兰嫣也是暗暗叫苦,她被萧诗绘逼到湖边。
虽然湖面结了冰,但这处的冰并不厚,冰戏也不在这边。
“赵夫人。”萧诗绘静静地瞪着她,“只要你让赵大人撤了我父亲的通辑令,我就不为难你。”
“朝中之事夫君不会听我的。”迟兰嫣小声辩解。
“那我可不管,如果你不照办,我就把以前你喜欢别的人告诉他。”
萧诗绘见过她与一名男子出现在书铺。
“你胡说!”迟兰嫣气极,这种子虚乌有的事情她一个在室女怎么好意思说出口,当时只是巧遇她舅家表哥多说了几句话,就一直被萧诗绘威胁着。
“是不是胡说你自己清楚呀。”萧诗绘步步逼进,“刚才你还老往那边望呢。”
“你……”迟兰嫣身形娇小,比萧绘诗矮半个头,力气也没她大,背靠着栏杆挣扎,差点掉到湖里去。
“住手!”远处传来一道清越的声音。
两人同时转头望去,只见一个身穿半旧白衫的书生站在亭外,俊脸微冷地盯着萧诗绘,“放手。”
她们都不认识他,不过既然出现在顾国公府,应该也不是普通的书生。他身上有一股清冷庄重的气质,萧诗绘被他震住,不由自主放开手。
远处,赵笙笛到处没找到自家夫人,正着急,引得众人注意,这才从侍女口中得知她跟着萧诗绘走了。
一想到萧诗绘的跋扈性子,赵笙笛更是着急,大步往这边跑,卫娴与萧元河看见了,也跟着跑过来,正好远远看见迟兰嫣差点被逼落湖。
萧元河走进亭子,淡淡扫了萧诗绘一眼,“敢公然伤及朝官夫人,这可是要量刑的。”
“我哪有伤害她!”萧诗绘当然是不承认的,“明明是她快要掉湖,我好心拉她一把。”
见她大白天胡编乱造,迟兰嫣也气得不再做包子,“你威胁我,说不撤你爹的追辑令就把我跟表哥说过话的事污为私见。”
她不敢看赵笙笛的脸色,总觉得他会生她的气,气她给他丢了脸面。
突然听到好像有什么隐秘,白衣书生就想走,却被赵笙笛叫住。
赵笙笛郑重朝他施了一礼,“多谢你救了内子。”
书生没有受礼,侧身避开,“赵大人刚正不阿,尊夫人遇险我若是视而不见,怎么对得起大人。”
“敢问恩公尊姓大名。”迟兰嫣上前福身一礼。
“在下豫州学子苏玉。”苏玉自报了家门,然后又朝萧元河与卫娴行礼,“见过王爷,王妃。”
卫娴总觉得他有点眼熟,但是不记得什么时候见过,不免多瞧了几眼,被萧元河发现,手腕又被大手掌握住。
萧元河淡然着将她拉到身后,大有藏起来的意思。
在场众人都看着他护食猫崽似的挡着卫娴,整个人都被挡住,根本不让苏玉瞧见她。
几人只顾着见礼,萧诗绘想偷溜,结果被几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黑衣人拦住了去路。
黑衣人直接扭住她的胳膊带走了。
很多人被这边的动静吸引着朝这边走来,卫娴看到柳氏才突然想起来苏玉是她姑姑手帕交的幼弟,小时候去豫州时见过,两家还曾经有意婚配,不过后来苏家就家道中落,而卫家也长居京城,就没再提起。
她扭头看了看萧元河,他是因为知道以前的事情才不让她见吗?这种陈年小事他也查?
其实不是萧元河查她,他只不过是醋坛子翻了,只要是卫娴多看几眼的男子他都要酸溜溜半天。
“不许看。”他压低声音警告,还捏着她的手掌当做惩罚。
卫娴不喜欢被管这么严,不过有人在场,暂时发作不出来,闷闷不乐的。
苏玉心思细腻,当然也察觉到自己不被福王待见,很识相地先行离开。
“你这老鹰护小鸡仔的姿态是怎么回事?”见迟兰嫣没事,赵笙笛也有心情开玩笑了。
“管我呢,你自家的小鸡仔都没护好。”萧元河抬头挺胸,大步向前,以为卫娴一定会跟着自己,结果走了好远,发现人还在原地,又返回去,“卫六,我们去玩冰,试试我给你做的新木鞋子。”
“不去,我要跟嫣儿说话。”卫娴还在恼他管得太严。
“去吧去吧,很好玩的。”迟兰嫣以团扇掩面,凑到她耳边,“你家王爷把你看得紧,这会子冰场上肯定很多美男子,你若不想上场,只需多看几眼,他肯定不会带你上去。”
她支招,卫娴眼睛一亮,是这个道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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