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阵在快速生长,不断升高。它誓要掀开宫室,好让那些蒙在迷雾之下的事实展现出来。
只是代价有点大,法阵我行我素,完全没考虑这座宫室里还有人在。一时间,地动山摇,宫室顶棚开始出现裂缝。
“白蛾!”
陶繁朝白蛾了一声,白蛾立刻明白陶繁的意思。她迅速撤回覆盖在人与妖身上的筑梦蝶,美梦瞬间破裂,那些人与妖总算恢复了神智。
可是他们没想到的是,睁开眼却发现整个世界都变了。
虽说是身处宫室,可这宫室怪石嶙峋,完全没有人工打磨的痕迹。并且自己竟然身处蛇流,还被五颜六色的蛇绑住了手脚。更可怕的是,这座宫室就要塌了,大块大块的碎石从天而降。
场面一度陷入极端恐慌。
不过,筑梦蝶主动承担起碎石重压,纷纷繁繁的,为宫室又重新筑造出一个新的顶。
这看起来要毁天灭地的震动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直到法阵完全爬出了地下。
透过裂缝众人才发现,这座宫室之上就是地面。外面天黑得浓重,没有一颗星星存在。
地面之上,一个男人看着顺利成形的法阵万般愉悦。
法阵发出的亮光照亮了他的脸。
他的眼睛细长,眼尾略微往上挑。两条眉毛也配合着眼睛画成恰到好处的弧度。眉心点上一颗朱砂红痣,越是增添了些美感。只是这样的美在这般环境下却显得过于阴沉更,到了骇人的地步。
在法阵四周的空地上立着两根柱子,从两根柱子牵出两条铁索,两条铁索分工明确,绑在立于法阵中央的一个人的两条手臂上。
那个人全身□□,后背三条有三条狰狞的伤痕。
她已经死了,双目紧闭,脸色白得像一张纸。利器划开了她的颈部血管,流出的鲜血为她穿上一件轻纱长衣。长衣如雾,似绸,顺垂至脚趾。至此过后,长衣变成珠帘,一粒续上一粒,落入法阵当中。
法阵本似水面般平静,当一粒血珠跌落其中时,就迅速漾开成一圈环上一圈的涟漪。紧接着,一圈又一圈的涟漪断成细线,融进法阵当中,直到把整个法阵都染成了暗红色。
在其中一根柱子上挂着一个人。穿着暗紫衣袍,正是许久不见踪影的杜礼,而挂着他的是一根钢钉,露在外面的只有三分之一,另外三分之二穿透了他的头颅,深深扎进了石柱当中。
杜礼到死也没瞑目,双目圆睁。无论是眼神还是面部表情都保持着临死时的愤怒,不甘与恐惧。
陶繁第一眼看见的就是杜礼,然后才看向男人的背影,刘疆就陪在陶繁身边。周围很空旷,除了他们,就别无他人。
“果然是你~!柏相!”陶繁看着男人背影,因为极度的不适狠狠皱起了眉。
柏壑似乎早有预料,一点也不意外,轻笑了一下转过了身,陶繁这才看见那法阵中央还有一个人,是广长盈。
见此情形,二人同时目瞪口呆。
陶繁感觉胃里又酸气返了上来,质问道:“你到底为什么要这么做?”
柏壑嗤笑一声,“怎么了?国师大人。我难道做得还不够好吗?”柏壑朝广长盈伸出手掌,“这难道还不够美吗?还有啊~我为了好好的埋葬他们,特意找到了这里施下法阵,如此大,如此宏伟的坟场,国师大人你还有什么不满意的!妖仇恨人,人憎恶妖,让他们葬在一起,说不定在地下能够相亲相好呢~!你说是吗?国师大人!”
陶繁难以理解柏壑这般说辞,道:“你在放什么狗屁!”
这是当初渔夫送给他的话,如今他用到了柏壑身上。
“呵~哈哈哈哈哈!”
柏壑慢步走向陶繁,一边走一边说道:“看来国师大人这四百多年来倒是变了不少,”边说,柏壑一边看了刘疆一眼,“我还以为被藏得如此之深,会是个不哭不笑不会有情绪的行尸走肉,就跟我养的那只一样……”
柏壑话没说完,刘疆就挡了上来,也不在乎什么灵力会被吸食的事,硬逼着柏壑又退回原地。
“做什么呢?”柏壑语气听起来有些不满,但是脸上却依旧笑着,抱怨道:“我话还没说完。我也只是向赞扬奉将军你一番,没想到,你养的这只会是如此生龙活虎而已,怎么你还不高兴……”
“闭嘴!”
刘疆无法忍受,愤怒到达了极点,边高举着手里的旧剑劈过去,边怒吼道:“你把他当什么了?把他还给我!”
“呵!”
柏壑冷笑一声,面对刘疆强势袭来的攻击无动于衷,继续冷嘲道:“还给你?奉将军才是把国师大人当什么了?你一直养着他不也是有所图谋吗?”
“少拿我跟你相比,我能跟你一样?”
“哪有什么不一样?难道你的图谋更加高尚?”
“闭嘴!”
“锵~!”
这就是柏壑无动于衷的理由。
邱玄扈抵挡住了刘疆的攻击,另一边还有孙思燧正要朝他袭来。
只是刘疆这一击是毫不留情的,旧剑上的铁锈被震落了些,从斑斑锈迹中隐约露出了些许如阳光般金黄色的光芒。
哪怕一旁有孙思燧在蓄势待发,刘疆也执着的想要将邱玄扈压垮。在这毫不退让的重压之下,响起了一声清脆的铁剑断裂之声。刘疆还在加大力道,终于,邱玄扈的佩剑断裂,旧剑重重落到了他的脑袋上。
脑袋硬度当然比不过灵剑。在灵剑断裂的瞬间就有骨头碎裂声响起,紧接着,那铁锈斑红色的光芒顺畅的从邱玄扈头顶来到了脚底。
邱玄扈被劈成了两半。
这样的伤害对魂灵来说是致命的,邱玄扈当即变成了虚影。
刘疆这一击释放了大量灵力,虽然仍旧被法阵吸收了一大半,却足以将围攻上来的孙思燧掀翻,将邱玄扈的虚影震散,就连柏壑也怕波及,再一次拉开了与刘疆的距离。
柏壑先是愣了一下神,随即哈哈大笑起来,道:“果然封印解除了就是不一样,看来当年国师大人所作的牺牲没有白费。”
后面半句话柏壑是看着陶繁说的,用意很明显,就是要刺激刘疆。对于陶繁徐潜的事,刘疆从来就没有冷静过,很容易的再次被刺激到。
不过陶繁却感觉很心痛,绞痛那种。
当刘疆再次执剑冲向柏壑时,孙思燧续邱玄扈之后挡在了柏壑面前。
孙思燧跟其他魂灵完全不一样,他保留有神识。别的魂灵无论遭受多大的打击都会面无表情的接着上,只有他还像个正常人一般咬着牙坚持。
“阿潜在哪里?”刘疆质问着孙思燧道。
孙思燧咬紧牙关扛着刘疆死命乱砍,从牙缝里挤出了几句话,“我也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就连现在我的这些行动都不由我自己控制!”
刘疆挑了一下剑,孙思燧被推了出去,刘疆再次砍上来,正如孙思燧所说,他的动作还没过脑子,身体就再次迎了上去。
“我刚刚想起了一些……”孙思燧一边挡住刘疆疯狂的攻击,一边解释道:“我记得我的魂灵先是回到了家,最后不知怎么的,就到了一片古战场。那里到处都是战死的冤魂,戾气极重。并且我也在那里见到了前面几任仙尊!”
或许这就是孙思燧能保持一定神识的原因。他死后归过家,并不像先前几任仙尊都是一死就被放到了乱葬岗,没有立刻被那极重的戾气侵蚀殆尽。
“这些又关我何事!”刘疆已经完全失去理智了,对孙思燧步步紧逼,道:“我知关心阿潜在哪儿!”
“公子!我是真的不知道,刚才我也是浑浑噩……”
“说那么多废话作什么?”柏壑轻轻抬了一下手指,手指上牵出一根灵线,灵线那头连着孙思燧的脑袋,伴随着柏壑的动作,孙思燧立刻停下了解释,变得同先前的魂灵无二。
柏壑嗤笑一声,“这才对嘛!狗就应该有狗的样子,一直不停的叫唤可是会招主人烦的。”
陶繁至始至终都盯着柏壑看,心一阵阵绞疼得厉害。
柏壑对上了陶繁的视线,嘴角上扬的弧度更加明显,笑问道:“怎么?正道之光的国师大人看不下去了吗?心不狠一点儿,又怎么能做得成大事?”
“这就是你成大事的方法?毁灭其他所有就只为做一件事?”
柏壑哼笑两声,“每个人成大事方法不一样嘛~!我可不像国师大人,做任何事之前都会瞻前顾后。我比较自私,只想考虑自己而已。”
陶繁的心再一次绞疼。
“不过要想成大事这点程度我当然知道不够,毕竟没想到奉将军如此厉害,我倒是也吓了一跳。”柏壑继续说到。
陶繁心里有不祥的预感,“什么意思?”
柏壑只是冷笑了一下,并没有回答。而在宫室之中,本来已经被岑殿制服的小兰身体开始抖动了起来。那碎掉的头也开始慢慢复原,众人被眼前惊恐一幕惊得呆住。
“小兰?”
莫涯不确定的喊了一声,小兰只是斜睨了他一眼,毫不迟疑的冲破彩蝶形成的防护顶冲了出去。
因为被冲破了一角,彩蝶顶的平衡瞬间溃败,众多彩蝶翅膀开始东偏西移,那些碎石压着彩蝶重重落到地上。宫室之内,瞬间乱了套。
“这里快塌了!快离开!”岑殿朝众多人与妖吼道。,吼完,叼起莫涯叫上白蛾与龙漓就往最近的隧洞冲出。
至于孜孜,岑殿相信他能保护好自己。
只是妖还好,这里大多数人都已耗尽灵力,跟普通人其实相差无二。他们没有多余的灵力与力气来保护自己,为了活命,统统挤向四周的隧洞。但是这么多人,总有跑得慢的,不知死伤多少,反正惊慌的喊叫持续了很长一段时间。
宫室之上,刘疆被好几只魂灵包围。
有孙思燧,有小兰,有广长盈,有杜礼,甚至还有前不久死去的妖狐以及那只被活刨妖丹而死的妖兽。
他们每一个都连有一根细细的灵线牵在柏壑手中。
陶繁看着表情逐渐狰狞的柏壑,问道:“你到底要如何才会停下?”
柏壑看向陶繁,嗤笑一声,仿佛在嘲笑他的天真,“我为何要停下?都到这里了。眼看都要到手的成功,是国师大人你的话,会停下吗?”
陶繁感觉自己的心脏绞疼得他都快喘不上气了,还是强装镇定的问道:“那,你又要叫我到国师大人什么时候?你不是应该叫我阿潜吗,师兄?”
“师兄?”
柏壑愣了一下,嘴角勾出一个意味深长的弧度,“原来阿潜已经发现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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