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不见她?”吕娴震惊地说道。


    “对啊,你前面不是没有人吗?”司徒菁说,她瞬间反应过来:“难道,和你穿越有关系?”


    两日前,吕娴在寺庙救下司徒菁之后,有些犹豫,要不要把自己波澜壮阔的一生,说给她听。


    她趁司徒菁不在的时候,对着一块木头练习起来:“咳咳,其实我是现代人。是搞婚庆的。你问我婚庆啊?啊,就是结婚,成亲!对成亲!就穿什么衣服结婚啊,走什么流程啊,然后拍结婚照啊。你问我结婚照啊?就和画画差不多,把咱俩的,不,把击昏的两个人的样子瞬间给留下来,挂在婚房的墙头,这样等这对夫妻老了以后。。”


    吕娴抓狂起来,将自己的头发挠成鸡窝;“啊啊啊!我要怎么向一个古代人解释,我是现代人,穿越过来的,然后摊上的这一堆事,还不会被拐跑话题啊!!”


    司徒菁抱着柴火,并没有立即回屋,而是找到朱佑司,她感觉,自己被瞒着,蒙在鼓里的滋味儿并不好受。


    “正好,我也有事找你。”朱佑司道。


    “吕娴,不是我们这个时代的人,她是黎清恒召来的,目的是实现她的夙愿,也就是守护萧煌,护住大梁。”


    司徒菁道:“为什么,要将这重任,担在吕娴的身上,为什么,一遍一遍的不停歇,当她的生命结束的时候,一切就已经结束了,为什么还要将这份执念加到别人身上。吕娴不应该承担这一切,黎清恒也不应该承担这一切,这都是第一次来的时候的人执念,与吕娴无关!吕娴不应该承担这些!”


    朱佑司点点头:“所以说到底,这一切都与吕娴有关,而世间万物皆有因果,这一切都是因吕娴而起,所有的一切都要因吕娴而灭。”


    司徒菁微微皱了皱眉,淡淡的说道:“为什么吕娴要承担这些。”


    朱佑司看着飞鸟,只是说道:“有些人生来要承担一些东西,没有什么原因,只是恰巧落在她的肩膀上了而已。”


    吕娴还在冲着身旁的木头桩子比划着:“就结婚啊!有个东西叫戒指,带着这个指头上,一人一个。”


    司徒菁抱着木头,在门口轻轻的咳嗽一声,吕娴整理好表情,没能想好怎么和司徒菁解释,什么叫穿越,什么叫现代,什么叫我们是不同时代的人。


    司徒菁此时开口,却出乎她的意外:“我都知道了。”


    吕娴尴尬的咳嗽一下,用胳膊支撑着房梁,眼睛网上飘:“哈。。哈哈。。我以后写书就有素材了,就叫什么,不同时空的恋爱。。哈。。哈哈哈。。”她突然间被什么东西往后推,胸口震了下,司徒菁和猫儿一样窝在她的怀里,头使劲往里钻,看不清她的表情,但是隐隐从微微抖动的肩膀,感觉到了什么,她伸手拍拍:“多大点事啊。”


    司徒菁还窝在怀里,没来由的说了句:“笨蛋!”


    吕娴惊愕地说道:“你你你你。。你说什么??你说什么??你叫我什么??”


    夭寿啦,乖乖女不乖啦!她学会骂人啦!她骂我笨蛋啦!她以后会说什么呢?吕娴盯着司徒菁轻轻摸摸她的脑袋。


    “不要所有的事情都往自己身上抗啊,有时候你笑的越灿烂,我的心里就越不安,我很害怕,不知道你到底藏了多少事情,不知道你什么时候要独自面对所有事情。偷偷抛下我。。”司徒菁的声音很轻,却一下下敲着吕娴的心。


    “好啦,以后所有的事情我都告诉你,不瞒着你了。”


    对不起,有些事情,我只能瞒着你。


    “你刚才说,有一种叫戒指的东西?那是什么?”司徒菁好奇的打量起吕娴。


    “没。我瞎说的。”吕娴连忙打马虎眼。


    司徒菁有些怀疑,但是也不好发作,只是说:“你一会和朱佑司吃吧。我不饿。”


    吕娴扶额,叹了口气,完蛋了,老婆不仅会骂人了,还会生气耍脾气了,怎么办,在线等,挺急的。


    ***


    此时,小歪站在吕娴的面前,她轻轻张开嘴唇,一字一句像是冰冷的刀子,一点点扎进吕娴的心口。


    “你不用去藏书阁了,其实解开司徒菁的诅咒,断了黎清恒的因果,只有你自己才能解决这一切。我想你已经隐隐约约知道了些什么,我知道你不想让旁边的人听见,你在想什么我都知道。”


    吕娴:是不是黎清恒死了,我也没办法活了。


    小歪沉默了半响,这个答案像是个锤子,一声脆响,一锤子敲定,所有的疑惑、惶恐当悬停时,总是暗暗忧心,而当这选下的剑柄坠落时,反而可以坦然接受。


    “是的,想要结束轮回,让司徒菁活下去,这是最好的结果了。”


    吕娴的脸上浮现一丝不易察觉的笑容,但是她的笑容在小歪看来实在比哭还难看:没事,我一个换俩,赚了!


    藏书阁暗箱里存着丹药,有两颗,应该是你需要的。说完这句话的时候,小歪就消失不见了,吕娴望着晴朗的太空,还有飘着的流云,闭上眼睛,感受微风轻抚面庞。


    “吕娴。”司徒菁呼起了她的名字。


    吕娴握住她的手:“走吧。”


    ***


    黎清恒和萧煌站在藏书阁,二人就这样立着,相对无言。


    “其实,你都知道了,是吗?”过了半响,黎清恒说道。


    萧煌轻轻地应了一声。她不知道黎清恒要做什么,袖口藏了剑。而黎清恒只是叹气,索性坐在地面上,先是冷笑,接着放生大笑起来,这笑声有些毛骨悚然。而萧煌默不作声的站在旁边。


    “你要杀我吗?”黎清恒歪头,乌黑的发丝散落在胸前。


    “我不知道,自己这一辈子,是为了什么,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谁,说实话,我有些羡慕吕娴,她是真的以吕娴的身份在活着,身边的人都是以她是吕娴而待她,我呢?只是冥冥之中有个声音,一次有一次,义无反顾的爱上你。说真的,我迷茫过,到底爱上你是这灵魂烙印和意志的传承,让我不得不去做这样的事情,还是我真的爱上了你?我没有自我,我甚至不是为了自己而活着,你明白吗?小公主?你真的能懂吗?”


    每当夜深人静时,我也在想,一个人就这样为了另外一个人活着,为了她的喜怒哀乐而牵动,她自己的人生呢?她自己的人格呢?又是否真的有人来在意她呢?或许,第一个吕娴是因为你救了她,而选择报答你,但是她这样就选择将所有的灵魂出卖给魔鬼吗?她有没有为自己的人生考虑,为什么要将我们也都压在赌桌上,让我们也不得翻身?嗯?小公主?你能明白吗?我是现代人啊,我有现代人的思想,为什么,到了这个朝代,就变成了皇家的忠犬,我的膝盖不值钱,我的尊严不值钱,我的命也不值钱!!你们就那么高高在上,觉得人都是蝼蚁。可以随意使唤来使唤去,稍微一点风吹草动,多少蚂蚁命赴黄泉!


    我凭什么要守护你?是谁给我下的指令?这就是我的命吗?不!我真的厌倦了。小公主,厌倦了这小说一样的戏码里,和你们这一群跳梁小丑上演这么一幕幕滑稽可笑的拉锯战,然后当一个乖乖的反派,被你们扣上帽子,被你们以正义之师来讨伐。是,我是做错了,杀了很多人,拿姚家的所有姓名,将别人的命放在赌桌上,姚家的命,我会偿!但是偿了之后,我的命就是自己的命了!我受够了!只要你死掉了!一切就都结束了!


    我懂了!哈哈哈哈哈哈!只要你死掉了,一切就都结束了!”


    黎清恒一步步走过来,而萧煌却没有一丝恐惧,她站在那,等着死亡的降临。是啊,她已经欠了黎清恒,不,欠了吕娴太多太多。如果不是因为她,一切就不会开始,这剧情就不会一此次上演,而正是因为她的爱,将她囚禁住了。


    她缓缓地闭上眼睛,泪水从侧颊滑落。


    如果,能让你解脱,我什么都愿意做。


    突然间,黎清恒感觉后背被冰凉的刀刺穿,一口血吐了出来,她愣了一下,然后转身,随着腰部转动,这股痛苦逐渐加深,又像是解脱了一样,她缓缓闭上眼睛,知道,能终结这一切的也只是吕娴。


    “吕娴。。我这一生好不值啊。我好羡慕你啊。”黎清恒咳嗽一声,回头望向吕娴,而吕娴的也大口大口喘着气,胸口喷涌出鲜血,嘴角也有暗红色的血液流出。


    司徒菁惊恐的看着吕娴,她大声的哭喊起来:“你不是说了!不会瞒着我的吗??你不是说的,以后所有的事情,我们都一同面对的吗??”


    吕娴微笑的看着司徒菁,然后占满鲜血的手松开,黎清恒就这么倒了下去。


    血液像是丝丝藤蔓,缠绕着吕娴冰凉的手,她浑身颤抖,跌在司徒菁的怀里,从怀里掏出绒布小何,打开是两颗丹药,满是鲜血的手摸上司徒菁的脸,白皙的脸上印上长长的红印子,她哭喊着叫着吕娴的名字。


    “死。。那。。咱们就一块死。。我不想你死的。。和我一样。。怪丑的。。血淋淋的。多难看。。”她的呼吸急促起来,一口血从胸腔涌上来,她猛烈的咳嗽两声,雪白的衣襟,泼墨般撒着红血。


    “这个是毒药。。咱们一人一颗。。然后一块死。。到了黄泉路上啊。。一块牵手过孟婆桥。。没准能。。能一块投胎。。再也不投到。。不投到。。古代了。。我们投到现代。。有。。炸鸡。。可好吃了。你没吃过。。还有可乐。。我攒钱养你。。把你养的白白。。胖胖。。”


    吕娴拿出一颗棕褐色药碗吞下去,然后看着司徒菁:“我知道。。自己死了。。你很难独活。。也知道自己劝不过你。。所以。。就想了这么个法子。。你别。别怪我。。我这次。。没抛下你。。我们一起走。。一起”


    司徒菁吞下药碗,泪水低落在吕娴的脸上,司徒菁抱着吕娴,她的手和吕娴布满鲜血的手十指相扣:“一起走。”


    吕娴露出最后一个微笑,缓缓闭上眼睛。她的手没了力气,当啷一下,磕在地上,和司徒菁十指相扣的手分开。


    黎清恒躺在旁边,冷冷的看着这一幕,她轻笑一声,没人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萧煌慢慢起身,走向她的身边,黎清恒稍微甩甩头发,用轻蔑的眼神看着萧煌,挑起一边的眉毛:“怎么?你来送我最后一程?不用担心,吕娴死了,我也活不了多久。也就是前后脚的事儿。你你不用。”


    突然间,萧煌将一柄利刃刺进胸膛,黎清恒瞪大双眼,眼睁睁看着萧煌在她面前摔倒,她想抓她翩飞的裙角,却抓了个空。第一次,惊愕、痛苦、悲伤这三种表情齐齐爬向这位一向波澜不惊的女人。


    她抛弃了以往的冷静,还有那副拒人千里之外的盔甲,爬过去,近乎是挪过去,时间过的缓慢,恍惚中,她的视野模糊起来,看不清眼前的景象。


    昔日藏书阁,小鸟喳喳的枝头跳动,萧煌点燃熏香,靠着书架上偏斜着身子,她偷偷地看着伏案的黎清恒。


    “这女人,真冷。”


    这是这一世的萧煌看见黎清恒的第一印象。


    黎清恒比她大十岁,而母亲去世时,黎清恒恰巧来到了她身边,她嘟着肥圆的脸蛋,有些怨怼的看着这个女人,有些怀疑,是不是她带走了母亲。


    她恨她。


    萧煌其实小时候淘气,经常到树上掏鸟蛋,从树上摔下来的时候,磕到了脑袋,昏昏沉沉睡了好几天,而睡梦里,一次有一次出现不同女人的身影,不同的场景,坍塌的房梁,还有熊熊烈火,萧煌能够感觉她们的气息是一样的,好像也有个一样的气息的人守在她的床前。


    她伸手去摸,果真摸到修长的手指,满意的咧咧嘴,她不知道,床榻前面的女人已经三天没有合眼。


    “她母亲去的早,而。。又一言难尽。如果我不守着她,谁守着她呢?”


    一股花香,还有宽大的袖子略她的脸颊。


    那个女人,又来了。她迷迷糊糊的知道什么,使坏似得,用手抓住她的衣角。


    “别走。。别走。”


    黎清恒站在那,不由得感觉好笑,此时的萧煌还是小小的,没有刀鞘一般锋利的眼神,她心里是疼的,好好的公主,可以无忧无虑的过完一生,而算计、攻讦、狡黠却一点点爬她的眼里。


    她有有些担忧,如果是太平盛世,一个无忧无虑的公主,没有什么心机,嫁给别人,万一被欺负了怎么办?没有能力的美貌和等待屠杀的羔羊没有什么分别。


    她希望她有些磨难,能长长心性,不至于分不清善恶美丑,忠奸纯良。但是又不希望磨难太摧残她的灵魂,小小的肩膀,担负太多的单子,在别的孩子还在透过蒙版看世界,灰蒙蒙的知道外边有着狂风暴雨的时候,她的身上已经占满尘土,本该纯真的眼睛里以大人的眼神,将所有的举动都放到天平上进行称量。


    周围没有人,她环顾四周后,轻轻地在她的额头留下一个吻。


    萧煌迷迷糊糊地,感到额头上的丝丝凉意,满意的笑笑,松开了手。


    此时,萧煌大口大口的吐着血,她也一步步冲着黎清恒的方向走去,踉踉跄跄,明明只有十几步路的时间,却仿佛一辈子那么漫长。


    黎清恒的手摸到了什么,迷迷糊糊有个影子,她叹息道:“傻瓜,你怎么不去逃命?”


    萧煌轻轻笑了下,但是这一点动作,带动她破裂的肺腑,咳了好几口血才缓过来:“我来陪你。”


    黎清恒翻过身,慢慢等待死亡的降临:“我杀了很多人。”


    萧煌的手却一只没有和黎清恒分开:“我下去陪你一起赎罪。就算是十八层地狱,走一遭又有什么好怕的?”


    黎清恒意识已经有些模糊,她的嘴角上勾,模糊的视野里,有一只翩翩而飞的蝴蝶,闪着金光,越过枝丫、小溪、幔帐、宫廷的红砖绿瓦,然后抖动金粉的翅膀,落在一个人的肩膀上。


    不爱宫墙柳,总被前缘误。花开花落自有时,总赖东君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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