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隔壁庄子里,几人用过晚膳后又去泡了温泉,谷松和太子有些吃醉了酒,已经去歇下,顾慕身上只着单薄的中衣从温泉中走出。
他身材颀长,比之傅瞻还要高上一些,此时身上湿透的中衣凸显出优美的肌肉线条,劲瘦而匀称,他随手拿了件绢巾,在修长脖颈间擦了擦,宽阔的肩上散落一头墨发,傅瞻在温泉水中看着他,忍不住道:“观南,你正值血气方刚的年纪,为何迟迟不娶妻?”
傅瞻自认生的面相、气质、身形皆不如他,可他们军中的男儿个个打赢了仗都想着早些回家抱着媳妇睡觉,他就不信他顾观南不想。
傅瞻紧跟着又道:“别说是什么鸿源大师给你占卜,我才不信。”
顾慕轻笑,避左右而言他:“寻之此次回京,是该把婚事给办了。”
顾慕这话说到了傅瞻心坎里,他初带兵打仗时,骨子里有着世家公子的教养,那时尚知礼义廉耻,可军营中有军妓,将士们个个都是旱鸭子,身强体壮,那些个军妓叫喊的人心里痒痒,没有哪个男人不想夜夜飞仙不知愁苦,可他,到现在了还他妈的是个没开过荤的。
傅瞻比之顾慕年幼一岁,不过也早到了娶妻的年纪,家中母亲正在给他相看,只是,他再饥渴,也还未有他一眼瞧着就喜欢的。
傅瞻也从温泉中起身,说起了正事,边走向顾慕边道:“观南,平江王世子死在宣州城,这事,就这么过去了?”
关于年前,身在蜀地的平江王派长子前往上京城拜见陛下,并去皇陵为祖先祈福之事,朝臣皆有耳闻,可直到上元节过了,也没人见这平江王世子的半个影子。
顾慕闻言神色不变,只是想起了平江王世子是被何人所害,他语气平和道:“寻之,你初回京城,有些事尚在观望,不过区区一个平江王世子,寻之可想过,陛下为何让我亲自去走一趟宣州城?”
傅瞻从顾慕的眼眸中了然。
陛下,是将平江王世子的生死交给了观南来抉择。
傅瞻哈哈笑了几声,不再言说此事,转而话题又变成了私事:“观南,你我自幼相识,你知道的,隔壁容姑娘的庄子我是势在必得,你帮我在她面前说句话。”
说话间,顾慕已换好了衣服,他语气平缓:“此事,只可一试。”
傅瞻似是想到了什么,又哈哈大笑:“我倒是有个好主意,我直接回上京城禀明母亲,说我要娶容姑娘为妻,这样,日后哪还分你我,两个庄子自然就在一处了。”
顾慕垂眸:“是个好主意。”
他示意傅瞻坐,神色略显沉重,已无适才的平和,傅瞻脸上的笑意也渐淡,嗓音沉稳道:“观南有何事要说?”
顾慕拿起面前的杯盏饮了口茶,他此次受邀来傅瞻的庄子,也是为着此事,直言道:“匈奴屡犯我朝边疆,这两年气焰更盛,寻之在达州戍守边疆两年有余,心中可有策略?”
顾慕只言片语,已将傅瞻身为武将的热血瞬时点燃,胸腔里一腔热火,傅瞻粗眉微拧,将手中杯盏‘嘭’的一声落在顾慕身前,嗓音低沉:“观南,你——”终是理智压住了情绪,傅瞻自嘲的呵笑了声:“陛下重文轻武,我等武将在朝堂被些文绉绉的朝臣嫌弃,哪个男儿愿意看着匈奴屡犯边疆,抢夺我们的粮食、牲畜,甚至是女人,可,陛下不下令,我等如何在战场抛洒热血。”
傅瞻说到激动处,手中杯盏被他攥紧,手背青筋立显,直直的看着顾慕,他知道,观南今日既与他提了此事,心中必定已有策略,或许,为着今日这句话,他早已筹谋已久。
傅瞻的表现,顾慕很满意,他抬眸看着傅瞻:“清明祭祖大典后,若无意外,陛下会准许护国将军祁秉带兵攻打匈奴,到时寻之可愿作为副将一同上阵?”
傅瞻呵笑:“若陛下下旨,我自是愿意。”
顾慕抬手给傅瞻添了杯茶:“祁秉将军与我有过密谈,只是,满朝文武,安于和平者居多,必定会有诸多阻碍,到时前线粮草或有供给不足,不过,寻之可放心,我已将一切都安排好。”
傅瞻信顾慕,可他有疑虑:“大胤百年来重文轻武,这非一朝一夕能改,就算陛下待观南再是信任,此事也——”傅瞻不再说下去,顾慕既是今日与他说起,必定不是一时兴起,他是武将,不管他们这些权臣的谋算。
顾慕轻笑,神色平和,拿起杯盏又用了口茶。
一刻钟后,顾慕走出暖阁,外面风雪更甚,比之上京城内更冷寒,暗沉天幕下,只有道路两侧昏黄的灯罩里发出朦胧的黄光。
他的目光朝着隔壁庄子看去,正欲抬步,傅瞻也跟着走了出来,骂了句:“真他娘的冷,不都打过春了。”
“观南,你的院子在这边,你往北面做什么?”
顾慕回他:“赏雪。”
傅瞻没这个情趣,转身回了自己院中。
敞阔的庄子里,顾慕脚下步子沉稳,净思跟在他身后,嘴里似乎还有着上元节那夜糖葫芦的甜:“公子,这夜里可真冷,也不知表姑娘那儿住的怎么样,听庄子里的人说,隔壁庄子的屋舍都很简陋,也不知有没有碳。”
净思跟在他家公子后面嘀嘀咕咕的说着,渴望他家公子能一改从前淡漠的性子,看在老夫人对表姑娘那般疼爱的份上,让他去跑一趟,看看表姑娘在那边住的可好。
可他话落好大一会儿,也不见公子回应。
净思:“唉。”
——
这边叶一烧了热水,将汤婆子加满,正要去端盆木炭时,远远的瞧见了两个人影,叶一本以为是她眼花了,瞧了会儿,才看清来人是谁。
她上前行礼:“见过二公子。”
顾慕眸光深邃,往屋子里看了一眼,问:“你家姑娘可睡下了?”
叶一:“并未。这处庄子里的房舍修的简陋,也只有木炭可用,姑娘这会儿身子不舒服,奴婢正要去取碳呢。”
顾慕闻言未有思虑,抬步走至门前,平和的嗓音询问道:“城外夜里寒,隔壁庄子尚有空闲屋舍,表妹与我去隔壁住一晚。”
他话虽是在询问,却又不容置疑。
容温窝在被褥里,没想到顾慕这个时辰会来,腹部痛的她蜷缩成了一团,好似整个人都靠着那个汤婆子续命。
她提起一丝气力回他:“不必了,多谢二表哥。”她这会儿不愿意动,就只想这么蜷缩护着自个。
她不开口还好,一开口像是就要断了气的将死之人,顾慕听到她嗓音微弱,既带有已睡下的软糯,又带着几分掩饰不住的痛,他微微蹙眉,看向一旁的叶一。
叶一本是没有说她家姑娘来癸水了,这般的事还是不要跟一个男子说的好,可这会儿顾慕看着她,叶一就如实说了。
顾慕吩咐屋外的净思:“回院中让人收拾一间厢房出来,把银丝碳烧上,再让人去厨房吊上补汤。”
净思本就因跟着他家公子来了这里既惊又懵,这会儿又听他家公子这般吩咐,懵懵的应下就急忙回了隔壁庄子。
他本是在公子跟前说了那些话,也没奢望他家公子亲自跑一趟,可这‘赏雪’赏着赏着就赏到了表姑娘的庄子里。
顾慕又吩咐叶一:“侍奉你家姑娘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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