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二合一)
在男生的注视下,岑遥的气息有些乱了。
而且这个问题,好难回答。
她没有看桑默的眼睛,别开视线,盯着他身后的一排书架,嗓音飘忽地说:“……你在意这个啊。”
谢奕修不许岑遥就这样糊弄过去:“在意。”
又云淡风轻地问:“很为难?”
岑遥支支吾吾道:“不、不为难,但你们不一样。”
谢奕修问:“怎么不一样?”
“他是我偶像,你是……”岑遥的舌头绊了一下,跳过了这一句,“你们没有可比性。”
谢奕修“哦”了声:“看来还是觉得偶像比较帅。”
岑遥的耳根都急红了:“我不是这个意思。”
憋了半天,她低下头,盯着自己的鞋尖,识时务而又小声地说:“你帅。”
明明只是非常轻的一句话,她却觉得像耗尽了全身的气力。
简直比参加有巨额奖金的问答比赛更紧张。
随即她就发现面前的男生低下了头,像在忍笑。
岑遥反应过来:“你是不是就是为了骗我说这句话!”
谢奕修不承认:“是你主动说的。”
岑遥争不赢,瞪他一眼,把他一个人撂在原地,自己去挑绘本了。
所以她也没看见,对方站在原地,慢慢敛起笑意,将那本摄影集往回翻到十年前的章节,望着照片上那个名叫默斯曼·桑切斯的外国人,如同陷入回忆一般,露出了怔忡而复杂的神色。
岑遥拍了书架上的绘本到美术组的大群里,问有没有老师需要她忙帮带的,她做这些的时候,谢奕修走到她旁边,等她确定了人数和书目之后,又跟在她身后,陪她把书带到收银台。
店员给岑遥结过账,将书装进塑料袋推过来,岑遥正要拿,对方说:“有点沉,让男朋友替你拿呗。”
岑遥脸上一热:“他不是我男朋友。”
然后说:“还是我来好了。”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却先她一步,把盛满书的塑料袋拎了起来。
岑遥还没消气,别别扭扭地对谢奕修道:“都说了我自己来。”
店员看小姑娘长得可爱,忍不住打趣:“闹别扭了啊。”
谢奕修没让岑遥把书抢过去,径直拎在手里说:“走吧。”
岑遥这才磨磨蹭蹭地跟上了他。
走了几步,她问:“你怎么不解释。”
“解释什么。”谢奕修轻轻松松地问。
岑遥轻声说:“告诉那个店员我们不是情侣。”
谢奕修没回答,反过来问:“怎么,觉得自己吃亏了?”
不等岑遥回答,他就说:“帮你搬书,算我们扯平了,行么。”
虽然本意并不是这样,但岑遥不是记仇的人,他都这样讲了,她也就顺水推舟地说,那好吧。
迎着初冬正午明亮的阳光,两个人走出书店。
岑遥看了眼时间,说:“我们去吃饭好不好,过一条马路就是商场,有好多吃的。”
谢奕修答应了,陪她走到路边,等交通灯转绿。
当他们走到斑马线中间时,一辆摩托车没有遵守交规,横冲直撞地从车缝里驶了出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岑遥吓了一跳,本来该躲的,可她不知怎么就定在原地,忘了挪开。
而摩托车显然以为她会避让,并没有转换车头的意思。
突然她的手腕被圈住,一股力道强势地将她往旁边一带。
岑遥踉踉跄跄地,贴在了谢奕修身上,她下意识抬手,松松拽住了他外套的衣角。
摩托车同她擦肩而过,气流带起她的头发,拂过了他的领口。
腕上那只宽大的手,正牢固有力地攥着她。
过了须臾,岑遥才想到要道谢。
绿灯开始闪烁,谢奕修说没关系,他的手放松了些,可仍旧握着岑遥,怕她腿软走不动似的,牵着她纤细的手腕,过完了剩下的一小段马路。
到了人行道上,他才彻底放开岑遥。
看她还没恍过神来,他问:“那么怕?”
温凉的声音进入耳朵好一阵子,岑遥才缓慢地点了点头。
谢奕修低头看她略微呆滞的神情,忽然很想揉揉她的头发。
可知道是越界,他没有这样做,只是说:“现在没事了。”
两个人去商场里选了一家不排队的餐厅坐下来,扫码点完菜之后,岑遥退出餐厅的小程序,看见妈妈不知什么时候给自己发了条消息。
丁月:“你舅舅送了一箱蜜柚,你要吃吗,吃的话今天过来拿。”
岑遥说“要吃”,又说:“那正好我回家吃晚饭。”
放下手机,她无意间往地上一瞥,接着轻轻地“诶”了声。
因为发现装书的塑料袋被一本画册的尖角顶破了一个口子。
谢奕修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然后叫住经过的服务员,问对方要了一个结实的纸袋。
岑遥把自己买来的绘本都放进去,到最后一本的时候,她问道:“你有读过这个吗?我小时候很喜欢。”
谢奕修去看她说的这本书,封面是灰紫的都市楼群,画面右上角,一个笑嘻嘻的小男孩站在楼顶,双手举起了月亮。
“《月亮忘记了》,”岑遥念出绘本的名字,“是几米画的。”
谢奕修没看过。
他从小到大的业余时间不多,基本都奉献给了赛车,岑遥喜欢的书、看过的电影、绚烂多彩的生活,他好像都不太了解。
岑遥给他讲了一遍:“其实故事很简单啦,就是月亮掉进河里,被一个小男孩捡到了,他跟月亮做了好朋友,但最后月亮还是飞回天上了。”
谢奕修问她:“那小男孩怎么办。”
“坐在阳台上看月亮啊。”岑遥说。
谢奕修想了想:“那他很大度。”
岑遥同他讨论:“这叫大度吗,可是月亮本来就是要挂在天上的。”
谢奕修看着岑遥,觉得她就算长这么大了,好像还是不太懂得成年人的思维方式。
不会指责、嫉妒、患得患失。
干净得像未落地的新雪,刚化成雨的云。
而他想保护。
“你说得对,月亮本来就是在天上的。”谢奕修说。
吃完饭之后,岑遥被送回了家,她进门之后将书放在地上,活动了一下因为拎书上楼而有些酸疼的手腕关节,然后就窝在沙发上,边玩手机边消化。
刷微博的时候,她顺手往谢奕修的私信里塞进一条备忘录:“12月4日,明天记得把绘本带到学校。”
早上起得太晚,岑遥本来不想再午睡了,结果玩了一会儿手机,她又不由自主地生理性犯困,从沙发上挪到了床上。
岑遥睡前刷到的最后一条内容是离她一公里的地方新开的一家清吧,据说酒水单上有一种巧克力甜酒特别受欢迎,她虽然酒量不佳,可是很喜欢巧克力。
岑遥想甜酒大约也没太多酒精度数,决定假如自己起床的时候还早,就先去喝一杯,之后再到妈妈那里拿柚子。@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生物钟还算听她的话,她下午到家的时候已经快要三点,睡了一个多小时,岑遥四点多就起了床。
那家酒吧不远,她散着步过去,店里刚刚开门营业,顾客还不多。
岑遥找到座位坐下,点了一杯巧克力酒。
不一会儿,一只盛满褐色液体的利口酒杯就被服务生端在托盘里送了过来,旁边还配了半壶锡杯装的牛奶,可以用来调节口味。
岑遥把牛奶倒进酒里,两手捧着杯子抿了一口,口感甜而醇厚,像在喝饮料,只是液体经过喉间的时候,会有一点暖呼呼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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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忍不住很快喝完了,觉得没够,又向服务生要了一杯。
喝到第二杯的时候,岑遥的手开始有一点晃。
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点的酒并非没有度数,只是酒意上来得慢些。
而她喝得太多太快了。
岑遥的呼吸逐渐变得不稳起来,一下深一下浅,泛着隐隐约约的热。
她将胳膊垫在下巴底下,默默地趴了一会儿。
头好晕。
思绪也是纷乱的。
而且为什么……她面前的杯子在转呢。
岑遥费力地眨着眼睛,把手机拿到桌面上,对着酒杯录了十几秒的视频,录完点开微信,在靠上的几个聊天框里装模作样地挑拣一番,最后把视频发给了桑默。
岑遥:“[视频]”
岑遥:“你看这个杯子好神奇,它在转对不对。”
桑默马上就给她回了,问她在哪。
岑遥很不满意:“你先回答我的问题嘛。”
桑默不同意她的观点:“没在转。”
又问:“这是酒么?你喝酒了?”
岑遥认真地给他发了一串语音条反驳:
“明明就在转,你怎么看不出来。”
“是不是因为地球在自转啊。”
“但是上次去天文馆,门口那个傅科摆装置写着地球自转我们是看不出来的。”
桑默终于被她说服了,松口说:“是在转。”
岑遥还没来得及说他反应真慢,他就问:“所以这是什么地方。”
“酒吧啊,”岑遥笑眯眯地给他打字,“这家的巧克力酒好好喝,不知道可不可以外带,我给你买一瓶好不好。”
桑默:“我自己过去买。”
桑默:“发个定位给我。”
岑遥其实已经很晕了,但因为对方是桑默,她还是坚持着打开定位功能,把位置发给了他。
然后就瘫在桌上不省人事了。
谢奕修赶到那家清吧的时候天已经黑下来,他住得离岑遥很远,赶过去要一个多小时。
他推开店门,店面不大,他一眼就看见了趴在某张桌子上的小姑娘。
而在她附近站着一个男生,似乎在犹豫要不要叫醒她,指尖都快抵到她的肩膀上了。
谢奕修大步流星地走过去,眉目冰冷道:“别碰她。”
男生没想到会有人过来打断,吃了一惊,手在半空中迟疑了一下:“你马子?”
谢奕修的眼眸中有寒光闪过:“嘴放干净点。”
接触到对面人极富压迫性的视线,男生怕了,谢奕修比他高一个头,他能看出如果打架,自己绝不会赢过对方。
恋恋不舍地一瞄岑遥的侧脸,男生讪讪地走了。
谢奕修在岑遥对面的空椅子上坐下来。
小姑娘醉过去了,头枕在胳膊上,长长的睫毛垂着,脸颊微粉,气息绵长。
谢奕修看了很久。
直到一缕头发从岑遥耳后悄然滑落,擦过她的皮肤,发尾落到桌面。
谢奕修发觉自己还记得中午在马路上,她的头发拂过他脖子的感受。
极细碎的痒,泛着洗发香波的花果味道。
此时此刻,面对醉倒的岑遥,谢奕修伸出手,靠近她的面颊。
比起白天的那个念头,这一个更暧昧,更出格。
可因为岑遥现在是不清醒的,所以让谢奕修产生了不够光明磊落的想法。
指尖碰到小姑娘温软的额角时,细腻的触感迅疾如电荷,沿着他的神经末梢发生微小的爆破,一路行进、攀升,扰乱了他的心神。
他承认,自己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刚将那缕碎发别至岑遥耳后,她搁在桌上的手机就无止无休地震动起来。
像一场梦境被迫中断,谢奕修把手收回去。
岑遥蹙起眉,慢吞吞地睁开眼睛,没缓过来似的,只是愣愣地盯着手机,也不去接。
谢奕修看清来电显示是“妈妈”两个字,他再一望对面显然是睡迷糊了的小姑娘,捉起她的手机,按下接听,单手撑着桌子,递到了她耳畔。
骨节分明的手突然靠近,男生俯身的时候,身上的洗衣液香味也一起送了过来。
他黑色的帽衫衣领微微下凹,露出里面脖颈与锁骨凹陷处形成的阴影。
再往下,就是清淡影绰的胸口肌肉轮廓。
岑遥像早上馋饭团一样,再次咽丽嘉了一口口水。
哪怕耳边是丁月女士提高了的嗓门:“遥遥?遥遥你在听吗?”
“……我在。”岑遥含混不清地应答。
丁月问:“不是说晚上要回来吃饭吗,快七点了,怎么还没到?”
岑遥的脑子“嗡”地响了一声。
糟糕,她完全忘记了。
“明、明天去吧,我睡过了。”岑遥磕磕巴巴地说。
谢奕修觉得小姑娘实在不会撒谎,说话时眼神游移,底气不足,明摆着露马脚给人抓。
果然,丁月马上抛了一连串的问题过来:“睡过了?你在家?你家里这么吵?”
这时旁边路过了四五个人,像是在议论岑遥点的那款酒:“喝什么巧克力,那都是小孩喝的,咱们要龙舌兰。”
岑遥:“……”
完了。
丁月也听见了:“怎么,你改行在家卖酒了?”
岑遥只得如实交代:“……那个,其实我在酒吧。”
然后用蚊子叫一般的声音跟妈妈解释:“我就是来喝一杯巧克力酒的。”
“结果喝趴下到现在了?你赶紧看看,周围没什么不正经的人吧。”丁月问。
岑遥觉得丁月神经太紧张,有点不好意思被桑默听到这些,她抬眸看他,想让他把手机还给自己。
两人视线相撞的时分,他挑了下眉。
就像在问她,他不正经吗。
岑遥忘了自己原本要做的事,被定住一样,保持着望向他的姿态。
很不搭调地想起古希腊神话里的蛇发美杜莎。
是不是那些因为和美杜莎对视而变成石像的人,也都怀着同她此刻一样的心情。
被对面的人迷惑了,想溺死在对方的目光里,再也不出来了。
岑遥艰难地找回自己的声音,告诉丁月:“没、没有不正经的人。”
“那你赶紧收拾收拾,打个车回自己家醒酒,你爸爸饿了,我让他先吃了。”丁月说。
岑遥说行,又讨好地说妈妈拜拜。
丁月挂断电话之后,谢奕修把手机递给岑遥。
岑遥拿过来,她的奶油胶手机壳已经被他握得微热。
她稍稍难为情地说:“你别见怪,我妈妈一直把我当小朋友管,她总觉得我没长大。”
“阿姨说得没错。”谢奕修说。
岑遥没明白,懵懵懂懂地看着他。
“你就是小朋友,”谢奕修屈起指关节,敲了敲她面前酒杯的杯壁,“喝巧克力酒也会醉的小朋友。”
岑遥不服气:“你别听那些人胡说八道,这个酒度数很高的,不信你尝尝。”
话说出口之后,她后悔了。
杯子是她用过的。
杯口还印着淡淡的粉色唇膏印,靠近了能闻到草莓味。
谢奕修拿起杯子,随手转了转。
岑遥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她不清楚他看没看到,她的唇膏印正好被转到了对着他嘴唇的角度。
他会喝吗。
岑遥的反应被谢奕修尽收眼底,他无声地提了下唇角,将杯子又放回了桌上:“把我也灌倒,谁送你回家?”
岑遥的心又落回了胸腔里。
像石头落进水里漾开一圈圈波纹,一股说不清是失落还是放松的情绪在她体内升腾起来。
一转念,又觉得自己想得太多。
或许他压根没有注意到杯口的唇印。
谢奕修从口袋里拿出车钥匙:“送你回去。”
岑遥从椅子上下来,温顺地跟上他。
因为酒吧离岑遥家近,这段车程很短,谢奕修只用了不到五分钟,就把她送到了楼下。
岑遥没有马上开门:“我还是有点晕,你能陪我走一走吗。”
谢奕修拒绝了:“喝酒不能吹风。”
然后说:“你可以在车上待一会儿。”
岑遥只是想让他陪着自己,所以面对这个选项,也非常愉快地接受了。
在副驾驶上坐了一会儿,岑遥揉了揉脑袋说:“你为什么来找我。”
是担心吗。
“想看看会转的杯子什么样。”谢奕修说。
岑遥:“……”
岑遥:“哦,那真是让你失望了。”
她鼓着脸望向窗外,远远看到小区门口那家便利店之后说:“……好想吃糖。”
谢奕修知道岑遥是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所以思维才这么跳跃,但他还是问:“什么糖。”
岑遥认真地思考了一下:“棒棒糖。”
“那你别乱跑。”谢奕修把车钥匙给她,自己下了车,去给岑遥买糖。
岑遥在车上等着,看他高大的背影穿行在夜色里。
桑默去给她买糖的这段时间里,她想了很多。
想上午他提醒她肩带掉了,想他问自己他跟谢奕修谁更帅,想他拽着她的手腕,带她躲开飞驰而过的摩托车,想他拿起沾着她唇膏痕迹的酒杯,差一点就喝了。
最后才想到,她好像忘记告诉他,棒棒糖她喜欢草莓味。
十五分钟后,谢奕修回来了。
他拉开车门,阅读灯亮起来,他将一把棒棒糖放进了岑遥怀里。
“买这么多。”岑遥嘀咕道。
她拿起来看,惊奇地发现都是草莓味。
半透明的包装纸上画着莓果的图案,椭圆形的糖块呈现出晶莹的粉色。
岑遥仰起脸问:“你怎么会买草莓的。”
她问完之后谢奕修刚好关上车门,车厢内光线顿时寂灭。
在一片昏黑中,岑遥看到他偏头望向自己,她还未适应黑暗的眼睛尚且不能准确地辨认出他此刻的神情,可她却能听到他的声音。
那瞬间让她的皮肤烧成一片的声音:“你的唇膏是这个味道。”
第17章
原来他闻到了。岑遥想。
昏暗的车厢里响起她拆塑料包装纸的声音,窸窸窣窣的,掩盖掉她失序的心率。
岑遥把棒棒糖放进嘴里,甜味慢慢地化开。
她觉得自己很喜欢这个夜晚。
喜欢半醉半醒的醺然,喜欢便利店的糖,喜欢车厢里的暖流,喜欢因为一个人慌张。
天上挂着皎洁的一弯月,岑遥想让月亮不要忘记了。
替她留住这一刻,好吗。
谢奕修也不知道自己去便利店的时候怎么想的,但看到那些粉红色的糖果时,他眼前控制不住地出现了玻璃杯边缘,那一痕微粉的唇印。
也仿佛还能再一次闻到离他咫尺的草莓味。
其实在他外套的口袋里,还剩一支糖。
明明是自己付的钱,可他单独把那一根放进衣兜时,还是有种无来由的做贼心虚。
像拿了小姑娘什么东西一样。
岑遥吃糖的时候,两个人都没有说话。
直到她吃完,把糖纸和细棍放在手里,告诉谢奕修:“那我要走了。”
又把剩下的棒棒糖都揣进兜里:“这些我拿回去了哦。”
谢奕修点头,让她回去的时候看着点路。
岑遥说嗯,然后推开车门下去,走在冬夜的风里时,她轻盈得就像一只小小的蝴蝶。
是白色的那种,清秀纯真,探测世界的触角总在微微晃动。
谢奕修看着她走进单元门,几分钟后,楼上有扇窗格亮起来。
他这才发动车子准备离开。
放在中控台上的手机屏幕亮了一下。
岑遥:“[位置]”
岑遥:“明天送我回我爸妈那里。”
谢奕修给她回了“好”。@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到家之后,他打开了私信后台。
除去一条备忘录之外,岑遥又在半个钟之前,给他发了两条别的私信。
山今遥:“不知道你听没听过一句话,很流行的,叫今晚月色真美。”
山今遥:“我好像有点明白了。”
周一去上班的时候,岑遥把绘本带到了办公室,张老师跟她要了发票,等着之后统一报销。
岑遥暂时把绘本摆放在了办公室的公共书架上,正好俞双来找另一个老师商量美术比赛的评选标准,她们讨论完之后,俞双走到了岑遥旁边,跟她搭话:“这些是你们准备的奖品?”
岑遥说对,她昨天刚去书店买的。
俞双不太在意地扫了一眼,说你真勤快,又说:“好久没问,你跟那个帅哥怎么样了?”
岑遥知道她说的是桑默,仔细想想,这段时间以来,她跟他有了很多难忘的瞬间,就像天边忽明忽暗的云,形状美丽,而又变幻不定,每次回想起来都好让她心动,但两个人真正感情上的进度,好像没有那么明显。
可是这样也很好,她不喜欢太快,不喜欢目的性太强。
于是她说:“还是那样。”
俞双便道:“他该不会是吊着你吧,长那么帅的男人很少有靠得住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岑遥索性顺着她的话说了下去:“是呀,所以他长那么帅,愿意吊着我也挺值的。”
俞双被噎了一下,不知道该回些什么,站了片刻,自觉没趣,转身走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她离开之后,张老师打趣岑遥道:“小岑你今天怎么不忍着了?”
岑遥笑眯眯地说:“因为我真的觉得他好帅。”
其实是觉得桑默看起来已经过得那么低落了,不忍心再听别人诋毁他。
尽管他不会知道这场发生在她办公室里的对话,可她还是想要能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维护他。
张老师一副了然的神色:“所以你约他的车是因为这个啊。”
继而笑笑:“你们这些小年轻,做事还真迂回,戴易也是,上周还跟我打听你明年带几年级,在我这问遍了咱们组的老师才问到你,要不然我还真不知道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旁边的老师打岔道:“张老师,你这就把小戴出卖了。”
张老师摆摆手:“看我这嘴,小岑你就当没听见,我是不掺和这些事的,就是不小心传了个话。”
岑遥也笑了一下,没说什么,继续摆书架上的书。
下午下班之后,岑遥在路边找到了桑默的车。
留在他车里的饼干还剩几块,她从包里取了湿纸巾擦过手,正要拿出来吃,手机上就进来了电话。
是丁月。
岑遥把饼干放回去,接起了妈妈的来电。
“遥遥,今天回来吃饭还记得吧。”丁月问。
岑遥说记得,已经在路上了。
丁月那边没有立刻说话,像是在细细聆听她这边的声音。
岑遥马上懂了,向她保证道:“我没在酒吧。”
丁月放了心,又问:“那你现在是要去坐地铁?”
“不是,我约的车。”岑遥说。
丁月“哦”了声,又道:“这个时间不好打车吧,你是不是等了挺久的。”
岑遥怕她要问东问西,就没有交代桑默的事情,只含糊地说是等了一阵子。
丁月听了便道:“早跟你说还是自己买个车开方便,你怎么还是拖着。”
岑遥第一万次糊弄了过去:“好好好,我以后一定买。”
“那我开始做饭了,给你煮砂锅,等你回来就能吃上。”丁月边说,边挂了电话。
岑遥松了口气,把手机放回包里:“我还以为我妈妈要骂我昨天在酒吧里躺尸的事情。”
“你家里人都叫你遥遥?”谢奕修边开车边问。
岑遥不知怎么,从小听习惯了的小名被他用清冽的声线叫出来,明明只是稀松平凡的两个叠字,却突然变得特别好听。
也特别勾人,像白雀的羽毛擦过耳膜,有种温柔又欲罢不能的痒。
她停顿一下,才说对,又说,我朋友和闺蜜也都这么叫。
谢奕修想起高中的时候他问过别人她的名字,对方随口一说,他一直想知道她的“遥”到底是哪个字,后来还是有一次经过她的班级,在门口看到值日表,一行行找下去,才知道是“水远山遥”的“遥”。
他们曾经也真的水远山遥。
岑遥不知道这些,她只是重新拿起了刚才放下的饼干,边吃边问:“你买这辆车要多少钱呀。”
了解一下市场状况,这样丁月问起她有没有在关心买车的事情,她还有的说。
谢奕修对低端车市场不太了解,但听赵峥说这台车卖也卖不了几万,便道:“二手的,五万左右。”
岑遥说这样。
谢奕修又道:“你要是想要,之后可以把这台转给你。”
“那你不开了吗?”岑遥问。
谢奕修其实没想过以后的事情。
没想过以后他还会不会开这台车,会不会来接岑遥下班,这样的日子,又是不是有尽头。
刚才那样跟岑遥说,其实他也根本不知道,所谓的“之后”,到底是什么时候。
他掩饰了过去:“我后面会换车。”
岑遥想了想,跟他讨论起来:“可我也不要这个,我买车的话,想要买那种很可爱的,贴成粉色,打扮得漂漂亮亮,让别人一眼就能看到。”
“确实能看到。”谢奕修说。
又问:“你考驾照了么。”
“早就考了哦,我上大学的时候就拿驾照了,但我不敢上路。”岑遥说。
谢奕修问为什么。
岑遥没说话,耳边却仿佛响起了从记忆深处传来的一声“遥遥”。
那副慈爱的嗓音,后来她再也没听到过。
所以怕开车,所以怕车祸。
所以在马路上遇到不讲道理的车子,才会那么恐惧。
但现在不是适合讲这些事情的时候,她也从未对不知情的人提起过,更无意在桑默心头再添一丝阴霾,便只简单地说:“……我胆子小。”
说的时候,她的表情有些怔怔的。
谢奕修若有所思地向她投去一瞥。
吃完饼干,岑遥把空盒子放起来,倚在座位上,忽然想要听歌。
“你的车能连蓝牙吗?”她问。
谢奕修打量了一下车上的功能键:“只能放碟。”
因为是很多年前过时的车了。
早知道应该要赵峥找一台好一点的。
岑遥注意到他英俊的脸上流露出了替这台车觉得抱歉的神色,便说:“没关系呀,那用我的耳机就好了。”
岑遥从包里找出自己的蓝牙耳机,天气冷了,她买了浅粉色毛线钩的耳机保护套,包在充电仓外面,摸起来是暖绒绒的手感。
谢奕修说:“你可以外放。”
“外放不如耳机音质好。”岑遥认真地说道。
她取出一只耳机塞进自己的耳朵,要戴另外一只的时候,想到了什么,问谢奕修:“我们一起听好不好?”
一边问,一边把耳机递给谢奕修。
但下一秒,她又改变了主意:“你在开车,不安全,我来给你戴。”
谢奕修还没来得及说什么,就察觉到一只小小的手靠了过来。
柔软的手指碰到了他的耳廓,假如不是在开车,被这样近地触及,他会下意识地想抓住对方。
片刻之后,岑遥缩回手,一只耳机被留给了他。
伴随着她轻快的嗓音:“我把声音开小一点,不会影响你。”
谢奕修莫名有些分神,并未第一时间给她回应。
下一秒,耳侧传来一阵柔和的旋律。
并不是从前奏开始放的,大概岑遥上次听歌听到一半,所以这次从那里开始播起:“My cookie can,hey you say you love me till the end.”
“你听过吗,是卫兰的《My Cookie Can》。”岑遥说。
Cookie can,饼干罐的意思。
谢奕修没来由地觉得,岑遥也好像饼干罐。
不然为什么这颗星球上所有的甜,都在她那里。
第18章
车程不长,岑遥没有听太久的歌,就到爸爸妈妈家了。
最后一首歌才刚放了个开头,她按下暂停,像每一次被桑默送到目的地一样,都有点不舍。
他把耳机还她,岑遥接过来,歪着脑袋去摘自己那边的耳机,拿下来之后,她要抬头,发间却传来一缕并不尖锐的刺痛。
她意识到是方才低头的时候,头发缠在了项链的吊坠上。
看不到是怎么勾的,她用手去扯,却觉得缠得更紧了。
谢奕修看见了说:“你先放手。”
岑遥垂下胳膊,他的气息倏然靠近,她放在座位上的手指不自觉地蜷缩了一下。
不是第一次从这个角度看他,已经能记住他眉毛的形状,瞳孔的颜色,鼻梁怎么起伏。
可还是会被吸引。
他蓬松的头发覆在眉眼上,落下浅淡的阴影,好看得不可思议,岑遥都不敢呼吸得太用力。
男生手部的动作顺着项链和发丝,断断续续地传导到了她的皮肤上,岑遥有种错觉她就是那条项链,此时此刻被他握在手里,想不了太多,只剩下横流的心事。
谢奕修替岑遥解头发的时候很小心地没有碰到她,他以前改车修车,多复杂疑难的状况都不在话下,可对付女生这些东西对他来说,却好像没那么容易。
也许是不够心如止水的缘故。
总能闻到她身上的香味。
她今天似乎又涂了草莓味的唇膏。
不知道那些糖,她吃完了么。
在这些纷繁思绪的搅扰下,他好不容易才把岑遥的头发和项链分离开,然后放下手,告诉她说:“好了。”
对上岑遥的眼睛,谢奕修发现小姑娘的视线躲闪了一下。
很慌张的样子。
好像怕被他发现她在看他。
“我走了。”她用微弱的声音说。
谢奕修说好,又说:“谢谢你的耳机,那些歌挺好听的。”
岑遥闻言,抬眸冲他一笑。
然后推门下车,跑到了楼下。
她忽然想起自己忘了跟桑默讲再见,便回转身子,远远朝他挥了挥手。
家里妈妈已经煮好了砂锅,岑遥一进门,就闻到了鱼头和粉皮的香味。
她深深地吸了口气。
岑襄见状道:“香吧,是你老爸我特地去市场买的花鲢鱼头。”
“老岑你别干站着呀,过来帮我盛饭。”丁月说。
岑襄忙不迭地过去了,让岑遥坐下吃饭。
岑遥放下包包,顺手把从桑默车上带走的饼干盒扔到了垃圾桶里,然后脱下外套去洗手。
坐到餐桌边,她先用手机给丁月做的鱼头粉皮“咔嚓”拍了张照。
丁月给她夹了一块鱼肉:“你这都什么习惯,吃饭之前还照相。”
岑遥说:“手机先吃我再吃。”
岑襄一向护着女儿,对丁月道:“我看网上说现在是社交媒体时代,遥遥他们这种爱用手机爱上网的年轻人叫Z世代,你老土了吧。”
丁月撇撇嘴:“什么Z世代A世代的,听不懂你们这些怪词。”
她看着正在挑粉皮的岑遥,突然说:“遥遥,刚才送你回来的是谁?”
岑遥手一哆嗦,刚夹起来的粉皮就掉回了砂锅里,酱色的汤汁被溅到了桌上。
她赶紧找纸去擦,边擦边故作镇定地说:“就是约的车,那种平台快车。”
“哦,正好我在厨房做饭的时候看见楼下那辆车了,你半天没下来,我还以为开车的人跟你认识,你们聊天呢。”丁月说。
岑遥想起桑默帮她从项链上扯头发的举动,擦桌子的手不明显地滞了滞。
时间仿佛有一次微妙的停滞,她短暂地脱离出蒸腾着饭菜香的餐桌,重返傍晚狭小的车厢,男生五官深刻的脸孔展现在她面前,她正因为他的靠近悸动不已。
这时岑襄又聊起了别的话题,说单位里最近要有人事变动,不知道自己退休前还能不能再升一级,丁月便跟他讨论起各种可能性,没有人再注意岑遥回家约的是什么车,跟司机认不认识了。
吃完饭之后,丁月给岑遥挑了几个柚子,本来想开车送女儿回去,但岑遥说太晚了不让她折腾,最后丁月就只把岑遥送到了附近的地铁站。
带着沉甸甸的柚子回到家,岑遥先剥了一个,空气中弥漫着水果的清香和淡淡的涩味。
她带着剥好的柚子去沙发上边看剧边吃,中途给祝向怡发了消息,问对方想不想吃柚子,自己有好多,可以分给她。
等对方回复的时候,她发现联系人的图标那里,出现了一个小红点。
有人加她?
岑遥疑惑地点进去,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头像。
……裴嘉木。
这个已经在她生活中沉没的名字突兀地浮起。
岑遥努力不去想他带给自己那些不愉快的记忆,瞥了一眼裴嘉木发来的验证消息。
“遥遥,你最近过得怎么样。”
呸。神经病。
岑遥并没有通过,也没有回复,干脆利落地点了退出。@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时祝向怡给她回了消息:“行啊,下周吧。”
又说:“下周我第一版建模方案交上去就能闲一阵,到时候找一天晚上一起吃饭。”
岑遥说OK,犹豫一下,告诉祝向怡:“刚才裴嘉木来加我。”
祝向怡:“谁?裴嘉木?他是不是被他那个投资人千金甩了?”
祝向怡:“这人真够不要脸的啊,你没通过吧。”
“没有,我没理他。”岑遥说。
祝向怡:“那就行。”
祝向怡:“不过你小心啊,我怎么感觉他这个人不会轻易善罢甘休,还得来找你。”
岑遥想象了一下,觉得是很棘手的情景。
“那怎么办。”她问。
祝向怡思索片刻:“也没什么别的办法,反正你就躲着点,实在不行撞上了,他要是纠缠你,你就报警。”
岑遥带着一丝担心说,希望他不要这样。
不过这点担心也很快在她继续看剧的时候被忘在了脑后,岑遥完全沉浸在了剧情里,一鼓作气看到了最新的一集,播到片尾的时候才发现已经到了要睡觉的时间。@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不想第二天起不来上班迟到,岑遥把柚子塞进冰箱之后就去洗漱了。
睡前躺在床上,她举着手机,点进谢奕修的私信。
岑遥先是把在爸爸妈妈家拍的砂锅鱼头发给了他:“请你吃鱼头粉皮,不知道你现在在哪里,能不能吃到沪市菜。”
接着开始写今日份备忘录——
山今遥:“12月5日,才买的这条项链有点缠头发,是不是应该换一条。”
山今遥:“不过……”
山今遥:“要坐桑默车的时候也可以戴一下啦。”
为什么坐他的车,就可以戴一下。
谢奕修看到岑遥的私信,他停在那个页面,揣测了很久她的想法。
其实很容易猜,可岑遥的心理活动不是一本习题集,没有一份标准答案,所以他也不能确证,他给出的谜底是不是对的。
窗外有一片薄薄的月亮嵌在云里,谢奕修抬手碰了碰岑遥跟他聊天的私信页面,手机的屏幕薄而没有温度,可他却想起那天在酒吧,岑遥被自己触到的脸颊。
次日,Mask总部。
谢奕修站在赛道旁边,看见赵峥第二次在进弯的时候跑偏了角度。
他在无线电里给了对方中止的指令。
赵峥在下一圈的时候把车停在了他附近,谢奕修注意到对方下车的时候动作比平时慢,用手撑着车身的时间也更长。
“今天状态不好。”赵峥说。
谢奕修嘴唇轻抿了下,过了几秒,他神情严肃道:“你是不是脚伤复发了。”
赵峥的脚伤跟他有关,那是三年前的比利时分站赛,在正赛第二十四圈的直道上,紧跟在他和赵峥后面的车手突然向他发起了抢位进攻,那名车手风评极差,喜欢采取如果无法超越,就跟前方车手同归于尽的鱼雷作风,赵峥为了保他,在他提速的时候稍微松了油门,顺势挡在了他跟那名车手的中间,结果被对方撞到了护墙上,造成了严重的脚踝扭伤,后来每次训练过度,旧伤都会复发。
“应该不是,”赵峥避重就轻,“就是昨天没睡够反应慢了。”
谢奕修没说话,赵峥就问:“你不提点意见?”
“提什么,你难道不会降刹车。”谢奕修没什么语气地说。
赵峥说:“那我再练练。”
谢奕修阻止了他:“你跟我回去看姚思远训练。”
两个人回到训练室,正好许寒竹练完核心在休息,看见赵峥,她马上站起来:“峥哥,你脚踝怎么样了,这样你下周还能去青训营当导师吗。”
谢奕修瞥了眼赵峥。
赵峥:“……”
谢奕修淡淡地问了声:“青训营?”@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赵峥踌躇一会儿,但毕竟许寒竹已经说漏嘴了,他也不好再瞒着谢奕修:“就是一家车馆的卡丁车青训,他们在做一个导师计划,每周换不同的车手去给那些小孩上课,前几天他们来找我,我想着……”
他跳过了自己同意的原因:“反正我就答应了,没想到这伤又出问题,不过也没什么,就是指导指导,也不用去开那个车。”
谢奕修知道赵峥省略的那句话是什么。
是车队现在入不敷出,他去做导师,会有报酬的。
从卡丁车到F1是一个万里都未必能挑一的过程,现在国内的F1车手还只有个位数,尽管Mask这两年风光不再,但F1的金字招牌还算值钱。
赵峥惴惴不安地看着谢奕修,怕对方觉得自己擅作主张。
因为其实Mask再怎么亏损,只要谢董还乐意投资,车队就不会垮,犯不上他来操心。
可他不希望Mask只成为给鸿钧撑场面的一个名字。
何况总花谢家的钱,他们这些为梦想努力的人,又算什么呢,是在做什么呢。
许寒竹也发现了气氛不对,她意识到是自己说了错话,正要道歉,就听到谢奕修说:“把他们负责人联系方式给我。”
听不出他的情绪,赵峥没敢轻举妄动,不知道谢奕修是什么意思,迟疑着说:“奕哥……”
谢奕修打断了他:“我替你去。”
赵峥愣住了。
但还没等他说什么,谢奕修就问道:“他们那个车馆,都是多大的小孩去?”
“多大都行吧,”赵峥突然明白了,“你回头要带人去玩啊?亲戚家的孩子?”
谢奕修想到岑遥那张线条柔和的脸,语焉不详道:“不是亲戚家的。”
“别太小就行,你不是六岁就接触卡丁车了吗。”赵峥一边说,一边让许寒竹帮忙把他放在窗台上的手机递过来。
“没那么小,”谢奕修顿了一下,“二十四了。”
第19章
赵峥给谢奕修发车馆联系方式的手一停。
随即脸上的表情就变得暧昧起来:“二十四岁的……小孩?”
又问:“女的?”
谢奕修还没说话,他又联想到了什么:“上次那个在你车上吃饼干的姑娘是吧。”
“你记性挺好。”谢奕修说。
赵峥嘿嘿一笑:“那可不,你的八卦可不常有。”
谢奕修没否认:“是她。”
想带岑遥去卡丁车馆,是因为她说拿了驾照不敢上路。
每一个车手都是从卡丁车起步的,他在六岁第一次开卡丁车之前,也没把握自己能驯服这一架金属怪兽,但真正坐上去之后,车身就完全跟他融为一体了。
赛车比起普通的车要更快更放纵,岑遥说她胆子小,说她害怕,也许开过卡丁车,体验过自由的风之后,她的心情会不一样。
赵峥“啧”了声,悄悄对许寒竹挤了挤眼睛。
可惜许寒竹从不议论八卦,她不为所动,没有作出任何反应。
赵峥无奈地收回眼神,放下手机,就地找了张垫子坐下,终于敢揉了揉脚踝。
他看着谢奕修保存车馆负责人的联系方式,突然问:“奕哥,你真要去啊?”
“不然呢,我跟你开玩笑?”谢奕修说。
“不是,”赵峥斟酌了半天,“我觉得你还是跟你工作室商量一下,不然之前他们说你在国外,结果你突然在沪市出现了,是不是不大好。”
除此之外,他不清楚是不是自己的错觉,虽然谢奕修答应替他去是为了他的伤,但他觉得,对方似乎没那么抵触这些事情了。
谢奕修也并不想给工作人员造成麻烦,因此听到赵峥的建议,他没有拒绝,说了声“行”。
但静默片刻,他又道:“我总不能躲一辈子。”
赵峥不作声,几秒钟之后,他问许寒竹:“小姚在练什么?”
拙劣地躲开了那些雷区太多的话题。
许寒竹知晓他的意图:“……刚才看见他在甩战绳。”
赵峥抬眼看向谢奕修:“去看看?”
谢奕修扫了眼他脚踝:“你在这休息,我自己去。”
许寒竹突然喊住了谢奕修:“奕哥。”
谢奕修停下脚步看向她。
许寒竹又叫了一声“峥哥”。
仿佛下了好大决心,她说:“我有个事想跟你们说。”
谢奕修和赵峥等她开口。
“我觉得姚思远最近状态有点怪,”许寒竹垂下眼帘看着地面,“昨天奕哥走了之后,我们去开赛道,他故意让我。”
赵峥“噗嗤”笑了:“不是,你不懂他为什么让你啊?”
许寒竹听明白了,脸红了红,但还是固执地说:“他以前不这样。”
“青春期一时一变呗,你别看小姚二十一了,还幼稚得不行。”赵峥道。
说着他摆了摆手:“别管他,让他自己闹去。”
这件事也就这么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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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奕修最后和工作室协商的结果是跟车馆签订保密协议,确认那天到场的人员都不会泄露他回到沪市的事情。
对方负责人没想过这个青训营甚至可以请到F1冠军谢奕修,非常之兴奋,无论工作室提什么条件都同意,甚至还把约定好的报酬提高了三倍。
谢奕修另外又跟车馆的负责人预约了这周末的卡丁车娱乐项目,对方本来要为他清场,但他不想岑遥觉得奇怪,没有采纳这个建议,车馆便保证,那天来的都会是信得过的人。
负责人还问他有没有别的需求,谢奕修想了想,说:“周末我去的时候,能不能不要叫我名字。”
这个要求听起来有些怪异,但负责人相信像谢奕修这样的天才选手总有些异于常人的地方,很贴心地没有问原因,一口答应下来。
预约是预约好了,但谢奕修没把握岑遥会有空跟他出来。
毕竟以往都是她要用车才会找他,他不知道如果是他开口,能不能约得动她。
于是又一晚送完岑遥回家之后,谢奕修给她发了消息,问她周末是否有空。
与此同时,他也打开了微博,像一个很会作弊的学生懂得怎样隐蔽地将参考书带进考场,他也想随时掌握岑遥可能会出现在他私信里的心理活动。
岑遥几乎是秒回了他:“有的呀,两天都有空。”
谢奕修第一次约女生,不知道怎么说她才比较容易答应。
想了半天,他选了一种自认为还算自然的说法:“我有个朋友开卡丁车馆,你想去玩么。”
聊天框上方,岑遥的名字变成了“对方正在输入”。
谢奕修等了好半天,却迟迟未能得到她的回复。
而正在输入的字样始终没有消失。@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样为难吗。
过了许久,他没等来岑遥的消息,私信页面却有了新的内容。
山今遥:“桑默约我了!”
山今遥:“可为什么是开车TAT。”
谢奕修正想在微信里向她解释,带她去开卡丁车,是为了试试看能不能让她克服对车的恐惧,字刚打一半,小姑娘就给他回了。
岑遥:“想去!”
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感叹号,谢奕修眼前却好像浮现出了她满脸纠结,然后鼓足勇气答应下来的样子。
让他产生一种自己在诱拐小朋友的错觉。
“不想的话,也不用勉强。”他耐心地说。
岑遥承认自己真的有点害怕。
但她又怕桑默好不容易约自己一回,如果她不去,说不定就再也没有下次了。
他不是那种容易被接近的人。
何况只是卡丁车,应该不会特别恐怖……吧?
……管他呢,去了再说。
她认真地告诉桑默:“不勉强。”
跟他在一起,怎么会勉强。
而且对于他主动约她这件事,她感到很开心。
跟桑默约好时间,岑遥放下手机,觉得胸口好像有一汪温暖的湖水,正在汩汩地流动。
想起大学的时候无意间在图书馆的书架上翻到过一本《挪威的森林》,里面有句话,很能概括她当下的心情。
“整个世界森林里的老虎都融化成黄油。”
原来被喜欢的男生约出去玩,是这样的感受。
岑遥又喜悦、又担忧地写下这一天的备忘录。
山今遥:“12月8日,周日跟桑默去玩卡丁车。”
山今遥:“希望不会很可怕[祈祷]”
周六的时候岑遥吸取前车之鉴,没有再熬夜,早早地敷了面膜睡下,第二天也很及时地起了床。
因为是去开卡丁车,岑遥出门的时候没有选裙子,穿的是白色的毛衣和牛仔裤,把不太长的头发扎成了一个低低的马尾。
进入十二月,天气更冷,她出门的时候,清淡的日光在地上投下了她浅灰色的影子。
桑默那台熟悉的车子停在门口等她。
气温降低,他没有再开窗,所以她只能隔着玻璃,看到他不那么清晰的侧影。
岑遥加快脚步小跑过去,轻车熟路地拉开副驾驶的车门,蹦蹦跳跳地上了车。
车内温暖的空气一瞬间包围了她。
其中散着一点桑默常用的洗衣液味道,干干净净的草本香。
他偏过脸看她,视线在她扎起来的马尾辫上停留了一瞬间。
岑遥注意到桑默今天穿了一件宽松的墨蓝色毛衣,会让人联想到北欧颜色深沉的海岸线。
“你知道吗……”
岑遥刚开口,谢奕修就接话道:“你又是十分钟之前才起来的?”
“不是!我是想跟你说,我今天早上七点就起床了。”岑遥很有底气地说。
她还指了指自己的脸:“你看,我都化妆了。”
又问:“你发没发现我跟平常有点不一样?”
谢奕修便认真地去看她,因为没找到什么不一样,他看了很长时间。
岑遥被他看得不好意思,轻咳一声,率先揭晓了答案:“我换了一支口红。”
谢奕修的眼神便下移到她柔软的嘴唇上。
“这个是我新买的哦,你看,是不掉色的。”岑遥指了指。
她说的时候没什么特殊的意思,但谢奕修却想偏了:“怎么看。”
岑遥愣了一下。
然后犹豫着用指尖轻轻沾了一下唇珠的地方,低头看了看,略微沮丧地说:“好吧,还是有点掉色。”
谢奕修的视线掠过她沾了口红的手指,喉结轻滚了下,然后错开目光,发动了车子。
卡丁车馆在城郊体育中心的地下,一个钟头之后,谢奕修把车停在了大楼门前,跟负责人打了个电话,同岑遥进门坐电梯下楼。
他们到的时候,负责人已经在前台等着了,看见谢奕修,他顿了顿,一个“谢”字就要说出口,又及时地收了回去,就只简单地打了个招呼:“……来了。”
谢奕修点点头作为回应,负责人带他们到寄存柜放外套和随身物品,又陪他们去挑头盔,说如果想拍照的话,车馆还提供赛车服。
而后他又问:“你们待会儿用的车要竞速的还是普通的?或者各来一辆也行。”
谢奕修说:“一辆就行,要双人车。”
接着对岑遥说:“今天你带我。”
负责人一怔,再看向谢奕修身旁的小姑娘时,神态中就带上了几分微妙意味。
而岑遥却没空顾及这些,寄存柜不远处就是赛道入口,用一道落地玻璃跟准备区分隔,看着回环曲折的赛道和呼啸而过的车子,她来之前的期待和雀跃,都转化成了实打实的害怕。
面对着整整一排头盔,岑遥迟疑着对谢奕修道:“我能不能等等再上场。”
谢奕修看出岑遥的恐惧,没有催她,只是说:“不用怕,这不是真上路,有头盔和手套保护你,最多冲到轮胎堆里,你也不会受伤。”
“那你呢。”岑遥问。
谢奕修抬了下眉:“我怎么。”
岑遥咬了咬嘴唇:“头盔和手套保护我,你可以也来保护我吗?”
第20章
她睁大眼睛,仰头望向谢奕修,神色看起来很真诚,也很可怜。
谢奕修见她这样,甚至在心底反思了一下自己,小姑娘这么怕,他带她来,是不是有些过于残忍。
但是他六七岁就开始在非常专业和危险的赛道上练习,好像也没人说过不对。
谢奕修低下头,看着岑遥说:“嗯,我也保护你。”
一旁的负责人听得目瞪口呆。
从来都只听过谢奕修性格冷淡、不好亲近,虽然长了那样一张招蜂引蝶的脸,可也并未传出过什么花边新闻来。
但今天见了,他怎么觉得对方好像跟传闻中有着不小的出入。
谢奕修看岑遥还是惴惴不安,不想给她压力,正要说就算来了也可以再回去,负责人见状道:“要不让小姑娘先考虑,咱俩去那边聊会儿?”
知道负责人是有些关于青训营的事项要跟自己说,又因为昨天他提的那个要求,对方不好在岑遥跟前开口,谢奕修答应下来。
怕岑遥乱跑,他又转向她叮嘱道:“就在这等我。”
岑遥正巴不得有一段给自己做心理建设的时间,闻言很乖地说好。
目送着桑默和那个看上去是他朋友的人走进不远处的员工休息室,她在原地站着,开始在心里对自己进行漫长而艰难的说服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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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就是开一下车吗,就像桑默说的,这不算真的上路,不会有什么危险。
何况当初她都拿到驾照了,也不是不会操作,实在有什么危险状况,踩刹车就好了。
而且他说,会保护她。
她真的要永远背负着那件事吗,能不能放下呢。
试一试总可以吧,大不了开一圈,开半圈就下来。
这样想着,岑遥下定了决心。
她在放头盔的架子上认认真真地挑选了一番,最后选出了一个后面有红色蝴蝶结的,看起来很像《爆音少女》里,川崎来梦戴的那一顶。
另一面墙上是赛车服,她挑了一套最接近Mask队服配色的的黑白款式,到试衣间里面换好,对着镜子给自己拍了几张照片。
出来之后,她抱着头盔坐在长凳上,看桑默一时半会儿还不会回来,便打开手机,自言自语地录起了vlog。
“这里是卡丁车馆哦,我以前都没有来过,”岑遥把手机转向赛道,“看,里面的车都开得好快,是不是很刺激。”
停了停,她小声坦白:“其实我好怕,但觉得自己可以尝试一下,因为……”
岑遥偷偷确认过周围没人,这才继续往下说:“因为是我喜欢的人约我来的,所以我想勇敢一点。”
录完之后,她按下暂停,把视频保存下来。
正想重新看一遍,就听见附近响起一道声音:“妹妹,一个人啊?”
岑遥抬起头,反应了片刻,才确认面前那个三十岁左右的男人是在搭讪自己。
她也不是第一次遇见这种事了,知道这种人沾上就甩不掉,假装没听见,继续低着头看手机。
没想到对方却特别执着,不依不饶地说:“来开卡丁车?第一次来吗,用不用人带,我可以教你。”
他存了在岑遥面前炫耀的心思,故意卖弄道:“我可是专业的,拿过好几个沪市卡丁车比赛的奖,差点去开方程式赛车了,Mask车队你听说过没,我让他们的技师帮我改过车,花了好几千万。”
岑遥忍无可忍,抬起头问:“是吗,花这么多钱,都改了哪些地方。”@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男人没想到岑遥会追问,卡了一下壳,硬着头皮道:“引擎啊,赛车的引擎可不是普通车能比的。”
岑遥故作惊讶道:“您这么懂车,不会不知道赛车的引擎加装到民用车上是违法的吧?Mask的技师连这个都没告诉您?”@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男人愣了愣,却还硬撑着说:“这我当然知道,装之前肯定调整过了。”
岑遥“哦”了声:“那您听说过梅奔前几年量产过一款超跑AMG ONE吗?那款车搭载的就是改良过的F1引擎,售价在一千多万,看来您倒是花了不少冤枉钱。”
男人再听不出岑遥的意思就是傻子了,他吹牛被戳破,脸上青一阵红一阵,又不好跟面前的小姑娘计较什么,只得自讨没趣地走了。
岑遥满意地将视线移回面前的手机,琢磨着自己今天这个妆是不是化得太淡,在她刚才录的视频里怎么那么不明显。
录像只有十几秒,她按着进度条又拖回去,忽然面前的光线一暗,一片阴影笼罩过来。
是有人站到了她面前。
清疏低沉的嗓音亦被送至她耳间:“你还挺懂车。”
谢奕修刚才看到有人骚扰岑遥,马上就赶了过来,没想到小姑娘自己一个人也可以吓退对方。
岑遥的指尖一松,她的声音从手机的扬声孔里传出来:“可以尝试一下,因为……”
一个短暂的停顿。
岑遥意识到接下来将会被播放出的是她的哪句话,立即手忙脚乱地关掉视频,按灭了屏幕。
之后才想到要回应桑默。
“……我跟你说过嘛,因为我是谢奕修粉丝,所以关于车的东西多少都要懂一点,不然作为他的粉丝很丢人的。”岑遥说。
谢奕修的眸色轻轻地晃了晃。
他不着痕迹地扫了眼岑遥的手机屏幕,又看到了被她抱在怀里的蝴蝶结头盔,再开口时,嗓音变得十分温柔:“会戴么?”
岑遥如实告诉他:“我第一次戴这个。”
谢奕修便朝她摊开了手。
男生的手宽大修长,手心里有着清晰好看的掌纹。
大约是因为长期抓握方向盘的缘故,他的指腹上结着一层不明显的薄茧。
岑遥怔了怔,领悟到他的意思后,将头盔放到了他手上。
他接过去,用骨感分明的手指将黑色的卡扣带勾出来,两只手捧着头盔,对她说:“低头。”
岑遥听话地照做了,下一秒,头盔被极其轻柔地扣到了她头上。
继而他的指腹沿着带子一路下滑,去找最底下的卡扣。
岑遥皮肤上被他经过的地方,产生了似有若无的异样感觉。
像痒又不是痒,他一触即离,她却把他带来的温度记得那么分明。
暖热干燥,令人留恋。
轻轻系上卡扣,谢奕修垂眸看着岑遥说:“可以了,戴手套吧。”
留意到小姑娘换了黑白色的赛车服,他说:“衣服不错。”
“你要换吗,在那边。”岑遥指给他看。
谢奕修摇摇头。
他只穿自己的赛车服。
岑遥当他嫌麻烦,也没想什么,从椅子上跳下来,对他说:“那我们走吧。”
“这么快就不害怕了。”谢奕修说。
岑遥老老实实地按照方才给自己做的心理建设说:“我想试试。”
谢奕修戴好头盔穿上手套,边带她往赛道入口走过去,边问为什么。
为什么。
像下雨天被屋檐上的一滴水击中,岑遥的睫毛轻颤了下。
因为喜欢你,因为是你约我来。岑遥在心里默默地说。
可她不敢说。
“害怕了再下车也来得及,再说,”岑遥的语气轻快,“有你保护我。”
入口处已经有工作人员替他们放了一辆双人卡丁车过来,谢奕修告诉岑遥左边的位置是控制方向的,她便坐了左边。
卡丁车的底盘非常低,岑遥上去的时候,发觉没有想象中那样让人畏惧。
谢奕修在她旁边坐下,偏过头说:“左脚刹车右脚油门,过弯的时候提前减速,记住了。”
其实真正的赛车比赛里,进弯时刹车要尽量晚,这样才能做出最快的过弯速度。
谢奕修没跟岑遥讲这么多,是希望能尽量保证她的安全。
岑遥说好,等两个人都系上安全带之后,她有些紧张地踩下了油门。
没想到车子加速那么快,她直直地往前冲了出去。
岑遥差点尖叫出声,不想让桑默觉得自己大惊小怪,硬生生地忍了下来。
好在赛道前面的一段都是直道,所以就算她冲出去了,也并没有造成什么后果。
马上就是第一个弯道,快要抵达的时候,岑遥战战兢兢地减速,勉强凭借之前学科目二的零星记忆,几乎是凭直觉打了方向盘。
居然过去了。
岑遥的精神高度紧张,没注意到她进弯的时候,身旁的男生条件反射般闭了闭眼,仿佛不受控地想起某些不愉快的记忆一样,锁紧了眉心。
紧接着又是下一个急弯,岑遥堪堪擦着防护墙的边缘闪了过去,进入直道之后,还没来得及兴奋自己成功地过了两个弯,就看到前面离她不到十米的地方,有一辆单人竞速车一头扎进轮胎堆,形成了一道很快就要直抵在她车头前方的障碍物。
岑遥这次真的慌了,抓着方向盘的指关节开始泛白。
而后方响起了其他卡丁车加速驶来的引擎声,她不确定如果自己现在往旁边打方向盘,会不会被后面的车子撞上。
岑遥颤着声音叫了一声“桑默”。
身旁的男生像是这才回过神来,在她即将跟前车追尾的时候,反应很快地倾身过来。
隔着薄薄的手套,岑遥的手背一暖。
他的手包住了她的,掌心收拢,强势地打了方向。
在一秒内就拉开了同前车的距离。
然后又将方向盘转向另一个方向,像后脑勺长眼睛一样,错开了后方来车。
岑遥不知道怎么这个时候她还有空分心,但事实就是,手被桑默握着的时候,她突然不觉得开车很恐怖了。
他的侧脸就在她的视野范围内,她不用特地转头,也能看到他沉着的神色。
地下赛道顶部投下的灯光落进他的瞳孔,隐隐约约地在晃动,有如暗夜冰河里,升起的一粒星。
岑遥觉得自己就像站在河边的旅人。
星星一闪,她就掉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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