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大年初六下了场大雪, 纷飞的雪花把皇宫各处花草树木压塌了不少,导致皇室家宴往后推迟一个时辰。
应邀而来的番王们带着家眷四处寒喧,番王世子们也在跟皇子们闲谈。谢梧扶着沈蔓躲在角落自得其乐, 两人悄悄说起京中最近发生的怪事,正说着, 萧元河带着卫娴走进宴厅, 卫嫦朝他们招手,两人朝那边去了,谢梧也扶着妻子跟过去,几人在宴厅靠窗的位置坐着。
宫女端上香茶点心还有果子,因有两位皇子妃怀着身孕,送上来的东西都与别处不太一样,试毒的宫女尝过之后, 才端到卫嫦和沈蔓面前,宫女们小心谨慎的伺候着,卫娴也稍微放下心,又亲自替卫嫦试吃一块红豆糕, 觉得甜味合适,这才让她吃。
她最近看了不少孕期书籍,成了个百事通, 到了卫嫦面前就想学以致用。
“你不用这么小心,我的饮食都由可靠人经手, 不会有事的。”
“我是在看吃什么对你好。”她做了个搞怪鬼脸,“有了孩子就嫌弃妹妹了吗?”
“我哪有?”卫娴笑着捏了捏她的脸。
姐妹两人说着话,沈蔓也凑趣, 场面很热闹。萧元河第一次看到她还会做鬼脸,心肠都软了, 在案几下忍不住揉捏她的手指,有人过来跟他打招呼都没给人回应。
其他人也见怪不怪了,毕竟他是太后的心肝,倒是清王河世子十分不服气,不过他们即将成为姻亲,也只能忍忍了。
在场的人都是皇室宗亲,身份尊贵,就连难得露面的魏淑妃都来了,身边跟着三皇子谢淙。
这对母子一出现,身边就围着不少人,毕竟现在三皇子也是最有力的竞争者,有天下读书人支持,寒门官员也多与他亲近。
四皇子谢湛因为八皇子求情,可以列席家宴,独自带着四皇子妃坐在角落,周围冷清,看到众星捧月的谢淙,冷笑一声。
“高兴得太早。”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被幽禁了几个月,他整个人变得阴沉许多,长像没变,却没有以前的温润气质,几位番王郡主都被他吓了一跳,他与去年家宴时简直判若两人。
帝后以及太后还没到场,在场的几位王爷长公主在闲聊,不知道怎么的,就提到了淳安长公主和顾珩的婚事,清河王阴阳怪气起来。
“淳安,你要成婚,堂兄也不拦你,但是顾家是不是得再考虑考滤?”
清河王的父亲与先皇是兄弟,小时候在京城与淳安长公主关系不错,但是自从她嫁给前任驸马之后,两人关系就冷淡了,因为老清河王本来是想让她嫁给清河总督,但是她不愿意。
老清河王辈份高,总插手公主们的婚事,有两位公主就嫁去了塞外苦塞之地,也因此,淳安、圣安两位长公主对清河王都很冷淡,因为她们也差点被嫁到塞外。
淳安长公主的附马刚丧时,老清河王还派了不少信使入宫指手划脚,好在那时候皇帝已经立稳脚跟,对他的上书视而不见。
老清河王自此直到死都没入京,现任清河王也因此对京中皇室中人十分看不上眼。
“婚期都定下了,清河王就别操心了。”武威王见不得他欺负人家孤儿寡母。
他参加皇室家宴的次数不多,这才是第三次,前两次因为清河王喝醉调戏宫女,他把人揍过一回。
清河王冷哼一声,扫了一眼厅中众人,“只怕武威王更需要操心。”
圣安长公主皱了皱眉,她总觉得清河王今天与往日不同,总是拿眼去瞧卫家姐妹俩。
正担心他有什么阴谋诡计,帝后及太后三人到场,入席落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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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室家宴,山珍海味都摆上来,美酒醇香扑鼻,皇帝也不废话,略说了几句场面话就宣布开席。宴厅宽敞,中间空出来的长形广场上,身姿曼妙的舞姬们开始随着琴音翩翩起舞,舞台两旁摆着翘头矮案,一人一案,不过有些关系好的都会让宫女拼得近些好方便说话,小夫妻大多数是拼在一起。
卫娴的桌案与萧元河的并在一起,两人坐得近,不时凑到对方耳朵说话,脸上带笑,举止亲昵。卫娴第一次参加皇室年宴,总有些紧张,话也变多起来。
谢湛就坐在他们对面,隔着舞动的美艳舞姬,阴森森望着她,令她头皮发麻。
他被关几个月变化还真大,眼神变得十分吓人,四皇子妃战战兢兢坐在他身边不敢动。
“别怕,他现在做不了什么。”萧元河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狠狠盯了谢湛一眼。
两人的目光在空气中仿佛要擦出火花。
因为宋嫔把所有事都承担起来,谢湛只是被皇后幽禁,他依旧是皇子,而且朝堂也有他的拥趸,八皇子的兵权就是他的保命符。
今天所有活着的皇子都到场了,空气中涌动着一股较劲的暗流。
所有人都知道了皇帝除夕带谢澈到皇觉寺吃斋饭的消息了,就连幽禁中的谢湛也得了消息。
之前谢湛以为自己最有优势,结果下场是被幽禁,他母亲已经把实情告诉他,他要登上那个位置,讨好皇帝是不行的。@无限好文,尽在
他现在才知道,谢澈不声不响收笼了武威王父子,还有卫国公。
以前不声不响的人谁都没注意,以致于让他羽翼丰满,现在要除掉他得花不少功夫。
谢湛首先移开视线,转头对四皇子妃道:“宴后你约福王妃见面。”
“她不肯来怎么办?”四皇子妃忐忑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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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肯来,你就让张紫娆去,你们谁能做到谁活。”他的声音轻飘飘的,像是盯着猎物的蛇,嗞嗞吐着舌信。
四皇子妃打了个冷战,下意识抱头,这几个月的日子她再也不想过了。
山珍海味也咽不下去,她就想着怎么把卫娴约出去,怎么支开福王,想得头都快炸了。
卫娴吃了些海味,京城不靠海,海中大虾很少能吃到,萧元河看她爱吃,给她剥了不少,给她投喂的乐趣又拔高了一个台阶。
宴后散席,他们被太后留了下来,在宴厅稍间喝茶。
每年的家宴都是皇室宗亲拜年之时,太后只见了他们一家。
武威王跪坐在炉边为太后煮茶,圣安长公主在与太后说淳安的婚事安排以及嫁妆筹备。
卫娴和萧元河两个小辈就在太后腿边乖巧坐着替她捏腿。
太后享受着天伦之乐,心情很好,笑得合不拢嘴。给四人的压岁钱也是沉甸甸的。
“淳安的婚事由你和皇后办着,我放心,哪天把顾珩领来,我看一看。”
她的印象里,顾珩还是跟太子在一起的小模样,转眼就要娶淳安,一时有些缓不过来。
稍间传来一阵阵笑声,四皇子妃在外面急得团团转,话都说不上,怎么约人?想到要是卫娴不赴约,回去免不了被四皇子打骂,她就恐惧得想哭。
太后今天难得高兴,拉着女儿说了好一会儿话,直到未时三刻才放人,只留小夫妻陪着说话。
谢湛也只能出来几个时辰,不停催四皇子妃赶紧约人。
四皇子妃想了想,转身就往灵瑜宫去,她要去约卫嫦,只要卫嫦在,卫娴就会来,结果帝后在灵瑜宫,皇后带着医女来看卫嫦,沈蔓也在,医女就一起给她们看胎位,指导她们一套有助于睡眠的姿势。
皇帝带着两个儿子在庭院说话。
“今日清河王倒是说了一句话,说清河这些年他治理得当,境内安稳,要讨一张匾额。”皇帝望了一眼庭院里积雪满枝头的梅花。
谢澈沉吟片刻道:“我们班师回朝的途中经过清河地界,安稳得太过诡异。但是清河的读书人就没什么太特别的举动,按理说,每年春闱,清河学子是最占优势的,今年赴京赶考的却比豫州人数还少。”
“对啊,我前几日拿到名册,都是一些名不见经传的小书院,魏府家学就来了个魏哲。难道他们想让魏哲就这样当上状元?”谢梧也纳闷道。
其他人都是文采平平,也就苏玉名声高些。
谢梧觉得魏家是担心魏哲没考中状元怕丢脸,这才大费功夫把有实力的人劝退。
谢澈转头看了一眼,他会意地转了转眼珠子,凑近皇帝道:“父皇,我听坊间有个奇怪的传闻。”
皇帝转头看他,他接着往下说:“这传闻是书生们传出来的,就是话本故事,说的是当年方太医被灭门的事。魏哲看到了这本书,破口大骂那位写此书的老秀才,还当街把这老秀才打了一顿。”
虽说方太医当年涉及太子被害案,但是派去抄方家的人晚了一步,到方府时,方家上下一百多口人全部死于非命。
这样的灭门惨案因为牵扯进太子被害案,所以近十年无人敢提起,这桩案子也是不了了之,无人去查,到底是谁灭了方家满门至今是个迷。
景和帝现在对当年的事情绪已经稳定下来,听到小儿子重提此事,淡淡瞥了他一眼,“把话说完。”
谢梧乖巧地往他面前一跪:“父皇,这事儿元河最清楚,你得找他说。”
“把他叫来。”
萧元河还在咸宁宫,闻言皇帝召见,高高兴兴地去了,到了灵瑜宫,看到谢澈谢梧都跪着,赶紧也跪过去,仰起脸,做了个十分乖巧讨喜的表情。
“舅舅,大过年的,让我们跪着多不好,我让敬臣去做些下酒菜,我们一起喝酒,连我父王都不带。”
“行了,看把你吓的。”
景和帝哪里敢罚他,带着三人回了仁德殿。
第102章
午后太阳冒头, 雪被暖阳一照,开始融化。德仁殿的地龙太热,皇帝让人停了地龙的火, 端上围炉,在围炉上摆着花生干果等物, 茶炉烧久了正在冒泡泡。
掌印太监春福一边替他们温酒, 一边假装忙碌着听他们说话。酒香在殿中弥漫,福王殿下的故事也十分离奇。
“舅舅,事情就是这样,方家被灭门的经过与这本书有些相似,这是我与方神医商量好的引蛇出洞之计。”萧元河把方星离与何御舟的身世和盘托出,又提到京城里流行的话本以及给说书先生们编的故事,都是在承西将军府完成的。
“当年瑶镜山庄被灭门, 幸亏何庄主被卫国公父女所救,据他所说,当年冲进山庄的人并非什么匪徒,而是训练有素的死士。他们在找一样东西, 何庄主是方家儿媳的兄长,那年方少夫人回家探亲,曾送给他一本书, 但他是江湖中人,向来不看书, 所以那本书被他门下弟子当成奇闻趣事话本带走了,目前那个弟子下落不明,何庄主猜测那些死士在找的就是这本书。”
萧元河说完, 微微向前倾身,咧嘴一笑, “舅舅,小舟立了功,其实不怎么想当将军,他想为瑶镜山庄告御状。是我跟他说只要他当了将军,我就替他在您面前提这件事,彻查此案。”
谢澈与谢梧兄弟俩有些忐忑,垂头不说话。
这件大案牵连进太子被害案,牵一发而动全身,只要查这个案子,以往隐晦都要被扯出来,摆到太阳底下。
这件事是皇帝的心病,太多人为这个案子身首异处,当年兴盛了几百年的望族花家和白家都灰飞烟灭。
景和帝久久没有开口,萧元河自顾自剥开花生壳,吃一颗花生仁喝一口温酒。
寂静的大殿回荡着他剥花生的声音,倒酒的声音,嚼花生的声音,喝酒的声音。
春福头皮发麻,也只有福王殿下有胆子触一触皇帝的逆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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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查。”皇帝沉思许久,只淡淡说了一个字。
在场之人都松了口气,即便是萧元河,后背也沁出冷汗,并不像表面上看起来的云淡风轻。
他赌赢了。
他刚才就在赌皇帝是看重老百姓还是世家。倘若对这个案子一直避而不谈,世家就能用这件事为祸天下,好不容易得来的中兴之势很可能会像被虫蚁驻久的堤坝,总有一天会崩溃,山洪冲垮整个大周,天下又变成世家的天下。
若有机会活在盛世,谁又愿意天下大乱,豪强林立。
这轻轻的一个字此刻像是虫蚁的毒药,趁它们未开始驻堤前将蚁穴毁掉。
“陛下英明。”
萧元河恭恭敬敬行了个大礼。
*
卫娴在咸宁宫久等不见人来,于是借口看姐姐,自己一个人返回灵瑜宫,在东西苑交错的垂花门遇到四皇子妃,两人互相见礼。她行完礼就打算走人,却被对方叫住。
“听闻福王妃善于画人像,我久居宫中,以后也不能出宫,想请王妃替我画父母小像。”
卫娴不太想,她与四皇子妃不熟,再说刚才宴上四皇子妃对谢湛唯唯诺诺的样子,一看准是被谢湛支使过来的,刚要转身跑路,几个宫女就围过来,挡住她的去路。
“福王妃还是听话的好,以免闹得不好看。”四皇子妃心里发狠,看她落单,周围又无人,正打算强行带她走。
卫娴直接亮出袖驽:“你们再过来一步直接射死。”
袖弩又一次亮出来,上一次她使用袖弩还是对准谢湛,现在对准他的妻子,夫妻俩都来欺负她,是看她好欺负吗?
真气人!
四皇子妃身边的宫女都是普通人,不会武,看着冰寒锐利的驽尖,有人胆怯不敢上前。
“你们就不怕在宫外的亲人没命吗?”四皇子妃想到若是带不回卫娴,她和她的家人都得死,由不得她不着急,这地方不算偏僻,一点动静都能传到宴厅,最好是速战速决。
但是她越想快点把卫娴拉走,卫娴就越有办法拖延时间,也不知道她撒了什么东西,宫女们眼前一闪,眼睛刺痛,还拼命大咳,引来远处的巡逻金吾卫。
四皇子妃因为站在后面离得远,看见她撒了金色粉末,转身就往前苑跑。
皇宫分前苑后苑,后苑又分成东西两苑,德仁殿就在前后分隔的交点上,卫娴知道萧元河被召去德仁殿,她朝那边飞快跑过去,眼看就要跑过长廊到达德仁殿后院,结果冷不妨从拐角走来几个人,正是谢湛谢沐兄弟俩,他们身后还有几个高大强壮的侍卫。
“福王妃急匆匆去哪啊?”
卫娴转身,远处四皇子妃也带着人追过来,她心里直呼今天怕是要用上萧元河给她准备的大炮竹了,她本来还想等晚上放给太后看来着。
她慢慢后退,“没去哪里,正要找个地方放炮竹。”
垂头看着脚尖,不敢看前面,谢湛的眼神阴森可怕,她有理由相信,要是被他带走,她就活不到看明天的太阳了。
拢在袖中的手摸出火折子,正要冒险在袖中点火,两道身影落在她身边。
“王妃。”
萧元河留给她的暗卫现身。
“四哥,我就说不能轻易带走这丫头片子。”谢沐收剑,站在边上不动,“这里离德仁殿很近,你再弄出点什么动静,我求情也没用,请你忍耐一下。”
谢湛咬牙切齿,双眼猩红,死死盯住卫娴,“你在宫外逍遥自在,不知道我在宫里连玉枢宫的门口都出不去,我怎么忍耐?”
“母妃还被囚在金昭宫,若我是你,就收敛自己的脾气。”谢沐转头对身后的侍卫吩咐,“送四皇子和四皇子妃回玉枢宫。”
卫娴睁大眼睛看着这兄弟俩,谢沐变化也很大,武将的肃杀气质更加浓烈,她心生警惕,站在原地打量他们。
谢湛心有不甘,但也沉着脸随着侍卫们走了。
谢沐没有理她,转身就往德仁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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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到他消失在拐角,卫娴才脱力地坐在地上,后背一阵湿凉,刚才出了冷汗,里衣都湿了。
“王妃,你怎么样?”
两个女暗卫被她突然坐到地上吓了一跳,赶紧扶她起来。
“你们打得过谢沐和那个几侍卫吗?”她认真地问。
“他们要是殊死搏斗,我们不敌。”那几个侍卫都是死士,他们受过更严酷的训练,为了活命,什么招都能使。
卫娴点了点头,看来今天是谢沐不打算与萧元河撕破脸,但是谢湛已经是不管不顾了,果然幽禁生活不好过,快把人逼疯了。
把这种人留在皇宫真的好吗?
卫娴又开始操心起卫嫦的安全。
德仁殿是皇帝理政的地方,轻易进不去,两个暗卫先送她回咸宁宫,她坚持要去灵瑜宫。
看到皇后与沈蔓都在灵瑜宫,卫嫦也安然无恙,她这才放下心来,凑到卫嫦面前去听胎音。
“小宝宝,姨姨来了。”
“我还以为你要在咸宁宫给太后放鞭炮和烟花。”卫嫦温柔笑道,手里拿着个绣棚正在绣帕子。
卫娴摇头:“太后想午歇,咸宁宫安静,没什么可玩的地方,我就来找你了。”
只字不提刚才那些糟心事。
没一会儿,谨玉公主和淳安长公主母女也过来看卫嫦,灵瑜宫的暖厅热闹起来。
秣阳郡主也想听小宝宝的胎动,只不过还没凑过来就被淳安长公主扯走了。
“毛手毛脚的,别吓着孩子。”
“哪就毛手毛脚了?”秣阳郡主十分不服气,“娘,我十七了!”
“十七怎么了?是谁到处不着家?昨日又有人上门说你推了他们的摊子,害我赔了银子又赔笑脸。”
在场之人哄笑起来,皇后笑道:“要是谨玉有秣阳一半话多就好喽。”
谨玉公主还是安安静静坐在那里。
无论其他人怎么打听她出嫁后的生活,她就是闭口不言,像蚌壳一样难撬,让皇后忧心不已。@无限好文,尽在
秣阳郡主是过于活泼,全京城的百姓就连小叫花子都知道她的大名,这也使得她议亲难上加难,老大不小还没定下人家。刚才还有番王有意结亲,被她一顿抢白吓跑。
“我哪有推,是帮忙捉杀人犯呢。”小郡主十分不服气。
卫娴纳闷:“你帮抓?你不是在王府学做菜吗?”
经过几个月的磨合,秣阳郡主与卫娴终于有些交集,不过也仅限于互相拆台。
两人一个好静,一个好动,见面总会冷嘲热讽几句,但是关系也不见得多差,毕竟是亲戚。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秣阳郡主挺起胸脯,“我还亲手抓了一个可疑人呢。就是前天那个案子,小孩子遇害案。”
想到画像是卫娴画的,她又收敛了些,“刑部与承西将军府联手办案,追到南市街,你们知道,是在谁家里抓获的?”
她卖了个关子,等大家都期待地望着她才开口,“就是以前的花家旧宅。”
皇后闻言,与淳安长公主对视一眼,宫里可不能提这个。淳安长公主赶紧拽着她走了,她还在嚷嚷,“我还没讲完呢!”
当年花白两家被抄家灭族,秣阳郡主年纪还小呢,就是卫娴也不过才九岁,只记得那时她爹每天都很忙,不是忙着户部的事情,而是协助刑部抓人,每次回府身上都带血腥味儿。
卫嫦年纪稍大,不过她毕竟是女子,也并没有听到多少传闻,只是被严令不能出门,府里的兄弟们也放假在家,闭门不出。
现在突然在花家旧宅抓到可疑人物,不知道又会掀起多大的风波。
第103章
年节发生大案, 宫里出了告示,墙边围着一群人在看刚刚张贴出来的榜文,人群中议论纷纷。
“瑶镜山庄不是八年前被灭的吗?我还记得当时我在河西做生意。”
“可不是, 那时候大家都以为是江湖寻仇,怎么突然现在要查?”
“听说了吗?承西将军就是出身瑶镜山庄, 一身武功都从那里学的, 如今发达了替师父一家报仇了。”
“对对对,昨日茶楼开市,说书先生也说了这个故事,这可是最近最多人听的故事了。”
“我听我那在刑部当差的表侄家的大姨夫的姨母说当年可太惨了,一夜之间都烧没了,也就承西将军年纪小,偷溜出去玩, 回来就看见都烧没了。”
“有情有义,是应该查一查,还死者一个公道。”
“怎么查?都过去这么多年了,当时又没人看见。”
“官老爷们总有办法, 昨日不就抓到毒害小孩的凶手了?就是可惜让他畏罪自尽。”
“也是,将军上战场打仗有功,是应该替他把心事解了, 你们谁当时在河西的,可听到什么传言?”
“榜上说有悬赏呢, 有用没用先到衙门说说。”
“走!”
“……”
围观人群呼啦啦往刑部涌去,混在人群里的人跟着走了两条街,走出队伍, 上了茶楼,进了雅间。
谢梧与萧元河就在雅间里喝茶, 瞄了一眼激动的人群,笑道:“还是你厉害些,朝中重臣没人敢提这桩案子。”
“我们总不能老是被人牵着鼻子走,太被动了,得让他们自己跳出来。”
“就怕他们太沉得住气。”
“迟早有他们慌的时候。”萧元河朝窗外微抬下巴。
谢梧走到窗边往下望,柳家的马车刚好经过,驾马的车夫身材高大,皮肤苍白,双手看着十分有力,当车夫都屈才了。他们之后,还有几个高门世家的小厮跟了过去。
“柳家是条小鱼,何庄主说当时就是柳家的一位管家亲自带人过去的,但是幕后之人很神秘密,他查了这么多年都没查出来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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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回原位,掀袍坐下,还没坐稳,雅间门边冒出两颗脑袋。
“表姐夫。”柳照与何丛就蹲在门外,圆润的大眼巴巴看着萧元河。
“你们怎么在这里?”萧元河这阵子因为卫娴的缘故,与柳照也有了交集,而柳照就像是要跟定他似的,看见他的马车必要粘上来。
“我娘让我找你拿药,我家百兽园经常有人偷偷溜进去。我家狗这几天老叫个不停,但心有疯狗病,先备着安心些。”
柳照拉着何丛跑进雅间,一左一右坐在萧元河身边,“表姐夫,我们打算今晚去捉贼。”
“别添乱。”谢梧伸手捏了捏他的脸,还做了个张嘴咬人的动作,低吼一声,“怕不怕?”
“十一殿下,你就别吓唬人了,我听说上次你运粮还吓哭了。”柳照灵活朝后弯腰,避开他的魔爪。
“你家养着几只狗?”萧元河突然开口问。
“我娘更喜欢猫,狗是我爹喜欢的,我娘养的狗不凶,我爹的狗才凶呢,都是大狼狗,最近换了一批,以前那批太老就送走了,京里发了疯狗病,我娘都把猫带到她院子里去了,只留下几只小白狗。”
何丛也比划着手,不过萧元河与谢梧看不懂,于是他手指沾茶水在桌上写字。
“百兽园曾经关过两个人,之前有书生偷看被吓,鸿文馆发疯的三个书生中有一个就是那天偷看的。”
萧元河与谢梧对视一眼,终于知道从李家村出逃的两人被关在哪里了。
他揉了揉何丛的脑袋:“想不想为你爹报仇?”
为了给柳照找侍卫,萧元河查过何丛的身世,知道他爹是江湖成名的剑客,当年是应邀来长公主府教他功夫的,那时他还与教他机关术的师父去拜访过,谁知道第二天人没来,还以为是看不上他这个皇亲国戚的纨绔,后来才知道是被仇家追杀死了。
那时候他以为剑客的妻儿也死了,也是后来跟何御舟要人的时候发现了何丛,认出他当时穿的衣裳上绣了个奇奇怪怪的图案,记得当时剑客说妻子不会刺绣,给儿子准备的衣裳上绣的锦鸡绣成个怪鸭子。
当时的何丛并没有哑,还会说话,会叫他哥哥,何丛这个名字是何御舟取的。
何丛眼睛发亮,用力点了点头,对萧元河十分信赖。
见过萧元河之后,他也渐渐回想到一些画面,隐约知道杀害他父母的凶手与灭了瑶镜山庄满门是同一伙人。
萧元河揽过柳照的肩膀安排道:“我会让人送帖子邀请你娘到王府作客,我们就躲在正院,子时一过,我们就去看看你爹养的狗。”
“嗯嗯。”柳照兴奋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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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好动的年纪,现在已经不像以前那样文静腼腆。@无限好文,尽在
“我呢?”谢梧也想凑热闹。
萧元河附在他耳边说了几句,惊得他连连摆手:“这不行,父皇会打死我。”
“到时候我替你求情,要是实在非打不可,我当这个执鞭人,肯定不会打疼你。”
谢梧委委屈屈地点头:“那你要快点来救我。”
不快点来他肯定屁股开花。
柳照片睁大眼睛,满眼好奇,可惜萧元河不告诉他是什么。
卫明真突然收到卫娴邀她赏梅花的帖子,高高兴兴抱着一只白猫过去了。掌灯时分去的,福王府的梅花林按着阵法布置,月下赏梅别有一番韵味。
卫娴得知萧元河夜里要出去办事,担心他的安危,念念叨叨地替他绑紧袖弩,“要小心些,别被咬了。”
“知道了,我洒了药,狗会怕的。”
“谁说狗了?我是说那些得了疯病的人,万一他们咬你怎么办?”
“我也咬他们。”
“贫嘴。”
卫娴踮脚替他正了正头冠,红玉发冠在灯下映得熠熠生辉,人也是俊俏的,偏偏打起架来不要命,又狠又凶。
她不舍地环住他的腰,将脸埋在他胸口,闷闷道:“我不喜欢你跟人打架,能不打就不要打了,万事都要先自保。”
“嗯嗯,我拿着这个呢。”萧元河抬了抬手,手臂上是最新作出来的袖弩,能一弩射伤黑熊,要是人被射中必死无疑,无论射中哪里都会让对方大出血,失血过多而亡。
卫娴也有一架,是何御舟最近打造的新弩,小巧方便,威力与普通弓箭等同,但是准头更好瞄准。
“我走了,姑姑会陪你。”
话音未落,人已不见了,平时跟着他的暗卫没跟过去,而是留在卫娴身边。
宫宴那天,暗卫跟他说过她在宫里遇到的事情,他担心她有危险,今晚还临时从皇宫调了二十个暗卫精锐。
“小心些。”卫娴跑到窗边探出身子喊了一声,风中传来他的声音,“放心吧,明天你一睁眼就能看到我。”
卫明真看两人依依不舍,站在长廊许久才迈进正院。
“姑姑,你来啦。”卫娴看到她,收拾好表情迎上去,“走,我们去梅林。”
她让尽圆尽方拎着两盏琉璃灯在前面引路。
“王爷这是要去哪里,大晚上的不歇着。”
“巡检队今晚轮值。”卫娴没打算跟姑姑说实话。
卫明真笑了笑,挽着她的手臂往前走,“今天初八了,远宵过后会清闲些。”
“姑姑做了花灯吗?今年元宵灯节应该会热闹些。”
“没呢,本来想让照儿做,这小子一天到晚也不知道跑哪里去的不着家。”
“表弟说不定跟同窗们玩呢,年节就该多出门。”
“你说他,我还说你来着,你也不爱出门。”
“还是姑姑好,我下帖子就来了。”
“你才知道啊?”
两人边走边聊,不时候传出银铃般的笑声。
同一时刻的柳府,柳照与何丛在房中焦急待待,离子时还远着呢,突然母亲不在,他心里难免有些害怕,何丛拍了拍他的肩膀,比划着安慰他。
他坐到罗汉床上,苦恼道:“我爹为什么把那两人关在家里呢,他就不怕他们出来咬着我们家的人,我和娘都在家呢。怪不得他一直住在河上的画舫。”
这个爹虽然一直不关心他,但是他一直对他有幻想,总以为他迟早会看到他的好,也能看到母亲的好,结果,他偏偏不把他们放心上,让这么危险的东西离他们这么近,特别是之前母亲还时常去百兽园,现在想想就后怕。
何丛站到他身边比划道:“有我在,你不会有事的。”
“可是我也不想你有事,不想府里的大家有事。”虽然候府主人不靠谱,但是府里的丫鬟小厮对他都很好,他当然不希望有人出事。
今天就看看能不能把那两个怪东西弄走。
他爹今天不在,现在也没回来。
柳照胡思乱想好一会儿,后来趴在小几上睡着了,何丛给他披着一张厚毛毯。
临近子时,萧元河带着人来了,暗卫们动作快,几闪就消失不见了。
何丛正要摇醒柳照,萧元河竖起一指抵在唇边,“先让他睡吧,你守着他,我去探探柳玄书房。”
柳家是世袭的候爵,候府建制都差不多,萧元河很快就摸到书房,四处翻了一下,没找到什么有用的线索,知道肯定有密室,四处寻找机关,最后在博古架上找到,用力按下那个不起眼的树纹,满墙书架缓缓朝两边推开。
正要进去,细微的叮叮声传来,他头晕目眩,腿脚发软,他咬破舌尖,提起精神躲到书案下。
两个高大的人影从密室走出,他们手腕上的银链子缀着很多银铃,走动时,银铃的声音刺得萧元河头痛欲裂。
第104章
一勾弯月挂在树梢, 清冷且明亮,本来安静的庭院不时传来重物坠地的声音。
萧元河勉强支撑着快炸开的脑袋,从书案下面爬出来, 跑出书房,看到骇人的场景, 所有他带来的暗卫都现出了身形, 这是前所未有的情况。
他们的神情诡异,摔在地上又爬起,跌跌撞撞地跟着那两个披着黑色斗篷走了。
要阻止他们!
萧元河忍痛追上去,内力为了抵抗铃声,消耗得特别快。他咬着牙追出靖候府,那两人似乎察觉到他的存在,立刻抛下身后跟随的暗卫飞身远去。
“我们怎么在这里?”
暗卫们纷纷回神, 心中大骇。如果存在一种能让他们现形的东西,那么所有受暗卫保护的人都有危险,幕后之人到底要干什么?
“你立刻进宫与你们首领禀报此事。”萧元河当机立断。今晚他带出来的这二十个暗卫与皇帝的暗卫是同一批训练出来的,他们出问题等于皇帝的暗卫也出问题, 这实在是太危险了。
目前不知道对方有几个刚才那样的死士,又能让多少暗卫现出身形,不得不防。
他们在这边大惊失色, 刚才逃脱的两人也十分震惊。
“为什么有一个不受铃音影响?”
“也不是完全不受影响,我看他脚步虚浮, 或许是功力深厚。”
他们没看清萧元河的长相,以身形判断他或许是靖候夫人请来的侍卫,加上暗卫们事先换上了靖候府统一的侍卫袍。
“今晚的意外一定要让主人知道。”其中人一人想了想, 飞身掠过低矮的飞檐。
另一个赶紧跟上去,此时他们手腕上的银链并没有声音, 很快,他们就消失了。
萧元河带着双胞胎追过来,追丢了。
“可恶!”萧以镜性子急,猛踹路边院墙,差点把那户人家的墙踢飞。
萧以鉴眼底深沉,已经有好久没有这么憋屈过,追近了担心被铃声控制,追远了又跟不上,感觉那铃声就是专门用来逃命的。
树影摇晃,地上还有红色炮竹纸,风一吹,小纸片扬起。萧元河就站在纷飞的小纸片里,静静站着。
“那边。”许久,他指了个方向。
那两人身上带着淡淡的脂粉味儿,一种特别香的气味,以前慕容玖带他去过,那里的姑娘很贵,唱一首小曲就要一金,普通人根本去不起,是名符其实的销金窟。
他所指的地方是一座高楼,京城里建得高的房子都属官府,除了这座叠翠楼,楼高七层,彻夜不眠,时不时就有御史从那里抓住朝廷官员,去那里玩乐的朝廷重臣很多,要是全都抓,上朝的殿上就得空一大半。
这座楼的幕后主人没有人知道,明面上的楼主是一个平平无奇的商人,生意做得大,祖上是皇商,家族生意遍天下,这间叠翠楼是先帝所允,还有先帝所题的匾额,匾上面“叠翠楼”三个字龙飞凤舞,十分有气势。
当初慕容玖为了进叠翠楼还卖了一块玉佩,只听到一首小曲就被他爹爆打,半个月起不来床。
那里面的姑娘卖艺不卖身,等闲人物都看不上眼,不过那些状元倒是十分受欢迎,中状元的书生可以免费在那里宴客一日,当年淳安长公主的驸马就在那里宴请同乡好友及座师,宴上书生们高谈阔论,传说不少佳话。
萧元河要去,想了想又转身。他现在是有妇之夫,不去那种地方。
“意思是你不去叫我去?”慕容玖半夜被从床上拉出来,冷得瑟瑟发抖。
“这次我出银子让你去。”萧元河坐在慕容府长廊的美人靠上。
“倒也不是不能去,不过这大过年的,挨打不好吧?”慕容玖有些心动。
“你就说去不去吧?去的话我要回去拿银子。”
“你家的银子不是王妃在管,要是他发现突然少了一千两,你想想后果。”
“我的王妃跟你夫人不一样。”
“那不一样,一千两可以给你的王妃做一百颗金珠,够她数好久了。”
卫娴喜欢数金珠的事很多人知道。
萧元河想了想,卫娴数金珠笑眯眯的模样出现在他眼前。算了,还是他亲自闯进去吧。
果断转身跑路。
“你上哪去?”慕容玖一边匆匆披上厚外袍,一边追上他,气喘吁吁一直追到叠翠楼附近。
两人躲在一处宅院角落往那边张望。
“看看看,礼部侍郎!我去!那不是兵部员外郎?好家伙,这些人大过年的就出来快活。”
慕容玖冒头看了一眼对面大开着的门,看到不少官员往里走,表情精彩。
“别大惊小怪,这些人不经常被弹劾吗?”萧元河拽住他后领,拖着他找了个地方,拎着他直接跃上二楼。
吓得慕容公子要大叫,被他捂嘴拖进一间空房间里。
“你觉得一般要是藏身青楼,最有可能藏在哪里?”
官员押妓不是什么大罪,被抓住也只是罚俸,所以履禁不止。
“哪里都有可能啊,说不定就在姑娘们的房间里,要不就伪装成嫖客,光明正大住这里。”
“有道理,一间一间的找吧。”萧元河坐在房间里不动。
慕容玖不服气,在他面前落坐,“为什么是我找?”
“因为我帮你省了一千金。”
“……”
慕玖容自认倒霉,拉开门出去找人,不时推门打扰别人的好事,被人破口大骂。
很快叠翠楼的掌柜就被惊动了,出来与他赔笑脸。
“慕容公子何须一间一间的找美人,喜欢什么样的,与在下说说就是了,包公子满意。”
“好啊好啊。”慕容玖立刻把萧元河说的那些人的特征说出来。
掌柜面颊抖动:“慕容公子,我们这只有姑娘,没你说的那样的倌人。”
他怎么不知道礼部尚书家的公子还好这口。
慕容玖凑过去,笑眯眯揽住他的肩膀,“钟掌柜,你也知道,隔壁楼来了妙人,琴音一绝,你们这么大的生意,怎么不怕人家抢了先?我知道你们,别瞒着我,回头我让我爹来抓人,让你们歇业。”
礼部也能管官员礼仪,礼部尚书发话,各大青楼都得歇业。亏钱是小事,倒是不能影响主人的大事,掌柜只好咧着嘴,赔着笑脸带他在楼里溜达。
逛了一圈,没看到可疑人,倒是他被几个世伯世叔看见,少不得又被告到他爹那里。
他回到萧元河躲身的房间,十分愁苦道:“福王殿下,找不到你说的人。为了找人,我还被抓了个正着。”
与他们房间相对的另一边,隔着天井也有一间房子,不过那间据说是给贵客所留,里面没燃灯,掌柜也确定那里边不住人。
“那间没去。”萧元河一直坐在房里,看着对面,明明刚才是亮着灯的,后来灯灭了也没人出来。
此时,那间房里有两个人,一坐一站,在黑暗里交谈,声音压得很低。
“你确定萧元河进了叠翠楼?”声音很年轻,温润悦耳,十分好听。
“没错,主子,老奴亲眼所见,他从后边二楼上来的,带着礼部尚书的公子,刚才他还在四处找人。”
“有点本事,这么快就找到这里。”
坐着的人起身,走进墙边密道,回头吩咐道:“让那些人不要再进这里。”
“是。”
萧元河逼着掌柜打开这间屋子时,里面空荡荡的,溜得还真快。
“福王殿下,这里面真的没人,您看到的肯定是小的们取东西呢,您瞧,这房间放置的都是乐谱,话本,就是平时姑娘们临时梳邵妆打扮的地方。”掌柜指了指那面一人高的铜镜,“诺,就这铜镜映得最清楚。”
“不是说这是给贵人留的吗?”萧元河围着铜镜走了一圈。
掌柜赔着笑脸:“贵人们的房都在三四楼呢。”
慕容玖往铜镜前一站,对自己的容颜十分满意,夸赞道:“你们这铜镜是谁做的,模样还挺清楚,回头我也给我家夫人弄一块。”
掌柜只想赶紧送走两个瘟神,露出了马脚,“城外铜庄赵师傅所做。”
“你家主人生意做得真大,连铜镜都做。”慕容玖拍了拍面前立起一人高的铜镜边框。
“都是混口饭吃。”
终于送走两位,掌柜擦了擦汗,谁知道两人又去而复杂,福王十分霸道:“把这镜子送进宫,反正你们可以叫人再送一面新的来。”
皇宫都没这么好的工匠,这皇商真是好享受!
掌柜欲哭无泪,这面铜镜可动不得,没了这面镜子,他们怎么打开密道让主人进来?
最可怕的是,送进皇宫!
找了大半宿,没收获,萧元河独自一人回到靖候府,柳照刚睡醒,正在等他。
“表姐夫,走!”小少年兴致勃勃。
“套上指套和面罩。”萧元河泼他冷水,“万一那两人突然发狂,我跟小丛直接跑路,你就等着被咬吧。”
柳照:……
三人都将手脚保护好,披好黑色斗篷,面罩是兵部专用的面甲,只露出眼睛。
柳照的兴奋劲还没退,抢先走在前面。自己家,熟悉得很,没多久就带着人到了百兽园的大门,他指了指方向,“那边就是我爹关人的地方,还有,他的狗也在那里,不拴绳子的。一共有二十只大狼狗,十分凶猛,要小心些。”
说完又抱怨道:“自从我爹养了这些狼狗,百兽园就不招待别家女眷了,她们来也只待在我娘的院子看猫。”
“他养了多久?”
“两三年?我也记不清了,那时候我在书院呢。”
柳照进的书院在城外,平时就住在书院,也只有年节放假才回府,平日里卫明真会出城去书院看望他。
“不过,听说以前我爹在庄子里养,平时带着打猎。可是我和娘从来没吃过他猎到的东西。”
柳照直接撇清关系,父亲的很多作为他十分不认同,甚至有些厌恶。
*
月如弯勾,夜深人静,靖候府后院的百兽园也安静下来,除了大狼狗沉重的呼吸声再无其他。
几道身影灵活地避开可能被大狼狗察觉的地方往前,一直到百兽园最角落的地方。
“就是那里。”柳照指了指一排低矮的瓦房。
这样的瓦房通常是用来关凶猛兽类,所以建得结实牢固,墙柱是精铁所铸,外砌砖墙,内铸厚铁皮,在铁器十分难得的时候柳玄一下子盖了五间,算是十分大手笔了,就连卫明真都以为他看重自己,生出些许期待。
不过,百兽园建成后,他以猫类不是猛兽为由,并不让她把小猫养在里边,而是另外指定了猫舍,这五间瓦房就给他养狗所用,为此两人还争吵过一段时间。
柳照有一次看书看得烦闷,想来百兽园玩猫,结果发现他爹趁他娘不在,把两个全身伤痕累累的人关在里面,他害怕父亲知道自己看见过,所以除了何丛,谁也没说。
“就在那间。”柳照片指了指最里边的那间屋子。
本来瓦房是有窗的,现在全都把窗钉死。大约是因为上次被书生闯入偷看才钉上去的。
“你们在这里,我去看看。”
萧元河停下来,朝后瞥了一眼,两名暗卫留下保护,其他的跟他掠上树梢,瞬间出现在瓦房屋顶。
柳照站到矮砖墙上伸着脖子看,满眼崇拜,“表姐夫好厉害,嗖一声就飞到那里去了。”
何丛赞同地点头。皇亲国戚里,福王殿下的武功最高,八皇子排第二,十一殿下排第三,六殿下第四,其他皇子皇孙只会些三脚猫的功夫。
两人趴在墙头往那边望,四周没什么声音,只偶尔有积雪从枝头坠落引起狼狗警觉地吠了几声。
有只黑色大狼狗似乎嗅到什么,跑到瓦房边,对着瓦房呲牙。
萧元河轻轻揭开瓦片,往下看了看,瓦房里面很暗,泥瓦被揭开后,光从缺口洒入,照亮底下方寸之地,两个脏兮兮的人被胳膊粗的链锁住手脚,头下脚上吊在半空,凌乱的头发盖住了脸,从身材看是两位强壮的男子,即便被锁在这晚无天日的地方,依旧不见削瘦。结实的手臂即便是被吊着,紧绷的肌肉依旧蕴含着强大的力量,指甲十分长且坚硬,铁链血迹斑斑。@无限好文,尽在
他正想着怎么把人截走,突然从百兽园正门方向传来人声,示意暗卫赶紧躲起来。
两位黑衣人踩着积雪嘎吱嘎吱地走过来。
“真晦气,眼看就要事成,被拉到这冰天雪地里来。”
“别抱怨了,赶紧干活,主人还等着我们呢。”
“靖候府多好的地方就这么眼睁睁放弃,老子不甘心哪!”
“不甘心有屁用,都暴露了,赶紧的,把人清理干净!”
“老哥,不是我说你,你也太紧张了吧?靖候府今日就剩下个小鬼,况且已经放了迷烟,保管他睡上三天三夜。要不是靖候夫人不在,我还真有些想试试贵夫人的滋味儿。”
其中一人骂骂咧咧打开瓦房,被铁链吊着的两人听到动静,瞬间醒来,嘶吼起来,抖动铁链擦出火花。那两个人却一点不怕,用银针狠狠戳入他们眉心,他们就不动了,软绵绵垂头。
铁链被打开,一人扛起一个准备跑路,突然扑通倒地。
萧元河拍了拍手,从屋房跳进房间,其他人纷纷跟上。
“你们把这两个染病的人送去承西将军府,清醒的这两个送到刑部。”他冷静安排。
“是,主子。”跟随他一起来的暗卫纷纷行礼应是,片刻就把人带走,瓦房空荡得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
卫娴醒来时,察觉到身边的温暖,睁眼侧头一看,果然看到萧元河,昨晚他承诺过她睁眼就能看到他,这家伙还是信守承诺的。
这时候看到他安静的睡颜,有些心疼,想着昨晚他肯定忙活了一宿,这会儿睡得这么沉,心里发软,就没吵醒他,原谅他又冒着危险奔波一夜。
她凑过去,仔细打量他。萧元河与她同年,还未及冠,睡着的时候还带着轻微的稚气,白净的脸上有细小的绒毛,五官精致,脸的轮廓很清晰,只这么看,人畜无害,谁能想到他功夫那么高呢,皇帝的暗卫都归他管。
可能是累坏了,戳他脸都没醒。
卫娴悻悻然起身。
萧元河直睡到午后申时才起床,昨夜确实消耗大,他寅时末回府倒头便睡,第一次这么累。
暖阁里温暖如春,还熏了他喜欢的香,沉沉睡了几个时辰才醒来,睁眼吓了一跳。他还没去救谢梧。
外间传来笑声,尽圆甜脆的声音传进来。
“王妃,您不知道,今儿一大早十一殿在宫门口与三殿下不知道为何吵起来,大打出手,陛下一气之下罚他们鞭子,十一殿下被打得屁股都快开花了。都说是他先动的手。”
尽方笑道:“十一殿下这回倒是硬气,不过也是呢,以前王爷也跟三殿下打过架。”
卫娴的声音懒洋洋的:“你们小点声,王爷在睡觉呢。”
“这就奇怪了。”尽圆揶揄地取笑起来,“说吧,王妃,王爷这就是被你传染了,以前多勤奋早起练武呀。”
“你们想哪去了?”卫娴把话本卷里来当棍子轻敲她的头。
萧元河掀珠帘走出去,所有人都噤声,尽圆尽方赶紧站起来,垂头立在罗汉床边。
卫娴放下话本,起身朝他走过去,“王爷醒啦?让王妃侍候更衣?”
把人吵醒就得低声下气哄哄,要不然他又搞幺蛾子。她算是摸透他的脾气了,吃软不吃硬,越硬气他就越来劲。
果然,他乖乖抬手,软绵绵道:“快些,我要去救十一。”
尽圆尽方赶紧去替他把衣裳取出来备好,往日里,只要他不吩咐快些,就往华贵了打扮,着急了就只是备下最方便活动手脚的衣裳。
这才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皇室纨绔模样。
卫娴已经送走了卫明真,正无聊呢,拿眼瞄他,希望他带自己进宫。
“走吧,王妃也跟上。”他坏笑着伸出手。
卫娴乖乖将自己的手放上去,任由他牵着自己上了马车。
平时出行的马车没那么拉风,但也十分宽敞,车上备了小食,他随便吃了点,卫娴担心他饿坏,备了不少热乎的点心,还做了红豆芋泥糕。
“昨晚还顺利吗?”她挨过去,依偎在他身上,闻着他衣裳上淡淡的松柏香气。
萧元河把红豆糕吃完才回答:“顺利,把人都抓起来了,相信很快就有好消息传来。”
“真好。”卫娴松了口气,“那是不是就可以为瑶镜山庄讨回公道了?”
“这要看赵笙笛怎么审。”审案他不在行,只负责抓人。现在人抓了,他要休息,陪王妃过年。
萧元河用脑袋拱了拱卫娴,“我们春闱之后南下玩好不好?我在京城他们老叫我干活。”
“哎呀,好辛苦哦。”卫娴捧起他的脸打量,发现他确实瘦了点,下巴比以前更尖,进了腊月之后他着实是忙,夜里也睡不好,眼下还有淡淡的淤青,或许真的是因为在京城他不能好好休息,总有事情落到他头上。
大家都忘了他年纪不大,还没弱冠呢,依旧是个孩子。
“好吧。”卫娴终于松口,“我们早去早回,等回京,姐姐的孩子也出世了,我们正好可以给小宝宝带各地土仪。”
“真的?”萧元河也就是想试试,没想到她真的答应下来,喜出望外,“不许反悔,谁反悔谁是小狗。”
“汪汪。”卫娴当场叫了两声。
萧元河按住她亲到不能出声,“后悔也不行,汪汪也不行!”
卫娴理了理自己凌乱的衣裳,气恼道:“等会进宫人家问我嘴巴怎么了,我要怎么答?”
“你就答被我亲的。”萧元河耍无赖,看着她红润润的樱唇。他知道触感多美好,亲她的时候她还会用水汪汪的眼睛望他,眼里只有他一个人。
卫娴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举着一面小铜镜左看右看,还用帕子轻揉,又补新的口脂,直到看不出异样来才罢手。
宫门还聚着不少看热闹的人,已经很久没有皇子因为胡闹而被打板子了,老百姓顿时觉得皇帝教训孩子也跟普通老百姓家里一样,孩子不听话就按住打屁股。
大家讨论起来都是乐呵呵的,对皇室反而更加喜爱。
谢梧被贴身内侍扶着,正弯着腰“哎哟哎哟”呼痛,看到萧元河与卫娴站在人群里看自己笑话就气不打一处来,咬牙瞪了他们一眼。
他受罚二十鞭,谢淙十鞭,虽然不知道为什么要跟谢淙打架,全是萧元河指使的,结果现在他还有脸笑!
“行了,别气了,敬臣留在你宫里直到你伤好,舅舅也答应了的。”
萧元河被他愤愤不平瞪着一直走到东苑垂花门。
“这还差不多!”谢梧得了好处,终于闭嘴,白挨一顿打,换来一个大厨也值了,秋水宫的小厨房有救了。
他们在垂花门分开,卫娴要去看姐姐,谢梧得了大厨喜滋滋回去了,萧元河随着小内侍去德仁殿。
谢淙在内侍的搀扶下跟在后面,望了望灵瑜宫的方向问小内侍,“福王妃经常进宫?”
他刚从清河返回京城,以前并没有关注过萧元河的妻子,只知道他娶了卫府的姑娘,名声并不好,一个懒得出奇,一个好动惹祸,本以为不值得他费心思,却屡屡被他们坏事,由不得他再漠视下去。
想到德仁殿里宝玺盒中的萝卜章,谢淙握了握拳。
“回殿下,福王妃与六皇子妃姐妹感情很好,时常进宫,太后把金制腰牌给了她。”
金制腰牌十分特殊,可以自由出入宫庭,就连谢淙都是没有的。这夫妻俩居然一下占了两,谢淙心里的嫉恨差点要压抑不住了。
原来是他错了,从始自终,父皇选中的就是谢澈。
不过不要紧,很快他们就知道只有他才是大周的中兴圣主。
德仁殿里,景和帝没好气地扔了一堆弹劾折子给萧元河。
“你这阵子借着搜查之便闯了不少大人的府宅,他们都告你状。”
这小子越发胆子大了,真担心他被人暗杀,要是他出了事,他怎么向圣安交代?
“舅舅,现在还是过年呢,大过年的他们居然花心思写折子。”
萧元河蹲下一本一本的把折子捡起来,都是弹劾他昨日闯叠翠楼还有前几天闯了几位番王别苑。
元宵过后百官才开印办公,几天都等不得,看来叠翠楼真的是幕后黑手的老巢。
“听说你昨天抓了两个人?”景和帝没有罚他的打算,没好气地挥手让他坐下。
他搬着圆凳到御案前面,端正坐好,“是抓了四个,其中两个染了疯犬之症,送到小舟那里了,方星离这会儿应该正在研究,西狄人的秘药太多,他们为了复国挺而走险,甚至早就有安排,若不是我们提前打乱他们的计划,他们会直接从京城开始,目前看到有几位朝臣与他们来往甚密。我不想打草惊蛇,舅舅打算怎么做?”
顿了一下,他又突然站起来,抬头望了望房梁,“他们手上有能让暗卫显形的东西。”
“昨夜我听说了,应该是冲我而来的,这事我已经知道了,暗卫的事你先别管,这两天就好好休息,你爹几次抱怨好不容易在京城过年,结果就家宴时跟儿子吃了一顿饭。”
“舅舅打算什么时候春闱?”萧元河重新落座,并不回应关于武威王抱怨的话。
“往年都在二月底,今年我想提前些时日,到时候兵部会忙碌些。干脆你就休息到花朝节,那时候正好春闱。”
“我想三月出京,带王妃出游,六月回京。”
“你小子真会狮子大开口,三个月呢。”
“那我七月回京?”
萧元河凑过去,双手撑在御案上,认真地看着皇帝。
“行了,别跑太远。”皇帝首先服软,“我就给你一道旨,命你巡视各地军备,你别一事不干就行。不过,元宵之后你可就不能休息了。”
“是是是,我一定会把西狄秘术全都掏出来,请陛下放心。”
得了准话,萧元河很高兴地退出殿外,景和帝苦笑着摇了摇头。是不是因为他的和信任让这孩子这么辛苦,这点年纪想出去玩还得想尽办法。
萧元河一路飞奔去灵瑜宫,路上宫女内侍都避在道边行礼,魏淑妃从御花园走出,皱着眉头望着他的背影。
“娘娘?”见她停下脚步,贴身宫女不解地问。
“淙儿为什么跟十一打架?”魏淑妃低头看了看自己华丽的甲套。
她年纪比皇后大些,但是保养得宜,看着比皇后还年轻,像是花信年华的女子,皮肤光滑水嫩,容貌是大家闺秀中最有福气的长相,鹅蛋脸,眉眼清正,贵气自成,谢淙的模样不像她,像皇帝更多些。
她是皇帝还是皇子时的侧妃,只是进王府晚一些,却比早进府的宋嫔更早有孕,之前被宋嫔打压,现在宋家倒了,魏家又向来名声极好,她的地位在后宫也仅次于太后和皇后。
“回娘娘,三殿下昨夜好不容易得了旨,出宫赴约,清河那边有人入京赶考,组了个辩诗会,邀请殿下评阅,早晨回宫时,正巧在宫门遇到十一殿下,也不知道怎么的,十一殿下非说咱们殿上撞坏他的食盒,那食盒是为十一皇子妃准备的梅花,准备做梅花糕的,十一殿下一大早就去宫门边上摘的。”
“哪里的梅花不比宫门边好?”魏淑妃纳闷起来,不由怀疑他是不是故意找茬,“三皇子妃如今调理得怎么样了?”
皇子妃们一个一个有孕,就她儿子什么动静都没有,她急得睡不着觉。
“正调理着呢。”
宫女小心翼翼扶着她往前走。
自从前两天大雪之后,渐渐变得暖和,积雪也是彻底化开,树上露出嫩芽,御花园的桃花率先冒出点花骨朵,就连宫道边的梅花都开得更胜,咸宁宫的兰花开了满园,整个宫庭弥漫着兰花香气。
卫娴来陪太后,又给她放烟花和鞭炮玩,她捂着耳朵笑呵呵的。
许久没有小辈敢在她面前放肆大笑,也就萧元河敢给她放鞭炮玩,今年多了个卫娴,太后上了年纪就喜欢跟人讲以前的事情,只有卫娴听得津津有味,太后对她从开始的爱屋及屋到现在真正对她喜爱起来。
“来,坐着歇歇。”她拉着卫娴的手。
卫娴手上还拿着个手臂粗的大花炮,因为这个太大了,她不太敢点火,远远看到萧元河过来,就想给他放,结果被太后抓住。
太后把大花炮抽回去,藏在圈椅下面,用毛毯盖起来,她有些纳闷。
“可不能给他玩这个。”
“为什么呀?”
“他会把这咸宁宫都给炸出一个大坑。”太后指了指庭院的锦鲤池,“瞧瞧,那就是他炸出来的。”
怪不得在街上买这个的时候,他一脸坏笑。
“你们是不是说我坏话了?”他从回廊翻过朝她们跑来,“外祖母,响炮好玩吗?今年京城多了很多新款式。”
“好玩啊,你看看这一地落红。”太后指了指地上的红色碎纸。
“我给您买了这个。”他喜滋滋从怀中掏出两个竹制长筒,“新鲜玩意,里面是梅花瓣。”
他打开给她们闻,真的有一股淡雅香气。他一人塞一个,教她们怎么玩,漫天洒下的花瓣被暖阳一映,美得如梦似幻。
“真美!”卫娴眼睛发亮,在花瓣雨里跑来跑去,到处回荡着她开心的笑声。
太后瞥了身边人一眼:“亲手做来哄媳妇的?”
去年她就玩过了,还得陪他假装第一次玩。
“当然也是给您老做的,今年多一个人陪您玩,您不高兴吗?”
“我自然是高兴的,不过,抱重孙更高兴。”
“快了快了,六哥的孩子就快出世了。”
“我是说你们。”
“我们自然也快了呀。”
“我不听你胡扯。别忘了让你媳妇喝药。”
太后心心念念就是看重孙,所有的孙媳妇都被她按去调理身体,就连几位出嫁的公主也不例外。
要说太后有哪里不好,就是催生催得紧。
说起喝药,他是有几次见过卫娴在喝,其实他有心想等她情况好些再说,要劝她别喝了,结果她反而更慌张。
他们年纪都不大,不用那么着急要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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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表面听话,实则敷衍,点头胡乱应下了。
晚上回府之后,卫娴左等右待没见他送年礼,于是忍不住问:“今天怎么不见年礼?”
“是谁在花瓣里跑来跑去?”萧元河刚沐浴过,头发半湿着披在身后,歪歪斜斜地倚在罗汉床上,结实的胸膛从松垮的寝衣露出来,怀里抱着一只狸猫,那猫老想挠他,爪子挥出虚影都没挠到,他手里捏着一根毛绒绒的笔套,是平时卫娴拿来装笔用的皮草套。
自从他发现这东西逗猫特别有趣之后,只要夜里不办公,睡前总会玩一会儿。
“喵~!”他怀里的猫感应到主人的不高兴,朝他露出尖牙。
卫娴没想到梅花礼炮是年礼,暗自惋惜,倒不是她想多贵重的年礼,而是突然落空,就像是期待很久的东西,结果被她不经易给弄坏了似的。
她本来就对年礼充满期待。
萧元河久久没听到她的声音,抬头望了她一眼,把怀里的小猫捧到罗汉床的小几上,“儿子,你娘不高兴了,哄哄?”
他把八只小猫都当成儿子了,也不管公母,有事没事就一顿乱揉,偏偏小猫还特别喜欢,只要他一说儿子,就听话得不得了,现在趴在小几上的这只就是,乖巧地凑到卫娴面前,大大的猫眼懵懂地望着她,小声的喵喵叫,还伸出爪子,亮出粉嫩嫩的肉垫。
小家伙们都长大不少,照顾得很好,胖乎乎的一团,卫娴看到就心发软,生不起气来。
卫娴抱着沉手,抱一会儿就累了,又还给他,“你儿子拿走,要睡了。”
“我头发没干,王妃给擦擦。”
他一边说着,一边摆出王爷的谱儿,又黑又顺的长发铺得整个罗汉床都是甚至被小狸猫当成新玩具。
卫娴受不了,只好任劳任怨替他擦拭,等把他的头发弄干都子时了。
“就说这时辰太晚不要浣发还不听,不干透怎么睡觉?”这人从脚后跟到头发丝都要洗得干干净净。
明明白天都到处折腾,如果是办差也就算了,进宫回来必然如此,也不知道宫里有啥让他这么忌讳。
萧元河抱着她的腰,闻着她身上的澡豆香气,心里渐渐平静下来,每次进宫,他都想起以前的事情,想起宫门染血的场景。
“好了,干透了。”卫娴想去把巾帕挂起来,他还没放开她,只好由着他了,像是腰上绑了个大号人偶。
从外间跟到净室,又从净室跟到里间,最后一起钻进被子里。
今晚他特别粘人,她主动亲吻他,每一处都不放过,“你再不说话我就咬你啦。”
“你咬。”真的就伸出脖子,露出白皙的喉结。
“不咬,你已经说话了,话说,我今天也没有不高兴,就是觉得这个惊喜要是我一个人的时候,你突然跑到我身后放一筒,花瓣洒在我一人的头顶更好。等我惊喜过了,再陪太后玩。”
就觉得吧,两个人一起就没那么惊喜了。
“这样啊。”萧元河双手撑在她的身侧,低头看着她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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琉璃灯影下,她的眼睛又圆又亮。他凑近亲在她眼睛上,“我知道了。”
卫娴缠上他,凑在他耳边小声说着:“这时候放会更好。”
她脸颊飞上红晕,声音轻颤,这几天他一直忙着,回来就躺下,他们好几天没亲近了,今天特别有感觉,偏偏他的头发一直不干,又要闹到后半夜。
萧元河眸色微沉,将她转了个位置,伸手拍向床头,清香袭来,王颜六色的花瓣雨骤然洒下,她的惊呼声又娇又羞。
“这才是惊喜。”萧元河哑声道,“喜欢吗?”
她想去抓花瓣,偏偏被他十指紧扣,分不开身,上下起伏,一朵都没抓着。
一夜荒唐,快天亮才睡着,两人双双晚起,好在年节里没什么事,拜年也都拜过了,又还没开印,暂时也没什么事需要忙活,起床之后早膳跟午膳一起用了,卫娴腰酸背痛地躺在廊下的美人榻里,以后再也不想把惊喜搞在床榻里了。
本来今天要与管事们谈开年安排的,也给推了,这会儿正在躲清闲。也不知道是不是地龙热气冒出来了,她鼻尖冒出些微小汗珠,萧元河给她打扇,没关上地龙,怕她时冷时热,只是把她盖着的毯子掀开了。
第105章
天空放晴, 湛蓝天幕上不时飘过几朵白云,卫娴眯着眼睛打盹。
萧元河凑近她耳边低笑道:“闲闲,我近日寻了个躲懒的法子。”
卫娴悠悠掀了掀眼皮, 对他玩着花样准备的年礼有些兴趣,“说说看。”
回廊那边双胞胎在探头探脑, 看到萧元河的手势, 赶紧抬着带轮木椅大步跑过来,将它摆在卫娴面前。
双轮木椅由金丝楠木打造,打磨得十分光滑,扶手和椅背都雕刻着精美的花纹,海棠纹线条流畅,有盛开的花朵,还有半开的以及未开的花骨朵, 木轮上雕着浮云。
萧元河得意献宝:“以后我背不了你时可以用这车推着你走。”
“你不是老嫌我不爱走路吗?”居然还给她弄这样的椅子。
“哪有,我就担心你老是坐着血气不畅,多走走对身体好,但是, 我们家这么大,你要走完多累,这椅子就能让你不走路也能在府里到处赏景。”
“说到底就是你变懒了。”卫娴起身, 走到椅子边上,好奇打量, 并坐上去。
萧以镜和萧以鉴捂嘴憋笑,这椅子王爷花了好几个月打造呢,一开始是想炫耀自己的手艺, 后来是真的拼了命在完善,这椅子把王爷所学的机关术掏了个空。
萧元河见她明明很喜欢还非要装模作样一番就觉得好有趣, 跟过去手把手教她怎么用。
“双手放这里,按动这朵花的时候它会停下,要让它走则按这朵,你来试试。”
扶手上不同的花纹有不同的作用,卫娴被他覆着手背教,他的手掌宽大温暖,指节有薄茧,略显粗糙的质感让她想起夜晚握在她腰间的感觉,略有些发愣。
“记住了吗?”萧元河说了一大堆,见她眼神发懵,担心太复杂她记不住,“反正,你只需要记住停和动两个按扭就行。”
“啊,你说什么?”卫娴暗啐自己不像样,明明他很正经教,偏偏她自己浮想联篇。
萧元河戳了戳她的额头:“不认真听讲是要被罚打手心的。”
他翻过她柔软的手掌轻敲两下。
“王爷,王妃,赵大人和赵夫人来了。”小丫鬟从回廊走过来禀报。
卫娴立刻撇下椅子迎出去,萧元河叹了口气。
萧元镜窃笑道:“主子别灰心,王妃迟早是要用这椅子的。”@无限好文,尽在
以他对王妃的了解,有好东西她不会藏着不用。
“把椅子摆在房里最显眼的地方。”萧元河不气馁,还有些越战越勇的气势。
卫娴对家人朋友都好,他迟早也会成为她的家人。
赵笙笛一般说正事都不带妻子来,所以这次是真的只是上门玩耍的,气得萧元河把他拽到一边,质问他:“让你审人审出东西没有你来这玩。”
刚才他的说法是迟兰嫣想赏梅花,福王府的梅花开得很不错。这会儿小姐妹相携着赏花去了。
“殿下太紧张了,审人需要时间,万一逼急了他们还会自尽。寻死的花样多得很,得给他们希望又不至于让他们想死,你抓到的这两人也就是动作快他们没来得及寻死,我费了好大的功夫才卸掉他们的毒牙。”
“那总不能一直拖着等他们的主子把大事办完吧?”
“那不能够,殿下放心吧,我也想升官发财养家小,嫣儿刚诊出有喜。”赵笙笛难得一脸喜气外加炫耀。
萧元河瞪大眼睛:“什么?”
另一边,迟兰嫣也在梅花树下与好友分享这个消息,卫娴的表情跟萧元河一模一样,“真的吗?”
现在有孕的人好多,前阵子顾家的少夫人也刚诊出喜讯,给各家送了帖子,前两天她还备了礼送过去。
她上下打量迟兰嫣,发现她圆润了些,身上穿着略显宽大的长裙,披着妃色斗篷,如今小腹还是平坦的,但是举手投足都有了初为人母的温柔。
“我还纳闷你要突然赏花,原来是要亲自告诉我这个好消息。”
“以前我们说好的,我的孩子认你为干娘,你的孩子也要认我才行啊。”迟兰嫣温柔地望着她,她本就是小家碧玉模样,现在更添一种恬静美感,“这么看来,倒是我家孩子沾了光。”
虽说以前赵笙笛也是国公之子,不过现在,赵家已被削爵,再提这事她也有些不安。
“说什么哪,赵大人年轻,以后肯定青云直上,谁沾谁光还不一定呢。”
“阿娴,你现在还怕生孩子吗?”迟兰嫣咬了咬唇,“本来我也不准备告诉你,不过我家大人说你迟早会知道,还是早些告诉你的好,我身体很好,最近都会在府里养胎,你不用担心。”
卫娴刚才听到消息时惊喜是大于恐惧的,想了想道:“说不怕其实也有点怕,怕痛怕辛苦怕死,不过想想,又觉得没什么,或许我的病快好了也说不定。”
“真的吗?可是你还让我给你买药,差点让我家大人误会。”迟兰嫣是她的闺中蜜友,她有什么心事都跟她说,两人都替对方打掩护,“他把我上次买给你的药扔了。”
“怪不得你迟迟没给我送来,我以为是你忘了。”
“药也不能吃多,是药三分毒,要不,你还是想些别的法子?”迟兰嫣脸颊飞红,她最清楚血气方刚的男人是什么样的,当年她家大人觉得她年纪小,就自己憋着,差点出大事,后来还是寻了域外洋商找来一样男子用的物事。
卫娴脸也红了,这种事还有什么别的法子,萧元河才不管这些。
“要不我们按方神医说的,怕痛就多练练,我捏你几下?”
“这个能比吗?”卫娴白了好友一眼,“女子好吃亏,这么冒险生儿育女,又痛又难受。”
“你下辈子投胎男身。”迟兰嫣这样安慰好友。@无限好文,尽在
两个默契地相视一笑。
得知自己即将当爹,赵笙笛也很高兴,与萧元河在水榭喝酒,畅想未来。
“殿下,你不知道,小孩子多有趣。”他喝一口酒又反复强调,“看看小舟的承西将军府,那帮孩子多能干。要是我生了儿子,肯定得让他练武。”
“怎么不是女儿?”萧元河与他碰杯。
难得有闲,过两天出了元宵又得去衙门办公。赵笙笛年纪已经不小了,如今当爹越发显得稳重,今天也往稳重了打扮,一身黑色裘衣,头发全束起,发冠也用了成熟稳重的款式,再也不是以前那种青年风流的款儿。
萧元河上下打量他,他们认识好多年,不过之前的交集并不多,直到他娶了卫娴,他们才因为她而交集,以前他觉得赵笙笛就是个怪胎,现在看着靠谱起来了,孩子真的能让人有这么大变化?
他开始在心里想像,要是卫娴有了身孕,他要怎么打扮?思来想去没想出来那样的画面,摇头低笑。
他们就顺其自然吧。
“殿下,女子的心思难猜得很。”大约是酒的后劲足,赵笙笛已经带上了醉酒的红晕,“嫣儿担心我做的事有损阴德对孩子不好,所以每日都劝我能轻判就轻判了。你说,到刑部的案子哪有轻判的,都是流放起步。”
“那是自然,普通的案子京兆府就判了。不过,你可以让案子止步在京兆府。”萧元河替他和自己倒酒,“清河就很聪明啊,很少有清河的案件送京城。”
刑部还要复审全国死囚,审了又审,所以刑部的案子没简单的。
“你说哪件能给京兆府?小孩案还是疯狗案?这些案子都有牵连,而且卷入的人又多,我有预感真的要深究,朝堂上得少掉一半人,陛下的意思是春闱前把案子结了,让科考的举子们有希望。”
毕竟位子都腾出来了,就等着新人补官。
赵笙笛继续道:“可是,这回的举子。”
他直摇头,都是些书生意气,很容易误国,之前鸿文馆的事就反映出来。
“总要给他们机会,再说不是还有往年等候补的吗?翰林院还有不少在坐冷板凳。”萧元河为了三月能出游,这几天都派人暗中留意能干活的人。
“你不知道吧。”赵笙笛微微向前倾身,“如果这次把案子了结,最大收益是三殿下。连续四次科举,前三次清河出了不少人才,这些人的老师可都是魏老。”
一代大儒就是出自清河魏家,天下读书人都追随他的脚步。
“这可不一定啊,你是忘了洛太傅?”
洛家也是天下读书人的楷模,而洛家是支持六皇子的。
“说到底这么多幺蛾子也就是为了夺位。”赵笙笛目前谁都不站,只听皇帝的话。
萧元河支持谢澈,不过他爹也是听皇帝的,“夺位归夺位,他干这么多伤天害理的事情,我不愿意看他坐上那个位置。”
“我是不敢跟陛下说的,目前看来他断后很干净,我也没办法,现在查出来的东西都与他无关。”
“只要做过,肯定有蛛丝马迹。”萧元河不气馁,以前不敢谈,现在不也开始正大光明的查案了吗?
*
皇宫,叠翠宫。
谢淙因被罚鞭子,受了伤,目前在静养,但是正事不能忘,还有皇帝派下来的差事。皇子们身上都有官职,并不是无所事事,他在吏部任职,负责整理历年科考候缺的举人生平以及地方官考评,这事本来是谢湛在做,但是因为谢湛被幽禁便由他接手。
他趴在罗汉床上,三皇子妃在给他磨墨,边上的高几堆着高高的册子,他翻阅也快,时不时提笔写上记录。
“殿下要不先歇一歇,父皇昨日说你伤着先不着急办事。”
“你是不知道,他嘴上说不急,偏偏又把春闱日子提前,我要先把合适的人挑出来,要不然等到春闱一过,刑部那边一有动作就来不及。”
现在哪容得他缓缓行事,萧元河也是想让扰了他布下的局才如此,他更不应该浪费时间。
“殿下放心,耽误不了大事。我听说刑部还在焦头烂额,柳家都清干净了,只是不知道他们从哪抓的这两人。”
“听说你与福王妃关系不错。”谢淙突然问。
三皇子妃笑了笑:“见过几次面,人是有点小聪明,但是不足为虑,软肋又多,被卫国公保护得太好,不知道世道险恶。”
“你可别小看她,我都着了她的道,要不是她,我何至于损失这么大。”
“殿下放心,我看着呢,肯定不会让她误事。”
“还是你深得我心,父皇母后也对你称赞有加。”谢淙执起她的手亲了亲,“以后我不会辜负你的。”
叠翠宫在东苑不起眼的位置,三皇子妃有意结交,不少宫女内侍都愿意为她做事,消息也十分灵通,灵瑜宫的一举一动都会传到她耳朵里。
她的贴身宫女轻手轻脚走进来,在她耳边耳语几句,她扬起笑脸。
“殿下,谨玉又进宫了,最近她经常进宫看望六皇子妃。”
“她什么时候与卫嫦走得近,难道张家支持老六?”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是张大公子担心心上人有事。”
“卫嫦?”
“要不然他怎么会娶谨玉。”
“我不在京城,变化还挺大。”
谢淙笑了,张绯玉多次拒绝他,他还以为是因为要争天下,原来名动天下的绯玉公子也难过情坎。
“你约她等会过来一趟,我有事找她。”
卫嫦最近口味变化大,沈蔓看她辛苦,只好把萧敬臣借给她,谢梧有些不高兴,“我挨了一顿打才把人借来,你倒好,又把人借走了。我也是为你着想。”
“那我们俩一起呗,准备一份跟准备两份有什么难的。”
“难道我不要吃了?六哥不吃饭?父皇知道敬臣在宫里,已经暗示几次让我孝敬他老人家我都不肯呢。”
沈蔓挺着肚子给他上药,笑着用力摁得他嗷嗷叫,“你说武威王上哪找来的人,又是练武奇才,又有做饭天赋。”
“听说是西北沙城人,家里爹娘都死了,被武威王救下,在军中待了两年,开始是在伙房干活,后来才送回京城陪元河,好像是元河七岁那年吧。厨艺是后来学的,元河不知道从哪里寻来几本食谱,你不知道,当年我也试过菜的。要不然,元河才不会把人借给我呢。后面几个都是跟他学的厨艺。”
想起往事,谢梧来了精神,眼睛发亮,与妻子分享以前趣事,“等儿子出生,也让他学厨艺!”
“你自己怎么不学?”沈蔓没好气地捏他腰。
她可真羡慕卫娴,府里那么多大厨,而且福王殿下还会花心思给她做吃的,不像谢梧,只会舞刀弄剑,皮粗肉糙。
“疼疼疼,快放开,我伤好就学!”谢梧大声干嚎。
“十一殿下要学什么?”何御舟被皇帝召进宫问话,得到允许来探望受伤的谢梧。
他是第一次进秋水宫,引路的小内侍还恭敬地站在他身边。
“你怎么来了?”谢梧想起身,不过又疼得呲牙咧躺回去。
看他是真挨打,何御舟也不好意思再笑他了,“十一殿下辛苦了,这次也多亏殿下,宫外反应不及时,给了我们机会。”
“还不是元河的主意,这家伙也不知道来看看我,就知道自己快活!”谢梧趴在床上疯狂抱怨。
何御舟终于还是忍不住哈哈大笑起来。
转眼两天过去,元宵节晚上,京城灯火彻夜不熄,内河两岸都是灯市。
卫娴玩了两天带轮木椅,想带着出门,萧元河可不想她把椅子带出去,“花灯街上人多,椅子不方便,你想想,你坐在人群里都被挡住了,怎么看花灯?”
她想了想好像也是这个道理,不过总归不太想走路,抱着琉璃音画八角灯坐在石阶上。
萧元河哄她:“岳父岳母他们都出门了,姑姑也到了,就等你一个,听说老夫人也出来看灯,你让老人家等你多不好。”
几家一起制灯挂在河边,还把福王府的画舫开到了河上,准备一起先游河赏灯,到了码头返转回城之后再步行赏灯,大多数人家都是这么安排。
“祖母有好几年不出门了,今夜她怎么会出门?”卫娴听劝地起身,萧元河替她披上斗篷。
她刚才已经换好了衣裳,束袖束腰的锦袍和软底珍珠鞋,走远路也不累,这会披上红色镶白狐毛的斗篷,雌雄莫辨,像个俊公子,头发也束成低马尾,打扮跟萧元河一样,两人都是披着红色镶白狐毛的斗篷,淡金色束腰锦袍,唇红齿白,打扮他们的尽圆尽方都看呆了。
太好看了,像神仙金童似的。
卫娴喜欢穿着舒服的衣裳,这身衣裳能让她走远一些不喊累,平时她娇气得很,走累了就不肯动,非要人背着。
哄劝半天她才不情不愿地上马车,不过,等马车行到半路上,她就被哄得笑脸扬起。
主要是萧元河给她读话本故事,选的话本都是轻松搞笑的。
下了马车她还在笑。
“笑什么呢这么高兴。”卫国公有好多天没看到女儿,一看福王府的马车到了,赶紧迎上去,看到她在那里笑弯了腰。
心里不是滋味,以前是他哄得她这么高兴,也在又多一个人,也是,嫁人之后,替她忧愁替她欢喜的人也应该是她夫君,萧元河在哄人方便还是不错的。
“岳父。”
虽然萧元河是王爷,但他在卫国公面前一向摆着乖巧女婿的模样。又分别跟其他长辈行了礼,结果被卫老夫人叫到一边。
卫明真扶着自己的老母亲寻了个能挡风的僻静之处停下,萧元河有些纳闷地跟在她们身后。
“王爷,听说你知道柳丛的身世。”
自从初二见了那孩子,卫老夫人一直寝食不安,非得亲自打听,卫明真无奈,这才以几家一起赏灯为由约萧元河出门。
萧元河见他们这么慎重,以为是不放心他跟在柳照身边,于是点了点头,“他父亲曾经要进长公主府教我剑法,是我机关术师父的好友,不过他已经死了,小丛的功夫是跟承西将军学的,你们放心,他身世清白。”
“你可知他父母叫什么?”卫老夫人略显激动,上前一步。
“母亲不知道名字,父亲姓崔,名叫九郎,祖籍湘河。我也派人去湘河打听过,是有这么个人,不过崔九郎是孤儿,自幼四处拜师学艺,门派有些多。”
“崔九郎?当真叫这个名字?”卫老夫人老泪对纵横。
这就是她大女婿啊!
“没错,是叫这个名字。”萧元河吓了一跳,赶紧扶起要摔倒的卫老夫人,“祖母,您小心些。”
“我的小外孙哦,你吃了这么多苦啊!”卫老夫人哭天抢地,挣扎着要去找,“快快快,让照哥儿带他来。”
“娘,您别激动。”卫明真担心她厥过去,取出她常吃的药丸喂了一粒,一面看萧元河,“王爷有所不知,崔九郎就是我大姐夫,他妻子就是我大姐,小丛是我外甥。”
“这是好事啊,今日元宵,合该一家团圆,我去找他来。”萧元河也很高兴,转身跑去叫人。
结果,柳照少年心性,早带着何丛跑远了,两人溜进人群就不见人影,几家下人到处找人不见。
卫国公夫妇听到大妹妹还有子嗣在,也十分激动,张罗着在画舫上摆宴席,又派人回去找族长准备明天入族谱。
总之是喜事,卫娴也很高兴,她只见过何丛一回,没想到他是她表弟。
河上也有不少世家大族的画舫,听到岸上欢呼声震天,派了人上岸打听,得知是卫府寻回多年前丢失的表少爷,都派人送来贺礼。
卫府下人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把柳照拉出人群。
“表少爷,老夫人叫您赶紧回去呢。”
“我还要看喷火。”柳照往前伸脖子,那里正有胡人表演喷火球,何丛刚帮他挤出一个绝佳位置。
“哎哟喂,我的少爷,老夫人找到外孙,就是你身边的何丛小少爷,他是你大姨母的孩子。”
“什么?小丛是我大姨的孩子?”他连大姨都没有呢,外祖母怎么回事?不过,何丛真的是他表兄弟的话也好,正好有人跟他做伴。
他又挤过去,把何丛拉出来,周围人多杂乱,都不能好好说话,他只好凑到他耳朵边,“小丛,找到你娘的家人了。”
何丛猛地转头,又大又黑的眼睛怔怔望着他。
“你成我亲兄弟啦!走,哥哥带你回家去。”
两个小少年手拉着手在河堤上飞奔,长马尾随着夜风飞扬。
福王府的画舫上,大家翘头以盼,突然喜事天降,大家都很高兴,顾国公夫妇也连忙让顾珩过来贺喜,他本来是在淳安长公主的画舫上。
何丛被人拉上船,看到大家都热切地望着自己,有些紧张,白皙的小脸也因为跑得快而染上红色。
“来,到外祖母身边来。”
卫老夫人眼睛通红,刚才她好好大哭了一场,这会儿倒不显得清冷严厉了。卫娴还是第一次见她这么激动,以前她都是板着脸,一举一动都符合大家闺秀的举止,从不出错,走动间裙摆都不动,步子永远是一样长短,眼里只有她大哥,不过现在,估计她大哥也得靠边站了。
何丛懵然走过去,卫老夫人上下打量他,“你原叫崔钰锦,你还记得吗?”
他摇了摇头。当这么多年小叫花子,从何丛到柳丛,早就忘记以前自己叫什么。
“可怜的孩子,以前你还会说话的呀,还会叫我外祖母。”卫老夫人心痛得脸都苍白了。
她好端端的外孙居然变成了这模样。
卫国公凑近萧元河,压低声道:“你能不能别告诉祖母,他父母怎么死的,仇人是谁,我怕她承受不住。”
毕竟柳玄可是她相中的女婿。
萧元河理解地点了点头。
“别怕啊,孩子,外祖母替你报仇。”卫老夫人怒气冲天。恨不能冲到皇帝面前告御状,让他彻查十多年前的旧案。
何丛用指腹替她擦泪,祖孙俩抱成一团。
卫老夫人毕竟上了年纪,情绪又过于激动,没一会儿就累了,被扶到内舱休息,宴席开始都没醒。
“你们去玩吧,我守着就是了。”画舫行到一处可上岸的桥头,卫国公挥手让年轻人都别挤在舱里了。
萧元河将卫娴的手捉在掌中:“听到没,让我们上岸。”
“你是不是又想让我饭后散步?”卫娴警惕望她。刚吃饱,她一点也不想动。
“你看那边有琉璃灯。”
“我已经有那么多琉璃灯了。”
“去看人喷火吧,好看的。”
不由分说拉她跨过栈桥,跑上岸边,结果发现忘记带斗篷,岸上还真有点冷。
“看你啊,生病了我可不管。”
“这有什么,让人回去拿就好了,我们在那边的茶楼等着就是。”
萧元河觉得奇怪,他发现卫娴从来不使唤人,她身边的两个丫鬟也是主动服侍她,人不在她就不叫别人了。
像忘记拿斗篷这样的事情,其他人都会使人去取,就她想着自己去取,真有趣。
转眼又想到她总喜欢让他背着她走,是不是等于她不怕麻烦他呢?
想到这里,他开心地抱住她。
“你又发什么疯,在外面呢。”卫娴正好好走着路,冷不妨被他突然抱紧,很不自在。
“我背你。”萧元河蹲到她面前。
周围行人都转头望着他们,卫娴觉得那些人的目光看她像是个废物,恼羞成怒道:“这几步路我还走得动。”
绕过他直接走进茶楼,围观众人都哈哈大笑起来,福王殿下对王妃也太好了!
因为元宵灯节,茶楼人满为患,已经没有位置了,萧元河不愿意跟人拼桌,拉着卫娴的手腕就要走,有个貌美的丫鬟从楼上下来。
“福王殿下请留步,我家公子有请。”
“谁?”
“张府大公子。”
卫娴正在纳闷哪个张家,后来才恍然大悟是那个张家。她转头看萧元河:“去吗?”
“去啊。”萧元河与张绯玉的关系一直不好,他在张绯玉面前总是输多胜少,主要是对方太过于狡猾,一不小心就着了道。
二楼很安静,临河的雅间都被富贵人家预定了,临河观灯还能悠闲品茶,比在河上稍差些,但也另有一番风情。
张家其他人都上了画舫,只有张绯玉夫妇在茶楼雅间。
“福王表哥。”谨玉公主看到他们来,起来迎过来,“王妃,恭喜了。”
原来他们也听说何丛认亲的事情。
张绯玉淡淡一笑,起身揖了一礼,“见过王爷,王妃。”
他一向是这种斯文模样,但是萧元河知道他的真面目,没跟他绕弯子,“张公子不是只邀我们喝茶的吧?”
他们俩的关系可不是友好喝茶把酒言欢的关系,他还记得被他阴了一回,掉进结冰的湖里,虽然最后他假惺惺把他救起来,还是整整躺了半个月的床。
“表哥,夫君此次就是为了化解往日恩怨来的。”
“挺稀奇的。”
萧元河拉着卫娴坐在他们对面,茶楼伙计上两套茶盏。
张绯玉亲自替他们倒茶,他今天穿着白色绣竹纹的交领袍,书卷气浓厚,修长的手指十分好看,握着茶壶时骨节凸出,卫娴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他在矮几下面不高兴地捏了捏她的手心,张绯玉唇边带笑,声音温润道:“都说王爷夫妻伉俪情深,果然是如此。”
谨玉公主转头看了他一眼,萧元河看着他倒的茶,没伸手。
卫娴想了想,伸手替他端过茶杯,送到他手上,“都是亲戚,哪有什么深仇大恨的。你说是吧,张驸马。”
张绯玉算是萧元河的表哥,又是表妹夫,真正亲上加亲,若真的有什么阴谋,牵扯范围太大。
张绯玉认真看了她一眼,都说福王妃是个草包美人,现在看来可不像,一句话就把他前路退路都堵了。
萧元河笑道:“有些人不认呢。”
毕竟亲戚关系是有,也只能算远亲,张国公与萧府老王妃是兄妹,各自的孙辈都是表兄弟。但是张家只认萧二爷的孩子才是表兄弟,对于萧元河就不认了。
以前萧元河年纪小的时候,还把张蓝和打得重伤。
“都是以前不懂事。”张绯玉坐回原位,“往后多来往,互相亲近。”
萧元河狐疑地望着他。
“福王表哥,我往后可以去你府上玩吗?”谨玉公主以前不出宫,现在嫁到宫外,想去哪里就去哪里,只不过她熟悉的人没几个。
“你可以,他不行。”萧元河端起卫娴送到他手上的茶。
张绯玉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他还没搞清楚,让他与张绯玉关系缓和,附非他也在冰天雪地的湖里泡上一会儿。
他是绝对不会跟他化解恩怨的,也就看在谨玉的面子上喝了这杯茶。
正好此时萧以镜送来两人的斗篷,他们就没留下,卫娴转头看谨玉公主,笑道:“殿下想来就来吧,现在梅花开得正好。”
说完,她朝张绯玉淡淡看了一眼。她总觉得他释放了足够的善意,但是萧元河阴沉着脸,她只听说他们关系不好,不知道具体发生过什么。萧元河轻易不会与人结仇,越了解他,越觉得他内心善良,他打的那些世家子都是有原因的,但是他与张绯玉的事她不知道。
她也不希望张绯玉这样的聪明人盯上他。
两人走出茶楼好远,萧元河还在生闷气。
“怎么了?”她软软地问,“你不高兴见他,为什么还上楼去。”
“不上去岂不是怕了他。”
“上去了又跟自己呕气,他怎么得罪你了?”
“有一年冬天,他往我脚下丢石头,害我落水。”
果然是生死大仇,这人冬天最不能着凉,肯定是病得狠了才把害他的人当成仇人恨到现在。
“别的事我可以不管,这件事不行,当时候把太后和娘吓坏了,整宿不合眼地照顾我,娘都累病了。”
“嗯嗯,我们也推他到河里去。”
卫娴拉了拉他的衣领示意他低头凑耳朵过来,萧元河弯腰凑过去,她嘀嘀咕咕说了一大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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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主意好!”萧元河眼睛一亮,赶紧安排下去。
等他们逛了两条街返回码头时,正好看到张绯玉在河里扑棱,张家侍卫惊慌救人,谨玉公主在船边哭泣。
也不知道怎么的,谨玉公主府的船停靠的地方栈桥塌了,正巧张绯玉站在上面,人直接掉河里了。
冬日披着厚裘衣,遇水变得十分沉重,他虽会水,在水里也脱不掉湿掉的裘衣。
大家齐心协力,好不容易才把他捞起来,被救起之后不停打喷嚏,一场风寒是勉不了的。
“解气了吧?”卫娴与萧元河站在不远处的岸边望着那边的兵慌马乱。
萧元河看着花灯映着的人,心里充盈着开心得要炸开的膨胀。
她在替他出气!
“嗯。”他重重点头。
“你想让公主照顾他照顾到生病吗?”
“不想,他受苦就行了,不要牵累旁人。”
不过后来还是张夫人担心儿子担心到病倒,张府因为这事指责谨玉公主摆公主架子,皇帝知道了又把张世子训一顿,借故革了他的职,不过这些都是后话了,这会儿卫娴他们正因为恶作剧得逞,高高兴兴观灯。
在他们赏花灯闹元宵的时候,刑部捕快们可忙坏了,找到确凿的证据证明多起案件都跟西狄王族有关,这下群情激愤,本来就对留着他们很有怨言,老百姓都涌到宫门前跪求处决他们,元宵开印之后的刑部也被人群淹没,为了防止还有可怕的秘药流传,与他们关系密切的人都被抓,涉案官员二十几个,还有几百个商家,全部被捕入狱,甚至出动京城守军,闹得沸沸扬扬。
赵竹笛为了审案,在刑部住了半个月,其它官员都好解决,就靖候柳玄让他犹豫不决,去找了卫国公,毕竟柳玄是他妹夫。
“大人觉得应该怎么处置?”赵笙笛知道卫家老夫人身体不太好,要是让她知道女婿罪大恶极,说不定有可能听了消息会崩溃。
卫国公也十分苦恼,他早应该更加严厉地看住柳玄,然而他居然在他眼皮子底下干出这么多事来,他也有责任,早知道不应该心软听从母亲的话不让妹妹和离归家,现在真的是……
他娘到底看上柳玄哪一点,他完全想不明白。
卫国公去了一趟刑部大牢之后才明白,他的老母亲还是向着娘家的,毕竟柳玄是她亲侄子,靖候府是她娘家。
“往重了判。”见过柳玄之后,他只能对赵笙笛这么说。
“大人,真的没问题吗?”赵笙笛再次确认。
“我会告诉她真相。”卫国公叹了口气。
当年何丛的父母就是因为发现他们的秘密才被杀害的,而且,柳玄认下所有罪行,所有证据都证明他就是主谋,尽管很多人不相信,但是皇帝相信了。
他的供状写着一开始跟西狄人买药是因为得知那药只是绝世好药,亲眼看到频死病人吃完之后当天就活崩乱跳,他们也想把西狄的好药用到大周来,是为了振兴柳家赚更多的钱,但是不知道为何,后来被西狄王族阴了一把,被利用了。
这张漏洞百出的诉状被送到皇帝面前,赵笙笛以为皇帝也不会相信,然而他错了,皇帝只对他说一句话。
“事情到此为止。”
卫娴得知之后,晚上躺在床上与萧元河闲聊。
“你说陛下是不是心软了,明明就是三皇子他们干的。”
“你不知道,舅舅不是那种冷酷的皇帝,况且他一直对谢淙有期待。”
“那也不能这样呀。”
卫娴抱着被子转身,萧元河身上的被子被扯走一大半,他整个人露在被子外面。
他双手枕在脑后,看着帐顶发呆,卫娴等了很久没听到他的声音,转身看过去,才发现他没盖被子,讪讪地替他盖好,气恼道:“你不冷啊,被子都不盖。”
“是谁把被子抢走了呢?”
这几天他太忙,都是夜里才回来,她已经睡沉了,难得今晚她等着他回来才睡,萧元河抱住她的腰,“你气什么,因为姑父被当成替罪羊?”
因为柳玄被判斩立决,又是主谋,那些死了孩子的都跑去靖候府哭闹,里面的人都好几天没能出门,卫娴与姑姑感情好,为她着急。
“姑姑和表弟不知道能不能应付得来,祖母也真是的,把何丛表弟叫回卫府住,说是补偿他这些年吃的苦。”
“你放心吧,早安排好了,你记得收拾箱笼,三月我们出京玩儿去,你可不能后悔。”
萧元河亲在她脖颈上,压低声音,“你要是反悔,年礼可是要加倍的哦。”
第106章
日子过得安稳, 卫娴除了给老王妃与长公主请安之外都呆在王府,转眼就要春闱了,萧元河很忙, 都不能回府。
这段时间把搞事的西狄人解决了,逼出了不少药方, 还查出当年瑶镜山庄是柳府管家所为, 柳玄被判斩刑,又因柳照破案立功,将功折过,直接袭爵成了新的靖候,他成了大周最年轻的候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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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惜没能把谢淙拉出来。舅舅还是心软了。”有一天晚上,萧元河忍不住跟她感叹。
之前卫娴觉得这案子查得不彻底,郁闷了一阵子, 连宫里赏赐的各种名家真迹手稿都不能让她高兴,现在轮到他了。
“陛下对自己儿子心软也正常啊,毕竟是父子。”她替他揉捏肩膀,“不过他也被幽禁了, 也算是好事吧。”
皇帝以谢淙与科考举子过往甚密有泄题风险为由令他面壁思过,因为出题的人正好是他舅舅,魏大人被人举报考前偷题。
因发现得早没酿成大祸, 这才只是把人关起来,等春闱放榜之后再处置。
“谁能想到他居然打这个主意, 亏他想得出来。”
据刑部审出来的结果,魏大人是为了求财,许诺那些参考举子, 只要出万金,必保他们高中进士, 为此,很多地方的穷人举子都被阻挠,没能进京,能来到京城的都是挑选好的目标。
魏大人收了金子却不办事,考前两天被人举报,因担心已经泄题,出题的人连夜换了一批,又重新出了题,加急印出来,还把春闱的日子往后延了几日。
事情传到皇帝的耳朵里,立刻派人去清河捉拿魏家人,魏淑妃忧心儿子,又担心家中老父亲,急怒攻心,没多久就病倒了。
“魏家在人前总是清高读书人的形像,这下颜面无存了。”卫娴都听过魏老太爷的大名,是一代大儒,前任帝师,曾官至太傅,为官四十年,十分清廉,现在看起来,应该是为名声所累,穷得叮当响,这才挺而走险找了这么个赚钱门路。
“突然这么着急赚钱还能为什么,不过是为了给谢淙铺路。不过,到底是谁举报的?我们本来是打算等春闱过后才动手,快我们一步。”萧元河也是十分意外,不知道是谁乱了他们的计划。
看来这人也不想让魏家独大,谢淙也没得到实际好处,反而失掉最大的助力,可以说是断了一臂。
卫娴想了想,有些担心道:“会不会有人以为是六殿下干的,你看啊,三殿下倒台的话,他就少了一位竞争对手,于他最有利。”
“别人怎么想都行,就怕舅舅也这么想。”萧元河没跟她说,最近谢澈也少了很多差事,这会儿正闲着陪皇子妃在别苑住着。@无限好文,尽在
“两派惧伤之后,最得益的不就是谢湛兄弟俩?”
“所以这才是我觉得奇怪的地方,不说了,你答应我三月坐船下扬州的。”萧元河拽她起来,“不许反悔,走,我们看看箱笼装好没有,你的猫要带几只?”
不由分说拉她跑向正院跑,春暖花开,暖阁也准备关闭地龙,东西也陆续搬回正院。
“王妃,这些要收拾吗?”
尽圆尽方正在打点三月出游的箱笼,脸上喜气洋洋,能出京游玩当然是好的,见他们过来,指着猫爬架问她。
“一起收拾了,八只我全都要带!”
卫娴也很高兴,因为要出远门,她舍不得跟它们分开这么久,再说,长公主又近不得猫,姑姑最近因为柳玄被判立斩,也没心思管猫狗,没人照顾,当然是她带上了。
她打算临行前办个赏花宴,把亲朋好友都请来府里赏花。
帖子都发出去了,还有管事们都按排好了。她在忙碌的时候,萧元河被萧敬臣叫住。
两人来到一处安静的厢房说事。
“之前追踪手札的事情有了下落,那位瑶镜山庄的弟子已经病故,临终前把手札放在自家宗祠里。”
当年瑶镜山庄十分出名,何庄主除了收留孤儿,还会收富户家的子弟,正巧那位喜欢看书的弟子出身河西富绅之家,听到噩耗,以为自己的师父也死在大火中,尸骨无存,于是在自家宗祠立了个灵位,那本手札就当个念想压在灵位之下。
“他们正要把手札送回京城,只怕那时候主子已经启程。”萧敬臣脸上有些为难。
不是说要出京游玩吗?
“让他们送到京城来,送到我爹手上。”
萧元河看着院子里忙忙碌碌的卫娴,轻笑起来,他也该有自己的生活。
他转身去了长公主府。
“难得一家团聚,你又要出远门。”圣安长公主有些不高兴,一家人都在京城,为什么要往京外跑。
武威王难得反驳妻子:“好男儿志在四方,元河大好年纪,把他困在京城有什么意思,大好河山都没能好好看一下。”
他不开口还好,一说这话长公主就忍不住落泪,“你不信方士之言,我信。”
“殿下,那些都是无稽之谈,咱们的儿子肯定是长命百岁,你看看,他现在不是比我都高大了?”
“娘,你别担心啊,那都是方士骗钱的把戏,皇觉寺的签不都抽到上上签了吗,否极泰来。”
父子俩极有默契地对视一眼,这个上上签是他们请方丈帮忙弄的,两人都觉得长公主对他过度保护了,这都快三月了,他还要裹着毛裘衣,热出一身汗。
好不容易劝好长公主,父子俩在赏花亭里对饮。
“你出京也好,省得卷进去,我看这几个月陛下就会定下决心,总不能我们都在京城,万一有些什么,也好有个接应。”
“父王,你也要小心些,脾气不能太直,惹舅舅不高兴。我不在,没人替你求情了。”
“知道了,你们正好与何御舟一起出京,他要返回沙城。”
西狄归附之后,与西北诸城单独成立承西郡,何御舟就是镇守承西的大将,不日会带着郡守一同赴任。只是因为之前涉案官员太多,一时还没有合适的郡守人选,本来二月初就要出发的,最后拖了大半个月。
“我们只是去玩,大军护送也太张扬了吧?”萧元河不肯,“再说他们走陆路更快,要是坐船得什么时候才到?”
他才不想跟军队一起出来,风餐露宿,就算他想,卫娴也不让他这么做,说好的乘船,要是改陆路,她八成要反悔,好不容易让她答应出京的。
“随你,暗卫多带点,我看他们也不会只在京城布局。”武威王还是担心儿子的,深深打量他,“你娘的担心也没错,你一直都做着危险的事情,她本就不愿意你习武,当初是为了你的身体才让你习武的,谁知道你适合走武将一途呢。”
武威王很欣慰,在他眼里,萧元河就是最完美的儿子,文采方面虽然有些欠缺,但不是什么大问题,他琴棋书画都是通的,这样一个文武双全的儿子哪里找。
“你知道当年你找来的师父有多严?好不容易来一个好说话的剑术师父,结果还被害了。你那时候就不知道那是大姑父?”
“我只见过他本人,又没见过他妻儿,哪知道这么巧?”武威王拍了拍儿子的肩膀,“他不愿意留在西北,要不然我才不让他到京城,害他夫妇丢了性命。”
真是世事难料。
*
卫娴的赏花宴定在二月二十六,正好是放榜之日,早上她还去看了热闹,榜下捉婿时,新科状元苏玉被洛太傅捉了去,几位重臣捶手顿足笑骂老太傅手脚太快。
因为魏大人的泄题举动,魏哲被禁考,魏家可谓是赔了夫人又折兵,成为京中笑柄,原本相中的人家也退了庚帖。
见识苏玉高中的风光,他整张脸气到扭曲,越发对萧元河恨之入骨,收买了两个萧府小厮混进福王府,结果刚到垂花门就被识破了,直接被打了个半死扔出去,连萧元河跟卫娴的面都没见着。
“再敢对我们主子不利,到时候三殿下也救不了你,快滚!”萧敬臣新自将他扔得远远的。
魏哲鼻青肿肿,神态疯狂,“迟早有他们后悔的时候!”
“魏公子,你是不是想去跟你父母团聚?听说他们流放路上吃了好大的苦头呢。”
说完,萧敬臣头也不回地走了,只留下魏哲无能狂怒。
福王府的园子今日十分热闹,花开满园,人们的笑声也热闹。
“看看,这山茶花开得多好!”
“是呢,颜色竟有这么多样。”
“海棠花也开得好。”
“杏花林才好看呢,像下了雪似的。”
“……”
淳安长公主与几位夫人缓缓走在回廊上,远远瞧见几位公子簇拥着顾珩往另一边去,两人隔着人群对视了一眼,夫人们取笑起来。
“过几个月,殿下也让如意郎君这般整治园子如何?”
“是呢,顾驸马可是文雅人。琴棋书画样样精通,侍弄花草想必也是手到擒来。”
“他不会这些。”
淳安公主掩面而笑,看到卫娴朝自己走来,提高了声音,“福王妃才有此福气,园子都是福王殿下亲手安置,为一颗海棠还一掷千金,这次改造大船,怕是出海远游都是可以的。”
“姨母,哪有这样的事,出海那是不去的。”卫娴给她行了礼。
几位夫人也向她行礼,对她的羡慕那是没法说的!
“姨母,您说他买海棠花了千金?”这个败家子!
卫娴出嫁之后更加财迷,养成了一个新习惯,喜欢去萧元河的宝库,看一看满室珠光。
她又不是非要一模一样的海棠花,随便移一颗来就是了,还花这么多钱买。
“你不知道?”淳安长公主掩面而笑,“听说你喜欢数金珠玩儿,元河花钱可是很大方的。”
夫人们听闻都开怀大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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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只好我挣钱给他花了。”卫娴大大方方坦护他。
第107章
今年开春早, 园子里的花开得格外绽烂,满园的姹紫嫣红,引来蝴蝶蜜蜂飞舞。
淳安长公主笑着将卫娴拉到花丛下, 避开众人问她,“你们几时回京?姨母的婚宴你们可不能缺席。”
婚事安排在端午节后, 最近喜事连连, 顾珩也升了官,顾国公夫妇也不再对她有抵触。
“姨母当真是催我们回京喝喜酒的?”卫娴挑了挑眉。
“你这聪明样怪不得太后喜欢。”淳安长公主捏了捏她的小脸,被她挣开了,“秣阳也老大不小了,现在看上承西将军,他不是要跟元河同一天出京嘛,我就担心秣阳一起跟着去, 我觉得何御舟这人吧,虽然出身不算高,不过也是一员虎将,年纪还小, 以后说不定还有什么造化,既然秣阳喜欢,我免不了要相看相看, 你们能不能抽空约他出来。”
“这有何难,今日他就会来, 不过现在没到,大约是有事。”
“为人母亲就得多操心,总怕孩子过得不好, 以前是我挑剔,这看不上那看不上, 我也曾经想过就亲上加亲吧,元河又没那意思,倒是秣阳一头热,怕你误会。”
“不会的。”卫娴摇了摇头,起初是有点,后来发现萧元河没那心思,她就不在意了。
正事说完,淳安长公主打趣道:“你们也成亲几个月了,是时候考虑了。”
卫娴装傻敷衍过去,两人相携从长廊走过,远远看见一身着黑甲的身影大步走过,果然,后面就追着一个活泼的身影。
淳安长公主无奈笑道:“以前秣阳从不喜欢白衣,现在你瞧瞧,为了心上人,连喜好都变了,真担心她跟着去西北。”
“姨母担心的话,就现在约他谈一谈?你们三个说好就是了,何御舟没有父母,何伯伯是他的长辈,正好趁他离京前谈妥。”卫娴建议道。
她替三人张罗着,寻了一处僻静小院让他们谈,她站在院外的海棠树下张望。
萧元河与她并肩而立。
“你是不是早就打算这么做了?”卫娴转头望他。
“总要在离开前了断,万一有什么牵绊,也影响小舟在西北的状态,心思浮动怎么能镇住那些老将和刚归附的西狄人。”
“你觉得他对秣阳郡主有那意思吗?”
卫娴觉得何御舟年纪比萧元河小,但是行事沉稳得多,萧元河偶尔还会耍赖呢。
“这我就不知道了,总之,过两天我们就玩儿去,你想带谁跟着?”
“人不用太多,我就带两人,其他人你安排。”
赏花宴入夜方歇,客人们纷纷与他们道别,祝他们路上顺利,何御舟也红着脸过来,难得地朝他们行了礼。
“王爷,我可能晚几天出京,到时候我们在河西聚一聚。”
“行,你们走陆路更快,说不定还是你们等我们。”
*
三月初一,宜出行。
天气好,碧蓝天空万里无云,大家都到城外码头给他们送行。
“路上小心些,缺什么就靠岸买。”顾氏依依不舍,她想起以前卫娴就只去过豫州,深怕她在路上吃不好穿不暖遭罪。
卫娴好笑道:“娘,船上什么都不缺,王爷准备了好多东西,就算出海都不会饿着我。”
“可不能出海,就河里玩玩就是了,去扬州苏州就好,岭南也别去。”顾氏到底不放心,觉得只有这些地方是安全的,别的地方都是匪徒横行。
卫国公听不下去:“夫人,现在世道安稳,元河又是王爷,谁敢抢他?”
“怎么就不敢了,在外别露财。”顾氏横他一眼,没好气撇开他的手。
“娘,你说得六妹妹都不敢出京了,万一她不去,王爷岂不是要闹?”卫铭看着黑脸的萧元河。
卫娴也转过头去,看见他被圣安长公主和武威王拦住,上下打量,长公主还替他正衣冠。他一脸苦恼,发现她在看自己,赶紧往这边来,一把拉住她的手。
“走!”
不由分说拉她上船。也幸亏他果断,要不然还不知道两对父母要啰嗦到什么时候。
栈桥升起来,大船缓缓开动,他们站在船边招手道别,那些人还站在码头边不肯走,直到再也看不见。@无限好文,尽在
刚离开,卫娴就有些想家。刚嫁到福王府的时候,她也特别想家,还有认榻的毛病,现在倒是治好了。
“等你看到美景就不想回京了,那就叫乐不思蜀。”
萧元河与她并排躺在躺椅上,躺椅就放置在甲板上,两岸春暖花开,山边嫣红,景色绚烂,午后的阳光洒下,晒得人懒洋洋的。
果然如他所有,船开出两个时辰,卫娴就只顾拿笔画下两岸美景,顾不上想家。
她这次出行,搬了好多颜料随行,说是要把景色画到纸上,带回去给太后看。
太后已经有三十年没出过京城,十年没出过宫门。
“等到了太后的祖籍,我再多画些。”卫娴兴致勃勃。
“你我赌你的颜料不够,江南可是个好地方。”
太后祖籍苏州,父母只是巡抚,当年送女儿入京选秀,没想到中选,更没想到她会当太后。虽然后来也升官到了京城,但是很快就因为不熟悉京城官场而遭人排挤,没多久父亲就病故,母亲几年后病故,只有一个哥哥在苏州,一辈子是个秀才,现在的孙辈也就是普通人了。
不过,皇帝登基之后,对自己舅舅还不错,让他做富家翁,一家子老老实实待在苏州。
这一次她也会替太后画一画哥哥及侄子侄孙们的小像,顺便将太后的小像送过去。
萧元河磨墨久了就犯懒,跑去钓鱼,这次他带着双胞胎和萧保宁一起出来,另外还有一百个王府私兵。这会儿,那些兵将们将小艇划出去,护在大船周围,偶尔还驱赶鱼群,让他钓鱼。
“咬勾了咬勾了!”萧保宁少年心性,浮标一动,他就激动抬起钓竿,结果什么都没钓上来。
“我就说你静不住,把我的鱼都吓跑了。”萧元河淡淡瞥他一眼。
萧保宁自觉过去替卫娴磨墨洗颜料盘子。
运河的水清澈得很,远远望着,像是玉带盘旋在山间。
卫娴把画晾在甲板上,尽圆尽方替她用玉石镇纸压住画卷的两头。
“王妃画得真好看!”尽圆满眼崇拜,尽方则是淡定多了,品评道:“我最喜欢这张,你看,上面有人,是不是更有人情味?”
画上角落有王府小艇,上面有私兵在开怀大笑,感觉看着就很喜庆。卫娴平时画的都是穷凶极恶之徒,尽方总担心她画多了会不会被那些坏人影响,老人不是有古话说看见什么心里就会生成什么。
等王妃有了身孕,她才不要她一天到晚画那些人犯,就让她天天画王爷,王爷多好看,以后小主子肯定也好看。
尽方浮想联翩。
尽圆用胳膊肘怼了怼她,小声道:“你说,王妃现在还怕怀孩子吗?”
她们是从小就跟着卫娴的贴身丫鬟,她怕怀孕的事她们也是知道的,避子汤都是她们悄悄炖的,有几次被萧以鉴看见,不过,自从年前就没再喝避子汤,这么长时间过去,按道理也应该有点动静才对啊。
两人用可疑的目光望向萧元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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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看什么呢?”双胞胎凑过来,上下打量两人。
“没什么。”她们连忙摆手。
乘船出游还是舒服的,卫娴放下画笔,站在船边呼吸山间空气,只觉得整个人都清爽不少,心胸开阔。
外面确实比闷在宅院好很多。
天色已晚,晚露漫延在山间河上,起伏的山峦被染上一层淡金带紫的颜色,十分绚烂,不出京根本看不到这样的景色,江河山川,波澜壮阔。
船行河上,在山川面前也显得小了,更不要说人了。
偶尔山间还传来嘹亮的小调,开春之后,忙碌的农人在高山上放开喉咙歌唱,这一切与京城完全不同。
午后时还途经一处两岸都是农田的地方,据说是武威王的食邑,有一阵子萧元河经常往那里跑。
她站在船边一直看到太阳落山,天彻底黑下来。
一楼甲板上传来笑声,烤鱼的香味弥漫,萧元河笑着叫她:“闲闲,鱼烤好了,你再不过来我可先吃了!我钓的鱼。”
出京之后,萧元河完全变了个人似的,一刻也坐不住。
“就来了。”话虽这么说,她还是把两岸夜景深深看一遍才转身。
果然矮案上有一碟挑了刺的鱼肉,还有她喜欢吃的酱。
“星星好亮!”
她吃着鱼肉,仰头望着天上闪烁的繁星。深蓝色天幕上,星河盘旋,只是可惜偶尔会被高山遮挡。
“这是当然,不过这里的星空不算好看,等着行到流沙河,靠近河西之地,那才叫壮观呢,现在有山挡住视线。”萧元河给她画大饼。她就是那样的人,有个念想才不至于犯懒,要不然她肯定是看两天景色就躲舱中躺着不出来。
夜里不行船,大船停在河边,周围有小艇守护,大家都进了舱房。
舱房按着王府暖阁的模样布置,架子床,罗汉床,美人榻,山水坐屏,这些都是有的。@无限好文,尽在
博古架上也摆放着一些有趣的小摆件。
现钓的鱼很鲜甜,卫娴吃得多了,正撑着,萧元河轻轻替她揉肚子,心疼得很,“你是鱼吗?吃撑也不会停。”
“谁让你老是往我碗里放?”卫娴不高兴地反驳。
她都说不要了。
“是真的不要了?”萧元河看着她的眼睛,直看到她脸红。
他理解中的不要是要吧?
看得她恼火,这人会不会看场合呀。
第108章
两层高的大船停在岸边, 弯弯的月亮挂在树梢,两岸是田野,远处起伏的群山隐在薄如轻纱的雾气中。
春暖花开, 田野也种上了各种青菜还有稻谷,在淡淡地月光里变成绿油油一片。
卫娴泡在温暖的浴池里, 头枕在池壁, 船上浴房改造得跟王府一样,没有哪里不习惯,甚至里边摆放的东西都是一样的,可见萧元河在花钱方面真的是不遗余力,那家伙的家当到底有多少,她离开之前去看过宝库,里边的金银财宝并没有少, 难道他还有小金库?藏私房钱了?
温水池里撒着花瓣,这些花是刚才侍卫们上岸摘的,她亲耳听到萧元河吩咐他们去摘花。
说什么鸳鸯浴。
卫娴红着脸,在池子里游了一圈。再不出来, 她游一圈就上去了。
她的寝衣是他专门挑选的,在装箱笼的时候,他一件一件的挑, 脸上笑得蔫坏蔫坏的,就知道他准想着什么奇怪的事情。
今夜她选的是布料最多的一款, 她左看右看,除了手臂和肩膀露出来,其它还好, 都裹住了。
低头望了望胸前,比以前大了, 柔软的布料沾了水,紧贴在身上,她游到岸边揽镜自照。
“我是胖了吧。”她捏了捏自己的小圆脸,尖下巴都没了。@无限好文,尽在
一阵低笑从池子对面传来,那里有一座轻纱山水坐屏,隐约透出个修长挺拔的人影。
“萧元河,你还不出来!”
她恼羞成怒,扔开铜镜,潜到池子里,只露出一双眼睛,雾濛濛地大眼又圆又黑,长发铺散在水面上,像一匹黑色绸缎,遮挡了她的玲珑曲线。
萧元河绕过屏风看到的就是这一幕,喉结滚了滚,弯腰坐在池边,长腿伸到池中,声音微哑。
“出来做什么?”
卫娴朝他游过去,他懒洋洋倚在阶前,笑着看她。卫娴察觉到危机,转身就溜,以前她虽然会水,但是不熟练,自从在长公主府的温泉泡过几回之后,游水也游得快了。
不过,再快也快不过萧元河,眨眼就被他捉住了。两人池中相拥,四周雾气濛濛,她的身体因为游得太快,水又太热,鬓角都出了汗。
“看你啊,出汗了。”
“我帮你洗洗。”
“不要。”
说什么帮她洗,每次都会腰酸背痛,今晚她要好好解乏,才不跟他胡来。
“真的不用吗?”萧元河手里不知道从哪里弄来的毛绒绒搓澡帕子。
她好想要,但是他又游到一边去了,想在水里捉住他,可能性太低。
“你不是说冬天掉河里病了大半个月吗?怎么不怕水?”还游这么快。
卫娴不满地问。
“从哪里跌倒就从哪里爬起,你信不信我可以游到对岸。”
萧元河朝她游过来,她赶紧叫住:“停,不准你过来,把帕子扔过来。看看你把花瓣都弄乱了。赶紧洗好上岸,船上可没那么多柴,你想累死烧柴砍柴的吗?”
又不是温泉池,何苦累人!
“好吧。”萧元河遗憾地把两条搓澡巾扔过去,连带自己也扔了过去,溅起好大的水花,嘻笑着,“我现在是搓澡巾成精了。”
卫娴被他扣住腰,逃不脱,伸手挠他痒痒肉,谁知道他早有准备,避了过去,还能替她搓圆润的肩膀。
她的皮肤白如雪,细腻光滑,水珠从上面滑落胸着,沿着寝衣领口往下流淌,像是薄雾隐入山峦。
趁他愣神,卫娴奋起反击,眼看他倒在水里,还没得意太久,就发现他没从水里起来。
“萧元河?”她四处张望,“快出来!”
不会真的晕在水里了吧?
她闭气潜到水下。池子不深,一人高,一间屋子大小,池底都铺着圆润的石头,潜入水后就发现他躺在水底,她吓了一跳,赶紧游过去,看见他闭着眼睛躺着,没来由的心脏狂跳,赶紧给他渡气,结果,唇被他轻轻撬开,牙齿也被撬开。
中计了。
她在水下瞪他,他那双漂亮的眼睛在水下尤其好看,带着浓浓的笑意,还有得逞的蔫坏。不过除了吻,他倒没干什么,乖乖替她搓澡,每一处都不放过,搓完长臂一伸,搭在屏风上的毛毯子一裹,抱着她走出池子。
卫娴软软地躺在床上,他忍不住亲了亲她红润的双唇,“王妃,满意这只有用的搓澡精吗?”
“小妖精!”卫娴暗咬后牙糟。每次这人都会玩各种花样让她上当受骗,实在狡猾!
不能只有她落下风。
“头发没干。”她挣扎着从毛毯里钻出来,“被子也湿掉了。”
“等会就干了。”萧元河把她按回去,手掌抚摸她的头顶,她的头发又黑又顺,手感特别好。
毛毯宽大,裹两人绰绰有余,床帐也被放下来,三月份的天气不冷不热,也不用盖多厚的被子。
“看吧,是不是干了?”
“你做了什么?”
“不告诉你。”
“快说。”
帐中起初还有说话的声音,后来就只剩下破碎的呼吸声了。
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卫娴一直没有睡意,特别想看星星。
“你确定现在还有星星吗?”
“我说有就有。”
“行吧,我们来打赌,你输了年礼加倍。”
“你就这么自信能赢?”
卫娴有些狐疑,按以往的经验,她肯定会累得不想动,今晚却特别有精神,难道是因为出来玩太兴奋了?
两人穿好衣裳,提着琉璃灯走出舱房。他们住在二楼,二楼甲板上有矮圆桌和坐垫,他们就坐在桌旁。
天空深蓝,正是黎明最黑暗的时候,四野静悄悄的,没有一盏灯火是亮的。天空没有星星,明明睡觉前是有星星的,这时候好像都消失了。
卫娴仰头看了一会儿,又失望地起身四处溜达,真的一颗星都没有。
“好了,来吧,看看这个。”
萧元河取出一个布袋子,打开之后,数百只萤火虫从袋子中飞出,像是漫天星星。
“哪里捉到的?”卫娴不可置信地睁大眼睛,“好漂亮!”
“我是福王,手下能人辈出。”
“你少臭美了!”
卫娴一边跑一边捉萤火虫,肩上,头顶都有萤火虫停留。她身上的春衫罗裙旋转着,像是一朵盛开的牡丹花,披散的长发在春风中轻扬。
萧元河视线追随着她,看着她的笑脸,再一次觉得为她做任何事都是值得的。
或许是她笑得太欢快,惊醒了两只雪猫,它们跑出来,跟在她身后,雪白的身子像两团雪,在地上滚来滚去,有时候还会滚到萧元河身上。
他枕着后脑勺躺在甲板上,卫娴转身跑回来,把他拉起来,“地上凉,不能躺。”
“你还不困吗?”
“不困。”
“那我们去岸上玩?”
“岸上有什么?”
“不知道,去看看?”
“好吧。”
卫娴难得涌上好奇心,先把猫抱进屋,又裹上斗篷,萧元河替她束好头发,没簪头饰,揽着她的腰,脚尖在船头轻点,掠身上岸。
田野上,秧苗长势良好,卫娴以前没见过这样的景色,蹲在田边好奇打量。
靠河一带多种稻子,而非小麦。
“想不想去看看我的食邑?”
“你的?”
“我也是王爷,当然有食邑,就种这种稻子。舅舅年前给我一个皇庄。”
“这是到哪里了?出京城了吗?”
“出了,不过还在京畿之地。”
世家大族的粮田也多在附近,穿越田野走了大约小半个时辰就看到一个庄子,庄门高大,看着就不凡。
守庄的人见过萧元河,早就听说他要南下,所以提前预备着,果然他就来了。
“见过王爷,王妃。”
所有人都过来行大礼,之后忙活着准备热水和膳食。
不一会儿,热腾腾的饭食端上来,虽然不如王府,但也算有特色,卫娴胃口大好,吃了不少。
“我不会真的胖了吧?”
她坐在庭院的圆石凳上,担心自己最近吃得太多,捧脸望着萧元河。以前她从来不会半夜吃东西。
“是有点,等会走路回去吧。”
“你就不会安慰我一下?”她怀疑他故意让她长胖。@无限好文,尽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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萧元河拉她起来:“走一走,消消食。”
因为怕胖了不好看,卫娴还是起身跟着他在回廊上闲逛。庄子挺大,还有鸡舍猪圈,气味难闻,但是两人还是看了小鸡小猪,越往里走人越多,萧元河抓一个人来问。
“王爷,今夜有小马驹出世,大家都去看热闹。”
马厩在后院,靠近草场,东方露出鱼肚白,天也快亮了,草场上一片绿油油,生机勃勃。
萧元河担心地转头看卫娴,不知道她能不能看母马生产。
万一又刺激到她怎么办?
卫娴起初有些呼吸困难,深吸一口气,缓了一会儿,主动牵住萧元河的手,“我想看看。”
“嗯,不想看我们就走。”
卫娴乖巧点头。
大家都往马厩走去,每个人脸上都喜气洋洋,有个年纪大些的妇人喜滋滋对卫娴道:“王妃,今年刚开春就生了四匹小马了,都壮实着呢,王妃可喜欢骑马?这些马儿最是温驯。”
庄头在边上笑着向萧元河禀报庄中各项事务,卫娴转头看了看他,回想起他教自己骑马的情景。
“嗯,喜欢的,不过我们还要乘船往南边去。”
“这有何难,你要是喜欢,送到京城的庄子就是。”
萧元河撇下庄头,牵起她的手往前走,“今夜这匹就与你有缘。”
庄头老夫妇俩看着前面一对玉人,对视一笑。
他们早就听闻王爷夫妇恩爱异常,如今一看,果然如此。
两位主子第一次来庄子,他们可要好好表现一番。
第109章
庄上的人都忙活着, 烧水备草,专为马匹生产而安排的两位健壮仆妇在马厩里忙进忙出,母马的嘶鸣声打破夜的宁静。
卫娴脚步一顿, 不自觉捂住耳朵。
“闲闲,不用勉强自己, 我们走吧。”
萧元河看她实在难受, 搂她入怀,轻声安慰。
“我没事。”卫慢慢放开捂着耳朵的手,“我要看。”
她知道自己的病是心病,既然普通的药无法医好,那只能另寻方法,或许真正直视那些场面,才能把心里的阴影冲散。
“真的没事吗?脸都白了。”萧元河用指腹将她的头发撩到耳后, 仔细打量她的脸色。
虽然担心,面色却是如常,取笑道:“胆子真小。”
“你说谁胆小?我胆子大着呢,我偏要去看看。”卫娴最受不得激将法, 鼓起勇气往前走,离马厩越近,各种气味越混杂, 她本能想后退,但是刚刚说过大话, 咬咬牙又往前走。
围在马厩边上的人看到他们来,纷纷让出位置,连个遮挡都没有, 她直接看到肚子隆起的母马,和伸出一只脚的小马, 到处血腥味很浓。
卫娴忍着强烈的眩晕呆呆望着里面,两个仆妇手脚麻利地替母马生产。
萧元河以前见识过母马生小马,倒没有被惊到,揽着卫娴的肩膀给她支撑,察觉到她的身体在发抖,偏偏她的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那边,明亮又清澈。
母马生产不顺利,马厩到处是血迹,但是它很听话,似乎有灵性,按着两个仆妇的话在努力。
周围的人脸色虽有些紧张,但是很相信那两个人,大约是经验十分丰富,虽然过程有些艰难,但是天亮的时候,小马终于生出来了,是一只非常漂亮的枣红色小马,浑身湿漉漉的躺在旧毛毯上,圆圆的眼睛正好看向卫娴。
或许真的是看着它出生,卫娴心里有一种奇妙的感觉,就像是心里的阴影散开了一点,看到一些不一样的景像,很神奇的体验。
母马伸长脖子,温柔地舔着小马的身子。
大家都高兴地欢呼起来。
“来,大家洗洗手,去去霉运。”庄头妻子端着泡了柚子叶的水盆过来,“王爷,王妃,你们先来。”
养马的人家有个习惯,小马驹出生时,都会用柚子叶烧水洗手,祈祷马匹带着远离灾厄,祈祷远游之人顺利找到回家的路。
卫娴对一切都很好奇,跟着照做,捧起柚子叶烧的水,朝四方弹去,然后默念。
“远离灾厄,识途归家。”
这种朴实的语句像是有力量一样,能驱散心中的不安,变得心灵平静起来。
洗完手,太阳正好升起,晨光洒向马厩,洒向大地,所有人都高声欢呼着,兴高彩烈。
“他们为什么这么高兴?”
卫娴凑到萧元河的耳边小声问。
“大约是因为又多了一匹好马。你不是也很高兴吗?”激动到抱住他狂笑。
庄子里的朝食很丰盛,庄头夫妇花了心思去做,卫娴吃到一种软糯的丸子,很弹牙,庄头见她爱吃,又给她装了一碗端过来。
“这是运河里的鱼做成的鱼丸,开春鱼多,做了不少呢。”
庄头大婶在一边用干荷叶包了一大包,“王妃爱吃就带些回去。庄上也没什么珍贵之物,这些胜在干净,本想过年时给京里送去,又听说城里出了乱子,就没敢去给主子们添乱。主子们都还好吧?”
“都好。”萧元河转头轻声吩咐她打包一些卫娴喜欢吃的。
他们离开时,庄上用马车送他们去河边,船上已经发现他们不见了,尽圆尽方眼泪汪汪的,非要上岸找。
“王妃……”
看到他们,两人扑过来,脚边还缀着八只猫。
“你们这是想做什么?身上还背着包袱。”卫娴走下马车,被尽圆抱个满怀。
她的两个贴身丫鬟胆子都不大,居然为了找她急得在狭窄的栈桥上飞奔。
萧元河瞥了萧保宁一眼:“是不是你吓唬人家?”
“不可能。”萧保宁喊冤叫屈,“是以镜,以镜说你们不要她们跟着了。”
“他人呢?”
“找主子去了。”
“行,都回船上,我们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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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等他们了?”
双胞胎发现人不见了,吓唬两个丫鬟之后就下船找人去了。
“不被罚已经是我大发慈悲了。”萧元河咬了咬牙。
卫娴多宝贝她的两个丫头他又不是不知道,看着三人从上船就一直不理他就看得出来,萧以镜把她们得罪狠了。
“王妃真的不是不要我们?”尽圆不敢离开卫娴半步,她去哪都跟着,像块撕不掉的牛皮糖。
“没有,你快去把这鱼丸煮了给大家吃。”
“我不要。”
“难道你要让我煮给你吃?”
尽圆眼泪汪汪地点了点头。于是,卫娴走进船上的厨房,萧元河也跟了进去。
她还没给他做过吃的呢。
过于醒目的人进到厨房之后,也是跟在卫娴身后,时不时就把尽圆拉开,尽圆不敢对他如何,委委屈屈地跟在他身后。
“去烧柴。”卫娴给两人安排活。
萧元河转头对尽圆道:“去烧柴。”
迫于威势,尽圆只好去把干柴抱过来,往灶里添柴,福王殿下就背着手站在那里等鱼丸煮熟。
“就会欺负人,上梁不正下梁歪。”卫娴用筷子戳出一颗煮好的鱼丸喂给他吃。
“歪掉的下梁不要了。”萧元河从旁边拿过大勺和碗,把鱼丸捞进碗里。
同一时刻,萧以镜和萧以鉴发现大船都开离岸边好远追不上了,拼命跟着船逛奔。
“等等我们,我们还没上去啊!”
船上的人围在栏杆上哄堂大笑,萧保宁双手拢在嘴边大喊:“主子不要你们了,哪里凉快去哪里吧。”
“都怪你,早说了不要老欺负尽圆,小姑娘不经吓。看看吧,主子把我们丢了。”
“你还是不是亲兄弟?”
“不是。”萧以鉴转身就跑,“快些到下一个渡口,说不定王妃气就消了。”
萧元河把大半鱼丸吃了,留了小半给尽圆尽方两人,被卫娴狠狠盯住。
“你都在庄上吃过了还抢食。”@无限好文,尽在
“饿了。”
“不是还有别的吃食吗?”
“歪掉的下梁做的,不吃。”
萧元河瞪着单纯清澈的眼睛望着她,她又败下阵来。
他最懂她的弱点,总会不经易间戳中她的软肋。
卫娴气得咬牙将他按在甲板上,上下其手,“我看看这根歪掉的上梁还有没有救,没救就扔了。”
“没救了,你扔吧。”萧元河彻底放弃挣扎,躺平在甲板上,耍起无赖。
卫娴双手撑在他身侧,与他对视,“我真的扔了?扔哪里呢?”
“扔到一个好捡一点的地方。”
“扔了就不捡了。”
“那可不行,我还要替你挣金珠呢。”
萧元河翻身坐起,下巴搁她肩膀上,“挣很多很多金珠,你数一年都数不完,数一辈子都数不完。”
“正院那颗海棠树你花了多少银子?”卫娴在他怀里一翻,躺平看蓝天白云。
天气很好,春风徐徐,空气中有花香,太阳也不晒,躺着就十分舒服,她不自觉犯困,眼睛睁不开。
昨夜都没睡觉。
“也没多少。”萧元河躺到她身边,“你还记得萧诗绘准备嫁给清河王世子吧?”
卫娴侧头不解地望他。怎么突然扯到那人。
“我二叔早就想跟清河王联姻,是老王妃阻止了,这次不知道为什么,老王妃又同意了,正院那颗海棠树就是用他的银子买的。”
“我院里的那箱金子?”
“不是,是商铺里的银子。”萧元河转头看她,眼里映着起伏的山峰,“萧诗绘去我的铺子里支银子,我就去二叔的铺子里支双倍的。”
“所以,你没亏银子?”
“当然,我是亏银子的人吗?”
“你二叔没发现?”
“那些掌柜只要给些好处就会把账抹平,要不然他为什么这么穷,都被萧诗绘挥霍了。她以为花的是我的银子,所以特别大方。”
“你真狡猾。”
萧元河得意地哈哈大笑,两人躺在甲板上闲聊,聊着聊着卫娴就睡着了,萧元河起身拿来一张薄毯盖在她身上。
这样悠闲的日子以前他从来没有过。他单手撑着下颌,一直在看睡着的人,将她的眉眼深深印在心里。
她睡觉的时候很乖,手脚都放得很直,浓密的眼睫盖着下眼睑,很恬静美好,脸上细小的绒毛被风拂过时轻轻颤动,对着这张脸怎么看都看不够。
他轻轻凑过去,在她额上印下一吻,也睡了过去。
尽圆上到二楼时,发现两人都躺在甲板上睡觉,轻手轻脚地让人把大伞支在他们头顶。过午之后的太阳还是有些晒,要是王妃发现脸被晒红了肯定会哭。
八只小猫都很乖,排成一串站在伞下,有一只伸出舌头舔了舔卫娴的脸,被尽圆拎起脖子抱走了,其他小猫立刻乖乖站好不敢动。
不过,卫娴醒来的时候,他们身上躺满了猫,八只小猫全都趴在他们身上。
“怪不得我梦到鬼压床。”卫娴小声嘀咕,打着哈欠爬起来。
萧元河脸上躺着一只狸猫,把他整张俊脸盖住,都担心他怎么透气。
卫娴把那只猫抱过来,轻轻揍两下,“你爹透不过气来了。”@无限好文,尽在
“这儿子也得扔了。”萧元河翻身坐起,脸上有刚睡醒的慵懒。
他发冠也歪了,脸上还有猫睡出来的印子,像京城里那些招猫逗狗的纨绔。
卫娴忍不住凑过去,亲了亲他的唇,“不扔,儿子爹也不扔。”
萧元河在阳光之下回吻。
第110章
大船在运河上缓行了三四天之后, 本来说要画两岸景色的卫娴也开始犯懒了,躺在舱里懒洋洋不肯出来。
“王妃是不是病了?”尽圆端着热茶进来,担心地用手背探了探她的额头。
她侧头避开了, 有着刚睡醒的慵懒,“王爷呢?”
“在一楼甲板跟人练剑。”尽圆扶她起身, 替她梳好长发, 头上只簪了一只白玉珍珠簪,发尾用彩绦松松地束着,增添一丝妩媚。
大婚之后,她也长开了,容貌与往有些不同,眼睛也没那么圆了,眼尾微翘, 笑起来的时候特别多情。最近萧元河总喜欢捧着她的脸看她的眼睛,还喜欢在那事的时候亲她的眼睛。
收拾好之后,她走在二楼甲板上,船刚好行到一处开阔地, 两岸的群山离河很远,岸边有人家,远处有城郭。
天气很好, 阳光洒下,她手搭在额上四处张望, “那边就是河西郡城了吧?”
“没那么快,那里只是河西的一个县城,还要两天才到郡里, 我们只是进入河西境内。”
萧元河的声音从一楼传来,他身着黑色劲装, 长发用月白发带束成高马尾,像是山间少年,意气风发,整个沐浴在阳光中,耀眼得很。
卫娴晃了晃神,他已经跃上二楼,“要画画吗?”
她摇了摇头。
“那来钓鱼吧,鱼冻了一冬,现在都出来了,可肥了。”
“天天吃鱼,都吃腻了。”
这几天换着花样吃鱼,她现在特别想吃些别的。
“等会靠岸去吃些好吃的,现在先吃点垫着。”
萧元河的乐趣就是喂她吃东西,把她养得再胖些,偏偏她十分警惕,一有发胖的迹象就不肯吃东西。
他解开束袖的皮扣,把衣袖挽起来,露出修长好看的手腕,不知从哪里掏出个红通通的果子,拿着刀削皮。他用刀很熟练,小巧的刀在他指间灵活转动,倾刻间果皮尽去,只剩下果肉。
“吃吧,刚摘的。”他将削好的果子递到她手上。
卫娴接过来,咬一口,脆甜多汁,十分好吃,“你又上岸了?”
这几天,萧元河时不时就会上岸,之前带她,现在都不带她,感觉他去办什么事。
这人虽然出来玩,大约还是放不下京中一摊事情吧,他不是那种不负责任的人。
“是呀,这附近有处军备库,我去看看,顺便打听消息,”他凑到她耳边,低声轻笑,“秣阳追了几十里没追上小舟,哭着回京了。”
“他们这是要相隔两地吗?”
“大约是要这样,所以这段时间她居然跟娘格外亲近起来,天天去给娘请安,父王嫌弃到不行。”
“有没有宫里的消息,好想姐姐她们,太后风寒好些了吗?”
“方神医留在京城,你不用担心。”
萧元河一边说着话,一边朝下挥了挥手,萧保宁跃身而起,怀里抱着一只白色信鸽。
“以后你可以给京城送信,这只信鸽给你用。”
“真的?”卫娴眼睛一亮,她还担心出门之后怎么报平安。
她兴冲冲跑去准备纸笔,洋洋洒洒写了好几页,差点塞不进竹筒。萧元河好笑地替她把薄薄的信帛卷起来,塞进竹筒,她亲手绑到鸽子的腿上。
“真的能送到吗?”她看着飞上天空的鸟儿。
“几千里都能飞,再说这里离京城不远,夜里就能到,明天就有信回来。”
卫娴第一封家书是给卫国公写的,离京时顾氏就很担心,她不希望母亲忧思过度。她开始期待明天早上一觉醒来能收到信。
萧元河哈哈大笑着走进船舱,换了一身白色公子衫,开始作画,从前天开始,就是他在画两岸风景了。@无限好文,尽在
“小懒虫过来磨墨。”
“我不。”
卫娴躺在甲板上晒太阳,八只猫儿在她身边滚成一团。
被拒绝之后,萧元河几笔画了一幅她和猫儿们玩耍嬉戏的图。他画了不少这样的画面,有她耍赖的,有她睡觉的,有她吃东西的,各种各样,都放在一个大木箱里,保存在船舱上的书房里。
卫娴躺了一会儿之后起身监督,发现他才画了一点点。
“真慢!”她挤开他,亲自上手。
没过多久,船行到了之前看到的县城,处在水陆交通要道的县城格外繁华,人流如织,人们看到一艘气势宏伟的船往岸边来,都纷纷避开,让贵人们先靠岸。
开春正是南来北往商贩们出行的时节,有些富商的船造得十分华丽,船体巨大,往往一靠岸就把整个码头堵住,有时候船上还有凶神恶煞的侍卫挥剑驱赶小船。
这会儿行人看到船上站着百十个劲装汉子,没来由地慌起来,纷纷避开。只不过那艘船并没有驱赶别的行船,而是耐心地等在小船之后。@无限好文,尽在
“那是谁家的船,之前没见过?”
“看方向是从京城过来的,怕是有哪位贵人出游。”
“不知道京城现在如何了,年节时听说出了事。”
“可不是,吓死人了,我亲眼看到往日那些斯文的举人老爷发疯。”
“听说福王殿下要南巡。”
“福王的船我见过,不是这艘。”
“说不定是新船,我听说宫里头的皇帝最宠爱这个外甥,每年给他造船。”
“对啊,他大婚之前还南巡过,当时也在这停留过几日。”
“……”
围观的人议论纷纷,要说不扰民的贵人,也就京里的那位了,虽说他在京城里无法无天,出京之后倒是老实不少,从不与人为难,只抓贪官。
官场上的驻虫们怕他,老百姓可喜欢他了,时时盼望着他经过,好整治贪官污吏。
大船还没靠岸,侧边又驶来一艘更华丽的大船,上面的水手却是手执长枪,身材魁梧,凶神恶煞,气势汹汹,大船撞翻不少小船,顿时候惊呼痛哭的声音传上岸。
卫娴只觉得船身晃得厉害,倒在萧元河的怀里,有些惊慌,“撞过来了?”
“他不敢。”萧元河的声音发冷。
岸上的人开始逃串,有人慌声尖叫,“清河小霸王又来了!大家快逃啊!”
瞬间所有人都跑了个清光,只剩下几个老弱妇孺摔倒在地。
“清河小霸王?”卫娴转头看萧元河。
清河在河西东边几百里,恶名都传到这里来了?
“清河王幼子谢昭,是个出了名的恶少,之前被我打断过腿。”萧元河淡淡地望了望那边,发现那艘船比卫娴的船还华丽,好看的眉头皱起来。
每个贵族都有等阶,使用不符身份的东西就是僭越,谢昭只是番王的儿子,非世子,按制不能用两层以上的船,现在这艘足足有三层,船体巨大,都能横拦运河了,运东西的话,能运好几千担粮食。
船体吃水特别深,可见上面东西不少。
卫娴担心地看着那艘船,上面的人足有好几百,“我们能应付吗?要不避避锋芒?”
“我会怕一个欺软怕硬的东西?”萧元河在船头卓然而立。
对面船上看到他们的船停在那里不动,看他们的船也只是两层,立刻嚣张呼喝起来。
“你们找死不成!还不让开!”
萧保宁站在船头的旗杆子上,居高临下,“你急着投胎不成?”
“找死!”对面一个头目模样的人满脸横肉,气势深沉,抬手就朝他射出一箭。
这样随意射杀,若是普通人早就避不过,萧保宁灵活得像只燕子,不避反冲,迎着长箭往前冲,一掌拍向长箭,劲力使得箭尖一转,往对方脑袋射去。
那人高壮威武,倒也有几分能耐,飞起一脚把箭踢到河里。
“有点意思。”大约是第一次被人如此对态,壮汉头目狞笑着,抬手又是一箭。
卫娴有些担心箭射到他们,拉着萧元河要进船舱躲避。
“放心吧,保宁能应付。”萧元河轻蔑一笑。
他的手下也没有弱兵。
果然,直到对方箭筒射光,他们的船上没有一只落箭,那些箭有些落在水,有些钉在对方船体上。
“有点本事!”壮汉扔开弓,站到船栏上,指着萧保宁,“报上名来,爷不杀无名之辈!”
“我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姓爷名爷。”萧保宁笑嘻嘻地坐在船栏上,仰头朝他笑出虎牙。
“你给我过来!”壮汉倒也不笨,知道他故意捉弄,气到跳脚。
突然有个声音从船舱里传出来,“勿伤了美人!”@无限好文,尽在
听着就像是被酒色掏空了身体的酒馕饭袋,中气不足。
“美人?谁啊?”萧保宁伸长脖子凑过去。
谢昭在船舱中喝酒,左右搂着两位娇艳美人,冷不防看到对面船上有个曼妙身影,顿出声阻止。伤谁都行,最好把男人都杀光,把美人抢过来。
他推开挂在身上的两个女人,起身奔到船边,醉眼昏花,只看卫娴,“美人儿,来,哥哥这边有荣华富贵。”
他向来目无王法,再看那边的船也不如何,胆子更壮,出言调戏,嘴巴不干不净。
“你找死!”萧保宁生气了。平时笑嘻嘻的少年浑身气势一变,瞬间出现在谢昭面前,伸手扼住他的咽喉。
“你……”谢昭的脸瞬间涨得通红,酒也吓醒了,终于认出来他是谁,差点吓尿。
萧保宁在这里,难道萧元河在对面?
要说谢昭最怕谁,除了萧元河就没其他人了,他在清河、河西、豫州都能横行无忌,唯独不敢去京城,甚至不敢让名声传到京城。
“表哥,看来你好了伤疤忘了疼,要不要本王帮你回忆一下?”
萧元河已经把卫娴送进船舱,被这种渣滓看一眼他都气不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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