历劫的七世里, 花柠从未现过妖身。
即便是当猪仔那一次，屠夫都拽着她尾巴拖上案板了，她也是认命地受着。
她知道以半仙之力历劫等同于作弊，也可能影响她的命数, 可她忍无可忍了, 这是第一次, 也或许是唯一一次。
“猫……猫仙大人！”张一轩两腿战战, 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猫个锤子仙！”杰克一掌挥开花柠尖利的猫爪，从架子上抽出一把弯刀，颤抖着指向她, “穿个玩偶装打点灯，这么低级的玩法老子都看不上，装神弄鬼的！”
不好意思喔。
她还真不是装的呢。
花柠的猫眼尾微扬, 冲着人群龇着獠牙低吼了一声，她都还没来得及恐吓，已经吓晕了两个。
“好弱喔……”弯钩指甲挑起一个人的衣领, 花柠忽然耷拉着眉毛, 装作被他们谋害的小猫模样，幽幽怨怨哭泣, “呜呜, 你们当时在我身上一刀、一刀、一刀划的时候, 我都没有晕得这么快呢。”
“鬼、鬼……”
“都说了是猫仙！”
花柠越过杰克，走到张一轩面前, 居高临下望着他。她弯腰捏住张一轩的下颌关节, 微微使力：“我记得你, 狂犬打好了吗？打好了，我可就要动手了喔？”
花柠突然觉得她当年不该因为高考分数太高就选了个本市最好的大学, 多浪费她这一身浑然天成的表演欲啊！
感受着花柠仿佛下一秒就能扎穿他的利爪，张一轩牙关打颤，双眼紧闭：“真、真的是猫仙……啊啊啊啊我错了猫仙大人！饶了我吧！我鬼迷心窍，我作恶多端，我……”
见张一轩连挣都不挣扎就跪地求饶，杰克身上那股凡事都要争的男人味涌了上来。他挺着胸膛，被练成开业大酬宾门口气球人一样的胸肌给了他莫大的勇气，一刀砍向了花柠的后背：“老子要看看是哪个贱人在背后——”
杰克话没说完。
因为那么大一只三花猫妖，就在他眼前消失了。
下一秒，花柠再次闪到他身后，利爪搭在肩上，十分熟悉的姿势。只是这一次，指尖抵着他疯狂吞咽的脆弱喉管。
花柠在他耳畔吹了一口气：“你猜是你的刀快，还是我的爪快？顺带一提，非法携带管制刀具进入公共场所是要进去踩缝纫机的喔。”
“不可能，不可能……”杰克眼神飘忽着，“这个世界上怎么可能会有鬼怪，我一定是在梦游……富强民主文明和谐……南无阿弥陀佛……”
人总以为他们是世界的主宰。
只有遇见未知的危险，才会忌惮。
趁他念叨的功夫，花柠闪身收走他们的手机，尾巴紧紧禁锢住杰克，用他的手指解了锁。
这部手机里，触目惊心。
相册里有数以万计的施虐照片和视频，火烤、鞭挞、刀割、水淹……所有酷刑，都在那些弱小的生命上留下了伤痕。而最痛苦的是，他们弱小，却无比顽强，直到咽气前的最后一秒，他们还在努力挣扎。
动物知道自己的寿命在何时消弭。
如果一只小猫知道自己要回喵星了，她不会再拼了命的干饭，而是独自找一个角落，安安静静地离开。
而相册里那些小动物，他们想活下去。
这还只是本地相册，花柠不知道在他们精心编织的网里，已经埋葬了多少无辜的亡魂。
花柠强忍着喉头的腥气，打开那个令人发指的“爱猫爱狗更爱人”群。
【这只小奶狗怎么样？[图片.jpg]刚断奶，一个女大学生救助的，知道我是律师之后特别信任我，我把狗领养回来虐杀，还能顺便草一下她。】
【我偷了学生一只无毛猫回来，直接活剥皮做一顶帽子，这小畜生的主人还在到处贴寻猫启事哈哈哈哈哈哈】
【唉，爱猫爱狗都爱腻了……今天我去给儿科帮忙，趁病房没人偷偷掐了婴儿脖子，叫起来像奶猫，手感真好啊……】
……
这还是人吗？
他们大部分有着光鲜亮丽的生活，贴着令人羡慕的职业标签。可撕下人模人样的伪装，露出的却是森森白骨间流淌的黑色血液。
忽然间，群里刷出来一条新消息：【杰哥呢？杰哥不是说今晚分发各组任务吗？】
花柠点开列表一看，才发现杰克竟然是爱猫爱狗更爱人群的管理员。
嘿嘿，竟然有意外收获。
花柠打开前置摄像头，放在杰克的面前。大尾巴轻轻一缠，他就在地上给花柠拜了个大年。
“想活吗？”
“想、想！”
“给你一个机会，”花柠蹲在手机后，单手托腮，笑眯眯看着他，“给你残害的生灵磕一千个响头，每一次都要听到‘咚’，每一次都要说句‘对不起我该死’。”
“好，好，我说！”杰克在地上摸索着，一副手足无措的模样。
然而，二人直接拉开了一段距离，杰克从晕倒的同伴身上摸出一把匕首，一刀扎进了田园犬的身体里，正中心脏！
他阴恻恻笑了起来，原本恐惧的眼神瞬间犀利起来，撑起身子朝卷帘门撞去。
他想逃跑。
花柠垂眼，看着已经失去心跳的田园犬，握紧了猫爪。
如果没有这一刀，兴许……田园犬还能救活。
花柠垮着一张小猫脸，尾巴猛然变长，勾住杰克的脚踝，像蟒蛇一样不留余地向上缠绕，将他拖了回来。
再次逼着他跪在手机前，花柠一脸人畜无害，嘴角还勾着淡淡笑意，眼里却是深不见底的冰冷：“你可千万别怪我喔。你看，你是在残害弱小，我也只是觉得你太弱小了欺负一下，还没残害呢。”
嗡嗡作响的冷气中，顶灯诡谲闪烁了一下，棚里忽而暗淡，花柠眼底的猩红又亮了起来。
她问：“想、活、吗？”
终于，杰克嘴唇无法控制地颤了颤，像泄了气似的跌坐在地。
花柠的视线默默往下移了几寸。
喔，尿裤子了。
杰克眼里涌出一颗极致恐惧下的泪水，整个人眼神空洞，木然地面朝花柠磕头认错：“对不起，我该死……对不起，我该死……”
录了一段三十秒的视频，花柠心满意足，立马上传到群里。
【杰哥最近喜欢玩这种play啊，头都磕烂了，真有情趣。】
【我怎么觉得他眼神里的害怕不像假的，对面是不是有人？】
【……我操？！】
渐渐的，群里只剩下了沉默。
左上角的人员数量从999慢慢减少，似乎都预感到了什么。
只可惜……
猫猫我呀，已经把整个群资料和记录导出上传啦！
把手机扔回杰克面前的时候，他还在磕头，嘴里的话已经变成蚊蝇翕动，一句句机械性地蹦出来。
花柠忽然觉得好可悲。
弱肉强食，物竞天择。
这是杰克这类人信奉的真理。
所以在绝对的力量面前，即便是手上沾满无辜鲜血的杰克也只能跪地求饶，将自尊扔在脚下，一遍又一遍朝拜着祈祷着，求花柠留他一口气。
那么小动物呢？
那些在狰狞面孔下一下又一下承受着痛楚的小动物呢？
花柠恨自己有着道德和良知。
此时此刻她多希望能成为和杰克一样的人，就能无所顾忌地让他偿命。
——即便他的命，不配抚慰那些已逝的灵魂。
短信发出去一条定位，花柠冷眼看着或晕厥或失神的一屋人，踩着他们的□□，走到那只已经浑身冰凉的田园犬身边，为他盖上一张毛毯。
她摸了摸田园犬被扒光了毛的小脑袋：“我会为你好好火葬的。”
顶灯又一次突兀闪烁。
花柠揉了揉眼睛，变回娇小玲珑的长毛三花。
刚才已经用杰克的手机自爆了定位，她该走了。
对不起。
她能做到的只有这些。
花柠从小窗户一跃而出，沿着无人打理的绿化带朝外走去。
途径乐苑小区正中央那个年久失修的喷泉时，花柠又闻到了浑浊水流里淡淡的恶臭，是许久无人更换的结果。
哼哼！
放心吧乐苑小区！
这次把那群败类渣滓赶出去，乐苑小区一定就能恢复勃勃生机了！
花柠棒花柠好，这样的小猫哪里找！
花柠翘起尾巴，一脸骄傲地从门卫室路过，和偷摸看十八禁杂志的门卫大爷相视一笑。
就在这时——“嘭！”
远处的麻将馆骤然爆发出一声巨响，漫天火光喷涌而出，连着旁边那棵歪脖子树一并吞没。
热浪裹着火苗，为花柠镀上一层荣光。
刚下车的白川看到的第一眼，就是从漫天火光中走来的长毛三花，微微歪头，一脸无辜。
一人一猫，大眼瞪小眼。
白川：“？”
你办事这么利索还丧葬一条龙？
花柠：“？”
我说要给田园犬火葬没说这么大阵仗啊？
当然，最懵逼的，还属门卫大爷。
“我就是搞个黄色至于遭天谴吗？？？”-
“电线绝缘层剥落？七死一伤？”
水豚咖啡厅里，花柠啃着碳烤玉米粒，听杜若一字一句念官方通报。
“对哇！你说神不神奇！从乐苑小区的监控来看，杰克三天前就把看门狗带走虐待了。恰恰就是这三天里，有个小偷翻进去偷东西，动了麻将馆的电路，引起了电气火灾。”
花柠眨眨眼。
难怪当时顶灯一直闪呢。
花柠接过新闻瞟了一眼。
因为杰克（其实是花柠）上传了最大虐待群的聊天记录和成员资料，一夜之间轰动全国。网友对照着成员资料，在现实中把这些人扒了个九成，公司、学校、小区门口的小广告全部被这些人罪恶的大头照覆盖了。
再加上杰克（其实也是花柠）录制的磕头视频，引起了组织内胆小怕事者的恐慌，部分群友主动退出坦白了一切——包括杰克这些群内元老对老人妇女小孩下手的事情。
顷刻间，整件事情就上升到了不可能轻描淡写掩盖过去的高度。
唉，军书十二卷，卷卷有姐名！
猫好，猫真好！
“我看评论还说，另一个城市的头头想毒狗，结果被自己儿子误食了。”
“这就叫自作自受自食其果，”桑枝抿了一口浓茶，“残害了这么多小生命，报应总会落回自己头上。”
“不过也真挺奇怪的，”杜若摸着下巴，若有所思，“记者去采访了唯一的幸存者，那人浑身上下就嘴巴能动了，神神叨叨说什么猫仙来报仇了，杰克那段磕头视频里也很像是被人拿枪指着。可是现场没有除他们以外的指纹和脚印……”
那当然啦！
猫猫的身份识别码是鼻纹，肉垫只能留下一个个可爱的掌印。在杰克的地盘里发现动物足印，再正常不过了。
再说了。
谁会相信世界上真的有猫仙呢，嘿嘿。
江半夏抱着小五，托腮感慨：“我本来是个坚定的唯物主义无神论者，这事儿一出，感觉我三观都要动摇了……柠柠，你觉得呢？”
猫猫不知道，不关猫猫的事喔~
花柠两颊被烧烤塞得满满当当，像极了一只小仓鼠。她笑眯眯的：“怎么可能啦，要相信科学。”
“李怡这几天都快住在心理咨询室了，被张一轩吓得不轻，”江半夏叹气，“只是因为吵了一架他就敢联络虐猫组织做这种事，要是那天没分手，说不定以后出事的就是她了。”
“这种人内心深处藏着的罪恶多了去了，不对人下手只不过是因为犯罪成本太高了。但凡杀人不犯法，他们能给地球杀穿——哦，也可能他们第一个被别人刀。”
三人围着下午茶天南海北的聊。
忽然，杜若凑近，盯着花柠一双琥珀色的大眼睛不放：“柠柠，你不对劲。”
花柠一口莴笋险些呛着，不明所以望着她。
“你今天话少得出奇。”
“……”
呜呜呜，现一次妖身真的很耗精力的好吗！
她还勤勤恳恳破了一桩虐待动物案，不给她奖金就算了，她安安静静吃个烧烤也不行吗！
“是不是那个白警官？”冷不丁的，杜若吐出这个意料之外的名字，“是不是因为他？”
刹那间，桑枝和江半夏露出了孺子可教也的神色——杜若，你终于也长大了啊。
下一秒，杜若满脸严肃：“告诉我，你是不是被白警官威胁了？”
桑枝：“……”
半夏：“……”
杜若的话提醒了花柠。
她也是时候找白川说清楚了。
花柠如饕餮般风卷残云暴风吸入了一桌烧烤，摸着圆滚滚的肚皮，丢下一句：“我先走啦！”
“你逃避了？你居然逃避了这个话题，一定是被我说中了！一个人民警察怎么能做这种事！我就知道他那天单独留下来陪你不怀好意！你可是受害者，他怎么能——”
江半夏一把捂住杜若骂骂咧咧的嘴，塞了一大口提拉米苏，顺着脊背道：“乖，没你的事，玩去吧。”-
思来想去，花柠还是决定变回猫找白川。
白川毕竟是刑警，以人形去找他，花柠不知道该编造一个什么身份，总不能找他抓犯人吧？
蹲在临江阁小区外，花柠躲进灌木丛里，悄悄摸出手机编辑短信。
【我有事要说】
“我、在、临、江……”一键一字输入着，时不时还断触，花柠舔了舔肉垫又在屁股上蹭干净，继续敲打，“阁、等、你……”
第二条短信还没编辑完，对面灰色的气泡已经一个接一个冒了出来：
【刚出完任务】
【我去店里找你？】
【你店里有人，来我家】
【和管家说过了，你联系她直接上楼，密码000813】
【？】
【怎么一直在输入】
花柠：……
你打字快了不起啊！！
她和玳瑁街的动物不一样，他们的互联网系统光靠一颗脑袋就够了，可花柠需要手机这个媒介。
大部分情况下，花柠都不会用猫形使用手机。
没别的原因。
猫爪打字实在是太慢了。
花柠一时郁结，删掉了辛辛苦苦摁出来的一行字，回复：【1】
高冷小猫。
虽然白川大大方方告诉了她密码，但花柠是一只有分寸的小猫，她怎么会擅闯别人老巢呢。
更何况，白川家里还有一只福贵。
她要是登堂入室了，不超过十秒，这件事情就会以一种离谱的叙述方式出现在顾客群里。
“……”想想都可怕。
花柠看了看天色，不算太晚。她找了个张楼下的长椅，安安静静卧下了。
最近对流浪动物而言是多事之秋，自从花柠买下了印刷厂旧址的地块，猫猫狗狗就都自发住了进去。虽然暂时只能睡大通铺，也总比在外面担惊受怕的强。
所以，今日的玳瑁街只有烈日和雪糕，没有一只小猫小狗。
唯一一只花柠就格外显眼。
白川一路雷厉风行回到临江阁，正准备推门而入，余光却敏锐察觉到了长椅上蜷成一团的毛球。
一片绿叶落到毛茸茸的头顶，紧绷的胡子颤了颤。她连爪子都没有抬，只是把脑袋埋得更深，在肉垫上蹭掉了树叶。
白川笑了笑，懒死你了。
听见一声易拉罐开启的声音，花柠警觉醒来，德罐扑鼻的肉香就钻了进来。
白川拧开一瓶汽水，在长椅上坐下：“今天没准备生骨肉，请你吃个罐头。”
花柠瞪圆了眼睛，撑着脑袋扫视了一圈，意思很明显——你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和一只猫说话？！
白川挑眉，没有直接回答她，只是伸出修长的食指点了点耳朵上的无线耳机。
他说：“你不想跟我回家，在这里说也一样。”
花柠眨巴眨巴眼。
她试探性地开口：“你真的能听见动物说话？”
“不能。”
“……”毫无说服力啊！
“我不能听见动物说话，”白川撑着膝上，微微侧目，碎发散在额角，“只能听见你说话，花柠。”
逆着火烧般的落日，白川浅浅一笑，像夏日第一口橘子汽水。
按照常理来说，以白川的颜值，花柠此时此刻多少应该有一丝肤浅的心动。
然而，花柠已经进入了勿扰模式——她脑袋里正在突袭头脑风暴。
这是哪儿来的神通啊？太上老君？十殿阎罗？还是漓川哪只漏网之妖？！不应该啊，她第七次历劫的时候可没听孟婆说过还有这么一号人物，像她这么优秀的大妖怎么可能有第二只！而且他看起来像奔着花柠来的，难不成是哪一世无意结的仇家？
“……”白川嘴角的弧度僵了僵，“你可以不用这么凶狠的眼神看我。”
花柠后撤半步，默默伸出指甲：“你是妖吗？”
趾间的长毛也跟着指甲一起露了出来。白川轻柔抱起花柠，放在自己腿上，取出钥匙扣上的小剪刀，仔仔细细为她修着趾间毛。
花柠：“……”
这种猫大王和她的小奴才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尽管和白川也算是友好合作伙伴了，花柠仍然对他保有戒心，把自己白白嫩嫩的肚皮保护得一丝不苟。
白川就着她别扭的姿势，弯腰修毛，温热的呼吸就在花柠耳畔，猫耳本能地抖动。
“不是，我只是个普通人。”
“……你说这话我信吗。”
白川笑着补充道：“只是我有转世投胎的记忆，能听见妖说话。小时候家人还替我找过道士，说我可能是天生灵体，把我带去道观里‘修炼’了半个月，骗了我妈十万块跑了。”
“……”花柠没憋住笑了出声。
“可这跟我有什么关系？”
“在三千年前某段记忆里，有你。”
那是在三千年前的漓川，百鬼夜行，魔物过境，万妖厮杀。七岁的白川被师父推进漓川，握着一把小桃木剑，颤颤巍巍。
狼妖的血盆大口下一秒就要咬掉他脑袋的时候，一只瘦弱的长毛三花救下了他。
……不知为何，花柠有一种不太妙的预感。
她扯着嘴角：“原来我们那么早就见过呀。”
“嗯，你还说过要救我离开漓川。”
“我那时是挺中二的啦。”
“说等我转世一起修仙。”
“没、没说过吧。”
“然后就再也没出现过了。”
“……”
花柠移开目光：“……哈哈，一言既出驷猫难追，你转世的时候肯定换了名字，所以我才找不到你。”
“自始至终一直叫白川。”
“……”
够了。
不要再说了呜呜呜！
花柠在刚开始修行之时的确干过不少这种事。
修行诶！当神仙诶！哪只小猫没有过这种远大理想，人类这么弱小的生物都想呢，那晋江文里什么仙尊魔尊救世主的主角还一抓一大把呢！
刚有点小本事时，她蹬着个小猫粉爪垮起个小猫臭脸，在漓川遍地搜寻那种可怜巴巴的弱小生物，再施展两招新学的三脚猫功夫“惩恶扬善”“救死扶伤”“劫富济贫”。
……这种症状一直持续到她发现自己只能打得过漓川那些菜鸡小妖为止。
离开漓川，花柠在挨过一次毒打后就幡然醒悟——她要潜心修炼，去她喵喵的救世主！
然后也就顺理成章把对白川之流的承诺给忘了个一干二净。
她当时想，哪个小朋友的童年没有被大人骗过“等你XX就给你买”呢，她也只是给小朋友长了一次记性而已。
……
谁能想到三千年后还有人记得。
来自几千年前的愧疚淹没了她，花柠嘿嘿一笑，忽然脑袋一歪，露出了她珍贵的小肚皮，企图萌混过关。
花柠的毛发格外蓬松，堪比精心呵护的赛季小猫了。肚皮上绵密的毛发积出一条线，像玩偶服的拉链一样，让人忍不住想用手指划拉。
白川眼尾翘起，克制地摸了摸她毛茸茸的脑袋。
花柠及时转移话题：“杰克的事，谢谢你了。”
“应该的。”
“你就不怕我直接杀了他们吗？反正你们的科学抓不到我。”
白川长长的睫羽盖下：“你不会。”
他说得过于笃定了。
花柠缓缓仰头，茫然看着他。
没记错的话，三千年前的花柠给这些人类小朋友留下的印象应该不外乎“猫妖”、“杀戮”、“血腥”这三个吧？
那瞬间，白川的一举一动在花柠的脑海里放起了小电影，一直回溯到湖心岛11号。
似乎从一开始，白川就认出她来了。
如果只是因为记忆里有她，白川表现出来的异常也算可以理解。
但她独独不能理解的是……白川为什么会无条件信任她？明明她曾经是杀人不眨眼的猫妖，明明她欺骗了幼年白川单纯善良的小心灵呀？
花柠的琥珀眼微微眯起，可白川的脸上却只有故人相认的惬意，和他在市局里冰冷紧绷的神色截然不同。
总觉得怪怪的。
难道真的是她想多了吗？-
在花柠一行人的努力之下，印刷厂旧址以最快的速度焕然一新。
工人挪开梯子，一把扯下遮灰的红布，黑白黄三花色的招牌就迎光闪耀——玳瑁花花游乐园！
这个名字是她们激情讨论了三天三夜的结果。
桑枝站实用派：花花咖啡厅。
杜若站朴实派：流浪猫狗领养中心。
江半夏站花里胡哨派：喝了这杯茶，给我一个家。
毕竟是个集两脚兽娱乐休闲和四脚兽吃喝拉撒于一体的地方，三人怎么也没争出来个孰高孰低。
最后还是花柠被吵得头大，一拍肚皮说了句：“那就叫游乐园吧，什么都有，对人对动物都是。”
下一秒，花柠就收到了来自另外三人的敬重眼神。
店名可以没有谁轻谁重，但店里的建造有。
花柠像玩建造游戏一样，选择了优先进行收容所部分。而娱乐区则暂时放在了水豚咖啡厅，小小联动了一下。
杜若和花柠同为科大计算机系高材生，设计个网站信手拈来。江半夏拎着她五位数的镜头，给每一只体检健康的绝育小猫拍了张无敌可爱的大头照，贴上领养栏。
四位店铺经营者十分满意。
她们觉得这简直是惊天动地的杰作。
然后，她们胸有成竹打开杜若找的线上推广评论区——
【杰克组织窝点就在玳瑁街吧0.0虽然烧了，但感觉好不吉利……】
【那条街都没什么人，走路上阴森森的，突然开这种店……有问题吧】
【会不会都是被虐待的病猫病狗啊？】
桑枝（只负责闷头做手术不管经营的宠物医院院长）、江半夏（盘个店铺只是为了养水豚根本不愁财政赤字）、花柠（天上爹妈送的店收入全靠超自然）、杜若（我是谁我在哪我只是想找个地方打工考研）四人挤在一个平板屏幕前，陷入了良久的沉默，头顶传来水豚打鸣一样的叽叽声。
投毒事件里第一只给花柠贡献喵民币的小奶猫趴在她脚背上，奶声奶气地问：“柠柠姐姐，为什么还没有一只两脚兽来接我们回家呀？我们快没有喵民币花啦。”
一股愧疚感油然而生。
他们可都把喵民币押在你身上了啊花柠！你不能辜负他们！
可是要怎么样才能直白了当地吸引顾客呢……
“斥巨资请个探店博主来吧！”
“我们现在哪有什么店可以探。”
“那我们各自转发500个群！”
“……江半夏你真的很有商业头脑。”
“是吧我也觉得！”江半夏在水豚的脑瓜子上堆橘子，为自己绝妙的主意解释，“现在别说外面的人了，就是玳瑁街这几个小区都没有来光顾的。所以我们得采取朴实一点的宣传方式，发传单又太过于寒酸了，转发500个群很合理吧？”
花柠耳朵一动：“半夏姐姐说得对。”
“是吧！那我先转发到爱马仕——”
“说得对！我们发传单！”
“……”
江半夏摸了摸花柠的额头：“柠柠，你没事吧？就我们几个人，发传单要发到什么时候去？”
花柠眨眨眼：“不是我们发呀。”
“你要花钱雇人吗？”
“也不是人。”
正当江半夏以为花柠被杰克事件害得要去求神拜佛时，花柠手绘了一张简洁可爱的传单。
几只线条勾勒出的Q版小动物，玳瑁花花游乐园七个大字显眼夺目，再随机贴上几张动物居民的大头照。
在传单上串了两根绳，花柠朝江半夏怀里的小五招招手，小五一边咀嚼着芹菜杆，一边生无可恋地爬向她。花柠把传单穿在小五身上，指了指门外。
在三人仿佛见了鬼的表情下，小五居然真的扭动着沉稳的屁股，出街叫卖了。
半夏：“……”
桑枝：“……”
杜若：“……”
花柠嘿嘿一笑：“真是通人性的动物呢。”
……
你才是通兽性的人类吧！！
花柠悄悄打开手机，在顾客群里嚎了一嗓子：【有没有志愿者帮忙发传单呀OvO】
【元宝（太监版：宣传花老板新店的吗？】
【神厨小福贵：我来我来我来！】
【还珠格格：我直接在空中洒传单，花老板你会不会被罚款？】
【花柠：求求你，放过我。】
【宝妈小鱼：要不是我要去洒金湖见男友，我也来了>///<】
【黑猫警长：……你还要炫耀几遍！】
【玳瑁有根呆毛：我问过了，游乐园里的姐妹兄弟们都可以！】
很好。
人手这不就有了嘛。
桑枝在店里看诊，江半夏负责经营，杜若一边复习一边守着网站，就剩花柠一个天天跑外卖的能负责发传单了。
花柠带着宣发组的小动物们站在玳瑁花花游乐园门口，蹲下来轻声问：“来，我们的原则是什么？”
“不被生人诱惑！”
“不贪路边零食！”
“不追虫虫迷路！”
庆幸玳瑁街没什么人。
不然就都能看见一群小动物围着花柠叽叽喳喳宛如什么□□组织的画面。口号是今天喊的，店铺是明天封的。
今天来的宣发组都是青城的老钉子户了，对这条街上有几个小区那条街上有几个定点投喂的两脚兽都一清二楚，花柠省去了给他们画地图的步骤。
花柠彩印了几十张海报，再手动贴上不同的照片，给健康的成年动物们穿上小背心。三只一组，一只狗子拉车，车里装着印有店名地址电话的小卡片；另外两只动物背着手绘海报招摇撞骗。
接下来，就是小动物们根据各自的区域划分开始发传单啦！
玳瑁街组的小队长是小五。
一只金毛拖着满载小卡片的车慢悠悠走着，小五目不斜视站在他身上，仿佛四脚抹了502胶水一样稳当，回头率高达百分之零——因为没有人看见她之后会继续往前走，必定会停下来撸一发。
留住人之后，就是“玳瑁有根呆毛”的输出时间了。呆毛叼着传单，见到人就去脚边触发一套喵喵叫→蹭脸脸→躺倒倒→露肚肚的完美连招，惹得两脚兽嘤嘤嘤的尖叫，顺带从她嘴里取走传单，认真阅读。
很好。
绝妙的配合。
为了支持花柠这个离经叛道的宣传方式，桑枝还友情提供了橘又惊这位老朋友。
出乎意料的是，橘又惊还带了一位老熟人——小黑。
橘又惊和小黑的身体状况距离上次见都好了不少。花柠轻轻抚摸小黑的后腿，心疼极了：“黑砸，最近怎么样？”
“好多了，桑院长技术是真好哇。”
橘又惊凉凉道：“小桑天天抱着他黑黑来黑黑去的，还让他白嫖了不少喵民币。哼，明明是我和咘咘的猫奴才。”
花柠抱起沉甸甸的橘又惊，安抚似的顺毛，继续和小黑并肩走着：“那刘金芬呢，你见到她了吗？”
“唉，这也是我今天叫橘座带我来的原因，”小黑唉声叹气，“这么多天了还没有人接我去见主人……花老板，可不可以拜托你帮我问问？我知道有些老人会怕狗，你帮我去看一眼主人可以吗？”
花柠点点头，找白川要来了养老院的地址——【银杏街118号】
……咦？
花柠从小到大的福利院也在银杏街耶。
正好，她许久没有回去看过福利院的大家了，院长妈妈应该也从山里回来了。
花柠点开商家后台，打算再提一点喵民币，这次的资金用途是“修缮福利院”。
这么热的天，她打算给老旧的宿舍换几台空调，把摇摇欲坠的大门拆了，换上智能锁和监控，剩余的钱再给弟弟妹妹们买一些吃的穿的。
然而，打开小金库她才悲伤发现——呜呜呜，玳瑁花花游乐园实在是太费钱了！她辛辛苦苦又攒了一段时间的收入又空空如也了！
再加上最近忙着盖房子，花柠送外卖的工时大大减少，错过了不少大客户的订单，那叫一个心如刀割啊！
不行，猫在江湖，钱是根本！
小猫不能忘本！
花柠捶胸顿足，点开了顾客群，准备就她重新开张这件事发表一篇重要声明。
忽然间，她觉得……顾客群界面是不是变了？
以前点开顾客群分类，就只有玳瑁街顾客群的窗口占据整个屏幕。可现在，分类里竟然出现了可选择的群组。
【玳瑁街顾客群】
【银杏街顾客群】
……咦？
难道是因为玳瑁花花游乐园的业务范围拓展到银杏街了？不对呀，今天的宣发组波及范围之广，为什么没有其他的街区？
怀揣着一腔疑虑，花柠扫了一眼地址，点开了银杏街的第一份订单。
商品：鱼饵x10
地址：银杏街洒金湖（游船点正对岸的芦苇丛）
备注：急用，先送我的，不然投诉。
花柠嗤之以鼻。
这什么动物，就知道威胁，有本事你加急订单呀！
不过……
洒金湖？怎么好像在哪里见过？
花柠查找了一下聊天记录，发现了宝妈小鱼见男友的故事——甚至在她没窥屏的日子里，宝妈小鱼已经日夜不休笔耕不辍在顾客群里炫耀了整整七天了！
【男友好man我好喜欢怎么办，好想给他生鱼籽~】
【男友送了我渔网戒指，他超爱~】
【男友约我搬去洒金湖同居，怎么办怎么办，我要抛弃我新买的自循环智能鱼缸吗~】
花柠：？
渔网戒指是个什么东西暂且按下不表。
洒金湖是野外湖啊！你一条有高级鱼缸的家养鱼大小姐为什么要跟他去野湖啃重金属污染的水藻啊！
虽然是条鱼，但是恋爱脑的鱼也让花柠没忍住掐了掐人中。
就在这时，一条新的订单刷了出来。
商品：鱼缸x1
地址：银杏街洒金湖（游船点正对岸的芦苇丛）
备注：准备第一次见男友了，帮我挑个好看的>///<
花柠：……
宝妈小鱼你直接报身份证吧。
而且……第一次？
敢情宝妈小鱼你这男友还是网恋奔现的啊？！
这buff是不是有点拉得过于满了啊！！
第23章 23只鳄鱼
“宝妈小鱼的男友你们认识吗？”
“已经在鱼姐口中听完了他的传说。”
根据小鱼写了七天七夜的恋爱备忘录可知, 她和网恋男友相识于花鸟市场。
那天，主人拎着她去花鸟市场买水族箱，想给她换个更高级的鱼缸。
在一个转角处，一条叫作“愕然丶”的鱼给她发来了那条内敛又文艺的消息, 小鱼知道, 她坠入了爱河。
短短十分钟, 她就知道对方体长188mm, 有着修长骨感的尾巴，慵懒矜贵的双鳍，和一双藏在水中的鸦黑眼瞳, 如万丈深渊般冰冷。
除了傲人的外形，他还有深刻的灵魂。
每晚入睡前，他会对小鱼谈尼采谈福柯, 谈马基雅维利，谈俄狄浦斯。他说小鱼好特别，和认识的女鱼都不一样, 有一种疏离感, 若即若离。
小鱼想，这是怎样一条自由洒脱的男鱼啊, 她不可理喻地沉迷了。
终于, 在二鱼确认关系的当晚, 对方说出了那句话：“见一面吧。”
花柠：“……”
这算什么，杀鱼盘吗？
都说了网恋有风险奔现需谨慎, 就算是鱼也一样！
拯救小鱼刻不容缓, 花柠问：“她一条鱼, 还带着一窝孩子，怎么去洒金湖？”
橘又惊皱着胡子, 恨铁不成钢：“她花100喵民币请了一只苍鹭来叼走她，给主人留下了一包鱼籽遗产，下定了决心要私奔。唉，造孽啊！”
……爱情对你而言就这么重要吗小鱼！你连你孩子都不要了吗！
花柠同时接下了这对网恋小情侣的订单，回喵喵杂货铺取了货。
拎着一个漂亮的心形鱼缸，花柠自然是不能变猫的。她就地扫了一辆共享单车，风驰电掣地直奔洒金湖。
还好，花柠蹬自行车的速度够快。
在她到达洒金湖的时候，一抬头正好看见了叼着一坨闪闪发光东西的苍鹭。
花柠清清嗓子，站在湖边大喊一声：“小鱼！”
噌噌噌，她身上登时投来了无数道路人怪异的视线。还好这年头人活着总是要疯的，成年人有一些异于常人的解压方式也很正常，路人留下怜悯的目光，又各干各的去了。
花柠找了一棵粗壮的香樟树蹲下，掏出鱼缸从湖里舀了几瓢水，宝妈小鱼在空中来了一个完美的滑翔落水。
花柠是第一次见宝妈小鱼。
在她的印象里，小鱼一直是个把孩子、家庭、学区房挂在嘴边的中老年女鱼，大概是条普普通通的观赏鱼。
万万没想到，她是一条金粉孔雀鱼。
半透明的身体仿佛洒了点点金箔，粉色尾巴如缎带，在水中优雅摇曳，漾着波波涟漪，像春日落下的一瓣樱花。
从一只猫的眼光来看，她简直是鱼中高岭之花。
小鱼刚在鱼缸里舒展开来，就本能地挣扎起来，尾巴痛苦扭动：“咳咳……好呛，这是什么水呀！”
“这是你世界第一好男友家里的水。”
“那……那还不错，只是我不习惯，咳咳！”
花柠真想拎起鱼尾巴晃一晃，看能不能晃出她脑子里的水。
捧着浑浊的鱼缸，花柠谨慎确认：“我真的要送你去见网恋男友了喔？你想好喔？”
小鱼挺胸抬头：“想好了！我要和他过一辈子！”
按照订单上所写的地址，花柠走到了游船点对岸的芦苇丛附近。她从包里取出十份鱼饵，放在岸边，点下了【确认送达】。
小鱼嗅了嗅，一脸天真：“花老板，这是我最喜欢的麦谷鱼饵耶。”
渐渐的，湖面上由远及近泛起了尖尖的波纹。
芦苇丛过于茂盛，再加上洒金湖的水本就浑浊不见底，花柠看不清究竟是什么东西游了过来——但可以确认的是，肯定不是小鱼口中那位188mm的男友。
既然不是，怎么会精准无误正好出现在二鱼约定的见面地点呢？
花柠还在思索的时候，只见可疑生物在水下大力吸走了鱼饵，又潜入了深处。半晌后，湖里飘起一颗又一颗的鱼饵，一直从岸边延伸到湖中央。
……
按理来说，鱼应该不需要标记回家的路吧？
花柠幽幽问道：“……小鱼，你男友知道你爱吃麦谷饵吗？”
“知道呀，我们对彼此坦诚相待！”
“那我觉得……他已经来了。”
这湖面上的鱼饵不就是诱拐小鱼的陷阱吗！好一条心思歹毒的男鱼！
“真的吗？！你看到了吗？是不是特别帅？”小鱼在鱼缸里扑腾着，“快快快，花老板把我举高一点，让我看看！”
花柠挑了颗扁平的石头，在湖面上连打了几个水漂，将鱼饵打乱。
她抱着鱼缸，安安静静蹲在岸边。
果不其然，尖尖的波纹又一次由远及近。这次，花柠还听见了一个粗犷又野蛮的声音：“奶奶的，谁这么没公德心，摆好的鱼饵给我打乱了！被我逮住了，非咬死你不可！”
小鱼：“……”
很显然，小鱼也听见了。
“花、花老板……这个低俗男鱼，应该……应该不是我的亲亲男友吧……”
“你看这芦苇丛还有别的鱼吗？”
随着波纹渐渐扩大，花柠单手托腮守株待兔。
“哗啦——！”
一波巨大的浪涛后，粗壮有力的爪子从水下探了出来，一身光滑丑陋的麟甲还挂着水草。
小鱼和可疑生物面面相觑。
“啊啊啊怎么会有鳄鱼啊！”
“啊啊啊我今天的午餐没了！”
“午餐？”花柠眯起眼，低声问，“你把人家漂亮小鱼骗来，是想吃了她？”
“我我我……”鳄鱼凶狠的眼睛里挤出一滴眼泪，“我也是逼不得已啊！我以前也是吃山珍海味的，现在这湖里没什么好吃的东西，我只能骗一点高级食材来啊！”
这时的小鱼才从呆若木鸡中回过神来，喃喃道：“你……真的是‘愕然丶’吗？”
“是啊！”鳄鱼又靠近了一步，“噢，我的小鱼，你真的好美。”
小鱼来了一个美鱼甩尾，娇羞锤缸：“讨厌，我知道的啦。”
花柠：“……等你被他吃下肚的时候更美。”
“讨厌，我的愕然宝宝才不会吃掉我呢。”
“就是就是，我疼她还来不及呢。”
“？”花柠觉得她脑壳有点疼，“你清醒一点，他是鳄鱼，不是188高富帅文艺鱼！”
“那又怎么样！我不是那么肤浅的人，只要愕然宝宝爱我就够了！”
“就是就是，外貌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那颗心。”
花柠好崩溃。
外貌不重要他干嘛专门挑了你啊！
还有，你一条绝美孔雀鱼能不能对男方的外貌要求高一点啊！
美女和野兽有生殖隔离，你也不怕下一窝生出来危险入侵物种！
花柠忍住了把小鱼放生的冲动，耐心开导：“他的体型是你的几百倍，只要稍稍动动嘴，你就会被他啃得嘎嘣脆。你要用你的生命，去赌一场真爱吗？”
只见小鱼隔着玻璃，深情款款望着鳄鱼的眼睛，鱼唇翕动：“就算我真的被吃了，那也一定是我做错了……爱，能止痛。”
花柠：“……”
她要把这两条鱼串火上烤抹油撒盐撒孜然撒鸡精撒辣椒面翻面抹油再加香菜葱花折耳根谁都别拦她！！！
花柠深吸一口气，又长长吐了出来。
她要向水豚学习。
莫生气莫生气，生气给鳄鱼留余地。
莫生气莫生气，气出病来了无人替。
虽然眼前二位都是她的顾客，但花柠还算正确的三观使她在钱和道德之间选择了后者。
花柠拨通了110：“喂，警察叔叔，洒金湖边上有只鳄鱼，好吓人的。”
愕然丶：“？”
宝妈小鱼：“？”
当渔网把愕然捞上岸时，岸边的老人们纷纷围了上来，指指点点。
“难怪最近洒金湖鱼都看不到几条，我钓鱼连个苗苗都看不到！”
“就是这鳄鱼吃的吧，赶紧把它抓起走！”
“好吓人，湖里的鱼都被他吃光了，他会不会扑出来吃岸边遛弯的人啊？”
花柠低头看了眼真·愕然的小鱼，歪头挑眉，仿佛在说“爱还能不能止痛？”。
“呜呜呜！又一次恋爱失败，我不想活了，我要投湖自尽！”小鱼奋力一跃，蹦出鱼缸，在洒金湖面压了一朵完美的水花，“……呜呜呜忘了我会游泳了……”
花柠：“……”
恋爱脑的杀伤力好大，她可千万不能恋爱。
经过查证，愕然曾经是一个年轻主播买来当宠物养的。当时只是图一时新奇，想靠鳄鱼蹭一波流量，没想到非但没火，每天还要花一大笔钱喂养他，主播一气之下，就深更半夜把愕然扔进洒金湖放生了。
而愕然过习惯了每天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日子，突然被扔进野湖里，吃也吃不好睡也睡不好。
好在愕然的前主人是个深夜情感男主播，他学了不少唬人的话，每天躲在各种阴暗角落里，给附近的小零嘴儿们发去求爱短信——不止是女鱼，他也会装性感美鱼欺骗男鱼。
唉，色字头上一把刀啊！
这下好了，民警联系了动物园收留愕然，洒金湖终于安全了。
花柠再一次托苍鹭把宝妈小鱼送回了家。分别时，花柠特意好心问她：“需不需要我跟你主人说一声，让他给你再养几条帅鱼？”
小鱼眼神空洞：“不必了，我的心已经和铁一样冰冷了。”
花柠负手望天。
真好，这世上又有一位无知少女被拯救了。
忽然间，花柠的手机响起了嘀嘀嘀的提示音，这还是她第一次听见这样的音效。
点开商家后台，只见两条红彤彤的消息：
【顾客已提交退货退款，请在24h内尽快处理。】
【顾客已提交投诉，理由：多管闲事！】
再看下方一排灰色小字，“若投诉成立，将对骑手处以1000喵民币的罚款”。
花柠头顶一个大大的问号。
她兢兢业业送外卖一整天才几百，你罚一次款就1000，APP创始人你没觉得哪里不太合理吗？！
不行，现在正是缺钱的时候。
一千是命，一千是饭，一千压垮英娥好汉！
花柠咬碎一口银牙，决定为钱折腰，找愕然面谈一下，争取让他撤销投诉。
可运送愕然的车已经离开了，不得已再次求助了她在警方唯一的人脉。这一次花柠是人形，她两根大拇指在屏幕上敲得飞快，势必要洗刷上一次的耻辱：
【不好意思再次麻烦你了】
【可以帮忙问一下今天洒金湖的鳄鱼安置在哪个动物园了吗？】
【有很急的事情，事关我的前途TvT】
那头，灰色的气泡显示正在输入中。
【问到了】
【我明天休假，一起去？】
第24章 24位游客
花柠的心里暖暖的好贴心。
真不愧是人民的好警察呀！
不仅帮她问到了, 还愿意保护她一起去！
大概是因为花柠之前遇到了好几次危险，白川心系老百姓安危，就连珍贵的休假时间也放不下心，愿意陪她去动物园！
谢谢你, 白警官！
你真是一个大好人！
一想到她的投诉罚款还有救, 花柠那颗悬着的心就稍稍安稳了些。
她一边打着明日和愕然唇枪舌战以理服人的腹稿, 一边雄赳赳气昂昂回到了玳瑁街。
众所周知, 玳瑁街是一条偏僻的街道。
东街口是宠爱医院的招牌，西街口由水豚咖啡厅守门，中间七零八落安插着几个小区和喵喵杂货铺。
往常一进入玳瑁街, 花柠站在一边街口，能一眼望到另一边街口。整条街上的人行道和绿化带尽收眼底，连大爷在路边下象棋走了车一平二都能听见。
但是现在……
“橘又惊, 这么多人，该不会都是被传单吸引来的吧？”花柠瞪大了眼睛，从此起彼伏的两脚兽尖叫声中穿梭而过。
橘又惊也跟在花柠脚边, 跟玩弹幕游戏似的躲避着来自四面八方的回旋踢龙爪手：“这不是该问你自己吗花老板！”
事实证明, 花柠让小动物出门宣发这个离经叛道的想法非常正确。
在确保生命安全的基础上，他们使出了浑身解数碰瓷。有拉来五名客人的销冠, 有把传单发到五公里外的宣发王, 最厉害的还属呆毛, 直接把自己的终身领养权给解决了……完美诠释了什么叫装模作样五分钟荣华富贵二十年。
花柠一推开玳瑁花花游乐园的大门，江半夏喜滋滋的脸就怼了上来。
“好消息, 今天我们送养出去了一猫一狗！”
桑枝提醒她：“还没有送出去, 有考察期。”
为了防止杰克那样的施虐者浑水摸鱼, 或者出现张一轩那样不负责任的主人，游乐园在领养前需要完成一套较详细的调查。在确认领养人会科学喂养适龄绝育后, 才会正式签下协议。
花柠忽然想到了愕然。
虽然是条心思歹毒的渣鱼，但也是因为被抛弃才走上绝路的。
江半夏递给花柠一包酸辣无骨鸡爪，满怀期待地问：“柠柠，明天我们一起去见准领养人吧？桑桑和杜若都要忙自己的事。”
下意识准备答应时，花柠一个“好”字卡在唇边，忍痛把无骨鸡爪推了回去：“……半夏姐姐，我也有事。”
“少接一单外卖没事吧？”
“不是送外卖，是……”
花柠有些头大。
不能说是去处理客户投诉的，否则以江半夏的性格一定会跟上来；也不能只说去动物园，否则她就是宁可一个人去逍遥也不作陪。
思来想去，花柠决定采用最保险的答案：“我要和白警官一起去动物园。”
花柠寻思，都拉出白川当挡箭牌了，江半夏一定不会怀疑了吧。
江半夏的确没有怀疑。
她双眼迸发出灼目的光亮，呼朋唤友敲锣打鼓叫来了桑枝和杜若，由一个人的欣喜变为了三个人的震惊。
“谁提出的邀约？”
“什么时候发展到这步的？”
“注意安全啊柠柠！”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花柠要是再听不出来可真就是有辱她未来小猫仙子的名头了！
花柠无奈：“……只是有点私事而已。”
似乎是感觉到了花柠的不乐意，江半夏也不再打趣她，只是摸摸头：“总之，凡是都要像找领养人一样，多看看。”
花柠义正辞严：“放心吧，白警官不是那种人。他只是在为人民服务，很值得敬佩。”
半夏：“……”
桑枝：“……”
算了，孩子还小，忍忍吧。
花柠点点头。
她当然知道姐姐们是真的担心自己。
可花柠是一只目标感很明确的猫。
决定接下喵喵杂货铺，那就用心经营；决定安置流浪动物，那就立刻开建玳瑁花花游乐园。
决定要修行，那这三千年间，她也不曾停下过一次脚步。如果儿女情长小情小爱能阻碍她的步伐，那这仙不修也罢。
她说好了要变成最强大的小猫仙子，就一定会做到。
桑枝看着花柠，淡淡叹气。
然后开口道：
“放心吧半夏，我们之中不会有比你看上王励更瞎的人了。”
“啊啊啊啊桑枝闭上你的臭嘴！”-
周六，青城动物园。
原本被放暑假的学生侵占的动物园，又加入了不少双休的社畜调味，显得更加拥挤躁动了。
花柠蹬着共享单车一路风驰电掣，额前毛绒绒的碎发都被吹成了狂风大背头。
停好车，花柠甚至都不用电话联络，就一眼看见了人群之中的白川。
虽然大部分时间都是便衣出行，但执行任务的白川和私人时间的白川就像两个人。前者冰冷漠然，后者却像一瓶清爽的橘子汽水。
白川一身简简单单的白色短袖衬衫，印着精致的青竹刺绣。乌黑短发松松散散，倚着园外的门柱，颀长的身影格外显眼。
你别说，还真有那么一丝仙门弟子的风韵。
花柠刚刚靠近，白川那张白皙的脸就从手机里抬了起来，绽开一个淡淡的笑容：“来了。”说完，递给她一杯零乳糖生椰拿铁。
抿着吸管，花柠忽然想起白川对零乳糖的执着，问道：“你养过猫？感觉你很了解猫。”
“想养，没养成。”
“为什么？是流浪猫吗？”
“算是吧。”
花柠顿时明白了。
绑架流浪猫也是一门技术活，有时候你定点投喂了一个月准备骗回家，猫第二天就突然消失不见跑到另一个小区混吃混喝了。
自从知道白川算是她的“故友”之后，花柠在他面前就显得放松多了。她拍拍白川肩膀：“没事，下回再遇到你就叫我，我帮你当说客。”
白川笑了笑：“很难。我遇到的那只猫太聪明了。”
“聪明小猫的确不容易上当……那我们演一出英雄救猫，让它找到安全感！”
“它比我强多了。”
“……嗯？”
花柠歪头，总觉得白川似乎意有所指。
不等她细想，人群已经将她推搡至鳄鱼岛了。
鳄鱼岛的游客相比于其他可可爱爱动物的园区要冷清得多，从熙熙攘攘的人群中被分流后，花柠松了口气。
她正担心白川是不是跟丢了，一回头就看见他虚虚拢在自己肩头的手掌。
“你是怕我被挤吗？”花柠满不在乎地摆摆手，“不用这么客气，你也知道我的实力，他们不受伤就是万幸了。”
“……”白川叹气。
他都说了很难。
走进鳄鱼岛，花柠找到一位饲养员告知了她此行的目的。
昨天“洒金湖万里无鱼为哪般，被遗弃鳄鱼悲伤觅大餐”的新闻算是小小火了一把，热心市民花某的鹅蛋脸也上了镜。饲养员征求了上司同意，带着花柠进了喂养区。
刚来的鳄鱼会和原住民隔离一段时间，刚一走进喂养区，花柠就看见了一个单独水池里的愕然。
很显然，愕然见到她也是一愣，鱼如其名。
隔着一层栏杆，愕然忽然发出了像婴儿撒娇一样的“咕呜呜”声。作为猫妖，花柠能听懂他在用动物界的消音方式骂自己，可是这声音……真的很像和小朋友一起玩游戏的时候被挠了痒痒，毫无杀伤力。
花柠：……
原来鳄鱼是这样叫的吗！和你的长相完全不符啊愕然丶！
饲养员为了保护游客人身安全，寸步不离她身边，花柠只能干听着愕然无能狂怒，根本找不到机会和他直接交流。
无奈之下，花柠微微颔首，落日一样漂亮的琥珀色眼睛望向白川，眨了眨。
白川喉间溢出一声轻笑，转而同饲养员了解鳄鱼情况去了。
花柠连忙蹲下，用只有他们能听见的声音，尽量保持平和的心态：“亲亲，那这边呢是看到您有一条投诉，有什么事情希望您可以讲出来，我们妥善解决好吗？”
“不好！爷不爽，你也别想爽！”
“……”
花柠耐着性子：“那亲亲您看这边给您一点十元红包补偿可以吗？或者其他合理补偿也可以。小本生意真的不容易呢，希望您能理解亲亲。”
忽然间，愕然动摇了。
他重复一遍：“只要是合理补偿都可以吗？”
他突然这么讲文明懂礼貌，花柠还有点不习惯，点了点头。
愕然犹豫了一下，说：“那你送我回前主人家。”
“……你还是投诉吧。”她怎么送，半夜潜入动物园扛鳄鱼吗？！
“或者，你帮我找到前主人，”愕然低垂着头，“我还有只千鸟好朋友，我想知道他怎么样了。”
听起来不是什么难事。
毕竟放生鳄鱼本就是违法行为，他的前主人应该已经在警察叔叔面前哭着忏悔了。
唉，又得麻烦白川一次了。
是时候找个机会感谢人家一下。
交易达成，花柠起身朝白川比了个OK的手势，二人的声东击西计划圆满完成。
向白川说明了她的请求，这位人民的好警察依然对她有求必应。
花柠笑盈盈的：“白川，这段时间麻烦你了，有机会我请你吃饭。”
“不必，”白川侧目望着她，“我也很久没休息过了，陪我逛逛动物园就算报酬了。”
“好呀。”没有一丝犹豫，花柠笑靥如花应了下来。三秒后，她忽然掏出手机：“不过你先等一下。”
大学四年勤工俭学的经验让她把时间管理技能练到了极致。来都来了，趁机接个单吧！
花柠打开商家后台，按照地区精准搜索，竟然真的给她找到一份青城动物园的订单——
商品：跌打扭伤套装x1
地址：青城动物园鸟语森林
备注：救我……真的……要坚持不住了……
又来？
不会又是橘又惊那种饿了三分钟的顾客吧？
第25章 25朵风铃
订单是接了, 可是眼下动物园人挤人的，她要是现在回玳瑁街取货，顾客能不能坚持住都是个问题……
更何况，她前脚刚答应了白川留下来一起逛。
思及此, 花柠决定先给顾客发去一条私信：【您好, 这边取货需要大概三十分钟, 请问能接受吗？】
【安静如鸡：不用】
【花柠：是不需要这个订单了吗？】
【安静如鸡：不用】
【花柠：那我为您关闭订单了喔？】
【安静如鸡：不用这么麻烦！】
不知道顾客发生了什么, 打字速度突然快了起来。
【安静如鸡：礼轻情意重，你空手来都行！快来！我现在命悬一线生死之间，你伸出的援手是我生命的希望！】
花柠：？！
她责任这么重大吗？！
救鸟一命胜造七级浮屠, 花柠凑近园区地图确认了一下位置，转身问道：“我们可以先去鸟语森林吗？”
白川二话不说找准了方位，和她并肩前往。
一开始是并肩的。花柠的步子越迈越大, 白川落到了她身后，快步两下跟上继续并肩。花柠紧皱着眉头加快脚步，再一次把白川甩在了身后。
白川：“……”
他一时失笑, 轻轻摇头追上。
火急火燎赶到鸟语森林, 这里是一间半球形的温室，绿枝萦绕, 清香弥天。每一根枝丫上都立着成双成对的鸟类, 叽喳声回荡着, 不觉吵闹，反而充盈着蓬勃的生命力。
那么问题来了。
她要怎么找到命悬一线生死之间的顾客？
正当花柠寻思要不要和顾客来一个天王盖地虎小鸟命真苦的接头暗号时, 远处传来了一声尖锐的嚎叫：“咯——咯哒！花老板, 救命啊——！”
……嗯？怎么是鸡叫？
花柠像什么小鸡护卫队一样光速出击, 就差没在温室里进行一个百米跨栏了。
在深处一片溪水潺潺的区域里，蜷着几只熟睡的火烈鸟, 只有一只伸长了橙粉色的脖子，优雅弯曲着，望向溪水另一边。而另一边，一派潇洒清放的丹顶鹤大鹏展翅，原地助跑起跳，用他修长的双腿踢了一个球状的东西过河。
那颗球缓缓滚到火烈鸟脚边，努力支起身来，却只能摇摇晃晃左脚踩右脚，一头栽倒过去。
花柠盯着那颗球上面红彤彤的鸡冠：“……”
知道你网名叫安静如鸡，没想到你真的是一只鸡，还是一只混入鸟语森林的鸡。
刚靠近溪边，花柠就听见火烈鸟公鸭嗓般的叫声和丹顶鹤温文尔雅的细语对骂了起来：
“红毛秃子你可稍稍吧，我村头大姨嚼的鱼肉都没你的嘴碎！”
“你们火烈鸟晚上睡觉注意点，这里冷气足，盖好棺材板。”
“明明是我们的地盘，你屁股一坐就改了姓，咋的，你大肠一条路直通户口登记系统啊？”
……
难怪两脚兽夸人说话好听总用什么莺歌燕语余音袅袅的，这鸟说起话来是真有水平啊。
眼见着火烈鸟脾气上来了，又准备把安静如鸡踹回去，花柠眼疾手快把他捞了回来。
“你是花老板吗？我的救命恩人啊！”安静如鸡咯咯咯地叫着，翅膀也不安地扇动，“快，快把我带走！他们太可怕了，为了一块地盘吵到现在了！”
“……他们吵，你怎么也要掺和进去？”
“那是我想掺和吗！”
安静如鸡躺在溪边沙砾上，一屁股坐下，肥美翅膀毫无章法地扑棱着，咯咯大哭。
他的眼里有一种马上要被送去参加疯狂星期四的悲恸：“我本是山上一只因为有隐疾所以没人要的小公鸡，被几只两脚兽带进动物园，每天给我好吃好喝的还有地方住，本以为鸡生将要这般幸福美满度过，哪成想……他们竟然把我送进了鸟语森林！”
起初，安静如鸡以为这一切只是因为他作为一只鸡没有办法在动物园里拥有专属家园，所以才要和鸟类挤一挤。
毕竟大家都是脊索动物门鸟纲下的，几万年前是一家呢！
在第一次前往鸟语森林的路上，安静如鸡站在游园车上四处张望，兴奋不已。
可他突然觉得有点不对劲。
为啥每个禽类园区里都有一只鸡啊？
趁着红绿灯，他拉长了嗓子咯咯问：“好兄弟，你怎么在孔雀笼子里啊？咱做鸡的心里得有数，别凑那不该凑的热闹，没劲！”
他的同僚没有说话，只是活动了一下筋骨，留给他一个怜悯的眼神。
那时，安静如鸡还不知道他将要面临什么。
直到他被扔进火烈鸟老家，饲养员拍了拍他的鸡头，笑容和蔼：“乖，以后这片区域的家庭和睦就靠你了。”
安静如鸡用翅膀拍拍胸脯。
没事，他老自来熟了，混入鸟语森林不成问题！
然后下一秒，他就被火烈鸟揍了一顿。
他一边躲着火烈鸟的攻击，一边听火烈鸟骂骂咧咧：“该死的丹顶鹤，天天比笔袋都能装！真该给他点根蜡烛这么会吹！”
安静如鸡害怕命丧于此，连夜卷铺盖跑到邻居家里，寻思端庄优雅的丹顶鹤总不会这么暴躁了吧。
万万没想到，他又被丹顶鹤揍了一顿。
丹顶鹤嘴角勾起三分讥笑三分凉薄和四分漫不经心：“两脚兽垃圾分类的时候怎么没给他分进去？”
被当成皮球踢了一夜，安静如鸡终于等来了饲养员，咬住大腿就不松口了。
饲养员给他放了一盘鲜美鸡食，安慰道：“乖，你可得坚持住。你不在这里挨揍，他们就会打起来，那咱们动物园口碑就不好了。”
安静如鸡醍醐灌顶。
难怪每个禽类笼子里都有一只鸡……原来他们是用来给观赏动物泄愤的沙包啊！！
花柠理解动物园的做法，但难免觉得过分——两脚兽既然把动物都圈养起来了，就有义务让动物拥有一个舒心的环境，怎么还要让鸡来承受暴风般的拳打脚踢？
花柠拍拍安静如鸡的脑袋，轻声叹息：“你要抗争呀，小鸡。”
“我怎么抗争啊！你看火烈鸟会骂丹顶鹤会踹，我一只鸡会什么啊！”
“……鸡会留给有准备的人？”
“不要在这么悲伤的时候玩谐音梗啊！”
鉴于花柠来的时候两手空空，她只能叫来饲养员，为伤痕累累的安静如鸡治疗一下。
安静如鸡一边被碘伏喷得痛哭，一边大喊：“鸡权在哪里？人性在哪里？我的毛毛虫大餐又在哪里？！”
趁着没人，花柠走到火烈鸟和丹顶鹤中间，双手环抱，像社区里的吃瓜大爷一样对白川说：“你知道吗，他们两只在吵架耶。”
“为什么吵？”
“争地盘吧。”
听她这么轻描淡写，火烈鸟和丹顶鹤怎么听怎么不是滋味，叽叽喳喳地为自己争辩。
花柠被吵得耳蜗发痒。但她拿了安静如鸡的钱，总得替他做点什么。于是，花柠眼珠子转了转，莞尔一笑：“别急，谁菜谁先说。”
顷刻间，这里真的安静如鸡了。
花柠在大学里就发现了这么一个奇妙的现象，学校里的男同学总是执着于在她面前乐此不疲地展现渊博知识。一旦花柠质疑，他们就会面红耳赤据理力争；一旦花柠也表现出有所了解，他们就会毫不犹豫发问一句“是吗？那我来考考你”。
后来，花柠就学会了一招——在他们孔雀开屏散发那无的放矢的男性荷尔蒙时，甜美问上一句，“可是X学长不这么认为，你们谁才是对的？”
只要涉及到面子和尊严，他们就绝对不可能轻而易举投降。剩下的，就交给两只雄性两脚兽自己争斗去了。
花柠叹气。
谁能想到这招对男鸟也有效呢。
留下这句话后，花柠等了几分钟，火烈鸟和丹顶鹤以一种诡异的安静僵持着，谁也不愿意承认自己更菜。
鸟纲生物的脑袋始终不如灵长类生物，男大学生都转不过弯来，别说这俩鸟了。
花柠扯了扯白川的衣角，示意他可以走了。
一时的安全对安静如鸡而言肯定是不够的，花柠和白川并肩穿梭在人群中，还不忘在银杏街顾客群里at火烈鸟丹顶鹤，动之以情晓之以理。
一路上，白川都十分安静。
走着走着，花柠突然感觉灼眼的阳光晒到了自己身上，这才发现原来不是今天的太阳温柔，而是身边一直有一个一米八八的白川在替她遮挡。
花柠回头，白川落在人群之外，剑眉星目微微拧起，薄唇抿成一条线，没了爽朗的笑，遥遥望着她。
花柠歪着脑袋，大大的眼睛装着大大的困惑。
白川似乎想说些什么，在看见她琥珀色一闪一闪的眼睛时，又无奈笑笑，回到她身边。他低声问：“外卖生意这么好么，和我在一起也要接单？”
嗯？
怪耶，和他在一起怎么就不能接单了？
“家里上有老狗下有小猫……”突然意识到了什么，花柠险些一个踉跄栽进湖里，满眼震惊，“你怎么知道我在送外卖的？”
“在白果家见到你的时候，我听见你对福贵说‘记得在喵喵外卖上五星好评’。”白川语气十分平静，似乎只是在说今天吃了一碗剁椒牛肉面。
“……”花柠火速开始回忆起她当时有没有说过什么白川的坏话。
“这个喵喵外卖，我可以用么？”
“不行，动物专供。”
“可惜，”白川眼尾弯弯，“还想着可以占满一整天的订单，下一次你和我出来，就可以不忙工作了。”
花柠眨巴眨巴眼。
她应该……没有会错白川的意吧？
白川是在埋怨她只顾外卖忽视了他吗？
唉，这些男人怎么都这么小心眼呀！
玳瑁街还有一家子等她养活呢，女人在外面忙事业多正常呀！
白川好歹是帮了她好几次忙、甚至马上又需要他帮忙的人，花柠深吸一口气，收起了满载她事业心的手机。
花柠背着手，余光瞟向湖光粼粼，略略有些心虚。毕竟，说要陪白川逛动物园以示感谢的人是她，一路上只顾着处理顾客纠纷的还是她。
见她一副小朋友做错事可怜兮兮的模样，白川忽然转身，宽阔掌心捂住脸。
好像有点太可爱了。
平复了一下心情，他从路边卖花的小摊随手择了一束清新的小花，塞进花柠怀里：“谢谢。”
“你送我花，你谢什么？说起来，你知道吗，”花柠点着风铃花小巧可爱的花苞，两眼放光，“花是植物的生殖器官，在我们动物眼里，跟你把小口红割下来送给我差不多。”
白川：“…………”
谁来管管这只猫吧……
第26章 26次看望
完成了“和白川一起逛动物园”这条小支线后, 花柠回归了她的主线。
【主线1】替小黑去养老院看望刘金芬0/1
【主线2】帮愕然丶找到前主人了解千鸟朋友的情况0/1
虽然一千喵民币罚金的投诉迫在眉睫，但按照先来后到的时间顺序，花柠还是决定先完成小黑的任务。
花柠抱着那束绿白的风铃，笑眯眯地朝白川挥手：“那我先走了喔！”
刚摸出车钥匙的白川怔了怔。
眼见着花柠已经蹦蹦跳跳去扫共享单车了, 他一把牵住了花柠的手腕, 又像触电一样松开。
尽量维持着面上的平静, 白川思考用什么方式开口能让这只千年猫妖更容易接受一些。
他沉声道：“刚买了一辆新车, 帮我试试看？顺便送你回去。”
花柠有些犹豫：“……可以吗？”
当然可以。
要不然他这么近的路还开车来是为了什么。
白川为她拉开车门，倾身系上安全带。
花柠不了解车，只觉得这辆标志是小翅膀的车看起来应该值半个玳瑁花花游乐园。说起来, 既然白川和白果是一家人，那么家境也应该很好吧？
唉，同样是投胎, 怎么她就要把苦日子都轮一遍呀……还好这是最后一世了！
温顺的冷气拂过脸颊，白川放下她面前的遮光板，又从后座小冰箱取出一瓶椰奶。
“……”怎么说呢。
花柠总有一种白川是她失散多年的妈妈的感觉。
白川打着转向灯, 目不斜视：“直接送你回喵喵杂货铺么？”
“我要先去一趟养老院, 替小黑看看刘金芬。”
“好。”
怕白川误会自己，花柠匆匆补上一句：“把我放在养老院门口就好了, 这次不用麻烦你。”
白川轻敲方向盘的食指顿了顿, 忽然问：“你以什么身份看望刘金芬？小黑的朋友？破案的三花？”
对喔。
花柠从头到尾都没有以人形和刘金芬接触过, 就算成功混入养老院了，也没有一个合理的身份和刘金芬见面。
“是我送她进养老院的, 工作人员也认识我, ”红灯亮起, 白川微微偏头，嘴角无意识扬起淡淡的弧度, “你可以麻烦我，我不介意。”
意思就是，他可以带花柠进去。
花柠的内心有些纠结。
她不想再麻烦白川，毕竟千年前她也是欺骗过小朋友感情的坏猫猫。
可是不得不说，白川真的很好用——指他的身份。
刑警耶！如果没有他，无论是小黑还是杰克还是愕然的事情可能都没有那么快解决。
更何况，白川知道花柠的小秘密。
虽然不清楚他是否完全值得信任，但至少目前为止他们还是站在一条船上荡双桨的。
作为一只独自战斗了三千年的猫妖，花柠从来没有依赖过谁，也不愿意完完全全放下心防去信任谁，更不可能让身边人承担本该属于她的责任。
花柠揪着衣摆，眉头一会儿拧起一会儿舒展，不知道脑海里的天使恶魔打得有多激烈。
终于，她悄悄握紧拳头，像做出了什么惊天动地的重大抉择一样，点了点头：“好。”
绿灯亮了。
一片喇叭声催促中，白川默默打断把一切尽收眼底的视线，缓缓踩下油门。
砖家诚不欺他。
和猫相处果然能让人心情愉悦-
“是白警官吗？”
银杏养老院里，刘金芬在一位年轻护工的搀扶下走进了房间。
白川轻轻拥抱她，用熟悉的声音和她寒暄。
“她们说你是两个人来的，是我儿子回来了吗？”刘金芬枯槁般的手颤抖着，“国忠，你都去哪儿了？”
花柠和白川对视一眼，垂下眼睑。
花柠深吸一口气，哪怕刘金芬看不见也要扯出一个灿烂的笑容：“奶奶，我不是您儿子啦！”
刘金芬的嘴角怔住了：“那你是……”
“我是玳瑁街收容所的人，您的小黑现在在我那里养着，我是为他来的。”
“是你在养着小黑吗？谢谢你，善良的小姑娘……”虽然没有等到儿子回来，但听见了小黑的消息，刘金芬还是高兴得抹了抹泪，“小黑还好吗？”
花柠的手机里有小黑的照片视频，却没有办法让刘金芬看见。她抿唇，告诉刘金芬小黑恢复得很好。
刘金芬失落地坐在床沿，喃喃道：“我什么时候才能见到小黑……”
护工见状，悄悄朝花柠二人招了招手，叫到了屋外。
护工面露难色：“白警官，上次你提过之后我们努力协调了。我们养老院以前是可以带宠物陪伴的，这没有错，但是……前段时间银杏街出现了狗伤人事件，虽然对方没有追责，但我们为了防止类似的事情发生，还是决定暂时禁止喂养花鸟鱼以外的宠物。”
狗伤人事件？
花柠没有听说过，刚加入的银杏街顾客群也没有动物提起，想来是闹得不大。
花柠理解养老院的决定。院里的老人有刘金芬这样爱狗的，就也有怕狗的，在房间分配时也会花心思。
但花柠还是想替小黑挣扎一把：“其实只要拴好绳子，从小养大的狗狗很少伤人的。”
“以前都这么说，可这次的狗子是拴了绳还咬人，我们不敢承担这个风险哪！”
既然都拴了绳，那应该是家养犬只。家养犬这样突兀地伤人……站在猫猫的角度，花柠觉得狗子一定是受到了严重刺激。
揣着一腔狐疑，花柠跟刘金芬道别：“奶奶您放心，我会把小黑养得黑黑壮壮的，下次有机会我接您去看他。”
刘金芬颤颤巍巍站起来，抱了抱花柠。弯曲的手指箍着她的肩头，想要用力，却又害怕，最后只是轻轻拍了拍。
二人并肩离开时，养老院一位工作人员追了出来，喊着白川的名字，迟疑着问：“白警官，我们私下联系过刘金芬的儿子……但他们一听养老院就挂了，说我们诈骗，这……”
白川俊朗的脸上有意料之中的神色：“联系过她女儿么？”
“暂时没有，一直关机。”
“麻烦你再继续联系，刘金芬接下来的费用先从我这里出。”
花柠扯着他的衣摆，小声说：“我也可以出。”
白川失笑，像撸猫一样揉了一把她的发顶——是下意识的动作，他匆匆止了手，蜷起的指尖悬在空中。
白川：“没事，我钱多。”
花柠：“……”
好烦呐这些有钱人！！
重新坐回车里，这一次花柠学会了自己系安全带，白川垂眼看着平平整整的带子，无声叹息。
“好啦，麻烦你送我回家啦！”
“一直没有问，你住在杂货铺么？”
花柠点点头：“杂货铺里面有一间很舒服的卧房。”
“有窗户么？”
“一扇通风窗。”
“有厨卫么？”
“卫生间有，厨房没有，反正我也不做饭吃。”
“也对，”白川忽然想起了什么，忍俊不禁，“你吃芝士浓酱意大利卷面、法式微烤黄金小甜饼、中式橄榄油炸咸香法棍、乳白甜豆鸡尾酒，还会配一道珍珠蒜蓉香煎时蔬。”
花柠：“…………”
为什么要把这种事情记得如此清楚啊！！
“总之、总之我住得很舒服！比大学宿舍宽敞，也比福利院的大通铺安静。”
花柠说得句句是实话。
她是一只猫，能有个檐下避雨就能睡得踏实，那个小房间已经足够了。
……最重要的是，不知为何她总有一种白川下一秒就会说出“你过得好惨啊来我家住吧”的错觉。
白川此时此刻在她心里的形象已经自动插上了一对白翅膀一顶天使光环。
捕捉到关键词，白川蹙眉：“福利院？”
“对呀，我从出生起就没见过亲生父母。多亏福利院的院长妈妈把我捡回去，”花柠咧嘴，“你看，投胎真是一门学问吧。”
白川没有说话。
他的余光里，花柠笑靥如花。
花柠的人形像极了她长毛三花的模样，脸型圆润下巴精巧，镶着一枚小翘鼻。琥珀眼又圆又大，眼尾却微微上挑，像一条深色眼线。
白川收回目光，一路驶回玳瑁街。
在喵喵杂货铺前停稳了车，白川为她拉开车门，又从后座取出一个沉甸甸的盒子。
花柠打开一看，是满满当当的精致糕点。
白川笑着解释：“本来想给你带一些罐头生骨肉，但你和朋友时常在一起，不合适。”
这个人，还真是滴水不漏。
原本以为已经熟练做人的花柠，此时此刻忽然感觉到了差距——“做人”和“会做人”之间，还是隔了一条马里亚纳海沟的。
晚上，花柠洗漱完毕，在群里跟小黑汇报了一下进度后，四仰八叉躺在柔软的小床上刷起了手机。
哼哼，现在她要专心解决事关1000喵民币的投诉啦！
点开同城热搜，果不其然，一条有关鳄鱼的话题赫然挂在最高处。
《放生鳄鱼？你积点德吧！》
说得好！
人家放生小生命都是为了积德，这人放生鳄鱼，分明就是造孽！
花柠点进话题，第一条就是记者们口诛笔伐的采访。
愕然的前主人戴着一面纯黑的口罩，在镜头前惭愧低下头，声音如蚊蝇。
……好像，有点眼熟？
不过也正常，男主播嘛，她大概是在哪个吐槽帖子里刷到过吧。
花柠啧嘴，看起来挺老实腼腆一个小伙子，谁能想到他会放生鳄鱼，还会深夜直播情感电台撩拨女观众？
一边听着视频里前主人的忏悔，花柠一边翻看着评论区，顺便嘬着一根香芋味的旺仔冻痴。
【坏事了，这个声音和长相好像我每晚去看的男主播……】
【对个暗号？某音，凌晨一点，z开头？】
【这么没品的人还保护什么啊？作为他曾经短暂的榜一我现在跟吃了屎一样！某音男主播花诞，家住银杏街，大家自行避雷吧！】
“噗——”一个激动，花柠嘴里的冰渣全喷了出来。
福利院大部分没有被领养出去的孩子，都会跟着院长妈妈姓花。
花这个姓氏本就罕见，搭配稀奇古怪的名就更加难得。花柠第一次用上电脑的时候，还和福利院的小伙伴们在网上搜索过全国重名人数，她们都是独一无二的。
而其中一个小男孩，就叫花诞。
花柠连忙搜索了这位男主播的直播截图，虽然也用口罩遮住了下半张脸，可眉眼确实和她记忆中的花诞十分相似。
她明明记得，花诞因为性格沉稳、又是男孩儿，很早就被一对外地来的小夫妻领养了呀？
可是，名叫花诞……
还好巧不巧住在银杏街……
这造孽的男主播、愕然的前主人，该不会真的是她福利院的老朋友吧？
第27章 27家旅馆
接连打了几通电话后, 花柠终于和福利院院长联系上了。
这一次，院长的信号很好，也没有如同外星人入侵地球般的嘈杂电音，看起来是已经离开深山了。
但不知为何, 花柠在她的声音里听出了一丝疲惫。
“花诞？以前福利院里很懂事的小男孩花诞吗？”
“对呀, 一有客人来就会主动端茶送水的花诞, 您和他还有联系吗？”
“我现在记性差了, 但没记错的话……”院长仔细回忆了一番，“他八岁的时候就被一对夫妻领养走了吧？头两年还会写信回来，后面就断了联系。”
……他竟然连院长都没有联络过？
花柠在读寄宿中学以前, 一直都住在福利院里。花诞和她一样大，却是全院最懂事的，也是同龄里第一个被领养走的。起初, 花柠和伙伴们还会一起挤在被窝里读花诞寄回来的信。
渐渐的，从一月一封，到半年一封, 再到杳无音信。
花柠一直以为, 他是因为过上了好日子才无暇顾及老朋友，也挺为他开心。
如果愕然前主人真的是他……
他怎么会以这样狼狈的方式回到银杏街？
和院长寒暄了几句, 花柠眉眼飞扬：“谢谢院长妈妈！过几天我闲下来了就带礼物回去看你们, 我现在也是赚大钱的人啦！”
院长慈爱地笑了笑, 却说：“我也想见见赚大钱的柠柠。不过最近院里挺忙的，你不用急着回来, 等空了我告诉你, 好不好？”
……福利院能忙什么呀？
花柠不明所以, 但没有追问。
既然是院长妈妈的选择，那就一定没问题啦！
挂断电话, 花柠开始另觅出路。
既然人没有办法解决，那就干回她的老本行吧！
花柠点开银杏街顾客群：
【花柠：大家好呀OvO】
【垂耳小团团：花老板！！这不是我的偶像花老板吗！！】
【头顶一根葱：ohhhh欢迎杰克杀手花柠入驻银杏街！】
什么玩意杰克杀手！
她没杀，没动手！不要以讹传讹！
【花柠：……】
【花柠：喵喵杂货铺业务发展到银杏街啦，欢迎大家踊跃下单~】
【花柠：顺便问问大家，有没有在银杏街见过一只叫花诞的两脚兽呀？前几天放生鳄鱼的那位。】
【窗外的麻雀：放生鳄鱼的我知道耶，那天我就在树上盯着他呢！】
【是斑鸠不是鸽子啊：经常戴个黑口罩、夜间出没的两脚兽吗？】
【雪球：对，就是他。之前他还天天去福利院喂狗，喂完就跑，偷偷摸摸的。】
【我想把金毛染成绿的：哪只狗？怎么不喂我啊？】
【雪球：前几天咬伤人那只。】
咦？还有意外收获？
这个人没头没脑地跑去投喂福利院的小狗，肯定不只是闲得发霉，不然为什么那么多流浪动物他不喂，偏偏挑中人家院里养的狗？
花柠笃定他就是老朋友花诞的信心又+50了。
不过，咬伤人的狗……应该就是养老院工作人员提到的那条吧？难道狗咬人事件，和花诞还有关系？
在顾客群里问到了几个花诞可能出没的地点后，花柠开始了精准搜索计划。
不仅要干苦力跑腿，还要兼职当侦探。
唉。
赚钱不易，猫猫卖力。
银杏街和玳瑁街一样，都是十分安静的街道。
只是，玳瑁街作为居民住宅区，偏僻安静得更不合常理。而银杏街则是因为排排坐着养老院、福利院、卫生所甚至是丧葬用品店，茂密的银杏树立在街边，像耄耋的老人般弯下腰来，笑呵呵遮下一片绿荫，有一种岁月静好的安宁。
花柠走在银杏街上，都有种想捧一朵莲花四十五度仰望天空并题字“上善若水”的感觉。
根据顾客群提供的线索，花柠粗略标记了一番，发现一个共同点——都是小旅馆？
花诞……也没有他的住处吗？
花柠抿唇，从兜里掏出纸笔，用她精湛的画工绘制了一张线条肖像。
一家家旅馆挨个询问，她终于在最便宜也最老旧的店里问到了花诞的行踪。
老板叼着烟头，没有什么替这位戴口罩的可疑住客保护隐私的观念，一股脑把花诞的经济状况、工作状况乃至生活作息都吐了出来。
据他所说，花诞每天早上五点会悄咪咪出门，晚上七点又回旅馆，然后房间里就会穿来“嗬！哦呀！蹦蹦炸弹！”的奇怪打斗声，凌晨一点则是舒缓的BGM，夹杂着几声气泡音的“宝贝”。
花柠：“。”
男人的世界真的很难懂耶。
抬眼看了看时间，已经接近晚上七点了。
花柠索性就在旅馆门口几近朽掉的小板凳上跷二郎腿坐着。
果不其然，七点刚过，一个浑身黑衣黑裤黑口罩的男人就出现在了街口。
他一路低着头，双手捧着横屏手机，踩着十分沉稳的步伐，精准躲过了每一棵可能夺他小命的银杏树桩。然后，风一样的从花柠身边路过，丝毫没有察觉到这里有人。
“……”花柠单手托腮，挑眉看着他的背影，轻轻开口，“蛋蛋。”
黑衣人下意识回答：“都说了不要叫我蛋——诶？”
他后知后觉回头，在看见花柠那张从小到大没变过的鹅蛋脸和标志性的猫尾眼角后，像被石化一样定在了原地：“……柠柠？”
竟然真的是他！
花柠喜滋滋弯起了眼角：“蛋蛋！”
这时，冷眼旁观的老板吐出一个烟圈：“打扰你们认亲了。兄弟，今天能把房费交了不？”
花诞还欠着房费吗？
花柠余光瞟了眼墙上的价目牌，正准备悄悄帮他解决，就被花诞拦下。他横眉竖目：“我在这里住了一个多月没有拖欠过一次吧？是你得寸进尺要我提前垫付，我凭什么给？别以为我朋友来了我就好说话了！”
“你天天吵得我睡不着觉，前几天还上新闻了，我没把你赶出去都不错了！谁知道你天天在外面赚的什么脏钱！”
男老板的话实在难听。
花诞沉下脸，拉着花柠回了房。
花柠和花诞从小一起长大，情同兄妹。可毕竟十几年没有联系，花柠站在他整洁的房间门口，多少有一丝局促。
花诞的房间很小，贴着发黄的墙纸和掉皮的踢脚线。角落书桌上有一台笔记本电脑和平板，屏幕上好几个游戏窗口同时运行着，看起来像在开脚本代练。还有专业的摄像头麦克风，大概是直播装备。
花诞他，有在努力生活呢。
忽然，一声清脆的鸣叫，花柠看见了窗边挂着的鸟笼里，一只千鸟蹬着小短腿扑棱着。
这大概就是愕然的那位好朋友了。
千鸟细长的嘴巴能为鳄鱼当牙签清理口腔，愕然被伺候惯了，难免念念不忘。
“你在养鸟吗？”
“和鳄鱼一起养的，现在……”
花诞正想顺着说下去，忽然闭上了嘴。
“你该不会想说现在你打算也把这鸟放生了吧？和鳄鱼一样？”
“……你能不能别提鳄鱼的事，已经够丢人了，我是不得已才这么做的。”
“不得已做出一个违背祖宗的决定吗？”
“……花柠，”花诞嘴角抽搐着，“你说话真是越来越不在乎别人死活了。”
花柠和花诞的关系就像牛油火锅。
十几年没见，锅凉了，凝出一层厚厚的生疏。斗了两句嘴，灶台忽然冒出森森火苗。
二人互相瞪着，终于都没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花柠取出手机，指了指鸟笼：“按照买来的价格卖我吧。”也算是委婉地替花诞解决一点资金问题。
“你会养鸟吗？”
“你都打算放生了，还在乎我会不会？”
花柠撇撇嘴：“我住在玳瑁街，开了一家多功能流浪动物收容所，养几只鸟热闹一点。”
二维码付款发出“滴”的一声，花诞僵了僵，语气变得不自然起来：“我们一样大，你今年应该大学刚毕业吧，就已经开店了……果然是福利院最聪明的。”
“聪明有什么用，现在还是要勤勤恳恳工作呀，我还每天跑外卖呢！”花柠眨眨眼，终于问出了未解之谜，“你不是和养父母一起去北城了嘛，怎么又回来啦？”
花诞欲言又止，迟迟开不了口，甚至无助地抠起了手指——他从小就是这样，一紧张就抠手指。
花柠关上房门，整个房间只剩下游戏里传来的待机语音。
她轻声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花诞沉沉吐出一口气，移开目光：“养父母领走我是因为他们生不出孩子，又不想抱一个不懂事的婴儿回去。可是我跟他们回北城不到三年，他们突然间就怀上了。有了亲生儿子，他们全部心思都在自己的孩子身上，也就没精力管我了，把我送到了爷爷奶奶家。”
可是，花诞既然不是亲生的，又怎么可能受到老一辈的疼爱？
在爷爷奶奶家寄人篱下了几年，花诞终究还是没能拿到主角剧本，高考落榜了。
这似乎也成了养父母彻底抛弃他的导火索。
后面几年，花诞尽可能不麻烦养父母一家，奔跑在打工兼职的路上。
他想，如果自己像当年那样听话懂事，是不是就会再一次得到养父母的喜爱？
可直到他说要离开北城时，养父母也没能“抽出时间”见他一面。
“现在我白天在剧本杀店里兼职，晚上回来搞搞游戏代练，凌晨再直播，感觉还是挺滋润的。”花诞牵起一个难看的笑容，“之前买鳄鱼也是想做特立独行的自媒体，但是失败了……挺对不起小鳄鱼的，明明我最懂被人抛弃的感受，却还是抛弃了他。”
“这种事情……”花柠咬了咬下唇，“你为什么不和院长妈妈说？不和我们说？”
为什么要一个人挺那么多年？
明明大家可以帮他的呀……
“我说什么？说我从小就想尽办法讨人欢心、拼尽全力哄来一个家，结果被弃养了吗？”
花诞的情绪愈发激动，声音颤抖着，发泄着无名的怒火：“花柠，你还是老样子。”
花柠抠了抠脑壳。
和她有什么关系呀？
“你从来都不在意别人的情绪，我行我素。小时候大家说想有个家，你也总是冷嘲热讽，说家就像一个游戏里被系统强行捆在一起的几个NPC。”
“那是因为……”
花柠这七世，本来就没有过真正的家人呀。
“你可能不知道，其实很多夫妻第一个看中的都是你，你长得可爱，又聪明，墙上的小红花也是最多的。你可以我行我素，现在照样是自己开店的高材生，而我却要在每一个到访的客人面前竭尽全力表现！你不懂我，我不怪你，但请你不要怜悯我。”
“……”
好像被夸了，又好像被骂了耶。
花柠没有反驳，她想，花诞应该有一个地方宣泄压抑的情绪。
可她还是有点委屈。
狭窄的房间里，气氛再一次冷了下来。花诞倚着书桌，沉默摆弄着圆珠笔。
就在这时——“叮！您有新的外卖订单啦！”
突兀的甜美女声在这个凝固的氛围下，就像考场上突然有人跳起了黄皮外星人舞一样。
花柠慌里慌张打开手机，一边调整成静音模式，一边查看订单。
商品：防狼喷雾x1
地址：银杏街9号向日葵福利院
备注：放门口就行，谢谢。
……咦？
来自福利院的订单？
第28章 28只边牧
花柠本就打算提一笔钱回福利院看看, 福利院的订单就送上门来了，这算是什么冥冥之中的缘分……
她攥着手机，余光不断飘向角落里低头抠倒刺的花诞。
狭小房间里的气氛像雪国冰封的湖面，花柠鼓着腮帮子, 清脆的声音乔开一条裂缝：“要一起回福利院看看吗？”
“……”花诞像看鬼一样看着她, “你怎么听不懂好赖话？我刚刚都说了我不想——”
“你之前一直在喂福利院的狗狗吧, ”花柠一句话打断了花诞的输出读条, “听养老院的人说过。”
刹那间，花诞涨红了脸。
像极了倒数第一的小朋友习惯了挨骂，在悄悄做好事后被全校点名表扬一样。因为从未经历过, 所以不知道应该感到骄傲，反而显得窘迫。
“我、我还没准备好。”
“没事，狗准备好了就行。”
“……你是不是在骂我？”
花柠还委屈着, 撇撇嘴：“你哪有狗坦率啊。”哼哼唧唧的，跟个小男人似的。
花诞：“……”
和花柠相比，他的确拧巴得像一根麻花。
小时候, 花诞一直很嫉妒花柠。
大家都说喜欢听话懂事的小孩子, 所以花诞每次都是第一个站出来大大方方说“叔叔阿姨早上好”，总是悄悄观察他人的喜好端上一杯热茶或者冰柠檬水, 还会在隆冬的清晨五点起床帮老师们一点一点用抹布擦干净桌椅。
而花柠总是像活在自己的小世界里一样, 看了电视剧后嘴里就一直念叨着什么渡劫什么成仙, 抱着密密麻麻文字的图书一读就是一整天，小夫妻想抱她她也正色拒绝说“我五岁了, 已经不是两三岁的缺爱小孩了”。
可所有人偏偏就是更喜欢乖张的花柠。
所以当花诞第一个被领养走后, 他心里难以压抑的那口气更加嚣张, 每个月都写信回福利院，想告诉大家, 他过得比谁都好。
天不遂人愿。
他一无所有来，又一无所有去。
他曾经昭然若揭的攀比心和炫耀，还是变成一缕西北风，吹得他两袖空空。
心底那口气埋了十几年，终于在再见到花柠时喷薄而出。
凭什么花柠不需要努力就能讨人喜欢？凭什么花柠孤身一人也能好好生活？凭什么花柠一直清醒独立还能做出正确的选择……渐渐的，花诞就在自己忿然不平的疑惑里，找出了答案。
他和花柠从来就不一样。
他考虑院长、考虑养父母、考虑大家的评价，而小时候的花柠，从来不在意别人的看法。
他羡慕花柠。
他也想好好爱一次自己。
也想正视曾经那个幼小又脆弱的自己。
他停下了抠倒刺的手，在纸上难堪地揩了揩。重新开启了一轮游戏代练后，花诞背起一个包，走到她面前，目光闪躲着：“那……去看一眼吧。”
花柠眨眨眼，绽开一个粲然的笑容。
这才对嘛。
两脚兽思虑不要太重喔！
提前在喵喵外卖商城里订好货，花柠施展了大学生体测才能拥有的八百米跑步速度，回杂货铺取了一瓶防狼喷雾。
喔，还收获了杜若一句殷切关心：“柠柠，小心别把白警官喷晕了啊！”
……到底是什么让她们觉得自己天天和白川在一起啊！
看见花柠揣着一瓶喷雾走来，花诞自然而然地等她并排走着，探头问：“这是见面礼吗？”
“这是防狼喷雾，怕你半路把我放生了，我防身用。”
“……惹不起惹不起。”
走在路上，二人你一句我一句的，却又心有灵犀般在距离福利院只有十余米的地方戛然而止。
近乡情怯大抵是一种生物本能，就连猫也避免不了。
闲来无事的时候，花柠时不时会想院里那棵桂花树有没有枯萎。可真的站在福利院门口，她却忽然停住了脚步，想看见桂花树长得枝繁叶茂，又怕它已经不再是记忆中的模样。
另一边，花诞也垂着手，原地踟蹰着。
二人就这样在门口站了好几分钟，谁也没有说话，谁也没有迈步。
终于，花柠抿嘴，犹豫着开口：“……蛋蛋。”
“你先别说话，我还没有酝酿好情绪。”
“我觉得……”
“不要你觉得，这得我觉得。”
“……”花柠眉梢抽搐，“不是，蛋蛋……你就没发现福利院里面有什么不对劲吗？！”
现在是夏天的晚上七点半，天还亮着。按照福利院十年如一日的日程表，这个时候正好是孩子们吃完午饭进行夜间活动的时候。
可此时此刻的向日葵福利院异常安静，紧锁着大门，只有几声淡淡的呜咽。透过围墙上的爬山虎，只有两盏走廊上的灯隐隐约约闪烁。
花诞：“你来之前没和院长联系吗？”
花柠：“联系过，她说福利院很忙。”
二人再次齐刷刷望向围墙里：……这叫很忙吗？
花柠打开喵喵外卖APP，跟那位福利院的顾客发去一条私聊。蚊子都在花诞身上咬了三个包了，还是迟迟没能得到回复。
花柠又拨通了院长的号码，依然是无人接听。
事出反常必有妖。
花诞就在旁边站着，花柠也没办法化身为猫查探情况。思索再三后，花柠拍拍花诞的肩膀，压了压手腕示意他蹲下。
“你要干什么？别闹什么幺蛾子啊……”嘴上虽然这么说着，花诞还是嘟嘟囔囔地弯下了腰。
忽然间，好像有什么东西从他背上轻轻巧巧地蹦了一下，就短短一秒的时间。
花诞还没有反应过来，一抬头，正巧对上了和他隔着一个大铁门相望的花柠。
花诞：“？”
你大学到底学的是计算机还是忍术啊？！
花柠竖起食指让他保持安静，三下五除二解开门锁，悄悄拉开一道缝：“进来。”
花诞：“？？”
你为什么当贼当得这么轻车熟路啊？！
循着十分微弱的呜咽声，花柠在铁门旁那棵熟悉的桂花树下，发现了一团脏兮兮、黑乎乎的毛球，脑袋深深埋进腹部，用爪子遮着。一根粗壮的铁链捆着毛球，食盆被踢得很远，盛满了雨后落叶与泥泞。
花柠估量了一下铁链的长度，刚好能够到铁门。
订单地址是向日葵福利院没错，备注让她放在门口也没错。
那么，这应该就是她的顾客了。
花柠蹲下身，轻轻拍了拍毛球的脑袋。
毛球的耳朵弹了一下，缓缓睁开眼——
“小八？！”二人异口同声惊呼，又连忙压低了声音。
向日葵福利院在收留流浪小孩的时候，也会顺便给被遗弃的小动物一个温暖的家。
花柠三岁的时候，福利院带回来一只因为疾病被丢弃的边牧，名叫小八。
这所福利院刚刚修建起来的时候，因为护工稀少、缺少社会资助，一度面临倒闭，多亏了院长一人坚持下来。
那时，福利院里就只有院长和另外两个老师，根本顾不过来那么多嗷嗷待哺的孤儿。
某一天，原本只是在院子里晒太阳的小八忽然走进了房子里。她学着老师的模样，用嘴叼起毛衣套进小朋友的脑袋，再咬住下摆拉伸平展。又跑到门边挑了绣着小朋友名字的小白鞋，放到床边。
早上，小八用鼻子拱起睡懒觉的小朋友，催他们做操晨读；中午，铃声一响她就赶着挑食的小朋友去食堂，盯着他们好好吃饭；晚上，她会从仓库里叼出不同的玩具，陪小朋友过家家玩闹。
那个时候，大家都戏称她为“小八妈妈”。
大学回福利院看望的时候，小八已经垂垂老矣了，二十岁的狗狗已经相当长寿了。作为院宠，她一直是所有人捧在心窝窝上的狗狗，院长也说会好好陪她走完最后一程。
可是现在……小八怎么会变成这副模样？
来不及细想，花柠和花诞使出吃奶的力气才一起解开了捆在桂花树干上的铁链，沉甸甸的。另一头焊着一个铁项圈，他们赤手空拳的实在无能为力。
福利院里漆黑一片，花柠打开手电筒，想翻看一下小八的眼球。
刺眼的白光落在小八身上，花柠沉默了。
花诞咬着牙，低声咒骂：“……操。”
小八有一张线条流畅漂亮的脸，嘴巴天生有一段弧度，像时时刻刻都在微笑的小天使。
——可是现在，小八的嘴上被焊了一圈粗糙的铁圈，紧紧箍出深深的血印。
花柠忍着鼻头酸涩检查了一番，小八身上没有其他伤势。
那么，给她焊嘴套的人，是不希望她叫，还是不希望她咬？
花柠忽然有一种奇妙的预感，像电流途径大脑。
“蛋蛋，你之前来喂的狗，就是小八吧。”
“对……我不敢进去见院长，只能在门边悄悄喂小八……”
“你上一次喂是什么时候？”
“七月三十一，那天小八都还好好的。那之后我交了房费一穷二白，没钱给小八买罐头了，还……还把鳄鱼放生了，咳。”
花柠还是觉得奇怪：“你喂小八的时候，福利院里也是这么安静吗？”
“没有啊，有人在的！”花诞抠抠脑壳，“……你想想，要是没人，我干嘛还偷偷摸摸的？”
花柠打开银杏街顾客群，翻看着之前的聊天记录。
七月三十一日的时候小八还安然无恙，今天是八月七日，小八被焊上了嘴套。而狗咬人事件是前几天发生的，那是不是说明……小八就是咬人的那条狗狗，而她的嘴套正是被那位“不追究的受害人”焊上的？
在这七天里，小八受到了刺激，福利院也发生了变故。
这七天究竟出了什么事？
花柠在顾客私聊里询问着，键盘都要搓出火星子了，可小八没有回复一句。
小八似乎很累的样子，眼皮止不住地耷拉，却还是想努力睁开看看花柠的脸。喉咙里溢出一声声呜咽，绝望又无助。
她的身体状态已经不足以支撑她使用喵喵外卖APP了。
可即便如此，小八还是用尽最后的力气下了一单防狼喷雾。
……因为无法用嘴还击，所以只能依靠其他武器防身吗？
对方究竟是谁？
沉吟片刻，花柠给桑枝发了一条消息和定位。
“小八，没事的，”花柠轻轻抚摸着小八的脊背，柔声呼唤，“我们都在呢。”
花诞红着一双眼，嗓音喑哑：“柠柠，你这整得好像能听懂狗说话一样。”
“我都能听懂你说话，听懂狗说话也不稀罕。”
“……惹不起惹不起。”
十分钟后，桑枝站在了向日葵福利院的铁门外。
她有点犹豫。
……花柠只说有狗受伤了，没有说让她来偷狗啊！！！
虽说银杏街人少，但也不能这么明目张胆吧！！！
桑枝从小根正苗红，第一批入团也第一批入党，没有撒过谎没有翘过课，就连把寒暑假练习册中间撕掉几页的事情都没有干过，怎么一上来就要让她做这种偷鸡摸狗的事情！
正在思考要不要转身离开的时候，漆黑一片的夜里，从铁门后探出一颗圆溜溜的脑袋。花柠朝她招招手：“桑桑，快来！”
桑枝：“……”
算了，既然是花柠的要求……
桑枝戴上医用手套，细细查看小八脖上和嘴上的铁圈，眉头的阴影渐渐深了起来：“项圈稍微好办一点，只有一点摩擦出的皮外伤。可是嘴套……到底是多丧尽天良的人能干出这种事？我必须马上把她带回医院，已经有感染迹象了。”
上一秒，桑枝还在内心疯狂斗争。
下一秒，桑枝就脱下了干干净净的白大褂，包住瘦骨嶙峋的小八。
因为距离不远，桑枝骑了一辆电三轮来。
把小八固定在座位上，桑枝脸上一半羞耻一半焦急，低头蹬着电三轮风也似的消失了。
……像一个什么奇行种。
重新锁上福利院大门，花柠和花诞善后完毕，也赶到了宠爱医院。
桑枝请了一位技艺娴熟的焊工，正在诊室里取嘴套。
透过玻璃窗，小八嘴上的伤痕深可见骨。
一条二十岁的边牧，凭什么要受到这种折辱？
花柠泄了一口气，瘫坐在沙发上。
察觉到一闪而过的光亮，花柠偏头：“……花诞，你出门还随身带电脑？”
“要给老板代练的嘛。”
“你哪来这么多电脑！”
“养父母以前买给我的，虽然配置老了，但代练个手游还是轻轻松松的。”
忽然间，花柠盯着电脑屏幕问：“蛋蛋，你记得我小时候唯一一次被罚站吗？”
“记得啊。当时有个小朋友吃午饭把肥肉藏进你包里了，老师认为你挑食让你罚站。你站着站着就偷偷溜进监控室，自己摸索着把监控录像给翻出来了。就那一次，院长说你以后是个学计算机的料。”
花柠咧嘴，眼尾翘翘的：“院长妈妈说得对，所以我们来黑监控吧。”
花诞：“？？？”
花柠你是不是局子里有人啊这么嚣张！！！
说完，花柠不等他拒绝，揪着花诞的后领把他赶到一边。
下载了几个工具，扫了一部分ip段，花柠成功找到了向日葵福利院所有摄像头的web管理界面，简单破解了一番口令，监控摄像头的画面赫然出现在屏幕上。
花诞没有读大学，但他总是听人说，大学里学的都是三脚猫功夫，毕业了根本用不上。
他低头看了看花柠。
……这不是用得炉火纯青吗！！！
花柠凝眉查看着云储存。
有花诞提供的时间线，花柠从七月三十一日开始推，终于找到了狗咬人事件当天的监控画面。
右下角时间显示的是清晨六点过。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从福利院里面走了出来，看样子是在打电话，有说有笑的，很是愉悦。
路过小八时，男人特意停下了脚步，心情极好地逗了逗她。小八压低了重心低吼着，前爪紧紧扒着地面，可因为脖上的绳子，她只能凑到男人的裤脚边——那个时候，还只是普通的绳子。
男人见状更加嚣张了，从兜里取出一样布料似的东西，狠狠抽在了小八的嘴上。小八似乎是嗅到布料上熟悉的味道，鼻头一皱，突然猛的朝男人飞扑而去！
小八像发了疯似的，就连捆住她的绳子也被扯断，她一口咬在了男人的小臂上！
听见门口的动静，福利院里很快就有人追了出来，一人抱住小八，一人护送男人走出大门。
花柠切换着监控线路，发现只剩下了室外的三个摄像头。
在她的记忆里，室内是绝对有监控的。
所以，极有可能是室内监控被拆了下来。
小八咬人这件事，一定有非同寻常的前因后果。
再找不到其他有价值的画面，花柠导出了关键的监控视频。
差不多也是这时，桑枝推开诊室门，摘下口罩叹气：“创口清理好了，还好没有引起血液感染。不过小八的状态很差，有年龄的因素，你把她留在我这里养几天吧。”
花柠和花诞齐齐松了一口气。
也好，反正现在联系不上院长，索性就先等小八清醒过来再问问她吧。
从紧张的情绪中解脱出来，桑枝才发现——嗯？原来花柠身边还有一个男的？
桑枝双手插兜，慢悠悠踱步靠近，上下打量着花诞。
挺年轻的，看起来和花柠年纪差不多。长得吧……算得上清秀，但比起白警官还是差远了。穿得很朴素，不是那种成天打扮招蜂引蝶的男人。
勉强合格吧。
桑枝朝花柠抛出一个“放心吧姐姐会帮你保密”的眼神。
花柠：“……”
虽然看不懂，但总觉得桑枝误会了什么。
夜色已深，花诞看了看时间，问道：“柠柠，你还用电脑吗？我得回去了，快到开播时间了。”
花柠点点头，却没有放他走，拦住他问：“你的直播间……有多少人看？”
“不多，每天稳定观看的大概在一万左右。”
一万……还不多吗？
花柠对直播行业一无所知。
桑枝挑眉，难得露出赞赏的神色：“现在这个竞争压力下能做到一万的稳定观看，已经很不错了，你应该很下功夫。”
“没有没有，我只是跟风比较快，内容比较杂。”
“也就是说网感不错，这也是一种天赋。”
从小到大，花诞一直揣着脆弱的骨气与深埋的自卑，冷不丁被人夸奖，他耳根都烫了起来。
花柠眼珠子骨碌碌转了两圈：“既然如此……你要不要来我们玳瑁花花游乐园？”
“……啊？什么花什么园？”
“是玳瑁花花游乐园！我开的店！”
花柠简单解释了一下这个四不像的店。
她挠着下巴，歪头思索：“我想……是不是可以做一个萌宠直播间，平时播播日常和领养，还能直播救助流浪动物的现场。”
“不是不可以……柠柠，你这个想法挺好的，”桑枝笑道，“我有不少学生也在做类似的账号，还能多一笔收入来源。”
得到合伙人之一桑枝的支持，花柠两眼放光，星星眼眨巴眨巴望着花诞：“怎么样怎么样？而且等我们的房子盖起来，你也可以有一个固定的住处了。”
一听见这句话，花诞的姿态突然变得扭捏起来。
他陡然明白了花柠的意思。
花柠……在想方设法帮他。
花诞不自然地挪开眼神，强压下发狂的心跳支支吾吾：“那、那倒是不、不必了……”
花柠：“……”
桑枝：“……”
二人面面相觑。
虽然没有说一个字，但又仿佛什么都说了。
——这男的怎么这么爷们唧唧的啊？
——你也这么觉得吧？
桑枝有限的耐心都留给花柠了，她冷下脸，像机关枪似的扫射：“柠柠叫你来你就来。会唱《感恩的心》吗？会的话每天晚上睡前默默念几句感恩的心感谢有你就行了，其他没用的推诿就别说了，大家都忙。”
花诞：“。”
你们玳瑁街的女人怎么回事啊！！
花诞咽了口唾沫，一边是男人微不足道的尊严，一边是看起来就很美好的新生活。
他嘟嘟囔囔：“……好吧，我试试。”
花柠心满意足。
玳瑁花花游乐园再招一员！
解决好眼下的事情，花柠走进住院部，摸着小八温顺的毛发，手掌轻轻的、慢慢的在她背上轻抚着。
就像小时候，小八陪在她们身边一样。
“晚安，小八，”花柠靠在她温暖的额旁，“要早点醒来喔。”-
第二天一早，花柠马不停蹄赶去了养老院。
上次在养老院刷过脸，工作人员已经记住了这位跟着白警官一起来的小姑娘。
刘金芬的护工正在院子里晒被子，看见花柠后招招手：“你又来看刘奶奶呀？”
花柠讳莫如深地摇摇头，把小八咬人的录像播放给护工看。
护工的脸色越看越白，倒吸一口凉气：“妹妹，你这个是监控录像吧，这……”
“喔，是这样的，之前没有跟你提过，其实我是向日葵福利院出来的。”花柠笑眼弯弯的，“我听老朋友说咬人的狗就是院里的小八，回去看望老院长的时候多嘴提了一句，然后就看到这段监控啦！”
护工提着的心放了下来，连连顺着胸口：“吓死我了，还以为你为了刘奶奶偷监控去了！我就说，你这么一个乖乖巧巧人畜无害的小姑娘，怎么可能干出这种事来。”
花柠：“……”
嗯，十分感谢您的信任。
花柠收起录像，眉尾低垂着，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唉，我知道你们也是为了老人们的安危着想……但是刘奶奶的情况你也知道，她真的很可怜。一个人把三个孩子拉扯大，结果没有一个愿意回来赡养她。刘奶奶以为她的宝贝儿子只是出了远门，可你也看到了，她就是被抛弃了。”
花柠的演技愈发娴熟，眼眶已经红了起来。
虽然，也不全是演出来的。
“你可能不知道刘奶奶以前的故事……她被儿子抛弃之后，走投无路去偷了一碗面，差点被老板打死，是她养的狗狗替她换了一条命。现在的小黑，对刘奶奶来说不只是陪伴，更是寄托。我拿头担保，小黑绝对不会无缘无故伤人。如果出现了这种事，一切后果我来承担。”
护工也是一位年轻的女孩子，光是听花柠靠嘴说着，眼泪就哗啦啦留了下来。
“你把视频发给我，你放心，我一定帮刘奶奶争取到！”护工双拳紧握，斩钉截铁，“正好马上要空出一间一楼靠边的房间出来，不会影响到其他老人休息，小黑也可以带进来了。”
唉，花柠感慨。
还是女孩子好说话呀，同理心和共情力都强。
花柠马不停蹄又赶回玳瑁街，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了小黑。
小黑亮晶晶的眼睛里渗出晶莹的泪珠，扑通一声半趴在地上，想学人类一样跪下道谢。
“快别搞这些奇奇怪怪的形式主义啦，跟两脚兽好的不学，学什么开保险柜和下跪！”花柠啪一声捂住小黑的脸，忽然义正辞严，“小黑，去了养老院你就老老实实的，可不能再闹麻烦了喔。”
“花老板，我不会的，”小黑抹了一把乌黑的眼睛，“就算有人打我我也不还手，我只想好好陪着主人。主人没有抛弃我，我也不会抛弃她。”
花柠看着小黑啜泣的模样，摸摸他的头。
小黑已经做得很棒了。
花诞一直想有个温暖完整的家，被养父母领走后，甚至连一张全家福都还没来得及留下，就成了寄人篱下的蛀虫，被遗忘在门外，眼睁睁看着一家三口幸福美满。
刘金芬膝下两儿一女，都远走高飞不知去向，最终还是将她留在孤苦无依的青城。
反而是小黑，哪怕刘金芬只能给得起他偶尔一餐的肉块，他也愿意拼死保护刘金芬，留在她身边。
人类爱另一个人类，可能会斟酌收入，可能会衡量学历，可能还会在意你的容貌值不值得一见钟情，你的家境足不足以铺好一条金砖路。
可是小动物爱的，只是你这个人呀。
爱你每天勤勤恳恳铲屎，爱你总是投喂奇奇怪怪的罐头，爱你早上出门捕猎晚上却还是空手而归。他们看了看你柔弱的身躯，叹一口气，安慰似的蹭蹭你的脚脖：
“没事啦，你这么菜，打不到满意的猎物也正常，活着回来就好啦。”
小动物对你的爱，一直是纯粹的呀-
趁着工作日人少，花柠带着千鸟又去了一次动物园。
放走千鸟的时候，花柠再三叮嘱：“你一定要记住喔，如果愕然保护不好你，你就跑回来找我，或者下单让我去救你。”
千鸟连连点头，直夸花柠是个好人。
花柠轻咳一声，堆起软乎乎的苹果肌：“鸟鸟呀，关于投诉的事情……”
“放心吧花老板！要不是你，我和愕然现在还不知道在哪里苟且偷生呢，这点小事交给我，愕然听我话。”
送走千鸟没几分钟，花柠的商家后台就震动了起来。
【顾客已撤销投诉】
花柠差一点就要老泪纵横了。
她的一千喵民币辛苦钱呀呜呜呜保住了！
至此，花柠的两条主线任务就都完成啦！
【主线1】替小黑去养老院看望刘金芬1/1（额外完成：把小黑送回刘金芬身边）
【主线2】帮愕然丶找到前主人了解千鸟朋友的情况1/1（额外完成：把千鸟送回愕然身边）
唉，要是动物界有感动中国十大猫猫，花柠一定是第一位。
洗了个香喷喷的澡，花柠清点着最近几天的收入。
最近来自玳瑁街和银杏街的订单，花柠几乎是来者不拒，以前还会挑一挑紧急程度和订单金额，毕竟实在是太多啦。
可她毕竟分出了不少心思给小黑、给愕然、给花诞甚至给白川，刨去成本，收入距离她的目标还差不少。
玳瑁花花游乐园进入了盖楼阶段，尾款等着她付，随后还有内饰软装，又是一大笔开支。再加上向日葵福利院的修葺费用……
唉。
路漫漫其修远兮，猫将上下而求索。
说起向日葵福利院，花柠每天都会和桑枝确认一次小八的身体状况。小八已经醒了，可因为嘴套嵌得过深，她直到现在还不能像正常狗狗一样张嘴吃饭，全靠手把手喂食流食，更别提开口说话了。
眼下没有别的办法，院长不肯说出实情，花柠也问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等小八康复。
“呜……”懊恼的花柠一头栽进柔软的枕头里，陷了下去，脑海里正在为了金钱和福利院头脑风暴的时候，忽然听见了一声短信提示音。
几乎所有人都用微信和她联络，会发短信的除了10086、95533和淘宝双十一，只可能是一个人。
白川：【睡了么？】
花柠有一点不习惯。
印象里，他们二人每一次的交流都是由花柠开头的。
白川大晚上的不睡觉，突然发一条奇奇怪怪的短信问她做什么？难不成是人在外地出任务，闲得发慌？
花柠：【没有，有什么事吗？】
那头的省略号闪了闪，半晌没有发出一条消息。正当花柠都要以为白川是暧昧短信发错人的时候，她接收到了一条视频。
视频里，昏暗的通道看不清具体位置，白川用手电筒照着灯，压低了声音说话，似乎怕惊吓到谁：“你能看到里面的小猫么？”
猫？
花柠把视频保存下来，来来回回看。
连看了好几遍，她才看明白视频里是一根烟道，而在最底部，有一团灰扑扑的东西蜷缩着。
【下班回来听见有猫叫，在顶楼烟道发现的】
【尝试过用绳子勾，他太警惕了】
【可以麻烦你帮个忙么】
顿了顿，白川又补充道：
【就当接一单跑腿外卖】
【我付钱】
花柠噌一下从床上弹了起来！
首先，她不是想要钱，她只是心疼小猫。其次，她不是想要钱，她只是想还白川人情。总之，她不是想要钱，她只是想出去锻炼锻炼身体。
刚蹲下穿鞋，花柠想了想，还是变回了三花猫的模样。
熟门熟路进了临江阁，白川已经在楼下等她了，抱着花柠一路上顶楼。短短几十秒的上升过程中，顺手喂了她一颗羊奶布丁和一根风干牛肉。
真是个大好人。
早知道先不刷牙了。
临江阁毕竟是高档小区，卫生做得极好，就连顶楼都是一尘不染的。
花柠在烟道边上探出头去，一眼就看见了底部的猫猫，是一只长毛猫，看不清脸和腹部，无法确认有没有受伤。
“喵呜？你还好吗？是姐妹还是兄弟呀？”
无猫回应。
猫中绝色小三花表示很不满。
花柠转身，张开双臂，一副在泰坦尼克号上英勇就义的模样：“来吧，把绳子捆我身上，我下去看看。”
“好。”白川在她身上先穿了一件透气的小背心，才拉开绳结套上去，“里面很深，怕勒到你。”
花柠露出一个赞赏的眼神。
不得不说，白川是她这一世遇见的心最细的两脚兽了。
花柠悬在空中，像荡秋千一样被慢慢放下去。快要触及长毛猫时，花柠伸爪摸了摸它的耳朵——还好，是温热的，还有沉睡时安详均匀的呼吸声。
“别睡啦，起床回家啦！”
依然无猫回应她。
忽然间，花柠听见底部传来嘟嘟囔囔的男猫声音：“牛上脑……猪五花……羊腰子……嘿嘿嘿……”
花柠：“……”
或许让白川用一块肉把他吊起来会更快。
“你再不起来，我可要回去吃饭了喔！”花柠在长毛猫耳畔大吼一声，“今天吃牛上脑猪五花火鸡胸小米龙烤兔排。”
长毛猫噌一下抬起了头：“哪儿呢？！”
就是现在！
花柠趁机咬住他的后脖颈，打算直接把他叼上去！
然而……“这位大哥你是不是有点超重啊！！”
长毛猫眨着惺忪睡眼舒展了一下四肢，花柠总算看清了——这竟然是一只花色对称的蓝双布偶猫？看他这已经被养成猪的体格，主人应该平日里从没亏待过他。
花柠看了看自己九斤重的体格，再估量了一下蓝双布偶至少十八斤的样子……
花柠决定求助场外观众：“再丢一根绳子下来！”
手嘴并用给蓝双布偶也捆成了木乃伊，花柠一边叼着他的后脖颈，一边靠白川的力量，终于成功把他拉了上来。
蓝双布偶一接触到无拘无束的地面，就像一滩软泥似的化了开来。
花柠看着他比盆儿还大的肚子，叹息道：“大哥，你减减肥吧。”一不小心就染上橘又惊那样的肥胖病。
说完，花柠跳上白川的大腿，安安静静等他为自己拆下背心绳索。
蓝双布偶费劲九牛二虎之力翻了个身，终于看清了救猫恩人的长相，当场流下了口水——他指的是花柠。
猫猫的身材不是以胖为美，像花柠这样肌肉饱满、腹无赘肉、俯看腰线不明显的椭圆形完美身材，再加上她漂亮的三花毛色，简直就是猫中天仙。
“嘿嘿，美女姐姐，我叫圆圆……”圆圆挪着屁股凑近，“你也住这里吗？我们以后可以一起玩吗？你放心，我绝育了，我和那个渣男元宝不一样！”
花柠下意识缩了缩。
白川圈住她问：“怎么了？”
花柠毫不留情：“这只丑猫想约我一起吃肉。”
猫界的审美和人类不同。
人类喜欢布偶猫那样优雅漂亮的，或是曼基康那样圆润可爱的。
但在猫猫的眼里，这种颜色单调还看起来就弱柳扶风手无缚鸡之力的猫，是最丑的！
白川挑眉，一言不发把圆圆塞进了超大号航空箱里。
没过多久，天台的门就被推开，一个双眼通红的女子冲了进来：“你好，业主群里有人说在天台救了一只蓝双布偶，是你吗？”
白川拎起航空箱，递给她：“嗯，他该控制一下体重了。”
“谢谢谢谢！我是在给他减肥，每天定时吃减肥餐，喂食量也缩到了三分之一……可是圆圆因为吃不饱，每天在家发狂，今天还直接跑出来了……我都不知道要不要继续给他减肥了。”
……
原来是这么一回事啊。
虽然不想和油腻男猫说话，但本着送佛送到西的原则，花柠还是耐着性子对圆圆说：“你要是能瘦回正常体型，我就跟你玩。”
圆圆：“！！！”
白川：“……”
捂住花柠的脸，白川冷声道：“吃一堑长一智，这次他肯定会明白你的良苦用心。看好你的猫，别让他再出门了。”
最后一句话，白川几乎是一个一个字蹦出牙缝的。
送走了圆圆，花柠抖了抖一身乱毛，丝质长毛柔顺垂下：“任务完成！那我回家啦！”
刚准备从腿上跳下去，一只温暖宽厚的掌心圈住了她，忽然平白无故问：“他是丑猫，我呢？”
嗯？
花柠歪头，不懂他在说什么。
凉风拂过，月光穿过他的碎发，落下一地破碎的琉璃。
“在你的眼里，我好看么？”
第29章 29个糯米鸭
“在你的眼里, 我好看么？”
白川微微颔首，利落的下颌线镶着月光。
以猫的眼光来看，两脚兽在花柠的眼里都没什么区别。无非是好人和坏人、大号和迷你、会给她喂吃的和会把她用扫帚赶走。
所以，白川就是一个会给她好东西吃的大号好人。
至于以人的眼光……
白川给她的感觉, 像夏日冰镇的橘子汽水。
白川有一双漆黑的眼睛, 浓黑的眉骨压下一片深邃, 初见时总有一种越过骨髓看透你的锋利, 冰得指尖发疼。
阳光下，冰碴融化，清甜橘子味闯入味蕾, 在唇齿间横冲直撞，有一种……
白川轻轻点她濡湿的鼻头，嘴角勾起, 深邃的眼睛弯成一轮上弦月：“怎么不回答？”
对，就是这样。
有一种爽朗的感觉。
花柠是一只心思很单纯的猫妖，她就想修仙, 男人只会影响她突破的速度。
这三千多年来, 花柠记忆里的雄性，有屠过的灭世大魔头、有拜过的隐世高人、有输过的宗门大弟子, 就是没有“长相俊美的小帅哥”。
……喔, 倒是有一个。
只不过那是个杀千刀的捉妖师, 不值一提。
所以，对花柠来说, 白川的确是难得的一表人才了。
本着坦诚相待的相处守则, 花柠直勾勾盯着他, 十分诚恳：“你很好看。”
说罢，还意犹未尽似的重重点头。
白川：“……”
奇怪, 脑子里怎么嗡嗡的。
他原本只是赌气了一把。
既然男猫入不了她眼，那他呢？会不会有一点特别？
不知从何而来的危机感。
但他并没有期待花柠的回答。认识花柠这么久，他知道这只小猫说话不会拐弯，处于一个要么把人乐死要么把人气死的极端。所以她回答也不外乎“长得像个人”或“你和圆圆有区别吗”。
然而……“你很好看。”
不要趁人不注意就打致命直球好吗。
一分钟前的淡定自若陡然消弭，白川甚至连高兴都不知道要怎样表现，只能任凭绯红像潮水一样淹没了他的脸颊。
猫猫对环境温度最是敏感，花柠感觉屁股有点烫，抬起来嗅了嗅肉垫：“什么东西烧起来了？”
……
是他CPU烧了。
花柠一爪子按在白川的掌心，沾了一层薄薄的汗珠。
咦？
他不会中暑了吧？
她盈盈一跃跳上白川的肩头，用对温度感知最敏锐的鼻头贴着他发烫的耳垂，轻轻浅浅的鼻息拂过耳蜗。
一阵微妙的战栗。
白川一把拉下花柠，把她塞进怀里，用袖子捂得严严实实。
隔着一层布料，花柠听见白川喑哑的声音瓮里瓮气传来：“我送你回去。”
……啊？
花柠一头雾水。
她认认真真回答了白川的问题，怎么连个谢谢都没有呀？这些男人怎么都莫名其妙想一出是一出的呀！
白川用一种近乎竞走的速度把花柠放回了喵喵杂货铺，转身就走。
花柠遥遥望着他迅速隐于夜色的背影：“……”
他是不是忘记了什么？
白警官，说好的跑腿费呢！！！-
高空作业叼起一个十八斤的肥猫，对花柠来说还是太消耗体力了，她一睡就是日上三竿。
伸着懒腰推开杂物间的门时，喵喵杂货铺里除了勤工俭学的杜若，竟然还有一个老朋友。
江半夏倚着收银台嘬棒棒糖，似乎是等了许久的样子，糖纸都攒了一摞。终于看见花柠醒来，她倒是也不急，一双桃花眼上下打量迷迷瞪瞪的花柠。
花柠：“？”
她是一夜之间长了八条腿出来吗？
江半夏递给花柠一份爱心三明治，凑近耳边贼兮兮地问：“柠柠，老实告诉姐姐，什么时候变得这么有本事的？”
“咦？我一直都还挺有本事的呀？”
“……”
虽然花柠说的是实话，但也不妨碍江半夏听到后下意识一拳砸向冰柜憋笑憋出内伤。
不知道为什么，逗花柠跟逗猫一样，很容易产生满足感。
江半夏掏出手机，屏幕上是一封邮件和……捐赠信息？
“之前我和杜若开放了一个救助账号，本来就是走个流程，也没指望靠别人吃饭，我们都是能干的人对吧。可是今天早上……”江半夏眯眼笑着，讳莫如深，“突然有个好心人捐赠了一百万。”
花柠眨了眨眼，嘴角慢慢咧开：“真是个好人！”又慢慢合上，“可是跟我有什么关系？”
杜若从肖某荣里抬起头，眼里的好学竟然也被八卦替代了：“因为那个好心人的署名，是花柠。”
花柠：“……”
这个世界越来越魔幻了。
花柠第一反应是抬头望望天，看是不是哪位故友神仙显灵了；第二反应是打开两个顾客群，问是不是哪位人傻钱多的客人转世了。
忽然间，花柠福至心灵。
好像有个人欠了她一笔跑腿费。
花柠眉目深沉，编辑起短信来：
【是你吗？】
【不是】
“……”她还什么都没说呢！
【我退给你】
【听不懂】
花柠看了看捐赠账号一串字母数字“bc0813”：“……”根本就是你吧！！
花柠自认并没有多高的道德感，她所做的一切都是因为她认为正确。
比如金钱这个东西，她不会鄙夷不劳而获的人，只会反感靠虐杀小动物、靠欺骗老人家得来的报酬。
所以，白川如果仅仅只是因为她跑了一趟腿就给她转账个万八千的，花柠绝对不会多说一句，甚至会“谢谢老板老板下次再找我”。
可这是一百万耶！
白川赚的又不是喵民币！
这笔钱拿在手上，花柠实在是心不安理不得。她顶着一头乱发，索性原地蹲下开始长篇输出小作文：【老祖宗有云，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一粥一饭当思来之不易半丝半缕恒念物力维艰……】
然而，她还没发出去，那边似乎就已经料到了小作文的主旨：
【我钱多】
【还说就再加100w】
花柠：“……”
好烦呐你们有钱人！！！
亲眼目睹了花柠从困惑到纠结到抓狂的全过程，江半夏又拆了一根棒棒糖，无奈又宠溺地笑了笑。
“你啊，就别自我意识太过剩了，”江半夏弯下腰，拍拍蹲在地上的圆脑袋，“你想，人家什么职业，多无私奉献啊，指不定每天到处资助贫困山区。”
“谁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呀。”
就连小动物的钱也不是轻轻松松赚来的。
江半夏看了一眼捐赠账号，问花柠：“这是他生日吗？”
bc0813。
他家的门锁密码也是000813。
花柠点点头：“应该是吧。”
“姐姐见过的人多，相信我，”江半夏笑眯眯的，传授着人生经验，“八月十三也没几天了，你那天好好感谢一下他就行了。”
杜若听得云里雾里，终于能插一句嘴了：“真的吗？半夏姐你见过的人不会都是王励那样的吧？”
江半夏：“……可恶快闭嘴啊！”
真是一物降一物，自古天然克腹黑。
花柠双手托腮，很是烦恼：“可是……我也不知道白川喜欢什么呀。”
花柠知道他家境好，没想到这么好。
他眼睛都不眨一下就能扔一百万，也不像是会缺一些俗世之物的人。
“这个我就帮不了你咯，你想想看白川究竟为什么要帮这个忙，再对症下药。”江半夏眨眨眼，有一种玩恋爱养成游戏的快乐，“柠柠，你要记住。不管他做了多少做得多好，你都要跟从自己的内心，不要因为感激感动模糊了选择。”
就像曾经的她一样。
如果有时光机，她真想穿回去给当年的自己一个扭动扫堂腿分裂回旋踢。
花柠歪头，眼神里流露出纯良的不解。
啊？
原来接受别人的捐赠还要经过这么复杂的一番心理活动的吗？
同样不解的还有死磕肖某荣的杜若。
她举着笔，脑子里各种一维性三维性在打架，却还是忍不住分心吃瓜：“啊？这和白警官有啥关系啊？为啥要感谢他啊？”
“……”江半夏拍拍她的肩，感到任重而道远，“宝宝，你还小，我不碰你。你长大了自会明白。”
说完，江半夏忽然想起了什么：“对了柠柠，早上还没开业呢，有个又瘦又细的男人在玳瑁花花游乐园门口鬼鬼祟祟的。我怕是杰克那一伙的，拿工地上的铁锹给他来了一下。”
花柠竖起大拇指：“半夏姐姐真厉害！”
“那是自然，他嘴里还念念叨叨说什么直播的，感觉十分可疑。”
“……”
花柠抹了一把额角冷汗，弱弱问：“该不会……他戴了一个黑色的口罩吧？”
“你怎么知道？”江半夏后知后觉，似乎也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缓缓张口，“……该不会，是你叫来的吧。”
花柠拖着江半夏飞奔到玳瑁花花游乐园门口时，被关在大门里的花诞已经快热晕过去了。
把人带回水豚咖啡厅，江半夏讪笑着端上一杯气泡饮。
“花柠，我算是看明白了，”花诞用冰块捂着他被铁锹亲吻的肩膀，“你们玳瑁街的人我没一个惹得起的。”
江半夏双手合十，一副营业假笑：“不好意思啊蛋蛋，你也知道玳瑁街之前不太平，我危机意识比较强。”
“你不要跟着她叫我蛋蛋啊！”
“OK，蛋仔。”
“……”
花柠看着花诞带来的一个足有半人高的背包，问道：“你今天白天不打工吗？”
“暑假店里不缺人手，我就请了一天假，”花诞目光躲闪着，支支吾吾，“而且……不是你说让我来的吗……”
嚯。
小伙子有进步啊，敢把话说出口了。
绽开一个向日葵般的笑容，花柠一拳锤上他的肩头：“嘿嘿，蛋蛋，真是我的好姐妹！”
冰块还没捂化的花诞：“……”
痛，真的痛啊！！
花诞忍着内伤，取出他随身携带的轻薄笔记本电脑，打开一个文档：“我那天回家之后，趁着空闲时间写了一份关于玳瑁花花游乐园官方直播间的想法，你们看一下。”
江半夏指了指她泛血丝的眼睛：“最近眼睛发炎了，能直接念一下吗？”
“念起来……有点麻烦。”
“年纪轻轻的嫌什么麻烦，想法而已，又没有多少字——”
江半夏的声音戛然而止。
与之同时出现的，是她瞪得如牛铃般的发炎双眼。
“多少页？八十七页？！你这么喜欢写论文怎么不跟杜若一起去考研啊！”
嘴上虽这么说，江半夏还是滴了一管玻璃酸钠眼药水，拉着花柠认认真真阅读了起来。
不得不说，花诞在直播这方面的确有很多特立独行的想法。这也难怪他一个不依靠团队的独狼没有淹没于网络时代的洪流中。
从直播间的起步、引流、标签、转化，针对不同受众进行的主题……花诞都一一分析罗列出来了，图文并茂，浅显易懂。
花柠和江半夏安安静静看完。
默默竖起了四根大拇指。
“从今天起，你就是我们之中的一员了！”江半夏抹了一把眼尾，“柠柠，你眼光真不错，比我好多了。”
花柠：“。”
倒是也算不上夸奖……
江半夏抱着笔记本电脑，又重新看了一番重点，指着屏幕问：“我有一个问题，你这里说的‘第一波流量’，具体怎么操作？”
花诞给出的方案里，第一波流量是来自一个名为“世爱慈善”的直播间。
花诞打开视频网站，输入了关键词，霎那间刷出了几百页结果。稍稍观摩了几个视频后，花柠心里有些底数了。
世爱慈善，顾名思义，是一个慈善组织，发起人是有名的大富商。
世爱直播间一直以来都是黄金时段的一股清流，不搞噱头不带货，只是聆听世间的悲伤苦楚，为大家献爱心提供一个正规的平台。
但是随着直播的风越刮越大，网上有不少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显眼包闯入世爱直播间申请连麦，故意讲一些离天下之大谱的烂梗。
比如“我本来是家世显赫的公主却被贼人所害，v我50助我复仇”，又比如“十八岁，生了七个孩子都失踪了，最后发现是六娃干的”，或者“我摔断了一条腿，你要对我负责，因为我摔倒是因为在路上想你想得神魂颠倒”。
世爱直播间的主播都是温柔似水的女孩子，每次听到前半段的时候都沉浸在连麦观众的故事里悲伤不已，听到后半段时，再专业的表情管理也忍不住嘴角抽搐。
而那些人把连麦录屏发出去，一半人哈哈大笑，一半人指责他们将慈善娱乐化会耽误真正需要帮助的人。
两波人这么一打架，世爱直播间的热度直接高居不下，明明什么也不卖什么也不干，就是稳坐前三。
而花诞的想法就是，“我们现在的启动资金尽量是能省则省，所以我决定，去世爱直播间‘偷’流量。正好前段时间杰克的热度还没下去，我有足够的信心。”
说完，花诞小心翼翼掀开眼皮，观察着两位老板的脸色。
花柠疑虑。
半夏沉重。
花诞连忙干笑一声摆摆手：“这只是我个人浅薄的想法，你们不采纳也可以，我就是——”
“妙啊！”花柠一拍花诞的背，“就这么来！”
“很好！”江半夏一肘子戳上花诞的胸口，“我支持！”
……花诞只觉得他被铁锹亲吻过的伤口又开始隐隐作痛了。
这时，一直趴在花柠和江半夏身后的小五抬了抬眼皮，忽然扑到花诞肩上，露出一个友好的微笑。
缓慢却有力的爪子摁在他的伤口上，压了下去。
……行吧。
这个内伤是好不了了-
花诞的想法很快就步上了正轨。
没过几天，玳瑁花花游乐园的关注人数就呈指数增长。
这天，花柠刚送完一批外卖，看了一眼杂货铺墙上的日历，八月十二日。
做猫要懂得心怀感恩。
花柠才没有忘记白川的百万之恩呢。
她从大众点评收藏夹里翻出早已选好的餐厅，发给了白川：
【好想去这家店，可惜你们都没时间，我一个人不想去……】
【啊啊，不好意思发错人了XD】
那日，花柠认真思索了一番江半夏的话。
白川为什么会帮她？
思来想去，只有一个可能。
那就是——他是真的喜欢小动物！
正好十三日是周末，花柠特地选了青城最最最火爆的熊猫青竹餐厅，订了一间最最最可爱的包间。
想来人民警察平时忙得不可开交，肯定也没什么时间犒劳自己。
花柠觉得自己简直是天才！
怎么这么会投其所好呀！
白川的消息回得也很快：【几点】
【晚上六点！】
【好】
很好！
她果然成功拿捏住白川的喜好了！
歇了几分钟，花柠正在杜若身上打滚准备跑下一批外卖时，杂货铺里就闯入了一位浑身漆黑的不速之客。
花诞就满头大汗地推开门，拽着花柠激动得话都不会说了：“快快快！我们的机会来了！人家来那个，你那个一个，我们就那个了！”
花柠：“……”
她收回曾经的话，她能听得懂狗语，听不懂蛋语。
灌了整整两瓶汽水后，花诞才压下了狂撞不止的心跳，在她耳畔吼道：“世爱慈善的创始人要来玳瑁花花游乐园了！！”
……
…………
是不是有点太突然了！！
花柠再三确认：“你是说，你去世爱直播间偷了流量之后，世爱的创始人对我们的店非常感兴趣，要来玳瑁花花游乐园参观观摩？”
“没错！！”花诞猛烈摇晃着花柠的肩膀，像是要报那日内伤之仇一样，“柠柠你懂这代表着什么吗！这代表着我们玳瑁花花游乐园很有可能马上就要成为全国乃至国际知名的收容所了！”
说不定……
将来每一个城市，都有“花花游乐园”？
花柠琥珀色的眼睛里藏着星星，脚尖止不住地在地上雀跃：“什么时候来呀？”
“明天！”
“……”
明天，是八月十三日诶。
花诞没有发现花柠的脸色淡了下来，一个劲儿喜笑颜开地说着：“我刚才还特地搜了，江世廉是从北欧参加会议立马飞来青城，差不多晚上来这边！我们要把握好这个时间！”
花柠绷着脚尖，轻轻踢着墙角：“可以让半夏姐姐去吗？”
听了半天，杜若都忍不住摘下耳机：“玳瑁花花游乐园一开始就是你的主意，于情于理都该你去。到时候人家一问你去哪儿了，我们说你为了送外卖把人大佬晾着，整件事情立马竹篮打水一场空了。真不知道你这小脑袋瓜里在想什么，怎么比我还离奇。”
花诞附和：“就是啊，大佬多重要啊！”
可是……
白川也很重要的呀。
花柠噘嘴，喃喃道：“知道了。”
接下来一整天的外卖，花柠都送得心不在焉。
照常理来说，她不是一个难于拒绝的人。
毕竟回看三千年，被花柠勾起希望之光又残忍欺骗的小朋友不在少数，鸽人本应该是她刻进DNA里的特质。
但她不知道该怎么向白川开口。
大概是因为以前已经鸽过他一次了，现在她改过自新了吧。
白川帮过她那么多次大忙，还无条件捐赠了一百万，好不容易过一次生日——听说两脚兽都很在乎这个东西，结果他前脚被邀请后脚就被放鸽子。
……怎么想都觉得，好过分喔。
这个点的江半夏正在健身房，迟迟没有回复花柠的消息，她只能老老实实求助于最朴实无华的手段——百度一下，你就知道。
【如何不失礼貌地放别人鸽子？】
【最佳回答：用诚意】
花柠：“……”
你这最佳回答在百度公司里有亲戚在吧！！
花柠翻来覆去地琢磨这三个字，再一次求助了百度：
【怎样算有诚意？】
【最佳回答：唉，说来话长，我前女友跟我提分手的时候竟然是靠蛋仔派对的私聊你敢信……（以下省略三千字血泪史）所以说大家一定切记，凡事当面说才有诚意啊！】
彼时的花柠还不知道百度知道有一群不读题只看关键词的神秘组织，更不知道这段回答的来源是“如何有诚意地和对象提分手”。
——凡事都要当面说。
她坚定不移地把这句话刻进了脑海里。
行动力max的花柠出发了。
她询问了白川的下班时间，提前十分钟蹲在了临江阁的门口。
收到花柠消息的白川心里已经有所感应，她会在某个地方等自己。但真的在门口看见百无聊赖踢落叶的花柠时，白川还是忍不住放缓了步伐。
青城有一片干净的夜空。
风清月朗，星星点点，热浪扑打着花柠垂落肩头的碎发。
她低着头，口中似乎自言自语着什么，时而皱眉时而浅笑，手势也在配合着表演，时而合掌时而握拳。
有那么一瞬间，白川感官中的世界，构图变得简单起来。
月色，蝉鸣，和花柠。
他抿了抿有些干涩的唇角，朝花柠走去。
听见脚步声，花柠抬头，戴上早已准备好的笑容：“晚上好，白川！”
花柠脸上的线条都很圆润，月光洒下，笼着一层浅浅的柔光。
白川从包里取出一根主食猫条：“晚上好。”
花柠：“……”
这人是不是披着刑警皮的铲屎官，怎么身上总是有猫吃的？
她清了清嗓子：“其实我来，是有一件事情想跟你说。”
闻言，白川怔了一瞬：“有事？”
“当然啦，没事我来干嘛呀。”
“还以为……”只是想来便来了。
“今天我不是约你明晚一起去熊猫餐厅吗？可能……”花柠咬着下唇，“去不了了。”
白川垂眼望着她。
似乎没有什么波澜。
花柠双手合十，微微倾身，小巧精致的五官皱成一团：“真的很抱歉！明明你帮了玳瑁花花游乐园这么多忙，可是突然有十分要紧的事情，我不得不去，不是故意的……”
花柠鞠躬的弧度更深了一分。
可白川迟迟没有回答。
她小心翼翼仰头，半睁一只眼睛窥探他。
只见白川单手扶脸，肩头有着十分微妙的颤抖。修长十指后的五官有了夜色的庇护，看不清是愉悦还是不耐。
他徐徐放下手掌，嘴角似乎有残留的笑意。
怎么这么可爱啊。
这只小猫。
白川没有接她的话，只是问：“饿么？”
“……有一点点。”
“江边有一家新开的土菜馆。”
花柠还没理解透彻他的意思，白川已经从临江阁里取出了他磨砂灰的座驾。
坐在土菜馆的窗边，桌上摆着三荤一素一汤。
“这道菜很香，”白川用公筷捻了一块酥脆的糯米鸭，放在她碗里，“没给你要主食，怕你猫胃不好消化。”
“……”花柠像误入了什么神奇的新世界一样，茫然地跟着白川的步调走。
她咬了一口糯米鸭，酥脆的油炸粳米包裹着绵软的糯米，夹着一层椒香嫩鸭肉，像一张解咒的符纸，唤醒了花柠的本能：“好好吃！”
白川笑了笑，替她斟上一碗汤。
花柠捧着热腾腾的农家肉汤，总觉得事情的走向不太对劲。
明明她是要来有诚意地鸽人的。
怎么反倒变成她吃白川的喝白川的了？
“白川，我还是想说……”
“花柠，”白川挑着双椒藿香鲫鱼的刺，长长的睫毛落下一片阴影，“我们现在就在一起吃饭。”
“……嗯？”
“你想去哪里、做什么、吃什么，随时都可以找我。”
一团完美的纯鱼肉滚进花柠的勺里，白川放下筷子，深邃的眼瞳焦点落在花柠微微蹙起的眉心。
“我们之间没有生疏到一定要找个无懈可击的理由才能见面的程度。不需要专门的节日，不需要独特的餐厅，也不需要正式的邀约。”
白川单手托腮，嘴角慵懒勾起：“只要你说饿了，我们就能坐在这里。”
白川不想像一个牧羊人一样，赶着花柠向前跑。
小猫是自由的，是不染市侩的。
白川只想让花柠意识到，他们已经不是陌生人了。
漓川猫妖从血泊中厮杀而来，一直都是孤身一猫，不懂得如何正确与人相处。所以，他想在路边点缀一簇簇花丛，洒一地冻干，指一条路。
不一定正确。
但能满足他可耻的私心。
白川的语调轻快：“所以你不用对我感到抱歉，我们之间不需要这么沉重。”
花柠忽然觉得，人类的语言是一种很神奇的存在。
在来之前，花柠的心海像涨了潮一样，扼住了沙滩的呼吸。
可来之后，虽然她不能完全理解白川的意思，但就这么轻飘飘的几段话，却让潮水渐渐褪去了。
……就连胃口都好了不少。
“我知道了，”花柠点点头，往嘴里一顿狂炫，“那等我忙完，还是一起去熊猫餐厅吧，我确实很好奇。”
“好。”
“你怎么都不问我忙什么？”
白川挑眉：“你想说么？”
“想呀！这可是我们玳瑁花花游乐园发展史上的一座里程碑！”花柠两颊还像仓鼠一样包着菜，就忍不住含糊不清地炫耀，“明天世爱慈善的创始人要来我们这里参观啦！”
“……什么的创始人？”
“世爱，一个很厉害的慈善机构！”
“江世廉？”
“咦？”花柠歪头，“你知道呀？”
白川舒展的眉头忽然生了几丝淡淡的阴影：“很熟。”
白家和江家算是世交，江世廉比白川大了十岁，但江世廉心态年轻而白川心智成熟，两人曾经也做过一段时间知己。
“那现在呢？”
“做了刑警之后，彼此看不顺眼。”
“……”
大学的时候，花柠虽然和室友关系浅淡，但总归是同住一个寝室的，光靠耳朵听了不少电视剧。
一般来说，富商和警察关系特别好，说明是利益共同体；关系特别差，说明……其中一个有问题。
显然，花柠不会认为白川有问题。
花柠食不下咽：“江世廉只是过来参观，应该……不会有事吧。”
白川摇头。
他也不知道。
他也曾经把江世廉当作知根知底的好兄弟，直到他拨开迷雾，看清纸钞钱币下掩埋的啜泣声。
江世廉好吗？
每年受到帮助的弱势群体不是假的。
江世廉坏吗？
好像没有一个明确的定义能涵盖。
白川凝眉：“明天，我和你一起去。”-
午间。
玳瑁花花游乐园。
围坐在水豚咖啡厅一楼的方桌旁，花柠一行人的氛围难得出现了些许僵持。
究其原因，还是连吃个午饭都正襟危坐的白川。
半个小时前，江半夏和杜若正在紧急收拾收容所。玳瑁花花游乐园虽然还没有完全建成，但雏形已经有了，收容所是直接借仓库改建的，就差一些内部装修了。眼下江世廉要来，她们尽量把收容所收拾得正规一点。
桑枝和花诞忙完手头上的事情，招呼半夏杜若一起回咖啡厅吃午饭。
“吃那家排骨面吧。”
“还是炸□□，快一点。”
“那不如就在门口买份盒饭呢。”
一路叽叽喳喳的讨论，突然就在踏进水豚咖啡厅的那一瞬间戛然而止了。
她们眼见着花柠和白川二人对坐桌前，气定神闲地用ipad下着大富翁。
白川：“盒饭？你平时就吃这个？”
花柠：“要是外卖单多，盒饭我都懒得吃。”
白川一边叹气一边摇头，不知道跟什么人打了通电话，半个小时后，三个身穿熨帖厨师制服的人就恭恭敬敬送上了三个高档食盒。
盖子一掀开，嚯，十道菜里八道菜是花柠爱吃的，剩下两道是是个人都爱吃的。
不仅如此，白川还亲手给花柠挑菜。
众人：“……”
你好，请问这里是什么偶像剧拍摄现场吗？
谁家的男妈妈能不能管一下啊！！
人仗猫势，一行人安安静静待在椅子上，眼神可谓是错综复杂，心思可谓是人尽皆知。
半夏：【柠柠，我得叫你姐了。】
桑枝：【这么一看，花诞你差得更远了。】
花诞：【关、关我啥事！】
杜若：【啊？条子咋来了？你们犯事儿了？】
另外三人：【……吃你的饭别噎着。】
察觉到异常安静的氛围，花柠咬着筷子头，眨巴眨巴眼：“怎么回事？平时你们吃饭不都跟蛋蛋在里面拉了屎一样惊叫唤吗？”
花诞：“……你快闭嘴吧你！！”
刚说完，他就感觉到一阵微妙的寒意。奇怪，今天的冷气开得也不低啊……
简单介绍了一番，花柠怕她们担心，隐瞒了白川对江世廉的猜忌，只说人民警察也要有属于自己的解压小妙招。
众人：“。”
谁家人民警察解压全靠撸柠柠啊？
收拾好食盒，白川忽然叫住花诞：“蛋……花诞，是你负责和江世廉联络的，是么？”
“不全是……”花诞还没从午饭时的寒冷劲儿缓过来，抠着手指答，“我只是和江老板的助理确认过时间地点。”
“他有没有提这次来，主要想看什么？”
“没有诶，就说看看我们的管理模式。”
可能是因为白川是警察，花诞总有一种站在他面前就忍不住把已知信息一股脑倒出来的局促感：“哦对了，助理还说让我们不用太紧张，江老板这次不是特地奔着玳瑁花花游乐园来的，他在这附近本来就有资助的项目。”
“啊？”杜若推了推眼镜，“这附近除了我们，还有这种冤大头项目吗？”
江半夏：“……你骂归骂，干嘛扯我们头上！”
趁着二人斗嘴的功夫，桑枝已经从世爱慈善的官网公示里走了出来。她两指轻敲桌面，张张嘴，欲言又止。
“桑院长？”白川第一个捕捉到了她的异样，“是查到什么了？”
桑枝点点头：“世爱慈善毕竟是北城的机构，在青城的项目不多。排除掉诸如小渔村计划、海洋环保计划这些显而易见的，就剩下一个……儿童助学计划。”
“这是最常见的项目之一，你觉得奇怪么？”
“倒也不算奇怪，只是觉得……”桑枝话没说完，突然转向了花柠，“柠柠，抱歉在这里提起你的身世。你是向日葵福利院出来的，对吧？”
花柠嘬着舒化奶，琥珀色的眼睛澄澈一片：“对呀，我和花诞都是。”
“这个儿童助学计划，就是针对向日葵福利院的，启动时间是今年的二月份，已经有半年了。”
……咦？
半年了？
“确定不是同名的福利院吗？”
“银杏街9号，没错吧。”
世爱慈善这么声名远扬的机构，实力不容小觑，在它的帮助下，向日葵福利院应该越来越好才对呀。
怎么会半年过去了反而越来越凄凉？
就算往远了想，这个助学计划是把孩子们都安排去了合适的学校读书，也不应该完全遣散福利院里的老师护工们呀？福利院里还有不少生来就有先天隐疾的孩子，他们万万不可能离开专业的、针对性的照顾呀？
好奇怪喔。
二者之间究竟有什么联系。
就在这时，花诞的手机响了起来。
他示意众人噤声，恭恭敬敬接通了电话：“你好，我是玳瑁花花游乐园的花诞。……江先生已经到青城了吗？……啊，不急是吗，江先生要先去处理一下其他要事？……好的好的，麻烦您了。”
挂断电话，花诞的脸色也奇怪了起来：“助理说……有个项目的对接出了问题，江世廉要亲自去处理。”
刚才桑枝也说过了，官网公示里属于青城的慈善项目寥寥几项，无论是小渔村还是海洋环保，都在地铁公交的站牌上好端端宣传着。
花柠冷不丁想到了迟迟联系不上的院长，显然，花诞也想到了。
不行。花柠晃晃脑袋。
别往坏的方面想，墨菲定律速速退散！
尽管如此，下午花柠还是尝试给院长打了几通电话，依然是无人接听。
看来，她不能再等了。
等院长回消息、等小八状态恢复。
今天见过江世廉后，就变回猫去远一点的地方打探消息吧。
晚上六点整，一辆低调的劳斯莱斯幻影停在了潦草的玳瑁花花游乐园门口。
看着花诞狠狠咽口水，花柠仰头问白川：“这个车很好吗？感觉没有你的好看。”
白川笑了笑：“你觉得不好看，就是不好。”
经过一阵助理下车观察四周、低头与只开了一道缝的后座汇报情况、司机白手套开门的繁缛礼节后，一身浅棕复古格纹正装的男人走了下来。
江世廉就连头发都一丝不苟。他抬起左手，看了看手腕上的表盘又落下，优雅地解开腹部的扣子，目不斜视。
花柠再次仰头问白川：“这样穿不热吗？感觉没有你……算了，你也没穿过。”
“……”白川快被可爱死了。
江世廉眼神轻甩，助理就仿佛接收到了脑电波一样，扬声问：“请问，哪一位是花柠小姐？”
真奇怪。
他是哑巴吗，还要别人传话。
花柠像小学生一样举起手：“是我。”
江世廉迈着沉稳的脚步朝她走来，伸出左手：“你好，很高兴见到你。”
花柠迟疑了一秒，也伸出左手：“江先生！能见到你真是太荣幸了！”说罢，她猛然一躬身，行了个九十度的大礼。
众人：“……”
花柠你能不能别这么没骨气啊！！
而此时，没骨气的花柠鞠着躬，眼里的温度消失了。
从江世廉一下车，她就发现他是左撇子了，和花柠她们这群右撇子的习惯不一样。
可握手时，花柠陡然发现不对劲。
——他的腕表，表冠在右侧，他原本是个右撇子。
这说明，他的右手因为某些原因，暂时不能用。
第30章 30张截图
不仅如此, 花柠躬身靠近的时候，还闻到了一股淡淡的药味。
这位江先生身上还有伤？
难道是在右手上？
花柠不敢妄下决断，但江世廉在她心里的可疑度已经在飙升了。
如果单单只是因为江世廉左右手异样和这股药味，花柠不会随便怀疑一个人。
可是他和向日葵福利院有关联。
花柠笑眯眯的, 一边点头应着江世廉的客套, 一边趁机观察他。
西装革履的模样, 大约一米八, 身姿十分挺拔，说笑起来有一股英国绅士的味道。
有一点像……监控里的男人。
可惜录像看不清脸。
“这位是……”江世廉这时才将视线悠悠转向白川。
可按理来说，白川就在花柠身边, 江世廉这种阅人无数的富商早该在第一时间就观察分析完他们所有人才对，不可能没有看见老熟人白川。
大概是怕白川的刑警身份引起什么不必要的麻烦，江半夏正准备替他圆一个“花柠的好朋友”的梦, 就听白川凉凉道：“江总年纪大了，记性也不好了。”
江世廉沉吟两秒，笑着拍拍他的肩：“哈哈哈, 你小子, 现在连个玩笑都开不起了？”
众人：“……”
这俩还是熟人？白警官你深藏不露啊！
毕竟是玳瑁花花游乐园的主场，江世廉只是揽了揽白川, 就跟着江半夏走了进去。
江半夏是五人中最能说会道的, 三言两语就把玳瑁花花游乐园的成立、现状和发展拎了出来, 听得江世廉连连点头，挂着和蔼的微笑。
“世爱直播间爆火之后, 有很多玩得开的年轻人涌进来。也是一件好事, 至少让我这个中年男人也能了解你们的喜好, ”江世廉点着花诞，“这不, 你们这小伙子提的方案我就觉得很不错。虽然直播间的娱乐属性上去了，但手下还是会定期收集有前途的项目，前两天听说这个游乐园，我就想着一定要来看看。现在的年轻人啊，真的和我们当年不一样，敢想敢做。”
花诞简直是受宠若惊，连连摆手，话都不会说了。
江世廉敲着还没有拆封的桌椅内饰，眉头舒展，看起来很是愉悦：“不错，在当下这个年轻人更倾向晚婚晚育的社会，你们想创业完全可以靠宠物行业干得风生水起，但却舍得下血本做宠物公益，很有我当年的魄力。只是……还是有点太理想主义了。”
说着，江世廉从内袋里取出手机，有些生疏不顺的别扭让花柠更确信他的右手有问题了。
他对花柠说：“这样吧花小姐，我们加个联系方式，你发一份你们这个游乐园的项目书给我。我这几天回国休养也没什么事，站在过来人的角度给你一点想法。”
花柠笑眯眯的，主动亮出了二维码。
随即抠了抠脑壳：“……可是，不好意思啊江先生，我们都是外行，还没有写过什么详尽的项目书。”得拖一点时间才是。
“没事，我等你们。”
“太感谢您了江先生！”
忽然一阵电话铃声响起，江世廉指了指屏幕，走到远处接电话去了。
他的助理还在旁边，众人有话不敢讲，心有灵犀地打开了五人小群【能救一只是一只】。
【忽然半夏：我怎么感觉大佬人挺好的】
【某音74322丶花诞：比我想象中慈祥好多……我们是不是想多了】
【杜若（读研版：但是不都说商人做慈善是为了赎罪吗/发呆】
【24h宠爱医院·桑：……你的知识储备里究竟都是些什么】
【忽然半夏：@花柠你怎么不说话？】
【花柠：在看朋友圈】
【某音74322丶花诞：？？？什么时候了你还看朋友圈！】
【花柠：[屏幕截图]】
江世廉的朋友圈十分公开透明，毕竟也没什么私人生活。
无非就是分享一篇篇学术研究、转发一条条令人扼腕的社会新闻，要么就是奔走在一场场慈善活动中。比如前天在德国的慈善马拉松、上周在苏黎世的国际助学义卖以及……八月三日在青城跟进的海洋环保计划。
八月三日的时候，江世廉在青城。
花诞反应了过来，猛然抬头。
花柠朝他抿了抿嘴角。
身旁忽然有一片阴影笼罩，白川的碎发扫着她的耳垂，吐息温热：“在看什么？”
花柠侧倾手机，点了点八月三日那条朋友圈。
白川并不知道小八的事情，不解地挑眉。
花柠思忖片刻，踮起脚尖，学着白川的样子凑近他耳垂，掌心拢着：“还记得刘金芬护工提过的狗伤人吗……”花柠用最言简意赅的措辞解释着。
白川：“……”
他是不是给这只单纯小猫做出了奇怪的表率。
不是说猫耳朵敏感吗，一碰就弹。
为什么浑身像触电一样的反而是他。
多亏了从业几年的专业素养，才使白川没有漏听一个字。
难怪每一次将江世廉和向日葵福利院联系起来的时候，花柠和花诞的反应都有些异样。
花柠压低了声音，悄咪咪说：“等会儿他走了我就变猫去打探消息。”
“有目标么？”
“没有，但有自信。”
“……”
白川顿时失笑，拍了拍她的猫头。
挂断电话，江世廉走回来跟助理嘱咐了几声，朝花柠一行人致意：“那就这样？今天落地以后一直忙着各种各样的事情，午饭晚饭都还没吃，准备找个地方解决。你们都吃过了吗？”
其实都还饿着肚子。
……但谁敢坐那辆劳斯莱斯幻影和江世廉一起吃饭啊！
江世廉也的确只是客套，没有等到她们回答，已经扭转了脚尖。
江半夏跟打点计时器一样点着头，刚准备施展她语言的艺术恭送江世廉，就听见旁边响起一个低沉的声音：“我没吃。”
江半夏像个大学生作业机器人似的缓缓转头，用不可置信的目光瞪着白川。
江世廉脚步一顿。
他徐徐回头，眯眼望着白川。
白川眼底冰冷，勾起生疏又公式化的弧度：“这么久没见，不介意请我吃个饭吧，江总。”
沉默半晌，江世廉不知想起了什么，突然打了个响指：“看样子我的川儿是想通了，走吧，想吃什么哥哥请。”
哥、哥哥？！
还想通了？！
众人有一种“好急好想吃瓜但是不知道该从哪里下口”的心痒。
白川也没打算跟他客气，牵起花柠的手腕就往劳斯莱斯幻影走。
众人：“？？？”
花柠你苟富贵真的勿相忘啊！！
当事人花柠也十分震惊。
她说要变猫打探消息，没让他把消息送她脸上来啊！
见她一脸假猫般僵硬，白川凑近，轻声说：“知道你什么都可以自己来，但偶尔也让我这个朋友有点存在感吧。”
江世廉倚在车边，审视的眼光在二人身上反复横跳。
他耸耸肩：“也好，我也对花小姐的故事很感兴趣。”
坐上那辆“不好看”的车，花柠白川与江世廉相对而坐，安安静静的，连余光都不曾颤动一下。
江世廉摸着下巴，饶有兴趣地打量二人。
白川是世家少爷，又从小跟江世廉玩在一起，他淡定自若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了。
花柠却不一样。
小姑娘家家的，气场倒是很稳。
从第一眼见他就不卑不亢的，说话也干脆利落，即便坐上了这辆不知道是多少女人梦寐以求的车，连眼皮子都不掀一下。现在想来，握手时的过度激动也是走走形式吧。
江世廉翘起二郎腿，一双带笑的视线落在花柠人畜无害的脸上：“我刚才就想说了，花柠这个名字很特别，我直接这么叫你可以吧？”
“当然可以。”
“看你年纪不大，还在读书？”
花柠摇摇头：“上个月刚毕业。”
“可惜了……”一声轻飘飘的感叹，江世廉倾身，“听直播那小伙子说，收容所的资金大部分都从你这里来？我倒是知道现在的女大学生来钱快，已经到这种程度了吗？”
……总觉得他话里有话。
什么叫女大学生来钱快？
不等花柠头脑风暴，白川忽然向下陷了一寸，慵懒瘫在真皮座椅里，长腿像无处安放般，一左一右抵着江世廉，硬生生将他逼得直回了身。
白川掀起眼皮，映着窗外呼啸而过的霓虹：“别总关心她，也关心关心许久未见的老朋友？”
江世廉轻呵一声，看着白川咄咄逼人的姿态，半是困惑半是震撼：“……川儿，几年没见，你倒是学会怜香惜玉了。”
“不是怜她，是看你烦。”
“啧，还以为你是想通了，怎么还是这么冥顽不灵。”
白川的态度越发冷淡：“哪天我想不开答应你，大概是决定做卧底以身殉职了。”
花柠听得一头雾水。
这两个人在当什么谜语人呢？
听起来……似乎是江世廉想和白川合作，但白川拒绝了。
商人与刑警之间的合作……
花柠再度想起了大学室友外放的电视剧。
什么百姓的名义、扫黑龙卷风、沉默的假象……都在花柠的脑海里轮了一圈。
有花柠这个外人在，江世廉也不想深入多说，但似乎也有些压不住脾气了。他下意识想抬起右手松开领结，刚动了动手腕，眉头就不动声色地拧起，换成了左手。
花柠用一种清澈的眼神望着他。
她正准备采取礼貌小辈的慰问方式打探一下，又双叒叕一次被白川打断。
从警校出来的白川身手敏捷，一把拉住江世廉的右手，不给他一丝一毫反应的时间，撸起袖子——右手小臂上，缠了厚厚一层纱布，渗着药膏的草木香。
白川冷哼一声：“说说吧，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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