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第 21 章
还挺凶的。
这家香薰店名为emerald Factory,门前排起的长队比很多奢侈品店还要长。
店前竖着一块巨大的选购指示牌,用好几种语言对蔷薇精油做出介绍,同时告知顾客,每人仅限购两瓶,且不允许试用,最限量版精油还缺货。
限量版精油名为‘暗薇极夜’,采用最名贵的绿蔷薇精粹而成,每年产量仅有八十瓶,专供Y国皇室使用,每个月能有一瓶流入店铺就很不错了。
即便购买条件如此苛刻,也不能浇灭购买者的热情。
江迟指了指海报:“我妈知道我来翡翠岛,给我打了好几个电话,让我买这个限量款,但好像买不到,上面说断货了。”
秦晏从皮夹中掏出一张黑金色的卡:“能买到。”
店员看到金卡时愣了一下,微微躬身将秦晏和江迟请进店内。
前面排队的人不满地连连抱怨,另一名店员连忙用英文解释:“这位客人是尊贵的黑钻会员,翡翠岛优先服务的对象,请大家谅解。”
另一位店员低声询问秦晏是否需要清场。
江迟:“?”
秦晏回答不用,和江迟一起进了香薰店。
SVP接待室内,四位店员专程为江迟二人服务,热情地邀请二人在沙发上坐下休息,不仅端来精致的茶点,还把十几种蔷薇精油全部摆在台面上。
店员小姐轻轻按了按颈前的丝巾,在秦晏身边半蹲下来,柔声询问先试用哪种精油。
江迟:“”
不是不能试用吗?
秦晏指了指江迟,店员小姐微笑着看向江迟,打开展示册,又用英文问了一遍江迟要用哪种。
江迟往后靠了靠,问秦晏:“什么情况,你是这家店的会员?”
秦晏抬抬手,四名店员微微躬身,离开了SVP接待室内,守在门口等待吩咐。
“秦家在翡翠岛有股份。”
秦晏把黑金色的卡递给江迟:“给你吧,拿着这个在翡翠岛买什么都不用排队,也不限购。”
江迟震惊道:“这哪儿来的?”
秦晏想了想,编了个理由:“秦家聘礼里的。”
倒是挺合理的。
豪门之间的联姻,本身就是相互交换特权的一种方式,翡翠岛的会员卡,对秦家来说就是个卡片,但到了其他家族手里却是身份的象征,尤其是在翡翠岛游玩的时候,把这张卡拿出来,可以说非常有面子了。
尽管江迟不向往特权,但不得不承认,享受特权是真的爽。
江迟对限量精油没什么执念,但他妈妈向来很喜欢精油这类产品,觉得天然纯净,使用起来更安全无污染。
尤其是这款限量的‘暗薇极夜’。
什么几万朵花瓣萃取一滴,纯粹自然之美,每年只产出几十瓶这种噱头,简直跟叠BUFF一样,每句都说到了贵妇的心坎上。
秦晏叫来店员询问,得到的答案是店里没有现货,但为了满足黑钻卡客户的需求,他们立即与产地沟通,紧急调来三瓶‘暗薇极夜’。
江迟低头给母亲大人发微信:“这回我妈可高兴了。”
本着来都来了的原则,除了三瓶限量款‘暗薇极夜’,其他精油江迟也每种都买了两瓶,其中一半邮寄回国内,另一半直接带走给朋友们分。
秦晏对这些东西没有兴趣,一瓶也没有要,让江迟愿意给谁就给谁。
两个人拎着四个大纸袋走出店铺,门前几乎所有人都在看他们。
江迟不由感叹:“秦家真是又有钱又有权。”
秦晏很谦逊:“也还好,正好有翡翠岛股份罢了。”
获得了这个世界记忆后,江迟才知道秦家是真正的权势滔天,完全配得上原书中‘顶级豪门’四个字,产业股份遍布全球,只有不到百分之二十的产业留在国内。
然而仅是国内这五分之一的产业,就足以媲美其他豪门,莫说在芜川,就是帝都京城也是地位超然。
近二十年来经济发展迅速,热门产业千变万化,日新月异,其他豪门世家产业转型都是追着热点,而唯有秦家是制造热点。
在旅游胜地马尔代夫、夏威夷还未正式走进国人视野前,秦家就已经入股绿翡翠岛,致力于打造一座更新、更热的景点,创造了令世界瞩目的蔷薇天堂,成为全球最热门的网红打卡地。
江迟和秦晏把买的东西送回酒店,出来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方思折在群里说,他们都在十方街。
十方街是一条中华文化街,它复刻了国内大唐不夜城的成功案例,在异国他乡建了一座华夏古城的古城,打造顶级的体验式旅游,不仅吸引了许多华国游客,更吸引了许多对中华古文化好奇的外国人。
对于许多国家来说,华国的签证很难签,绿翡翠岛的签证就容易多了。
晚上八点,夜幕笼罩降临。
十方街热闹非凡,道路两边挂各式花灯,凤箫声动,火树银花。
红墙碧瓦之下,商贩吆喝叫卖着,往来行人熙熙攘攘,好多都穿着汉服,其中不乏金发碧眼的外国人,迈进古街,恍若真回到了万国来朝的盛唐。
入口高高悬着块牌匾,上有四个漆金大字,盛世长安。
在这块牌匾下,江迟和洪子宵他们碰了个面。
方思玥一袭粉色汉服襦裙,梳着双丫髻,画着细细的柳叶眉,额间还贴了花钿,正蹲在路边等化妆师给李悠悠梳头,手上把绣花团扇,扇得飞快,把刘海都吹乱了。
洪子宵他们倒是没换古装,只是一人手里拿了把折扇,也不知从哪个摊买的,还给江迟和秦晏一人带了一把。
其中一把折扇上写着‘风流倜傥’,另一把是‘玉树临风’。
江迟握起扇柄,在掌心一敲:“你们可真是抬举我俩了。”
“你俩是咱们旅行团的颜值担当嘛,”洪子宵摇着折扇:“方思玥她们说要小吃,思折得看着妹妹,也不跟咱们一块儿,我看前面有个四川火锅,吃火锅行吗?”
火锅这东西下限比较高,再难吃也难处不到哪儿去,几个人都是常出国的,对国外厨师做中餐的水平实在不敢恭维,每回不知道吃什么的时候,就首选火锅,总不会出错。
江迟说:“你们吃吧,秦公子早上胃疼来着,他也不吃辣,我俩逛逛吃点别的。”
洪子宵这才想起来秦晏胃疼的事,说:“不行就回酒店让厨房熬点粥,小吃摊上的东西中西合璧、半洋不洋的,我刚才看着一个往烤冷面里加鲟鱼籽酱的,你也谨慎带他吃吧。”
夜幕方降,气温还没下去,江迟打开折扇摇风纳凉,可算知道哥几个为什么一人整一把扇子了。
他和秦晏是从有空调的商场里出来,开始还没觉出热来,在室外站了一会儿,鼻尖就沁了汗。
江迟不是个特别怕热的人,翡翠岛的气候和芜川差别很大,不是说多热,但又闷又潮,跟蒸桑拿似的往外冒汗。
秦晏也耐不住热,脱下外套挽在臂弯,又解开了一颗衬衫扣,露出修长的脖颈。
江迟说:“咱们也找个饭店吹空调吧,等九点多就凉快了。”
秦晏自无不可,和江迟往美食街走去。
路过一家小吃摊,排队排了将近五十米,走进了看是个烧烤摊,招牌上写着东北大腰子几个子。
江迟好奇道:“黑钻卡在这儿也能免排队吗?”
秦晏失笑:“大概不行。”
江迟遗憾叹息:“看来这翡翠岛也有特权不能笼罩之地,这么多人肯定很好吃,可是队又太长了。”
慢慢往前走,街道两侧都是小吃摊,每一个家摊闻起来都很美味。
新鲜的鱿鱼按在铁板上,发出‘刺啦’一声响,烤鱿鱼的香气飘出老远,隔着半条街都能闻见辣酱和孜然的香气。
这是秦晏从未走近的烟火气。
他心情轻松畅快,好像再微不足道的小事都那样值得分享。
秦晏说:“可以选一家东北菜馆,回国后我总结出来一个经验,只要沾了‘东北’两个字的食物,就很好吃。”
江迟脚步一顿,在原地停下:“你说什么?”
秦晏侧身,用折扇点了点那家东北大腰子:“我说:只要沾了‘东北’两个字的食物,就很好吃。”
江迟声音微冷,注视着秦晏:“不是这句。”
秦晏:“选一家东北菜馆?”
江迟神色复杂,在人潮中看着秦晏,宛如发现了什么:“也不是这句。”
秦晏心脏忽然一紧,呼吸微窒:“到底是什么?”
江迟看了看四周,拽着秦晏的手腕走到人少的地方。
他厉声质问秦晏:“你说‘回国后’!什么叫回国后?”
秦晏:“!!!”
霎时间,秦晏如坠冰窖,在三十四度高温中生生出了一身冷汗。
是了,他确实一直生活在国外,而季瑜却是在港城人,又哪里来的‘回国后’呢?
江迟从未怀疑过秦晏不是季瑜,连那只潦草的‘九尾狐’都没能让江迟质疑自己,怎么会在细枝末节的地方忽然察觉不对?
在掩饰自己身份这件事上,秦晏做得并不算小心,甚至会故意给出江迟很多线索,他心里比谁都清楚,江迟总有一天会发现不对劲。
他不可能永远顶着季瑜的身份。
秦晏一边期待用真正的身份和江迟见面,一边又担心江迟会因为他隐瞒身份而恼怒。
可面对江迟冰冷的质问,秦晏又不知该如何作答了。
江迟五官英俊,下颌线清晰而锋利,只是平常眼神总是很温和,看起来没什么攻击性。
但当他冷下神色,强盛的气场便从眉宇间蔓延开来,宛如一把匕首,狠狠地扎过来,让人毫无还手之力。
红灯笼投下来的光晕亦不能温暖这张脸,反而更增一份凶悍的杀气。
秦晏放轻了呼吸,很无力地解释:“我之前在国外”
江迟剑眉微蹙,眼神凌厉:“国外哪里?”
秦晏说了自己读大学的地方:“坎布里奇。”
江迟眉宇一松,满身杀气消散无形:“所以你是从坎布里奇回的国,不是从港城去的芜川。”
“对,”秦晏有点迷茫,下意识地问:“这怎么了?你为什么生气?”
江迟微微垂下目光,盯着石子路上的雨花石:“你刚才说回国后,我以为你把从港城到大陆称为回国。”
秦晏:“”
秦晏瞬间懂了,悬着的心一下落回胸口。
周围的空气重新恢复了流动。
秦晏望着江迟,欲言又止:“你居然宁可相信我是港/独分子”
都没怀疑过他不是季瑜。
江迟眼神清澈如明潭,透亮得一眼见底。
他重申自己的立场:“你要是分裂份子,我肯定跟你绝交。”
“我当然不是!”
秦晏完全放松下来,莞尔道:“第一次见你冷脸,还挺凶的。”
江迟刚才确实凶秦晏了,对待敌人就是该如秋风扫落叶残忍!
但他敢做不敢当,理直气壮地坚持否认。
“我没有凶。”江迟说。
见江迟拒不承认,秦晏抓起江迟的手放在自己胸口:“证据在这儿呢,你不凶我心跳怎么会这么快?”
掌心下,一颗蓬勃的心脏跳动着。
砰砰砰,砰砰砰。
确实很快。
这份心跳顺着江迟的手心,传递到脉搏,沿着血管通向四肢百骸,江迟心跳的节奏也跟乱了起来。
喉结上下轻轻一划,江迟声音有点干:“心跳快没准是你做了什么坏事。”
手掌下的心脏猛跳了一下,差点从胸膛中一跃而出,蹦到江迟的掌心里。
江迟垂眼看向秦晏,秦晏也在看他。
今夜风清月皎,夜色溶溶。
月华似水,朦胧如纱影层层笼罩,为彼此的面容蕴出柔和的光晕,像深藏在幻梦中的工笔画,比镜花水月更美,也更真。
繁华的街道与喧嚣悄然褪去。
江迟耳边只剩彼此的心跳声,好像比赛似的,也说不清谁的心脏跳得更快。
砰砰砰砰,砰砰砰砰。
心跳如催,战鼓般催促着。
江迟受到蛊惑般低下头,注视着秦晏的眼睛。
秦晏眸光闪烁,江迟从漆色的瞳孔中看到了自己影子。
两个人靠得很近,近到江迟能感受到秦晏的呼吸。
秦晏的呼吸很凉。
那浅淡的唇色看起来也很凉。
气息交错间,江迟没退,秦晏也没退。
狭路相逢,谁也不肯退让,固执地盯着对方眼眸中的自己。
江迟淡薄的好胜心在这一刻倏然澎湃起来,像在玩什么无聊的幼稚游戏,谁先眨眼谁就输了。
灯火阑珊,两道修长的影子越拉越近。
越拉越近。
嘭!——
一声巨响在耳畔炸开!
江迟猛地回过神,以为是自己紧张得心脏爆炸了。
焰火在天空绽放,紫蓝色的烟花四散着落下,天际绚烂如星河。
原来是放烟花的时间到了。
不是心脏炸了就好。
定下心神,江迟的注意力又回到了秦晏的脸上。
秦晏容貌俊美无俦,皮肤几乎没有毛孔,像一枚上好的冷玉,完全耐得住近距离端量,再挑剔的人也挑不出半点瑕疵。
光华明明灭灭,映在玉石般的面容上,添了几分罕见的温润。
烟花绽放,五光十色的光缀满夜空。
此起彼伏的欢呼声传来,所有游客都仰头望天,沉醉在这场盛大繁华的烟花秀中。
而江迟和秦晏却如大梦方醒,蓦地回过神来。
二人错开视线,同时后退半步,拉开个算不得安全的距离——
他们之前离得太近了,手还握在一起。
炫丽烟火璀璨如昼,接连在空中绽开。
盛世长安的步行街上,几乎所有人都在仰头看焰火,唯有江迟他们越过人群,在断断续续的炮竹声中低语,说着只有对方才能听到的悄悄话。
江迟的手心太热了,烫得秦晏指尖微蜷,秦晏想要松手,江迟却偏偏握得更紧。
今夜的月色太美了,烟火也美。
可若是只身一人,冷月是孤寂,焰火也落寞。
“十方街开业那晚,翡翠岛也放了很多烟花。”
秦晏也不知道自己想表达什么,他只是忽然想到这个,于是就说了。
“略有耳闻。”江迟说。
那一晚,翡翠岛点燃了五千万美金的烟花,据几百海里外的游轮上都能看到,九千盏孔明灯飘在太平洋上空,整个天空明如白昼。
彼时秦晏作为投资人受邀来到翡翠岛,身边没有同伴,独自坐在全岛位置最好的观景台上,将整个翡翠岛的美景尽收眼底。
他当时并不觉得烟花好看,更多的时候垂着眸,静静凝望深不见底的漆黑海面。
人群熙攘,整个尘世的繁华与他无关。
可今天,秦晏却觉得烟花很美。
原来有一个朋友是这么重要。
身边有了同行之人,风花雪月都有了颜色,
他应该早点认识江迟的。
如果十方街开业那晚江迟在的话,那漫天烟花与明灯一定也很好看。
秦晏有点惋惜,后知后觉:“我错过了那晚的烟花。”
江迟揽过秦晏的肩,哥俩好似的头挨着头,一同仰面看天:“这有什么可惜的,等五周年啊、十周年肯定还会举办活动,到时候咱们再来。”
秦晏微微侧头,闻到江迟颈侧有淡淡的蔷薇香。
他声音很轻:“没准那时候你都跟我绝交了。”
江迟玩笑道:“你又不是分/裂份子,我为什么要跟你绝交?”
秦晏语气笃定:“当然,我始终坚持一个华国的原则。”
对于自己势在必得的东西,秦晏习惯把筹码摆在明面上谈。
就像谈生意一样,要为自己争取朋友,必须表现出足够的诚意。
秦晏知道江迟喜欢什么样的品格,所以他违背了自己薄凉自私的天性,不怎么真心地说:
“我会学着有同情心,尽我所能帮助弱小,无论是人还是什么其他小动物就像你说的那样,多和世界建立联系。”
秦晏适当地顿了顿,将谈判技巧运用到极致:“所以假如,我是说假如,如果我不是主角受,你还会和我做朋友吗?”
江迟摇着手中的折扇,没什么犹豫:“当然。”
秦晏沉默半晌,后悔自己许诺得太多了。
作者有话说:
秦总:失策,价出高了,帮助弱小、建立联系那些都不该说的,根本做不到。
第22章 二合一
江迟特别能举,大举特举!(含营养液加更)
秦晏并不是很愿意面对现实,但又不得不点明:
“如果我不是主角受也许你根本不会在那场婚礼上注意到我。”
江迟侧头看向秦晏,很诚恳地说:“你长得这么好看,想不注意到你还很难的。”
秦晏眼神微冷:“难道谁好看你就和谁交朋友?”
江迟不知道秦晏在纠结什么。
他按住秦晏的肩,很耐心地解释:“我的意思是:和你相处时,我也不会时刻提醒自己你是主角受。就算我没看过那本书,或者和你在别的场合相遇,我一样会注意到你,也许时间、地点、方式都不同,但我们总会相识的。”
这可不一定。
在别的场合,江迟这样一事无成的富二代,连走到秦晏身边敬酒的机会都没有。
故此,秦晏对江迟的说法持保留意见。
不过,江迟总是神神叨叨的,第一次见面就能把他从婚礼现场扛走,就算在别的场合相遇,江迟也能用一些奇怪操作引起自己的注意力。
他总会和江迟相识的。
这样一想,秦晏的心情由阴转晴。
秦晏垂眸,眼中是他自己都没察觉的占有欲。
从小拥有太多东西的人,永远学不会分享,因为无论什么,他们只要想得到就能得到。
“我以前没有朋友。”秦晏说。
江迟拍拍秦晏的肩膀,安慰道:“现在不就有了吗?洪子宵他们也都很乐意和你做兄弟,今天方思折不还主动把你纳入铁三角了吗?”
秦晏并没有因此雀跃,他关注的重点总是很明确,有时候太明确了反而显得有点奇怪。
秦晏说:“可是四边形没有三角形稳固。”
江迟正想说什么,忽然看见一只蚊子落在秦晏耳尖上。
他侧过头,冲秦晏耳尖吹了口气,用气流把蚊子吹走,秦晏不明所以,条件反射般抬手捂住耳朵,震惊地看向江迟。
江迟瞥到秦晏的耳廓微微发红,说不清是热的还是灯笼晃的。
不知为何,江迟喉咙有些干。
“别站在灯下面,有蚊子”江迟一边解释,一边拉着秦晏往前走:“先吃饭吧,我请你吃东北菜。”
在绿翡翠岛找东北菜馆并不是件容易的事情。
最后,江迟和秦晏走进一家粤菜馆,点了生滚粥和蚝仔烙。
蚝仔烙很鲜,但江迟只给秦晏拆了些鸡蛋吃。
秦晏不是很饿,礼节性地喝了点粥。
江迟以为秦晏吃粤菜吃腻了,更想尝试东北菜,说回去后给秦晏做铁锅炖鱼。
然而事与愿违,在游轮上返程的最后一晚,秦晏告诉江迟他要走了。
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这令江迟的心情有点糟糕。
*
吃过晚饭,夕阳还未西沉,秦晏收到了秘书短讯,说有事需要他回去亲自处理。
秦晏眉眼不动,把手机扔到沙发上。
几分钟后,他告诉江迟:“我得回秦家了。”
江迟明显地怔忪了一下,若无其事地应声说:“哦,知道了。”
说完这句话以后,江迟愉悦的心情好比刚开锅就被浇了盆冷水的铁锅炖,顿时陷入一片乱糟糟的焦灼,干什么都心不在焉。
是夜,江迟和秦晏并肩躺在摇椅上看星星。
游轮沉默地破开水面,在沉沉夜色中返航。
夜晚的海洋安静深邃,没有风声也没有波浪,宁和而富有诗意。
苍穹湛蓝晴朗,无云无月,万古不灭的星光点亮了整片南大洋,星河璀璨绚烂,异常明亮。
可江迟的心情并不怎么明亮,他心烦意乱,连带看眼前闪烁的星光都不顺眼,手中摆弄着一把十字/弩,玩了会儿又觉得没意思,往茶几上一扔,磕出声不轻不重的响动。
秦晏侧头看向江迟,难得好声好气地问:“怎么了?”
这话是明知故问了,秦晏知道江迟为什么心烦。
因为他要回秦家了,江迟对此很不放心。
两个人到甲板上看星空,江迟不知从搞来一把十字/弩,比比划划,可能是在研究怎么射死‘主角攻’。
秦晏以手撑头,漫无目的地瞧着江迟。
他想,如果这时候告诉江迟:自己就是主角攻秦晏,对方会不会直接抬弩射过来。
虽然被一箭射死的可能性不大,但他们绝交的可能性还是高达80%以上。
还是不要冒险了。
秦晏拿起十字/弩,熟练地把上弦的短箭卸下来,随手装进口袋里:“别不开心了,林家老爷子要办寿宴,亲自把请柬送到了秦家,我得回去一趟。”
江迟双手枕于脑后,仰头是漫天星河。
接受原主的记忆后,江迟发现他和原主的生活轨迹有很多重合,这份重合令两世的记忆混作一团。
新记忆不断覆盖回忆,时常令江迟经常有种错乱感,甚至怀疑自己就生活在这个世界,穿书前的记忆才是臆想。
唯一能证明他穿书的,就只剩下原书中的主角攻受,当剧情点与现实世界重合时,江迟就像找到了锚点,所有的记忆都有迹可循。
比如马上要发生的,林老爷子的寿宴。
江迟说不上是什么语气,明明很平静,但又偏偏像是在说感叹句:“果然还是要走剧情。”
秦晏拨弄弓弦的手微微一顿:“剧情?”
江迟侧头看向秦晏:“林老爷子寿宴上,有个小反派看上了你,偷着在酒里下药,你差点被人占了便宜,还挨了一巴掌。”
秦晏拇指勾在弓弦上,不自觉发力,勒得指腹微微泛白:“所以你这么不高兴,是因为‘我’马上要被扇巴掌了吗?”
江迟忽然抬起手,作势向秦晏的脸上抽去。
电光石火间,秦晏来不及反应,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耳光当然不会落下,秦晏只听到江迟深深叹了口气。
江迟的手轻轻落下,恨铁不成钢般捏了捏秦晏的肩:“你说你要挨打怎么不会躲?散打都白学了。”
这话说得到没错,要是真挨打,秦晏确实反应不过来。
因为从来也没有人敢打过他。
想要他命的人很多,但能靠近秦晏的人屈指可数,但凡能和他面对面站着的人,绝不会想不开袭击秦晏,就算嫌命太长,也有很多痛快的死法,犯不上这么折磨自己。
秦晏睁开眼,无语地看向江迟:“我对你没防备心,你出手又太快。”
江迟挑眉:“那一会儿你趁我不注意打我试试。”
秦晏虽然没和江迟交过手,但在拳击馆见过江迟打拳击,江迟动作敏捷,拳风凌厉,确实非常能打。
江迟总担心‘季瑜’ 被主角攻家暴,很努力地教秦晏散打。
而对于秦晏来说,欣赏江迟打拳还好,对亲自参与实在不太感兴趣,一直学得很划水,打沙包的时候总是偷偷摸鱼。
江迟身段修长匀称,穿上衣服很显瘦,气质也很温和,没有丝毫攻击型,在看到江迟赤着上身打拳击之前,秦晏也很难相信,江迟会展现如此锋芒逼人的一面,每次出拳抬腿都完美的诠释了什么是暴力美学。
如果有一天江迟知道,他努力教学的对象正是‘主角攻秦晏’,江迟大概会气得先一拳锤死秦晏,而后原地自裁,为季瑜谢罪。
秦晏不觉得自己能打到江迟,然而好胜心作祟,起身回房间的路上,他还是趁江迟不注意,抬手推了江迟一把。
毫无意外,江迟反应极快,拽着秦晏的手腕一拉,借力打力,来了一招四两拨千斤。
秦晏主动推江迟,本来就用了一个向前的力,被这么一拽,根本难以回防,只能跟着江迟的力道往前冲。
如果是在实战中,江迟会在和对手错身的瞬间肘击敌方后背,并迅速扭胯转身补上一脚,这样一套连招下来,下盘再稳的练家子也会摔倒,然后就到了江迟主动出击的回合。
可出手的人不是敌人,秦晏也不是练家子,无需江迟再补什么招式,秦晏就已经失去重心,朝江迟的方向摔过来。
江迟伸出手臂,稳稳地把秦晏接在怀里。
秦晏整个人扑在江迟怀里,右手虚握成拳,轻轻敲了敲江迟的后脑勺:“打到了。”
江迟双手都揽在秦晏身上,自然腾不出手阻挡,被秦晏逮到机会锤了两下。
后脑勺是不疼,脸倒是挺疼的。
人果然不能把话说得太满,现说现报。
愿赌服输,江迟很痛快地认输:“是,你打到了,你赢了。”
“难以力敌,唯有智取,论身手我不如你,但我有脑子不像你,”秦晏又敲江迟的脑袋:“空心的。”
江迟猛然低下头,用脑门撞了撞秦晏的脑门:“你实心的,那我听听实心的是什么声音?”
力的作用是相互的,按理说江迟撞秦晏,两个人应当差不多疼,可有些人骨头天生就硬,江迟的颅骨更是硬中之硬。
秦晏被撞得头脑发昏,跟不小心磕柜角般疼得眼冒金星,眼泪差点没掉下来。
江迟却没事人一样,还在说风凉话。
江迟忍俊不禁,垂眸看向秦晏:“实心的怎么没动静了?”
秦晏仰面凝视江迟。
漫天星河倒映于双眸,但他眼中唯有江迟。
秦晏和江迟贴得很近,说话间呼吸都混在一处:“你放心,不会有人能欺负到我的我保证,主角受会很安全。”
江迟闻到了一阵淡淡的香气,是秦晏身上蔷薇香水的味道。
他们买了太多蔷薇香薰,都堆在酒店的房间里,香味染进了衣衫里,又根据每个人荷尔蒙信息素的不同,中和成千变万化的独特香型。
江迟以为这种离奇的变化只是销售噱头,直到他闻到了秦晏身上的味道。
他喉结微动,侧头避开秦晏发尾的冷香。
江迟察觉到秦晏的手在动。
隔着衣服,顺着江迟后背摸上去,慢慢停在脖颈的位置。
秦晏的嘴唇几乎贴在江迟耳侧,他说:“伏击之前最好保持安静,这是你教我的江迟,你的注意力不够集中啊。”
一瞬间,江迟察觉了到危险!
他后脊发麻,条件反射般仰头躲避,脖颈上蜿蜒出几道青筋,和下颌勾出一道极限的弧度。
可他和秦晏靠得太近了,这本就是个极其危险的距离!
江迟避无可避,一抹锋锐的冰凉抵在颈侧,感觉像是金属制品。
是那支短箭,秦晏从十字/弩上拆下来的那支。
江迟感叹道:“我怎么会教出你这么狡诈的徒弟?”
“我赢了。”
秦晏语调很凉,一如既往的缺乏情感,仔细听却能发现他隐藏的得意。
江迟没允许秦晏得意太久。
他将双手卡在秦晏肋下,用力一托,把秦晏整个人举了起来。
秦晏忽然失重,惊呼一声,手掌下意识撑在江迟肩头,这才勉强稳住身形。
江迟臂力惊人,这样举着一个成年男子面不改色,手臂比举重运动员还要稳,颤都不颤一下,手举得又高。
眨眼间,秦晏双脚离地将近30公分。
秦晏简直梦回和江迟初遇的场景!
那天江迟也是这样,突然间一股怪力,‘嗖’的一下把秦晏扛了起来,根本不容拒绝。
秦晏身高182,每天都坚持进行有氧运动,在运动和营养餐的相互作用下,体脂率常年保持在优秀数值上,每块肌肉都如同雕刻,线条流畅,完美而不夸张。
就算在美国生活,也在身高身材上占尽优势,从来没跟瘦弱二字沾过边,可自从遇见江迟,他就对自己的力量产生了巨大的怀疑。
无他,怪只怪江迟每次扛他、举他都太轻松了,好像他是一只棉花做的人偶娃娃。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秦晏失去了对身体的控制,显得那样弱小而柔软,可以轻而易举地掌控、制服。
这种感觉陌生而危险。
也算是一回生二回熟吧,这次再被江迟举起来,秦晏的理性压制了与生俱来的恐惧,他愿意相信江迟不会伤害他——
就像江迟被短箭抵着喉咙,还敢突然把秦晏举起来一样。
江迟相信秦晏不会让箭头划伤自己半点油皮。
果然,江迟微微侧过脸,看到那支箭头早被秦晏叩进了掌心。
秦晏一手撑着江迟肩膀保持平衡,另一只手按在江迟头发上,手指插进墨色的发丝里微微攥紧,嘀咕了一句:“Monster,莽夫。”
江迟举着秦晏走了两步,觉得有点挡视线,就又把秦晏扛回了肩上。
秦晏怒骂:“江迟我*****,你*****!”
江迟大为震惊:“你什么时候学会骂人了,还骂得这么脏?”
秦晏说:“洪子宵教的。”
熟悉的大头朝下,全身的血液都往大脑涌进去,秦晏新仇旧恨一起报,用短箭箭尾戳江迟的大腿。
江迟把短箭抢过来没收:“学点好的!”
秦晏理直气壮:“我捡好的学的才戳你大腿,洪子宵说要是他就捅你”
“什么?”
江迟赶紧把秦晏放下来,一把捂住秦晏的嘴,眼神称得上惊恐:“你都跟洪子宵聊什么了,怎么聊起这个了?”
秦晏被扛起来的突然,被放下的也突然,整个人都有点眩晕,站在原地缓了一会儿才回答:“他问咱们怎么认识的,我说你扛我,他说你是土匪,要是他,他就捅你屁/股蛋子。”
原来是屁/股蛋子。
江迟刚松了一口气,又很快反应过来:“就算都是男人,也绝对不能乱摸!”
秦晏犹豫了片刻:“可是”
江迟不由提起声音:“他摸你屁/股了?”
秦晏淡漠的神情碎了一地,表情比江迟还震惊:“你疯了?!”
江迟跟养了个公主似的操心,到哪儿都怕‘主角受’被人沾了便宜,可对方明天就要回秦家了,江迟是一千个一万个不放心。
江迟苦口婆心,推着秦晏往前走:
“你少和洪子宵玩,尤其是别和他聊这些,那货直的也不彻底,薛定谔的弯,这个世界所有人都奇奇怪怪,都不那么直!”
江迟已经记不太清原书中的剧情了,只记得主角攻不允许任何人接近主角受,几乎谁的醋都吃,现在想来也有些道理,这个世界实在太危险了!
秦晏被江迟推进房间,不服不忿地说:“那只是你的想象,你的结论来源根本就没有科学依据而且你扛着我,我只能打到你屁/股和大腿。”
江迟深呼吸:“你为什么一定要打我?”
秦晏反问:“你为什么一定要扛我?”
江迟关注的重点完全偏移,还有理有据:“举着有点挡视线,我看不见路!”
是扛还是举的问题吗?
秦晏被江迟气死了,冲江迟吼道:“那你可以不举!”
无意路过江迟房间的洪子宵:“”
不举???难道他的兄弟又
洪子宵同情地看了江迟一眼,江迟用余光一瞥就知道洪子宵在想什么。
江迟简直要被这群兄弟气懵了。
洪子宵带坏秦晏也就算了,还总觉得他不举!
正这时,方思折从门口探出脑袋,满脸八卦:“谁不举?”
这都什么朋友,能不能盼他点好?
江迟抓狂道:“没人不举!”
洪子宵连忙点头,应和说:“是的!没人不举!江迟特别能举,大举特举!”
作者有话说:
液液,饿饿
第23章 第 23 章
秦晏人很好。
大举特举,这是什么虎狼之词。
方思折震惊地看向江迟。
秦晏不知想到了什么,侧头闷笑。
江迟焦头烂额,把洪子宵和方思折都推出去,反手关上了门,疲惫地坐在沙发上。
秦晏在江迟身边坐下来,摸了摸江迟的头发:“别心烦了,没有人会欺负我的。”
江迟闭了闭眼,有点颓废地说:“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觉得自己像个局外人,总怕什么都改变不了。”
秦晏心口微微一紧,他捧起江迟的脸,直视着江迟的眼睛:“不会像书里那样,我保证。”
江迟眼眸里是浓浓的担忧:“可是你那么好扛,万一有人对你强制爱呢,你跑都跑不掉。”
秦晏轻笑一声,像是想起了什么有趣的事情:“只有你会这么扛我江迟,就没人说过你的力气大得离谱吗?”
江迟摇摇头,完全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很坚定地将一切归结于主角受太柔弱了。
‘柔弱’的秦晏不知道怎么安慰人。
他也不想回秦家,和江迟相处得很愉快,但他不可能永远和江迟在一块儿,他总是要回去的。
两个人沉默了很久。
离别是震耳欲聋的寂静,明明都有很多话想说,可最终空气中只余无尽的缄默。
情绪在船舱中蔓延,乌云遮住月光,星星也不亮了,屋内一下子暗了下来。
很久之后,江迟说:“收拾收拾吧,明天一早船就进港了。”
秦晏摇头:“没有什么可收拾的。”
江迟无奈地看向秦晏:“你是不会收拾,我帮你来收拾吧,王子殿下。”
江迟整理着两个人的行李,有不少是他们带来的,更多的是在翡翠岛买的小玩意。
方思折买的折扇、旋转陀螺、风筝、陶瓷招财猫、贝母做的盘子、一小盆绿植。
还有一些免税店买的奢侈品,有皮鞋背包、有衣服腰带、还有一条买给秦晏的衬衫夹。
原来的那条卡扣坏了,江迟没找到趁手的工具修,随手塞到了行李箱里。
两个人来的时候只带了一只行李箱,江迟把自己的东西都拿出来,把行李箱给了秦晏。
秦晏蹲在地上,把江迟的东西都装回去:“你把这些都带回家吧,我回秦家什么都不用拿。”
江迟啧了一声:“哦,要嫁入豪门了,这些破烂都用不上了呗。”
秦晏轻轻推了把江迟的脑袋:“嗯,这些破烂你拿着,我回去还得用呢。”
江迟猛地看向秦晏:“你还回来?你不是回去结婚的?”
秦晏唇角忍不住往上翘:“想什么呢。”
江迟的心情一下子又变得很好,眉开眼笑:“那你可得快点回来,暑假要结束了,我得回哈市上学这个招财猫我可喜欢了,正好摆在餐边柜上。”
秦晏拿起那只懒懒丧丧的招财猫,修长的手指摩挲着猫咪胡须:“你喜欢这个招财猫,怎么装到行李箱里给我了?”
江迟也不知道为什么,他就是想把自己觉得好的东西都给秦晏,但他不好意思说,这么说太GAY了。
江迟垂下眼:“我怕你回去没意思,带回去给你玩。”
秦晏把招财猫放回去:“陶瓷猫有什么好玩的,你要怕我没意思,该把自己放进去才对。”
江迟笑了,玩笑道:“咋的,你还想玩我?”
秦晏没接茬,他想告诉江迟一句话,这句话他不想用开玩笑的语气说出来。
秦晏看向江迟,认真道:“江迟,你是我的第一个朋友,你对我很重要。”
他从前以为他不需要朋友,其实是他没有。
人总是会假装不喜欢自己没有的东西,这种自我欺骗是底层阶级麻痹自己的良药。
在认识江迟前,秦晏从未想过‘贫瘠’二字会和自己有关,更不会想到原来他也会自我欺骗,可事实上就是如此,在友情这件事上,他比布鲁克林的流浪汉还要贫穷。
江迟的出现,强势地在秦晏生命中划分时代,具有里程碑意义。
就像大航海时代开启了全球贸易和殖民历史,江迟走进秦晏的世界,将独立于世界之外的秦晏拽进了繁华的红尘里。
江迟是如此鲜活,他的世界充斥着新奇的灵感,对习惯单调与枯燥的秦晏而言,有着致命吸引力。
秦晏跌跌撞撞,尝试走出他的美洲,迈向充斥着‘再生’与‘复兴’思想的欧洲大陆。
中世纪的黑暗时代终将迎来衰败与湮没,死去的灵魂在动荡中重生。
在和江迟成为朋友以后,秦晏不再囿困于那些刻在骨血中的规矩,他活得像个普通人,而不是承载着百年家族荣耀的家主。
江迟把秦晏带进了自己的世界。
秦晏获得了最好的朋友,还加入了芜川纨绔富二代的小团体。
这种拉帮结派的行为,江迟他们初中开始就这么玩了。
可秦晏从未和谁组成过小团体,也从未有任何小团体邀请他加入,初中的时候没有,成为家主以后也没有。
现在有了。
虽然‘铁四角’听起来就没有‘铁三角’稳固,但这根本难不住秦晏。
江迟和洪子宵关系最好,秦晏想做江迟最好的朋友,必须得把洪子宵搞下去。
而且依据秦晏观察,方思折也是这样想的。
江迟是个很好的人,他们都想做江迟最好的朋友。
正所谓远交近攻,在相同利益的驱使之下,秦晏和方思折甚至不需要交流,只需要用眼神就能达成同盟。
做生意的时候,大家也都是这么搞合作伙伴的,这一套秦晏玩的很熟练,不过现在时间尚短,还未见什么成效。
洪子宵倒是丝毫没有察觉,不晓得自己已是众矢之的,还以为方思折和他关系很铁,当自己是维系小团体的中坚力量,成天忙忙乎乎地拉着四个人一起玩,不知道在傻乐什么。
秦晏胜算很大,因为他不仅有一个聪明的队友,还有一个笨蛋目标。
*
出门玩的时候是两个人一起,回家就只剩自己一个人,这种感觉实在很糟糕。
一下船,秦晏就被穿得跟黑衣人似的保镖接走了,上了一辆装着防弹玻璃的宾利慕尚。
洪子宵开车送江迟回去的路上,江迟都没怎么说话。
秦晏在江迟家里的时候,存在感并不算强。
他们做室友的生活很有规律,更多时候都是自己做自己的事情。
上午几乎不见面,江迟在楼下上网课,复习那些原主挂科的科目,下午和秦晏一起去健身房或去拳击馆,回来一起在沙发上躺尸,拼乐高。
晚上偶尔会找个电影看,但江迟总是看到一半就睡着了。
江迟看小说很容易弃文,看电视剧、看综艺、看电影也一样,正常人看到剧情的高潮部分会意犹未尽,忍不住继续熬夜也要看下去,而江迟恰恰相反。
他不是一个喜欢读到结局的人。
每当故事走到结局,江迟都会有种怅然若失之感,灵魂异常疲惫,好像陪着剧中人走完了一生,甚至困在剧情中很久走不出来。
江迟这次从绿翡翠岛回来也很累。
想写论文却静不下心,两个小时敲了四个字,没什么实质性进展,索性就坐在电脑边查资料。
不知不觉,外面的天已经黑了。
公寓内楼上楼下的灯全是关着的,一点光也没有。
江迟看了眼手机,微信群倒是挺热闹,可是他并没有收到自己想收的消息。
晚上,江迟找出上次看到一半的电影,继续看了下去。
当字幕缓缓升起,江迟的心情果然不怎么样,拿起手机漫无目的地按来按去,一连打开又关上好几个APP,江迟也没想明白自己想干什么,最后打开微信。
发小群里很热闹,都在叫江迟出来玩,还有叫江迟去家里吃饭的。
方思玥在群里单独@他。
【方思玥:迟哥!你到底怎么买到限量版蔷薇精油?我闺蜜也想买。】
江迟拇指按在对话框里,几秒钟后,把群消息截屏,私发给了秦晏。
【江迟:你的黑钻卡还在我这里。】
几分钟后,江迟的手机屏幕亮起,有来电进入。
江迟接起电话,秦晏的声音在听筒中响起。
秦晏:“江迟。”
江迟无意识地抠弄着遥控器上的按键:“在忙?方便说话吗?”
隔着话筒,秦晏的声音有些失真,听起来很冷:“刚忙完,怎么了?”
江迟把遥控器扔到一边:“没事不能给你发微信?”
秦晏微愣,声音听起来有点远,像是把手机从耳边拿了下来:“你给我发微信了?”
江迟噎了一下,想给微信创始人发一封邮件,建议微信加一个‘已读/未读’功能。
“我没看微信。”秦晏打开软件,看到了江迟发给他的消息:“卡你留着吧,我没什么用,方思玥想用的话,你可以借给她。”
江迟嗯了一声:“那我回消息告诉她。”
两个人打着电话,明明也没说什么多余的话,时间过去倒是很快。
直到手机都发烫了,江迟才想起来捡要紧地问:“对了,你和我出来这么久,回去有没有什么麻烦?”
秦晏站在别墅三楼,握着手机回答:“不会。”
从挑空处向下看,正好能看到一楼餐厅。
餐厅内,季瑜正在切菜,案板旁边是擀好的面条。
秦晏把季瑜做的饭当成自己做的,并且毫无羞愧之意,扮演季瑜扮演得乐在其中。
秦晏对江迟说:“我做了点吃的,一会儿派人给你送去,你不是说我做的面条好吃吗?”
江迟语气很高兴:“方便吗,会不会太麻烦了?”
秦晏半靠在栏杆上,悠悠闲闲的样子和厨房里手忙脚乱的季瑜形成鲜明对比,无情得像一个压榨工人的资本家。
哦,对了,他本来就是资本家。
“不麻烦。”秦晏说。
江迟说:“我把上回看一半的那个电影看完了,正郁闷呢,你就给我打电话了。”
秦晏走回房间,关上门:“我该早点给你打的,回来太忙了,身边总是有很多人,没得空。”
“没事,我只是有点担心你”江迟坐直了身子:“你见到秦晏了吗?他也没说什么吗?”
巨大的落地窗倒映出秦晏的影子,不太清晰,但还是能隐约看出五官轮廓。
秦晏望着玻璃上的自己,语气很平淡,好似这般就能显得客观一点:“见到了,秦晏人很好,他很高兴我能和你成为朋友。”
江迟靠回沙发上:“那挺好的,要是有人欺负你就告诉我,我去接你。”
秦晏向江迟保证:“放心,不会的。”
作者有话说:
秦总回秦家第一件事,吩咐季瑜给江迟做饭,将功劳占为己有,同时信誓旦旦地向江迟保证没人欺负季瑜。
季瑜:对,没人欺负我,我天生爱做饭。
第24章 二更(偷偷加更)
没喝上虫草乌鸡汤!(作话有彩蛋)
挂断电话,秦晏来到一楼。
秦晏没说话,抱臂看着季瑜做饭,不知在想些什么。
被秦晏这样盯着看,季瑜比艺考还紧张。
当时监考官站在他身后看他画画,他都没觉得这么窒息。
大佬的气场太强了。
季瑜心中默默流泪,恨不能缩成一个棉花团子,然后嘭的一下炸开,消失在秦晏眼前。
“你很怕我?”秦晏慢慢踱步到季瑜身后:“是谁跟你说了什么吗?”
秦晏开口的瞬间,季瑜被吓了一跳,打了个激灵,差点没切到手。
季瑜喉间干涩,下意识吞了吞口水,可仍不能阻止声音发颤:“秦总,我没有怕您,我很尊敬您。”
秦晏没有接茬,随口替季瑜询问:“季瑜,有人欺负你吗?”
“没人欺负我,”季瑜放下菜刀,转身回答:“我住在小南楼,秘书说不用去主楼,我就没再去了,吃饭跟着西园吃,偶尔会自己做。”
秦晏微微皱眉:跟着西园吃饭?
是了,一个人的饭菜量不好掌握,秦宅的帮佣倒是会省事,打发季瑜去西园吃,喂猫似的凑合省出一口饭应付季瑜。
这还不叫挨欺负?
秦晏脸色有点难看。
几分钟前,他才信誓旦旦和江迟担保‘不会受欺负的’,转头就打脸了,这还是他专程交代过‘别亏待了’。
秦晏怎么也没料到,佣人居然明目张胆地阳奉阴违,不仅搪塞季瑜这个客人,连西园正经的主子也敢搪塞。
秦宅西园的主人叫秦知颂。
秦知颂很少出现在人前,身份也比较特殊,虽然不怎么受重视,却是唯一一个养在秦家的私生子,年纪比秦晏还大。
他是秦晏同父异母的哥哥。
秦父是个名副其实风流纨绔,在念大学时,不小心搞大了女同学的肚子,女同学家长要求秦家负责,威胁要把事情闹大,秦家便把人接到了秦家,说等到了法定年龄就结婚。
十个月后,女同学在分娩时难产而死,只留下了一个男婴。
秦晏母亲嫁给秦父时,根本不知道有秦父还有这么个私生子,这个秘密一直瞒得严严实实。
秦晏对这个哥哥的记忆很少。
大概在小学三年级,有一天回家,家里多了个少年,是秦母带回来的。
秦母的眼睛红红的,她对秦晏说:这是你哥哥,秦知颂。
那会儿秦知颂17岁,秦晏9岁。
虽然秦母接受了这个比自己婚龄还大的私生子,但秦知颂似乎很清楚自己的身世,从不以秦家少爷的身份自居,生活得小心翼翼,像是知道自己不讨喜,几乎也不怎么出现。
小秦晏那时正准备跳级,不仅忙于学业,每天还要额外学习音乐马术、经商知识、各种礼仪,焦头烂额,没有太多时间和这个哥哥交流。
直到有一回,他听英语听力睡着了,醒来时天色已晚,他想起来还有好多卷子没写,结果低头一看,卷子都整整齐齐地写完了。
整个家里,能替他写作业的,除了秦知颂,秦晏想不到其他人。
秦晏拿着卷子去道谢,这才和秦知颂有了交集。
秦父的私生子很多,秦晏唯一接受的就是秦知颂,一是因为秦知颂是妈妈带回来的哥哥,一是因为秦知颂帮他写过不少作业。
不过后来母亲去世,秦晏被祖父带出国教养,秦知颂那时候已经成年了,就留了在秦家。
两个人再也没见过面。
秦晏也不知道秦知颂这些年在干什么。
秦知颂向来没什么存在感,估计秦父都忘了家里还有这么一个儿子。
秦父自己都不在意,下面的人有样学样,也跟着轻视起来。
也真难为了这些佣人,倒是会凑,把两个不受重视的人放在一块敷衍。
一个是自己同父异母的哥哥,一个是自己名义上的未婚妻,就在秦家被这么怠慢。
他这个家主,在国内倒形同虚设了,秦宅这些人还是看他父亲的脸色行事。
秦晏长眸微垂,看向季瑜,问:“西园平时都吃什么?”
季瑜如实答了。
他和秦知颂早上不在一起吃,中午四菜一汤,两荤两素,晚上喝粥或者吃面食,包子蒸饺什么的。
季瑜回答的很认真,他不会说谎,吃什么就说什么,列举了昨天和今天吃的菜。
“今天是周四,中午排骨烧土豆、酱牛肉、地三鲜、西红柿炒鸡蛋,汤是紫菜蛋花汤。”季瑜说。
在听到‘紫菜蛋花汤’五个字的刹那,秦晏眉头紧紧拧了一下。
秦晏中午也在秦宅吃的,阿姨给他端的是虫草乌鸡汤。
秦晏心中冷笑,都是一个厨房,汤居然还能做出两种来,可真是新鲜了。
他都回到秦宅了,居然还让主角受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受了欺负,没喝上虫草乌鸡汤!
江迟要是知道,肯定全怪在他头上。
秦晏面无表情,微微颔首让季瑜去休息。
而后转身回了楼上,先拨通内线要来厨房煲两份虫草乌鸡汤,一份送到小南楼,一份送到西园,又连夜把管家叫来训斥。
整个秦宅悄然进入低气压状态,一时间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江迟那边则岁月静好,他吃到了真季瑜的手艺。
两道炒菜和一碗面,吃到一半,又收到了秦晏的短信。
是一条彩信。
图片是一盅汤,盛在阳刻牡丹的陶瓷盅里,三枚鲜红的枸杞子飘在汤面上,精美得像幅画,看起来就精致又昂贵。
图下配文两个字:夜宵。
江迟欣慰回复:秦宅的伙食真好。
秦晏心虚地打下一行字:是吧,每天都吃这个。
放下手机,秦晏面沉如水,冷冷地睨向面前的管家。
书房内,秦晏冷漠地注视着管家。
管家骇然到极致,心惊肉跳。
管家斟酌着开口:“大少爷,下面的人溜奸耍滑,怠慢了季少爷,您先消消气,这事的来龙去脉我一定查清,明天向您汇报。”
秦晏只不说话,沉默中空气宛如凝固。
屋内中央空调的凉气呼呼地垂下来,室内气温常年保持在宜人的24摄氏度,可管家额角却满是大汗,后背都湿透了。
“还用查吗?”秦晏语调平常,却跟把慢刀般森然冷漠:“还能是谁吩咐的,不就是我那个好继母。”
老宅一共就这么几个主子,秦父成日吃喝玩乐,管不了这么细,明眼人一听就知道是谁的主意。
可县官不如现管,这话让管家怎么回答。
大少爷是家主,但却一直生活在国外,整整十年没回过老宅,所以内宅这些事,都是大少爷的继母苏筱晚做主。
不过话说回来,大少爷就算住在秦宅,他也不会专门去过问内宅的吃穿用度,难免会被人钻了空子。
秦晏看见苏筱晚就烦,从前也懒得对付她。
苏筱晚脸皮极厚,仗着秦晏不愿意和她打交道,理所当然地住在老宅主楼,管着国内的事,把自己当成秦家女主人了。
管家夹在中间,说什么都是错,最怕两位主子斗起法来,下面的人难做。
管家很圆滑,直接给出解决问题的方法:“少爷,请给我一晚的时间整改,明天起,无论是知颂少爷那边还是季少爷这边,吃穿用度一应参照主楼,再也不会发生这种事情。”
“不用,既然都定了两份菜单,就还做两份菜。”
秦晏唇边噙着一丝凉凉的笑意:“把主楼和西园的菜对换,从前秦知颂和季瑜吃什么,明天开始我爸和苏筱晚他们就吃什么,记住了吗?”
管家:“是的,大少爷,我明白了。”
秦晏起身离开书房,眉眼平静,气质清冷高贵,看不出一点阴霾。
没有任何人能看出来,矜贵的秦晏此时心里在想:
拿紫菜蛋花汤恶心谁呢,自己喝去吧,傻逼。
*
次日,苏筱晚看着餐桌上的紫菜蛋花汤,脸色比汤里的紫菜还紫。
偏偏她儿子还不懂事,吵着要换菜单。
“这菜哪儿是人吃的?”秦柸年纪小,又向来受宠,没发现餐桌上父母表情都很难看,兀自抱怨:“妈妈对大哥那么好,大哥怎么一回来就欺负我们。”
秦父和秦柸说话,眼睛却看向苏筱晚:“这怎么不是人吃的,你妈妈亲自定的两套菜谱,你经常去西园玩,难道会不知道?”
苏筱晚搞的小动作被丈夫发现,大气都不敢出,温温软软地盛了汤:“偶尔吃点清淡的很好啦,两套菜谱本来也是轮换着的,天天大鱼大肉有什么意思。”
秦父意味不明:“你以前挺聪明的,是好日子过久了,闲得无聊没事找事?”
他猛地撂下筷子,发出‘嘭’的一声巨响:“一共就两个人,秦家就差这么一口饭,非要你给秦晏送去这么大一个把柄?!”
苏筱晚微微发抖,撑着餐桌站起身:“是我的错,我疏忽了,你消消气,孩子还在这儿呢。”
秦柸完全吓傻了,话都不敢说,老老实实地低头喝汤。
秦父看了秦柸一眼:“我孩子太多了,苏筱晚,别做没用的事,把你上不得台面的小手段收一收,引起秦晏的警惕,对你和我都没有好处,和季家联姻的事他已经很不满了。”
苏筱晚轻声说:“他既然不满意季瑜,怎么还替人出头,这也太霸道了。”
秦父冷笑一声:“他是秦家家主,有这个霸道的权力,就是他养的一条狗,也比你儿子高贵,这你不懂吗?”
苏筱晚脸色煞白,涂着豆沙色口红的嘴唇微微颤抖:“我们已经结婚了,小柸不是私生子了——”
秦父又重复了一遍,不耐道:“我儿子很多。是不是私生子都一样,只要不是继承人,在秦晏面前永远都抬不起头!他连老子都不放在眼里,会管你们的死活?秦晏天生就是冷血动物,他妈死的时候他都没哭,我早就告诉过你。”
苏筱晚感觉到一股深深的寒意。
直至今日,她才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样的对手,想到她曾经做过的事情,便从心底里感到一种难以言说的恐惧。
连母亲去世都不流泪的小孩,真的会有感情吗?
人如果没有感情,他还是人吗?
*
秦晏不在的这几天,江迟也没闲着。
原主学习不太好,挂了好多课,毕业论文也没交,毕业实习也没做。
江迟联系了学校延期毕业,准备重修大四。
洪子宵他们约江迟出来玩,约了好几次都约不到,和方思折一起直接找到江迟家里。
江迟家客厅里全是图纸,跟糟了洗劫的工作室似的,下脚的地方都没有。
洪子宵脱了鞋,踮着脚尖从图纸中间穿过,安全抵达沙发,找了个角落窝了起来。
“您这是要考状元啊?”洪子宵感慨道:“我侄女高考都没这么多书。”
江迟推开茶几上摞着的书,给两个人倒了水:“我快开学了,弄学校的事儿呢。”
方思折家里在教育口有点人脉,闻言主动说:“江迟你系主任谁啊,我找人给你打个招呼完事,不能耽误二公子玩。”
江迟叹气:“之前课差得太多了,最少要重修一年,大四开学要去实习、准备毕业设计,补考的科目只能抽时间刷网课,等我下学期能好点,你们要没事可以找我玩去。”
江迟最近是真的忙的不行,除了他自己大学的事,他也在研究季瑜的学籍。
季瑜在港城大学艺术学院学绘画专业,几月份开学本该念大二,因为要和秦家联姻,家里完全不顾季瑜个人意愿,强行给他办理了休学。
在原书中,没能把大学读完这件事,始终是季瑜的一个遗憾。
按理说办理休学除了极特殊情况,肯定是要本人申请,但季瑜被迫休学后面有内情,想来也不是江迟带着季瑜回学校,就能办成那么简单。
港城和大陆一国两制,有相对独立的教育系统,江迟并不了解,但他记得洪子宵提过,方思折外祖家是地道的港城人,这次正好问问能不能查到怎么回事。
方思折一口答应下来:“没问题啊,我现在就帮你问。”
江迟说:“我没他的身份信息。”
方思折扬了扬下巴:“港城大学一年能有几个休学的,要什么信息,知道姓名就能查出来。”
五天后,方思折给江迟回信。
“兄弟,事儿给你办妥了。”
方思折说:“港城那边我表哥找人跑的手续,和学校那边打过招呼了,9月14号开学,让人直接去就行。”
江迟放下绘图的铅笔:“麻烦了兄弟,改天请你吃饭。”
方思折吊儿郎当地嘿嘿一笑:“客气什么,一个电话的事,你上回把翡翠岛黑钻卡借给我妹了,我还没谢你呢。”
江迟也笑了:“这话见外了啊,也不是我的卡,是”
江迟顿了顿,没往下说。
倒是挺有意思的,‘季瑜’给他的黑钻卡,他借给了方家,兜兜转转一圈绕下来,方家又帮他把季瑜上学的事儿办成了。
冥冥中恍如有未知的力量推动因果,维持着看不见的天平,最后算下来谁也不欠谁的。
晚上通话时,江迟把这事儿讲给秦晏:“种善因得善果,是不是很巧?”
秦晏没觉得有什么巧的。
方家的人情在秦晏眼里并不值钱,让季瑜回港城念书,也就是秦晏一句话的事。
他把黑钻卡给江迟,和方家无关,只是想给,于是就给了。
就算有善因,那也是他秦晏种的,和季瑜有什么关系。
可偏偏秦晏这个名字,根本不在江迟认知的因果中,就算在,也多半不是正面形象。
挂断电话,秦晏兴致索然,把季瑜叫到了书房。
季瑜忐忐忑忑,站在秦晏对面,小声叫了句:“秦总,您找我?”
秦晏把上学的消息转达给季瑜:“港大9月14号开学,你回去上学吧。”
季瑜猛地抬起头,眼睛亮晶晶的,惊喜极了:“我可以回去上学?”
这么高兴吗?
秦晏看向季瑜,心想:刚才和江迟通话,他的反应是不是太平淡了?也许应该表现的兴奋点的,毕竟江迟把他当成季瑜,如果不想太早露馅的话,还是要做出一点伪装。
这太难了,秦晏和季瑜性格天差地别,唯一相似的就是都习惯冷着一张脸。
见秦晏不说话,季瑜又开始忐忑了,小心地喊了一声:“秦总?”
秦晏没什么表情:“怎么了?”
季瑜捏着衣角:“谢谢您,我真的很喜欢画画我回去港城,家里要是问起,我怎么说啊?”
秦晏看向季瑜:“季家那边我去说,那联姻的事呢,你是怎么想的?”
季瑜第一次和秦晏面对面谈自己的婚事,紧张得脖子都红了。
秦晏站起身,给季瑜倒了一杯水:“你先坐,慢慢想。”
季瑜握着水杯,坐在沙发上:“秦总,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秦晏很有耐心,这份耐心并非源于他本身的性格,而是完全取自于江迟。
和江迟成为朋友后,秦晏总是忍不住思考一个问题。
江迟希望他是怎样的人。
或者说,作为秦晏,他到底要怎么做,才能不让江迟时刻担心季瑜的命运。
客观来讲,秦晏不是一个足够友善的人,也并不关心别人的人生,如果没有江迟,秦晏绝不会管季瑜喝的是什么汤,能不能回港城上学。
然而江迟恰恰相反。
江迟温和热情,富有同情心,乐于帮助弱者,而且非常爱管闲事,居然会因为看了一本书,便发自内心共情主角命运,尽自己所能,把这个主角带离婚礼现场,拼尽全力地拽住对方,想要把这个人从命运的齿轮下救出来。
这在秦晏眼中是不可思议的——
如果不是江迟拽错了人,拉住他的手,秦晏永远都是那个冷漠的旁观者。
可是没有如果。
从江迟把秦晏认成季瑜的那一刻起,秦晏就被拽离了命运的洪流,走上一条他从未走过、也不知该怎么走的路。
作者有话说:
【《季瑜日记》——
2023年8月2日,阴。
秦总回来了。
这次见秦总和上次见感觉很不一样,整个人看起来心情很好,气质都温和了许多。
还热心地询问了我在秦宅的日常生活。
我在秦宅交了一个朋友,是秦总的庶子大哥,秦知颂。
他在秦家的处境就像我当时在季家一样,我真的很讨厌豪门的生活,都是一些毫无意义的勾心斗角,没什么实质性伤害,但很磋磨人。
比如让我去西园吃饭这件事,就是纯纯恶心秦知颂的,西园和主楼的饭菜不一样,这是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的事情。
秦总的弟弟很讨厌,他和秦总同父异母,是继室苏筱晚生的,叫秦柸。
秦柸,秦不丕,我私下里称他为‘秦不配’,但秦知颂大哥告诉我‘丕’不念‘pei’,念‘pi’。
秦不配总来西园秀优越感,但秦知颂大哥并不是很在意,他性格很淡泊,像是一个隐士。
斯是陋室,惟吾德馨。粗茶淡饭不能让人心情变差,但秦不配能。
秦不配只敢在我和秦知颂面前晃荡,秦总一回来,他就没再来过这边,整个人安静如鸡,不敢炸毛了。
但你装乖也没用,我已经和秦总告状了!
昨晚佣人给我送来了虫草乌鸡汤,还拿着平时宴请贵客的菜单请我点菜。
然后管家就来了,不知道秦总会和他说什么。
但我可以肯定,秦不配的好日子要到头了。
果然,今天菜单就对换了,不愧是秦总,以彼之道还施彼身,杀人不见血,真的太强了!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秦总昨天和今天都叫我做饭,自己又不吃,反而打包好了送走给美杜莎我做的饭哪儿有秦宅厨子做的好吃?难道这是他和美杜莎的什么新游戏吗?
希望美杜莎能多吃一点我的饭,每次做饭,秦总会给我1000元,我只要再做47顿饭,就能攒够下学期的学费了,港大的学费真的太贵了┭┮﹏┭┮】
(作收快五千了有没有好心人来凑个整。)
第25章 第 25 章
你跟我订婚吧。
面对眼前的季瑜,秦晏不由思索,如果是江迟,他会怎么做呢?
他回想起第一次见到江迟的场景。
江迟半蹲在地上,目光温和,沉稳可靠,声音清润如山泉,整个人笼在灯下,描了层月晕般的柔光。
他对秦晏说:你不用害怕,我会保护你的。
于是秦晏也半蹲在地上,凝视着季瑜,努力做出温和的样子:“你不用害怕,有什么想法就跟我说。”
不得不说,江迟这套真的很好用。
秦晏发现,在自己这样说完以后,季瑜紧绷的后背微微软下,肉眼可见地放松了下来。
季瑜深吸一口气,慢慢说:“联姻的事情,我事先并不知道。当时您昏迷着,有位大师合了八字,就说得冲喜,秦家找上了季家,我稀里糊涂地被送来了芜川,婚礼那天也是迷迷糊糊,别人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然后听说您逃婚了,我还松了一口气”
秦晏愣了一下:“逃婚?”
他哪里是逃婚?
江迟当时根本没给他选择的权利,扛起他就跑,严格意义上讲,自己那算是被绑架。
季瑜低头捏手指,继续说:“既然是冲喜,您现在都醒了,当然也就不用结婚了。”
秦晏点点头:“是的,二十一世纪还让你经历一场包办婚姻,真是抱歉,这是秦家的问题,我也有责任,所以你现在是怎么想的?作为补偿,我会尽量满足你的要求。”
季瑜有点迷茫,说实话,他从没想过秦晏是个这么好说话的人。
这次见秦晏,季瑜感觉对方和在画展那天差别很大,不再那么盛气凌人,身上的寒意也淡了,整个人都显得温和了不少。
季瑜抬起圆圆的眼睛,真诚地看着秦晏:“我没什么要求,您能让我回去读书,我已经很感激了,他们说嫁人就没必要学那些了。”
秦晏想了想:“如果你家里人不支持你读书,我可以负担你上学期间的所有费用。”
季瑜摇摇头,拒绝道:“不用的秦总,我打工可以挣一些钱,这段时间住在这里,已经很麻烦您了。”
秦晏没在这些细节上争执。
现在更重要的问题是,季家能卖季瑜一次,难保不会卖第二次,秦家退婚后,季瑜又会被卖给谁呢?
这种感觉真的很奇怪,因为江迟很在乎这个主角受,秦晏便也象征性做出很关心季瑜的样子,但慢慢的,他开始真心想帮助季瑜了。
他已经在管这件事了,如果不能彻底解决问题,那不是显得他很没用。
秦晏将自己的担忧说给季瑜:“如果秦家和季家解除婚约,季家还会安排你嫁给别人吗?”
季瑜眸光颤抖,垂下脑袋:“会的吧。”
秦晏坐在季瑜对面,提出一个方案:“你得告诉我你的困境是什么送你去国外读书能解决这个问题吗?”
季瑜的思路是混乱的,在和秦晏这次谈话前,他甚至没有想过自己还能重新掌握的人生。
能回港大上学,哪怕只是一个学期、一个月他都很开心。
他的计划总是短期的。
季瑜没有能力去实现长期的计划,生命中的突发事件太多了,从前许多时候,他的计划最后都成为废纸。
一个相隔几千公里,素未谋面的秦家家主昏迷,都能成为季瑜休学嫁人的原因,他对自己的人生还能有什么期待呢?
季瑜很沮丧:“我控制不了这些事,去国外读书也没有用,我还有妈妈、还有妹妹,妈妈把我养这么大,她很辛苦,不能让她为难。”
秦晏在纸上画了毫无意义圆,他知道季瑜的困境在哪里了。
原生家庭。
季瑜被家庭牵制住,像是一只脚上栓了铁链的小鸟,哪怕飞得再远,只要她母亲一拽,他就必须得飞回来。
这锁链外人解不开,只能季瑜放下。
但很显然,季瑜放不下。
况且割舍父母是一件得很难的事情,再烂的父母也有温情的时候,这种拉扯感很磨人,大多数人逃不出来也就认命了。
所以母亲让他嫁人冲喜他就嫁,让他休学他就休。
这不是季瑜自己的意志,但季瑜反抗不了,他也不想反抗。
好的父母会在孩子飞的时候托一把,助孩子扶摇直上,而烂父母会在孩子飞的时候往下拽,让孩子和她一起倒进烂泥里挣扎不出来。
季瑜的母亲是后者,季瑜的翅膀太瘦弱了,他还不能依靠自己的力量从困境里挣扎出来。
秦晏手中的钢笔不断敲击纸面。
他有能力把季瑜从牢笼里放出来,可问题是,他有必要这么做吗?
秦晏凤眸微垂,对季瑜说:“我现在需要出去一趟,晚上回来再跟你谈这个问题。”
*
【《季瑜日记》——。2023年8月14日,多云转晴。
我可以回去上大学了!
这可真是个天大的好消息,办完休学手续那天,我感觉天昏地暗,人生再也没有光芒了。
可妈妈说,只要我听话,花心爹才会见她,才会给钱供我妹妹读书。她至今还没意识到,花心爹不见她,是因为她老了,而且沉迷牌局和烟酒,不再是当年那个风靡一时的艳丽影后。
妈妈喜欢打牌九,家里欠了很多钱,秦家的大笔聘礼,可以把欠的钱都还上,妈妈向我保证,只要得到这笔钱,我们的生活就会好起来。
可是来到陌生的城市,嫁进豪门,给一个植物人冲喜,生活怎么会好呢?我知道豪门中的什么样子,我短暂的在季家生活过,说实话,很糟糕。
我能预见到我未来卑微的、可笑的人生。
然而自从婚礼那天,秦总忽然醒来逃婚后,故事的发展好像急转之上,走向了另一条分叉线。
今天,秦总找我谈话,告诉我可以回去读书,而且还提出要‘补偿我’,我真是太惊讶了,从小到大,我的一切遭遇都是理所当然,从来没有人这样说过。
秦家找我来冲喜,已经支付了相应的报酬,这是一笔生意,钱货两讫,秦总现在想要退货,也是理所当然,他没有要求退款已经很不错了,居然还提出补偿!
太善良的资本家总是最先破产,不过秦家太有钱了,据说秦总的资产足够买下整个港城,所以我也不必太为秦总担心。
我现在更担心的是,秦家退婚后,季家会如何安排我。
谈话进行到这里似乎陷入了僵局,我就像个麻烦,秦总可以选择公事公办地处理掉,但他没有这样做。
他说要和人商量一下,回来告诉我结果。
我猜他是去找美杜莎了,秦总很在乎美杜莎,通过给美杜莎做饭,我已经赚了两万块了!
真遗憾美杜莎每天只吃两顿饭,如果他每天吃十顿,我只要五天就能攒够学费了,虽然秦总说会负担我的学费,但我还是更想自己赚钱付,毕竟秦总的钱还挺好赚的。
不管怎样,希望美杜莎看在吃了我这么多饭的份上,能给我一个好结果,我真的很想读完大学。】
*
江迟用橡皮擦掉透视图上的虚线,正在吹橡皮屑,突然听到敲门声。
“谁啊。”江迟放下设计图,走过打开门。
秦晏一身浅灰色休闲西装,站在江迟家门口。
江迟笑了起来:“你不是知道密码,怎么还敲门?”
秦晏的视线越过江迟,看向房间里面,意有所指:“大晚上的,怕你不方便。”
江迟在秦晏肩头锤了一拳:“说什么呢!快进来。”
房间里还是一副被抢劫的乱样。
从绿翡翠岛带回来的招财猫摆在了餐边柜上,茶几上铺着长全开大纸,上面放着根铅笔,旁边还有许多作图工具。
江迟踢开脚下的书,摩西分海般给秦晏开辟出一条30公分宽的小路。
秦晏熟门熟路地拿出拖鞋换上:“你一个人过得还挺热闹。”
江迟盘腿坐在地毯上,趴在茶几上画图:“还行吧,不知道你回来,没提前收拾。”
“我有事找你商量,”秦晏也在地毯上坐下,开门见山:“如果秦晏和季瑜解除婚约,你觉得是好事还是坏事?”
江迟停下笔:“秦家要退婚?”
秦晏言简意赅:“在问我意见。”
他看到图纸上的橡皮屑,强迫症发作,低头想把橡皮屑吹干净。
江迟单手扣住秦晏的下巴:“先别吹那个了,他们到底怎么说的?”
秦晏把和季瑜的聊天内容大致复述给江迟,然后说出自己的想法:“季家不愿秦家退婚,秦家要是执意解除婚约,他们会怎么样?”
江迟当然也想到了这一层。
他仰倒在地毯上,头疼地说:“季家会再找个联姻对象,到时候你还是读不成大学。”
“我也是这么想的。”秦晏趴在茶几上,用手指弹飞图纸上的橡皮屑:“所以,你要是秦晏,你会怎么帮季瑜。”
江迟皱起眉:“我怎么想没用啊,秦晏也不会听我的。”
橡皮屑太多了,弹不过来,秦晏又吹了一口气,才慢悠悠地说:“你怎么知道他不听你的。”
江迟想了一会儿,摇摇头:“求人不如求己,秦家要是真退婚了,你就跟我订婚吧。”
正在吹橡皮屑的秦晏猛地呛了一口气,转过头,震惊地看向江迟。
江迟越琢磨越觉得这招靠谱,他坐起来说:“江家虽然比不上秦家,但怎么也还成吧,我和你结婚,季家就管不了你了,你先把大学读完,以后要是遇上喜欢的人,咱们再跟他解释。”
秦晏已经懵了。
他脑子里乱成一锅粥,一万个念头搅和在一起,好半天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秦晏拒绝道:“不行,不可以。”
如果秦家退婚,江迟就要和季瑜结婚,那这个婚秦晏无论如何都不会退!
说不清缘由,秦晏就是从心底里抗拒江迟和季瑜结婚,假的也不行!
他自己也说不清自己在抗拒什么,第一反应就是不行,绝对不行。
这也太荒唐了。
“还是不退婚比较好,”秦晏语速很快:“本来是两个人的事情,再把你掺和进来,这复杂了。”
江迟并不理解秦晏口中的‘太复杂了’是指的什么,在他的视角里,只能看到‘季瑜’不想退婚。
就像原书里写得那样,明明有离开的机会,但就是不离开,‘季瑜’回秦家这么久都没回来,秦家一说要退婚,倒跑回来找自己拿主意了。
难道主角攻和主角受真是天命CP拆不掉?
这个认知让江迟很烦躁。
客厅再次安静下来,比江迟一个人画图还要安静。
半晌,秦晏率先开口打破沉默:“先维持现状吧,顺其自然,我这边一动,秦家和季家的心思都活了,到时候麻烦更多。”
江迟静静听着,心里想:说来说去还是不想退婚!
真不知主角攻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回秦家一个星期就叛变革/命了!
秦家就那么好?!
江迟怒其不争,英俊的眉紧皱着,满脸不爽。
秦晏食指停在江迟眉心,隔空一划:“你凶什么。”
江迟拨开秦晏的手:“我还凶?等你被拴上铁链关在秦家,你就知道我多温柔了。”
秦晏失笑:“我向你保证,秦晏不是这样的人。”
江迟微微探身,故意压低了声音,语气阴森,像是在暗示什么:“小说里,主角攻在主角受脚腕上栓了一个脚链,一旦主角受迈出秦家大门,脚链就会释放电流没人知道开锁密码,只有主角攻知道。”
秦晏眼神落在江迟脚腕上:“真想不到你会喜欢这种含有边缘情节的小说,你看起来很阳光。”
江迟吓唬人不成,反而白得一盆脏水,炸毛道:“我没有喜欢看,只是不小心看到的!而且这么做的人更边缘好吧!这是你联姻对象做出来的事,你满不在乎也就算了,管我喜欢看什么小说干什么!”
秦晏偏过头:“联姻的事并非我做主定下的,你没必要迁怒于我。”
这个‘我’指的是秦晏自己,但落在江迟耳中却不是那个意思,倒好像‘季瑜’躺平摆烂,完全认命了一样。
江迟冷冷道:“我能理解你需要用一段婚姻关系稳住季家,可在我和秦晏之间,你为什么选择秦晏?”
秦晏剑眉微蹙:“婚姻不是儿戏,我这边已经够乱了,不想把你也扯进麻烦里。”
江迟心情焦躁,故意说刺人的话:“说来说去,你还是没把我当朋友,如果洪子宵或者方思折,他们就不会觉得是麻烦。”
秦晏果然被激怒,顷刻间面沉如水:“你不要把其他人掺和进来,这事和洪子宵他们没关系!”
江迟拿出手机:“我给洪子宵打个电话,说要跟他结婚,你猜他会怎么说?”
秦晏眼底冰冷的神色一闪而过:“我管他怎么说。”
江迟脾气也上来了,也不知道自己在较什么劲:“反正不会像你一样如临大敌!”
秦晏阴沉着脸,耐心告罄,冷笑道:“你打吧。”
江迟挑眉,拨通了洪子宵的电话。
电话那边乱哄哄的,有劲爆的音乐声,还能隐约听到一个低音炮的MC在活跃气氛。
洪子宵的声音从听筒中传出来:“迟哥,我在酒吧呢,出来玩吗?”
江迟挑衅地看了眼秦晏,说:“结婚吗洪子宵?”
洪子宵嘿嘿一笑:“给我介绍对象吗,跟谁结呀?”
江迟:“跟我。”
洪子宵仰天长笑:“哈哈哈哈哈,兄弟你真心话大冒险输了吧,等会儿,我得帮你宣传宣传。”
“静一静,静一静!”
洪子宵那边好像拿了个喇叭,等周围安静下来,冲着喇叭公布消息:“江迟在向我求婚!”
众人都在笑,有人说恭喜恭喜,有人说早看出你俩又一腿,还有人笑骂说江迟是玩真心话大冒险输了吧。
十几秒后,洪子宵的声音再次传出话筒:“大家都同意了,明天接你去民政局,宝贝儿晚安。”
嘴上沾了句江迟的便宜,洪子宵秒挂电话。
江迟这边只剩下嘟嘟嘟的忙音,他骂了句‘这孙子’,而后握着手机,挑眉看向秦晏。
“你看,洪子宵怎么不觉得是麻烦?这才是真兄弟。”江迟说。
秦晏:“”
跟江迟一帮不着调的朋友认识久了,秦晏学坏得很快。
秦晏也掏出手机,拨出一个号码。
江迟疑惑探头,抻着脖子去看秦晏的手机屏幕:“你在给谁打电话?”
秦晏面无表情,冷冷回答:“洪子宵,我也跟他求婚,看看他有没有把我当兄弟。”
“!!!”
江迟头皮发麻,一把抢过秦晏手机,大喝一声:“不行!
作者有话说:
遇见这种情况。
一般人:阎王打架小鬼遭殃,躲远点,谁的电话都不接,莫挨老子。
洪子宵:到底谁是万人迷不用我多说了吧,都要跟老子求婚,爷真是帅炸了。
第26章 第 26 章
有你哭着求哥们捞你的一天。
因达不成统一意见,江迟和秦晏在地毯上打了一架。
秦晏当然不是对手,没过几分钟就被江迟按在地上,累得话都说不出来,只能瞪着他喘粗气。
江迟叼着抢来的手机,骑在秦晏腰上,如同一头矫健的猎豹,单手制住对方两只手腕,一歪头把手机甩出去,用另一只手掐着秦晏下巴,居高临下:“小废物。”
秦晏低声骂了句脏话。
江迟俯身:“骂什么呢,大点声。”
秦晏声音发哑:“暴力分子!野蛮人!疯狗!”
江迟垂眸看向秦晏,松开手,用手背把秦晏额角湿漉漉的碎发拨开,然后深深叹了一口气。
秦晏:“???”
秦晏目光狐疑,问:“叹什么气。”
江迟翻身下来,背靠在沙发上,嘲讽:“打架打不过,骂人也不痛不痒。”
秦晏快被江迟气死了,转身背对着江迟,不理他了。
对江迟来说,和秦晏抢手机这点运动量连热身都算不上,在地毯上坐了一会儿,就回到茶几上画图。
他画起设计图来没有时间观念,一低头再一抬眼,时钟分针居然转了两圈,已经十点多了。
临街的商场晚上九点半关门,十点一过,再热闹的市中心也冷清下来,路上的车也寥寥无几。
整个城市都走进缓慢的夜色。
扭过头,秦晏窝在地毯上,枕着手臂睡着了。
江迟轻轻踢了踢秦晏:“别在地上睡,回楼上。”
秦晏睁眼,似觉灯光刺眼,冷峻的眉微微皱起,抬手以手背挡光:“几点了?”
“十点二十。”江迟说。
过了大约半分钟,秦晏撑手坐起来,捏着压麻的胳膊:“我回去了。”
江迟眼神微冷,却没挽留:“那你慢点。”
秦晏也不再说什么,从地上捡起手机,开门走了。
防盗门关上,发出一声轻响。
见秦晏就这么走了,江迟心中莫名不爽。
他从茶几下面抽出另一张图纸,是一个建筑的二维平面图,打开电脑把图片扫描上去,二维图在屏幕上拔地而起,成为一座宅院的立体模型。
如果秦晏在这儿,一眼就能认出来这是秦宅建筑规划图纸。
江迟输入了几行代码。
三维图缓慢加载,六条逃生通道逐渐呈现于屏幕,从A到F依次标注出不同的颜色。
江迟打开A路径的备注栏,逐条分析沿途存在的监控盲点和安全指数。
机械键盘被敲得噼里啪啦响。
“等你困在秦宅,还不是得老子捞你。”
江迟狠狠一敲回车键:
“没良心的小废物,有你哭着求哥们捞你的一天。”
*
农历七月初三,林家老爷子大寿。
办寿宴的地点在御湖林语,一座临湖庄园,芜川市有头有脸的人物来了不少,有钱人都很喜欢借着机会拉关系,见面就熟络起来,仿佛天生沾亲带故。
江家自然收到了邀请,需要交际的场合通常由江父或江沨出席。
江迟年纪小,谁都是他的长辈,张伯李叔王哥孙兄的,每回都得认一堆亲戚,他对攀亲戚这事儿不感兴趣,向来对各种宴会避之不及,来了也是找个隐秘的角落坐下装自闭——
通常是花草植物的后面,隐蔽又没人打扰,江迟称之为自闭草丛。
“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江沨坐在副驾驶上,看了眼开车的江迟:“不是最不耐烦端着酒杯到处装孙子吗,今儿怎么主动给我做司机,还巴巴地央着我带你来。”
江迟利落地倒车,挂挡:“我今天有事。”
江沨稀奇道:“什么事?”
江迟做司机小弟做得很专业,替江沨打开车门,手还挡在门框上:“就参加这种宴会,什么时候开始玩?”
江沨抚衣襟的动作一顿:“玩什么?”
江迟替江沨整了整领带,很没所谓地说:“玩女人、玩男人。”
江沨血压猛升,低喝一声,扬手就要抽江迟的脑袋:“江迟!你精/虫上脑了?跑到这儿来玩人?”
江迟抬臂格挡江沨的巴掌:“我没玩!我听到消息,有个流氓看上我哥们了,要在宴会上给他下药”
江沨一击不成,抬脚踹向江迟:“编个好点的理由很难吗?”
江迟微微后仰,灵活避闪开江沨的动作,见江沨还想动手,江迟从后备厢拿出红木礼盒,挡在自己面前。
江沨见状只得停手:“拿好青瓷瓶!它比你值钱多了。”
“还能有什么比你宝贝弟弟值钱?”江迟把礼盒抛给江沨,微微挑眉,桀骜道:“你自己去见林老爷子吧,我自己溜达溜达。”
江沨大脑中有关理智的弦几乎碰断,很想把瓷瓶砸在自己弟弟那张欠扁的帅脸上,但他拿自己的宝贝弟弟又向来没法子,神色几番变幻,指了指江迟作为警告后,转身走了。
根据江迟的经验,通常要等宴会进行到中后场,才会有人蠢蠢欲动。
现在人还没来齐,季瑜应该是安全的。
宴会厅装饰华丽,灯光明亮柔和,光线打在四周悬挂的巨大壁毯上,刺绣暗纹仿佛随着音乐流动,营造出浪漫而梦幻的氛围。
江迟端起杯香槟,穿过衣冠楚楚的人群,还没走到自闭草丛,就被一人拦住脚步。
“江迟?”那人像是有点惊讶:“好久不见。”
那人个子很高,穿着真丝衬衫,领口开了两颗扣子,露出蜜色的胸膛,脖子上挂着一个银色飞鸟吊坠。
江迟目光落在对方脸上,眉毛微不可察地一动,从记忆中翻出这个人的名字。
“李文进?”
李文进瘪了瘪嘴,翻了个白眼:“请叫我艺名,李予州。”
江迟:“哇,好洋气,李予州。”
这个李予州是江迟大学校友,艺术学院表演系的学生,喜欢唱歌,篮球打得很好,和江迟在运动会上认识的,关系不错,经常一块儿打球。
李予州体育项目很厉害,在艺术学院一众手无缚鸡之力的同学中那叫一个鹤立鸡群。
可在江迟的印象中,李予州不是芜川人啊。
看到江迟疑惑的眼神,李予州解释道:“江迟,我出道了!经纪人给我们接了个商演,我和队友一块儿过来的。”
江迟很惊讶:“恭喜啊!林家旗下也有影视公司,你签的哪家?”
李予州说:“肯定是华艺呀,我在超级新秀练习生中排名全国第三,你看了吗?”
江迟连女孩的选秀都没看过,更没看过一帮大老爷们唱歌跳舞的节目,他挠挠下巴,敷衍道:“第三很牛哦,下次争取第一,我发短信给你投票。”
李予州无语道:“现在谁还发短信投票啊,你活在2005年吗?”
远处,经纪人打了个手势,示意李予州该准备上台了,李予州只得先走了。
“我们现在很火的,好多富豪的孙子孙女都是我们的粉丝。”
李予州双指抵在眉边,朝江迟一划:“哥们你也该参加选秀,我们队长都没你帅,他可是全国第一,等会儿介绍你们认识。”
江迟指指角落里的自闭草丛:“我一般在那儿,如果不在就是去打架了。”
李予州哈哈一笑:“好好好,希望赶得上你打架,我最爱打架了。”
宴会厅灯光蓦地一暗,舞台上投下一束光,干冰的雾气在漫延。
音乐响起,线状射灯忽明忽暗——
小说里,秦晏并没有大张旗鼓地出现在寿宴.
宴会人来人往,秦晏趁机同林瑞堂借机碰面,和林家签了一份意向合同。
林家手上有个专利项目很火热,好几家公司都想咬上一口,来参加寿宴的人很多,谁都没料到秦晏会悄然而至,当着所有人面暗渡陈仓,独自把项目吃了下来。
如果不是熟知剧情,谁能想到台上灯红酒绿,宾客往来不息,而台下居然不动声色地做了笔大买卖。
只此一事,秦晏手腕之强劲可见一斑。
江迟一错眼,恰好看到林家大公子林瑞堂走过,而林瑞堂身边是个高大削瘦的陌生男人,穿着典雅的黑色西装,仪表堂堂,气质不俗。
这人难道就是主角攻秦晏?
江迟心念微动,穿过人群跟了过去。
前面舞台的音乐声隐约传向后台。
季瑜听到音乐声,知道宴会即将开始,趁着众人都在观看演出,连忙捧着文件快速穿过走廊,准备给秦晏送竞价标书。
正在此时,一个英朗男人迈出宴会厅,朝他这边走过来。
季瑜瞳孔一缩。
是那个男人!
是秦总的逃婚对象——美杜莎!
在画展遇到这人之后,秦晏就警告过季瑜,不许他出现在对方面前,更不能让对方看到自己。
见到就死定了!
虽然不知道原因,但通过不能直视的特征,季瑜给对方起了这个代号,就叫‘美杜莎’。
这个美杜莎到底是谁?怎么忽然出现在这儿?
季瑜心中哀嚎:他来参加寿宴可是秦总首肯的,不会因为撞到美杜莎害自己被没收画布吧?!
救命救命救命,别看我别看我别看我。
季瑜生了张很冷的脸。
这张脸带来的坏处很多,比如上学时,同学都觉得季瑜太过孤高,不爱搭理人,因此,季瑜曾长期受到孤立甚至霸凌。
但同样,这张冷脸也有一个好处——无论内心多慌,表面看起来都是冷若冰霜、无动于衷。
好比眼下,季瑜心里慌得一批,但却冷着脸,淡然同江迟擦肩而过,继而闪身转进了卫生间,低头给秦晏发了条消息通风报信。
秦晏消息回得很快,让季瑜在卫生间等一会儿。
镜子前,季瑜打开水龙头洗了洗手,本着来都来了的原则,又转进隔间放水。
人紧张的时候会有尿意,这很正常。
走出隔间,一个穿着杏子灰衬衫的公子哥正在抽烟。
公子哥染了一头银色短发,见季瑜走出来,眯起眼睛上下打量,还把一口烟吐在了季瑜脸上。
无论何时,厕所都是校园霸凌频发的场所,季瑜对在厕所抽烟的男生没有半点好感,更也不想招惹他们,只当什么都没发生,面无表情地从淡蓝色的烟雾中穿了过去。
淡漠的眉眼被烟雾晕染,有股说不出的味道。
银毛公子哥又抽了口烟,缓缓吐出:“哎,你跟谁来的?”
季瑜没理会,正好秦晏发来消息,告诉他江迟走了,可以出来了。
原来那个美杜莎叫江迟。
离开卫生间,穿过走廊,顺利走进了秦晏的休息室。
季瑜把手中的标书递给去:“秦总。”
秦晏微不可察地皱起眉:“你抽烟了?”
季瑜摇摇头,只说在卫生间有人抽烟,别的没说,也没必要说,说了也不会有人替他出头,没准还反倒责怪他惹事。
虽然秦总看起来不像是不讲理的人,但季瑜还是决定老老实实地做个乖小孩,以免秦总嫌他烦,提前退婚。
毕竟现在,他全部身家都系在秦晏身上。
那天秦晏从外面回来,表示退婚的事放一放,让季瑜先把大学读完。
季瑜惊讶极了,完全想不到秦晏会说出这样的话来。
他问秦晏:“秦总,我妈要是问我,我怎么回啊?”
秦晏神情很冷,却很可靠:“就回是秦家要求你读完大学,之后再谈婚事,我说的。”
‘我说的’,这三个字真是好A啊!
秦总真是季瑜见过最最最最最善良的大佬了,简直善心大发,居然愿意拖着婚事,给季瑜做挡箭牌。
季瑜可以顺利把大学读完,而且有秦晏挡着,季家绝不敢再随便安排他。
这是季瑜能想到最好的结果了!
这是什么绝世大善人!他就是给秦晏当牛做马,也无以为报秦总的大恩大德!
他要在日记里写800字的作文歌颂秦晏!
可惜直到今天为止,整整四天的时间,讴歌秦晏的800字作文只写了158个字。
作为一名油画专业的艺术生,季瑜的国文水平确实有待提高,比起语言文字,他更善于用图画线条表达内心的情感,所以,季瑜在日记本上画了一幅秦晏的侧颜速写,以此来抵平剩余字数。
这对季瑜来说轻车熟路,他不是第一次这样做了,上次用图画代替文字,还要追忆到季瑜念高中的时候。
有一回月考,作文的话题是《月光》,季瑜用了一个半小时的时间,画了一幅几乎可以参赛的美术作品,作品的名字叫《永恒的明月》,配文:月光横亘古今,永恒不灭。
不过他们年级的语文组老师都很没有眼光,70分大作文只给了季瑜3分。
其中2分是题目分。‘月光横亘古今,永恒不灭’这句这么有逼格的话,居然才得了1分。
真是难以置信。
同桌嘲笑季瑜还不如抄点阅读,抄阅读能得16分,他同桌每次都这么干,评分在13-19之间,从没超过20。那也比3分多多了。
季瑜的注意力总是很发散。
学艺术的人都这样,发散的思维有助于他们更深刻地感悟世界,时刻和尘寰万物产生共鸣。
秦晏看着双眼放空的季瑜,觉得季瑜和江迟一定有很多共同话题。
他们都是那种对生活有所热爱的人。
而秦晏不是。
世界万物对秦晏而言都可有可无,人拥有的东西越多,真正在乎的东西就越少,就好比对于一个乞丐来讲,手中的破瓷碗就是全部,而普通人谁会在意那个破碗呢?
这么说也许很欠揍,但事实上,在秦晏眼中,豪车名表、庄园别墅也不过是另一种形式的破碗罢了。
季瑜一无所有,甚至连自由都要靠人施舍,却因为热爱绘画,心中存在艺术追求,内心便有了独属于季瑜的富足。
这让秦晏感到很神奇。
见秦晏一直盯着自己,季瑜游荡的思绪回归本体,有些局促地小声询问:“秦总,您有什么吩咐吗?”
秦晏摇头:“没什么。”他低头在文件上签了字,把标书递给季瑜:“把这个给秦知颂吧,他和林瑞堂在六楼天台咖啡厅。”
季瑜很乐意给秦晏做点端茶送水、跑腿学舌的小事,他实在太感激秦总了,能帮上一点小忙都高兴。
秦晏本来是不打算带季瑜来的,但季瑜听到了他和秦知颂商量签意向合同的事情,知道他们要找一个脸生的、又信得过的人送标书,便自告奋勇,承担了这个暗渡陈仓的角色。
来就来吧。
自从上次和江迟吵了一架,整整四天过去,两个人谁也没再联系谁。
秦晏笃信,江迟肯定会来参加寿宴。
寿宴是江迟口中的‘剧情点’,主角受季瑜会在寿宴上被下药、扇巴掌。
宴会已经开始了,现在放季瑜出去有点危险,秦晏对剧情将信将疑,冷眼看着季瑜离开,像是在无声地观察这个世界。
事实发展是论证剧情的最好论据,主角受真的会遇见流氓吗?
十三分钟后,季瑜回到休息室。
秦晏站起身,先看向季瑜的脸,没瞧出被打过的样子。
他问:“季瑜,你有没有遇到奇怪的人?”
季瑜哭丧着脸,点点头:“秦总,我碰到江迟了——”
第27章 第 27 章
“放开他!”(作话有彩蛋)
六分钟前。
季瑜从一楼上了电梯,准备去六楼咖啡厅送标书,中间电梯停在四层,进来了两个男人。
其中一个正是季瑜在卫生间遇见的银毛公子哥。
季瑜不想节外生枝,往后站了站。
银毛公子哥很轻佻地吹了声口哨:“呦,咱们好有缘分呐。”
说话的功夫,电梯在六层停下。
季瑜没搭理银毛公子哥,径自下了电梯,没想到银毛居然也跟了下来。
他身上肩负着秦总委托的重任,内心把自己想象成超级特工,不想让别人知道他要送标书给秦知颂。
季瑜停下脚步,转身看向银毛公子哥:“你跟着我干什么?”
银毛捻了捻手指:“这儿的路这么宽,你怎么知道我在跟着你?”
季瑜冷着脸,站在原地:“那你先走。”
银毛勾起唇角,花言巧语道:“自己站在这儿多没意思啊,我陪你呀。”
季瑜不会对付这种无赖,只得先往咖啡厅走。
银毛跟在季瑜身后:“有品位,很少有人知道六楼天台有间咖啡馆,店主是个富二代,只做品味不赚钱,你喜欢喝什么,我请你。”
季瑜说:“不用了,谢谢。”
银毛抬手摸了把季瑜的脸:“别这么警惕嘛,我又不是流氓,看你好看,交个朋友。”
季瑜拨开银毛的手:“让开。”
咖啡厅玻璃门前,江迟听到动静,抬眸朝季瑜看来。
季瑜:“!!!!!”
江迟怎么会在这儿啊!!!
做个任务好难,┭┮﹏┭┮。
被小怪缠上也就算了,竟然还碰见了美杜莎!
他还看到了自己!
完蛋完蛋完蛋完蛋完蛋。
季瑜心中划过一行密密麻麻的弹幕,咽了口口水,小心翼翼地停下脚步,试图缓缓后退,慢慢离开美杜莎的视线。
谁料他忽然停下,身后的银毛没注意到,一下撞了上来。
银毛个子很高,撞过去的瞬间好险没把季瑜撞倒,银毛反手握住季瑜的手臂,把人拽起来,视线落在季瑜手中的标书上,咦了一声:“哎?你拿的什么呀?”
季瑜把合同扣在胸前,挣扎道:“跟你有什么关系,放开我!”
银毛笑道:“给我看看。”
季瑜弯下腰,紧紧抱着标书,生怕被人抢走看到标书上的数字,导致低价泄露。
“滚开!”季瑜说。
银毛还没来得及说话,就感到一股巨力袭来,江迟跟拎猫似的,薅着衣领把他提起来,放到了一边。
回过神来,银毛发现自己原地平移了一米多。
银毛:“???”
江迟站在季瑜身前,低声询问:“没事吧。”
季瑜头都不敢抬,讷讷说了声谢谢,拿标书挡着脸跑了。
*
“然后因为江迟在,银毛没再缠着我,我趁机跑进咖啡厅,把标书交给秦知颂大哥了。”
季瑜惊魂未定,忐忑地看向秦晏,补充道:“我一句话都没和江迟说。”
秦晏问:“你喝什么了吗?”
季瑜不明所以,摇了摇头:“没,林总给我点了咖啡,但我怕一会儿江迟进来,赶紧从后门走了。”
秦晏点点头,不得不佩服这神奇的剧情点,才离开十分钟,季瑜就能遇见这么多事情,是他大意了,没想到只是坐趟电梯送文件,也能撞到剧情中的‘小反派’。
这也太巧了。
好在江迟出现及时,没真让人把季瑜给欺负了。
“先回秦家吧。”
秦晏起身往外走,同时拿出手机,打算派人查一查那个银毛是谁。
屏幕解锁,一条短信横在消息框。
【江迟:你在哪儿?】
【江迟:我刚才遇见个流氓,欺负一小孩儿,你在御湖林语吗,我去找你。】
原本打算离开的秦晏当即改了主意。
芜川几乎没人认识他,和江迟说几句话也不耽误工夫,根本不会有人知道秦家家主来过。
秦晏给秘书发了消息,领着季瑜走到停车场,亲自把季瑜送上车。
“把他送回秦家。”秦晏交代司机:“看着他进南楼再走。”
季瑜手指扣着后排座椅上的车线,以为是自己把事情办砸了,秦晏不高兴了。
秦晏注意到季瑜的神情,关车门的手一顿:“怎么了?”
季瑜打起精神:“没有,秦总。”
秦晏又看了看季瑜的脸,迟疑道:“没人打你吧?”
季瑜:“???”
秦晏捏起季瑜的下巴,左右看了看:“也没喝别人给你的东西。”
季瑜哭笑不得:“没有啊,秦总,好端端的,怎么会有人打我?”
秦晏心想:是啊,好端端的,怎么会有人找你麻烦。
秦晏之前也不信,但事实证明,季瑜确实挺吸引流氓的,而且有个大傻子江迟时刻担心季瑜挨欺负,搞得秦晏也神经兮兮的。
“没有就好。”
秦晏招手,旁边的七座商务奔驰GLS车门打开,走下两个黑衣保镖,朝秦晏躬了躬身。
秦晏说:“以后你们两个跟着季瑜。”
季瑜‘啊’了一声:“有这么危险吗?”
秦晏没回答,他也不知道主角受还会遇到什么危险,但找人看着点总没错,免得真出了事,倒叫江迟怪自己没照顾好季瑜。
“以后出门带着保镖,今天先别出门了,你今天”秦晏想了想,用了个跟洪子宵学的新词:“你今天水逆。”
季瑜:“”
*
休息室内,秦知颂在等秦晏。
秦知颂说:“秦总,意向合同签好了。”
秦晏没接标书,在圆椅上坐了下来,一边给江迟发消息一边说:“你怎么也叫我秦总?”
秦知颂微微一笑,眉宇间有种淡泊的舒朗气:“跟季瑜学的,总不能像小时候一样,你现在长大了季瑜呢?”
“我派车送他回去了,”秦晏看了眼秦知颂:“长大了就是秦总了?”
秦知颂含笑调侃:“现在秦家你说了算,对待家主总得小心点哎!”
秦晏忍无可忍,随手捡起一个苹果砸向秦知颂:“好好说话!”
秦知颂单手接住秦晏扔过来砸他的苹果,擦了擦,咬了一口:“整个芜川谁不知道秦家只有两个婚生子,一个是你,一个秦柸。”
秦晏冷冷道:“秦柸算个屁,听说他很烦?”
“小孩子罢了,烦不到我。”秦知颂看向秦晏,了然问:“什么时候学会的骂人?交新朋友了?”
秦晏:“”
秦晏并不回答,靠在椅背上,沉声抱怨:“国内有什么好的,好几次叫你来国外帮我,你也不来。”
秦知颂自说自话:“多交些朋友是好事,你从小也没什么朋友”
秦晏恼羞成怒,又从果盘上捡起个橘子砸秦知颂:“滚蛋,我再跟你说正事!”
“说脏话不好”秦知颂见秦晏举起来整个果盘,当即改口道:“管理家业不像替你写卷子那么简单,我进了公司,秦家其他那些私生子心思就该活了,得不偿失。”
道理是这么个道理,但秦晏还是很烦:“国内的产业扔给他们争去,你跟我去国外,仨瓜俩枣的犯不上把你耽误了。”
这话说得孩子气,但在秦知颂眼里,秦晏本来就是个小孩。
秦知颂笑了笑,走过去想摸摸秦晏的头,最终却只是拍了拍对方肩膀。
秦晏已经不是读小学的小朋友了,人心是最容易变化的东西,他们太多年没见,儿时那一点点浅淡的兄弟情,不知道能否支撑这么亲昵的动作。
很小的时候秦知颂就知道,不要把感情想象太重,亲情也好,血缘也罢,都远没有想象中的那样坚不可摧,人如果不知进退,贸贸然把那些感情都耗尽了,双方都只剩尴尬。
尤其这些年,秦知颂多多少少也听说了一些秦晏的事,种种事迹表明,秦晏不像是个重感情的人,多少次连亲生父亲的面子都能当众驳了。
房门敲响,衣装整齐的侍者走进房间,微微躬身行礼:“两位先生,林总为二位准备了餐食,在二楼8212包厢。”
秦知颂颔首示意:“知道了。”
侍者退出房间,在门外等候。
秦知颂问秦晏:“还留在这儿用饭吗?”
秦晏摇头:“你先去,我等个人。”
秦知颂很识趣,当然不会问秦晏等谁,拿起档案袋的同时起身:“那我带着标书先回秦宅。”
秦晏说:“你直接送到公司吧,找我助理盖公章。”
秦知颂无奈地晃了晃档案袋:“这一趟都是给你打白工,你可真是个资本家啊,逮谁用谁。”
秦晏挑眉,把办公室门禁卡塞进秦知颂上衣口袋:“我信任你啊,大哥。”
只要秦晏一叫他大哥,秦知颂拿对方没办法。
秦晏七年级的时候,曾经用这招让秦知颂写了十四本暑假生活和三本英语报纸。
那年秦知颂已经上大学了,别的大学生都在暑假里醉生梦死,唯有他给弟弟写暑假作业写到昏天暗地。
秦晏从小就很狡猾,只是他这种狡猾被俊美的面容隐藏了。
长得好看的人天生有优势,秦晏性格又冷,身边从没有什么亲近的人,好像多跟你说一句话就已然屈尊降贵,让你帮忙做点事那更是天大的恩赐。
只有秦知颂知道,自己这个弟弟心多黑。
秦知颂带着标书愤恨地走了,赶去城市另一头的公司给秦晏跑腿。
而秦晏则安然坐在休息室,等着江迟过来找他。
见秦晏没有去二楼用餐,侍者便送来了甜品饮料。
秦晏拿起红酒杯,刚放到嘴边,动作微顿,没有直接喝,而是下意识低头闻了闻酒杯。
好闻的水果味顺着鼻腔吸入气管,秦晏感觉大脑空白了一瞬,有种很舒服的感觉顶上头顶。
这味道不对劲。
秦晏察觉这杯酒的味道奇怪。
很多时候,人的行动往往快过脑子,怀疑这酒有问题的同时,秦晏第一个动作不是把酒杯拿开,而是受好奇心驱使,又闻了一次确认。
果然是好奇心害死猫。
念头在心头一闪而过,强烈的眩晕感随之袭来,头越来越沉,意识明显模糊。
他百分百肯定这杯酒有问题了。
秦晏手脚脱力,高脚杯从手中滑落,掉在地上,发出哗啦一声脆响,摔得四分五裂。
猩红的红酒在秦晏脚下漫延,黑色的皮鞋和红色酒液撞在一起,形成种视觉冲击极强的奇异色彩。
水果味地,吸入后会让人头晕的气体
是氟烷,一种吸入式麻醉剂。
在所有吸入式麻醉剂中,氟烷是唯一味道好闻的麻醉剂,麻醉作用比□□更强,麻醉诱导舒服且见效更快。
在国内,吸入型麻醉剂可不太好搞,到底是谁?
真是太大意了,之前听江迟说药是下在酒里,秦晏想当然地以为是食用型药物,只要不喝就是安全的,潜意识里忽略了对吸入型的药品的警惕。
尤其是送走季瑜后,他完全放下了戒备,怎么也没想到自己会中招。
天旋地转,秦晏靠在沙发上,手背搭在额间,竭力减慢呼吸,避免吸入更多麻醉剂。
极致的安静中,房门锁芯转动,发出‘咔’的一声轻响。
秦晏模糊地看到了一头银发。
果然是冲着季瑜来的。
他闭上眼,装作昏迷的样子。
银毛小心翼翼地走进休息室。
宽敞的休息室内,真皮沙发上靠着一个男人。
男人肩宽腿长,哪怕是坐着也能看出个子高,一身定制高档西装把完全衬出好身材,领带上别着枚铂金领带夹,闪烁着眩目寒光,彰显出名贵不菲的身价。
这不是自己想搞的那个人,那个小兔子男孩哪儿去了?
银毛奇怪地咦了一声,嘀咕道:“我看他进的这个房间啊。”
他朝秦晏走过来,踢开脚下酒杯碎片,随手搡了搡秦晏的肩。
搭在额上的胳膊滑落下来,再看到秦晏脸的一霎,银毛心跳都慢了半拍。
这谁啊,这也太好看了。
本来想逮个小兔子,结果意外捉了个大美人。
这可真是意外之喜!
银毛喉结微动,情不自禁咽了下口水,目光在秦晏手腕的腕表上一停——是积家超薄大师系列陀飞轮月相腕表,公价八十一万五。
其实不用看这块儿表,只看这人通身气派,就知道定是个不好惹的人,跟那个小兔子不一样,不是能随便玩的。
但真的太极品了。
芜川豪门的公子哥,银毛几乎都眼熟,可这个人他从没见过。
这么年轻,应该也是个富二代吧,难道是外地的来芜川做客的?
银毛抬手,指背轻轻落在秦晏脸上。
下一秒,一宛若寒星的眸子睁开,冷冷注视着他。
银毛全身一僵,犹如被某种大型野兽盯上,从后脊炸开一层寒毛。
“我还没有找你,你倒自己来送死了。”秦晏的声音很轻,右手攥住银毛的拇指,扯着虎口狠狠往下一掰。
银毛惨叫一声,只觉阵钻心剧痛从虎口处爆发,腕子几乎被掰断!
好疼!
他捂着手,还没来得及动作,又被秦晏抬脚踹开。
秦晏用上了格斗技巧,这一脚又快又狠,临落腿时往上抬了三寸,到底是踢在对方小腹上。
秦晏毕竟吸入了麻醉剂,全身没什么力气,未能把银毛踹飞,只是踹倒在地上。
“卧槽!”
银毛倒在地上,很快又站起来,一把拽起秦晏的领口,怒吼道:“你他妈找抽?!敢踹老子!”
秦晏心中轻叹,闭上了眼睛。
药没落在季瑜身上,巴掌也没落在季瑜身上,今天哪儿是季瑜水逆,分明是他秦晏水逆才对。
银毛满面狰狞,狠狠一推,把秦晏推回沙发上,高高抬起胳膊,伸掌扇向秦晏的脸。
电光石火间,一声暴喝平地而起:
“放开他!”
作者有话说:
秦总:“江迟哪里奇怪了?”
小鲫鱼:“他力气怪大的。”
【《季瑜日记》——
2023年8月18日。晴。
终于回家了。
奇怪,我居然对秦家有了归属感,这是从前没有的。
秦总人很好,他强大沉稳,具有同情心,不仅非常信任我,而且总担心我被欺负。
我原本不打算讲银毛为难我的事,可如果不讲,又没法解释怎么遇见的美杜莎。
美杜莎的力气好大,银毛比我高大半个头,可美杜莎一只手就把银毛拎起来了,就冲这份力气,我总觉得美杜莎甚至一拳能打死我,就像动画片里那样,一拳把我打进墙里那种,但我觉得美杜莎不会打我,他是个见义勇为的好人,看起来温柔可靠,像一个俊朗逼人的武林高手。(PS:附美杜莎单手拎人素描简画一张)。
总之,讲完我和银毛前因后果,秦总就变得很奇怪我不想这样写,这么写显得太自恋了,但这是我的日记,反正也不会有其他人看到,所以我想如果没看错的话,秦总在知道我被银毛为难后,好像有点自责。
秦总的表情是没有任何变化的,但可能因为我也是天生面瘫,所以对于同样面无表情的秦总,难免有种奇怪的共鸣,我仿佛能感知到他情绪的波动——
当然也可能是错觉,因为我也经常能感受到蝉鸣和落叶的感情,花心爹说我有神经病,总是活在自己的世界里,我妈说搞艺术都这么敏感。
我认为我不是敏感,我只是很喜欢这个世界,虽然这个世界一直对我不太友好,但我很喜欢活着的感觉。
现在更喜欢了。
这篇日记有点长,但我想说的还没有说完。
我感觉到事情开始往好的方向发展了,这也许就是人们常说的否极泰来。不过就先记到这儿吧,我得去做晚饭了,不知道美杜莎今天想吃什么,秦总也没来得及告诉我,他应该是去见美杜莎了,不知道今天会不会回来。
秦总和美杜莎都是很好的人,能遇见他们我真的非常幸运,希望他们百年好合。(PS:附二人Q版大头结婚照·头顶开小花版一张)】
第28章 第 28 章
恋爱技巧03:可以适当示弱。
秦晏和银毛同时转头,齐齐看向门口!
江迟来了!
只见江迟满身煞气,一个健步飞冲而来,落地的瞬间抬脚踹飞银毛。
“你找死吗?我兄弟都敢动?!”
江迟这一下用了十成力气,半分情面也没留,凌空一脚,直接踹在银毛胯骨上。
银毛这回是真飞出去了。
嘭!
一声巨响过后,银毛撞在柜子上,去势却未停止,在地上滑出数米,直到撞到实木柜才堪堪停下。
书架后排的书本摆件稀里哗啦落下来,全砸在银毛身上。
银毛倒在地上,一动不动。
江迟火冒三丈,满腔怒火全聚在胸口,见状仍不解气,还要冲上去揍他。
秦晏被江迟毁天灭地的一脚惊到,感觉麻醉劲儿都过去了大半。
他那晚和江迟抢手机,江迟最多使了一半的力气,要是也像今天这动静
秦晏粗略估算,那今天正好是他出殡的第二天。
江迟是武警学校毕业的吗?
这是什么恐怖的战斗力!
江迟还总造谣说主角攻秦晏会杀人,他这个架势才是要杀人吧!
秦晏一把拉住江迟的胳膊:“江迟!算了!”
江迟像一头盛怒的野兽,霍然转头,眉宇间的凌厉如有实质,像一柄长刀划开空气,风驰电掣般劈来。
倏忽间,秦晏几乎以为江迟要打自己。
可江迟只是深吸一口气,后撤半步,屈膝蹲在秦晏身前。
他右手反握住秦晏的手,左手扶住秦晏的肩膀,关切道:“你怎么样?他碰你哪儿了?”
秦晏摇摇头,不欲多生事端,指了指洒了一地的红酒:“是氟烷,报警吧。”
江迟没看那满地狼藉,目光只停在秦晏脸上。
几息过后,江迟抬手在秦晏脸颊上一抹,笃定道:“他摸你脸了。”
秦晏疑惑地歪歪头。
江迟把手往前一伸,给秦晏看自己拇指上的烟灰:“烟灰都蹭脸上了,你还说谎。”
秦晏笑起来,拨开江迟都快戳到他眼睛上的手:“狗精狗精的。”
“没有你精,”江迟皱起眉,脸上有点不高兴:“我都告诉你了”
秦晏听到有外面声音,按住江迟的唇:“回去再说。”
听到有人过来,江迟知道不能在揍那个杂种了,更不高兴了。
走廊里站着几个保安,正探头探脑往里看。
房间内人仰马翻,遍地凌乱一塌糊涂,堪比飓风过境。
地板上倒着个人,不知死活,东西掉了一地,茶几处还有洒了的红酒,鲜血般漫开,混着遍地玻璃碴,混乱程度堪比案发现场。
宴会厅内歌舞升平,并未被外面的喧闹吸引,倒是隔壁是化妆间,表演完正在休息的小明星听见动静,纷纷出门查看。
李予州看到江迟,也顾不得被人拍到照片,想也没想就走过来,站在江迟身边:“怎么了哥们?”
江迟眉眼阴沉,瞥了银毛一眼。
李予州出道以后,见过的脏事不少,立刻反应过来,骂了句脏话:“操,这孙子。”
秦晏不动声色地看向眼前的李予州。
能在几千人的海选中脱颖而出,成为全国第三,李予州的样貌亦是十分出众,刚刚表演完,妆还没卸,衣着也亮眼,站在人群中颇有鹤立鸡群之感。
秦晏问江迟:“这也是你朋友?”
江迟点头:“是,我们一个大学的,总一起打篮球。”
秦晏面无表情:“不错。”
江迟:“什么不错?”
秦晏说:“很帅。”
李予州听到后非常高兴,唇角比AK还难压,主动和秦晏握手:“您好,我是KAK.李予州,谢谢夸奖,您也很帅……您也是江迟的朋友吗?”
秦晏颔首道:“是的,江迟只跟长得好看的人做朋友。”
江迟:“???”
李予州爽朗一笑:“哈哈,没错,江迟在学校可是……”
江迟猛地撞了下李予州的肩膀,把李予州没说完的话给撞了回去。
不用听,想也知道不是好话。
李予州这才反应过来,凑在江迟耳边小声问:“这不能说是吗?”
李予州的经纪人站在旁边欲言又止,心说这都什么时候了,怎么还在说这个?!
经纪人左右为难,想说什么又不敢说,只怕被有心人拍下来,曝光新晋男团聚众斗殴。
怕什么来什么,正在此时,银毛的几个朋友不知从哪儿冒出来,其中一人不问青红皂白就要动手。
秦晏话都没说,他站在江迟身后,只是冷冷看了那人一眼,那人便愣在原地。
“你们打我朋友干吗?”那人气势蓦地弱了下来,指着江迟他们问:“你是谁家的?”
李予州指着那人鼻子道:“你说话就说话,别拿你那手指头指人!”
那人面对江迟还尚有几分胆怵,怕是哪个惹不起的贵家公子,见到一个小明星也敢接茬,瞬间嚣张道:“一个暖场的小明星,这儿有你说话的份吗?”
李予州本着能动手就不逼逼的原则,冲上去就要给那人一拳。
江迟握了握李予州的手臂:“别冲动,你是公众人物,先回去,我能处理。”
李予州的经纪人赶忙上前,半推半拽,总算把李予州带回了休息室。
李予州离开后,江迟和银毛的几个朋友分立两边,隐隐成对峙之势,拔剑弩张,一触即发。
林瑞堂匆匆赶来,看到秦晏后瞳孔微颤,赶紧挥手让人去查看倒在地上的银毛。
江迟谁也没理,抓着秦晏的手腕越众而去。
没人敢拦。
这小子满身匪气,怒火直冲云霄,看着能杀人,秦晏倒是很平静,回过头,淡淡看了眼林瑞堂。
秦家的保镖围过来,护在秦晏和江迟往外走。
秦晏神色不动,低声吩咐了两个字:“报警。”
林瑞堂看到秦晏说了‘报警’二字,心头一紧,大步追上来。
“秦总!”
秦晏这才沉下脸,停下脚步,不悦地看向林瑞堂。
江迟也是一愣,狐疑道:“秦总?”
秦晏冷冷地盯着林瑞堂,语气微凉:“林公子,您叫谁呢?”
林瑞堂大脑飞速运转,想起来这次秦晏私下而来,压根没想暴露在人前,秦林两家虽然签了意向书,但标书还没有盖章生效,这时候被人知道秦晏来了林家,难免有心人揣测出什么,走漏风声。
事成于密败于泄,这道理他还是懂的。
林瑞堂随机应变,忙改口道:“怎么就您自己,秦知颂秦总呢?”
秦晏脸色好看了一些:“他回去了”
江迟很是迷茫,在秦晏耳边耳语:“秦知颂是谁啊?”
秦晏侧头低语:“秦晏的大哥。”
江迟大吃一惊:“秦晏还有哥?”
秦晏说:“同父异母,回去给你讲,现在在谈判。”
江迟的好奇心被暂时安抚下来,保镖似的站在秦晏身后,也不说话,只敛眉看向林瑞堂,凶悍气扑面而来,像一头护主的狼王。
林瑞堂听不见二人在嘀咕什么,心中叫苦不迭,也不敢打断,只能等两人停止交谈。
秦晏慢声道:“林公子,您家寿宴不干净,下药都下到我杯子里来了。”
林瑞堂呼吸微窒,挥手驱散围观的侍从,亲自送秦晏往外走:“这是个误会,内弟不懂事,爱开玩笑,改日一定我带着他登门致歉”
秦晏和江迟对视一眼。
“那银毛是你弟弟?”
江迟从记忆里翻了翻,并没翻出有关林瑞堂弟弟的记忆,想来这人和江迟他们不是一路,没怎么一块儿玩过。
林瑞堂点头道:“是叔伯兄弟,叫林烨,从小就不争气,初中就送到英国读书,这回给我爸过生日才回来小孩年纪小,高二还没读完,实在不懂事,今天又是寿宴,您给个面子,就别惊动警方了,让人瞧见,老爷子那里上过不去,您面上也不好看。”
这话故意点出林烨读高二,意思是这孩子还没成年,希望秦晏能高抬贵手,否则就算真报了警,他们只说是小孩子闹着玩,也不一定能立案,反倒林、秦两家面子都不好看。
三人身后,已经有医护人员赶到,推着平车把银毛推了出来。
林烨挨了江迟一脚,伤得不轻,救护车都来了。
林瑞堂替林烨开脱是小孩开玩笑,也没真把秦晏怎么着,反倒被江迟踹得半死不活,光从结果来看,还是林家吃亏了,但因为林烨得罪的是秦晏,林家也只得低头,赶紧把这事抹平算了。
要是真报警拼人脉,那寿宴上这小小的插曲,就成了林、秦的斗争了,尤其江迟还打了人,林家就算最后占不到便宜,在警局那打声招呼,最长也能传唤江迟24小时。
秦晏看向落地窗外的救护车,权衡过利弊,最终把那一脚认了下来。
秦晏看向林瑞堂:“林总,我那一脚踹得可不轻,现在不报警,将来令弟若是有个什么不适,又该怎么说。”
江迟想说那脚是自己踹的,秦晏似有所觉,轻轻捏了捏江迟的手指,示意他别说话。
江迟被秦晏一捏,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林瑞堂听出秦晏有意私了,心里也松了一口气,笑道:“小孩子自己跑跑跳跳,摔伤很正常您这一脚又从何说起,他也吃了教训,以后肯定不敢了。”
江迟震惊地看向秦晏,就这就不追究了?
秦晏微不可察地勾起唇角,心说我还没追究他们呢,他们敢追究个屁。
秦晏慢声道:“氟烷作为麻醉剂,有肝损伤及心律失常等多种并发症,国内早就禁用了,现在用于诱导的麻醉剂是七/氟/烷。”
林瑞堂说出许多不报警的理由,秦晏一件也没放在心上。
他不跟林瑞堂扯皮,压根没把重点放在自己身上,绕过到底他和林烨谁受损害更大、张扬出去谁更丢脸,直接把关键钉在氟烷上。
氟烷是华国严格限制的化学药品,国内临床禁用,无论林烨的氟烷是怎么来的,都是违法的。
这点板上钉钉,辩无可辩。
再说林烨的东西能从哪儿来,还不是走的林家的路子?
这一下可是戳到林家肺管子上了,这事说不清,整个林家都得搭进去。
林瑞堂万万没想到秦晏只是轻轻一闻,就闻出那是氟烷,脸色当即有些难看。
秦晏乘胜追击,漫不经心地往人死穴上戳:“令弟手中竟然有氟烷,这可真是件新鲜事,若是查清来龙去脉也不错,还能给芜川刑侦支队添一桩政绩。”
林瑞堂额角见汗:“我会和堂叔反应这个情况,回来好好教育林烨,保证这小子长教训。”
秦晏不置可否,明明对这个结果尚且满意,却还是要敲打敲打林家,免得将来他们咽不下这口气,再去找江迟的晦气。
秦晏玩味道:“林烨他胆子很大,我记住他了。”
林瑞堂暗自叫苦,心中把自己这个堂弟骂得狗血淋头,惹谁不好惹上秦晏,嫌命长了也有很多轻松的死法,干什么拖上整个林家,真是倒霉孩子害全家啊。
心里满是脏话,林瑞堂脸上还得赔笑,鞍前马后地将秦晏送到门口。
林瑞堂从秘书手上接过两个红木礼盒,亲手递给秦晏:“一点小心意,压压惊。”
秦晏目光凉凉的落在礼盒上,也不说话,直到林瑞堂举得胳膊都微微发抖,才抬抬手示意保镖接过来。
“林总,回见。”秦晏慢声道。
林瑞堂亲自替秦晏打开后车门:“您慢点。”
秦晏上车,语气不冷不热:“客气。”
林瑞堂又拿来两个礼盒递给江迟:“江二公子,您也消消气,别和小孩一般计较。”
江迟心里还有气,绕到驾驶座边打开门:“东西我就不要了,留着给林烨压惊吧,胯骨移位,没三两个月下不来床。好好养病,少出门。”
林瑞堂:“”
江迟摔上车门,又摇下车窗:“往后在芜川,我见他一次,打他一次。”
宝蓝色兰博基尼利落地打了个转向,发动机轰鸣一声,扬长而去。
众人心想:嚯,可真够狂的。
*
路上,江迟也不说话,只冷着脸开车。
车速不断上升,迈速表上的数值攀上130,显露出司机先生此时糟糕的心情。
蓝色跑车像是一道闪电,穿梭在街道上,两侧街景飞速后退,化为模糊的残影。
秦晏坐在后排,默默系上了安全带。
“超速了。”秦晏瞥见路边的蓝色指示牌:“限速110KM,再踩油门你就得重新考科一了。”
江迟没理秦晏。
秦晏撑着额头靠在车窗上:“头晕,麻醉后遗症,有点想吐。”
江迟从后视镜看了秦晏一眼。
秦晏脸上没什么血色,苍白得像块儿羊脂玉,也像冷瓷,总之凉凉的,没什么活人气。
飞驰的兰博基尼降下车速,靠着路边下停车。
江迟按亮双闪,小臂搭在方向盘,冷酷地说:“吐吧,别吐我车上。”
秦晏打开车门迈下车,双腿有些虚浮,踩在沥青混凝土路面好像跟踩棉花,一下车就扶住了路边的槐树。
江迟余光瞥到这一幕,不放心地偏头去看。
正巧这时,秦晏也看过来。
江迟赶忙转过头,一副漠不关心的样子,从副驾驶座上抓起手机,打开微信,装作在回复消息。
秦晏有点想笑,又怕江迟炸毛,转身刚想说些什么,却感到一阵强烈的眩晕。
若是平时,秦晏定会咬牙扛过这阵眩晕,若无其事地隐藏起自己的脆弱,就像刚才和林瑞堂打机锋那样。
那会儿秦晏也很难受,但他不能让对方看出来,就死死攥着拳,指甲都把手心掐出了血印,才勉强保持清醒。
眼下江迟明显在生气,秦晏也不知该说什么,他灵机一动,想起来江迟交给他的人际交往小技巧。
【恋爱技巧03条:对方生气时,应避免针锋相对,可以适当示弱。】
谈恋爱比交朋友复杂,标准也更高。
而高标准的规则可以向下通用,参考牌局规则,大小王可以打四个2,当然可以用来打四个3,由此可证 :更高纬度的感情技巧,理论上可以向低纬度的交往方式延伸。
因此,代入技巧规则公式可得:
江迟在生气,作为朋友,秦晏也应当避免针锋相对,采用示弱的方式打破僵局。
现在这阵眩晕倒是来得正好。
会好用吗?
秦晏不太清楚,这是尚未验证过的规则,只能先试一试。
实践结果是最有力的论证方式。
当眩晕感再次袭来,秦晏松开扶着树干的手,缓缓向后倒去。
第29章 第 29 章
是你爹秦晏!
看到秦晏要摔,江迟整个人登时飞弹而起。
他以不可思议的速度蹿到副驾驶,打开门的同时跳下车,一把接住秦晏。
也幸亏江迟的跑车是剪刀门,要是向外开的车门,这车门一推,秦晏还得被撞到路边的水沟里去。
秦晏瞳光涣散,倒在江迟怀中。
江迟心急如焚,单手托在秦晏背后,唤道:“季瑜,季瑜!”
已经快要晕倒的秦晏骤然一凛,眸光微微凝聚。
秦晏心中忍不住骂脏话:季你妈的瑜啊,你的宝贝季瑜早回家了,倒霉的是你祖宗我!
秦晏!是秦晏!
是你爹秦晏!
自从被江迟嘲讽不会骂人之后,秦晏发愤图强,常常翻阅江迟的发小群搜集骂人素材,其中,洪子宵的发言是重点学习范本。
有了临摹模板,加之勤学苦练,学习效果极佳。
骂人果然让人神清气爽。
可惜心理上的神清气爽,并不能抵御氟烷对于神经的麻醉效果,秦晏瞳光只汇聚了短短数秒,就再次扩散而去。
秦晏动动唇,只来得及说一句‘别去医院’,就昏倒在了江迟怀里。
江迟心里也在骂脏话:靠,都什么样了还不去医院,真是小祖宗。
主意正得很,说了也不听,都告诉他寿宴上有人会给他下药,还傻了吧唧地被人暗算了,要不是江迟赶到的及时,那一巴掌就落到秦晏脸上了!
回想起银毛朝秦晏扬起手的场景,江迟内心怒气翻涌,只后悔没能趁旁人赶到之前,先把银毛的手腕给掰折了。
还敢摸秦晏的脸!
狗胆包天!
江迟把秦晏放到车上,摘下了秦晏的领带,又解开了两颗衬衫扣子,特意垫高头部侧放在软枕上,保持呼吸畅通。
忙完这些,江迟俯下身,探查对方的颈侧动脉,又听了听秦晏的心跳。
都很正常。
跑车的后座并不宽敞,秦晏侧躺在后座上,长腿放不开,只能半屈着,看起来可怜兮兮的。
江迟摸了摸秦晏的脸,发现他额角都是汗。
“不听话,遭罪了吧,活该。”
江迟凶了秦晏一句,终究没去开车,也坐在后座上,打电话给洪子宵请求增援。
“兄弟,我们在环金公路三号道,”江迟给洪子宵开了位置共享:“开辆大点的车来接我们。”
二十分钟后,一辆大众迈特威停在兰博基尼旁边。
还真是辆很大的车。
洪子宵敲了敲车窗,看到昏迷的秦晏,顿时一惊:“出什么事儿了,老四怎么了?”
江迟打开车门的手一停,疑惑重复:“老四?”
洪子宵应声道:“铁四角嘛,他第四个进来的,就叫老四呗。”
江迟看了洪子宵一眼:“他听到又要不高兴,他这人好胜心很强。”
“那让他做老大?”洪子宵随口应了一句,招手从迈特威上叫下来一个人,他跟那人说:“小孙,你把迟哥的车开回去。”
江迟下车,把车钥匙给小孙:“麻烦了。”
小孙点点头:“应该的,迟哥客气。”
洪子宵搭了把手,跟江迟一块儿把秦晏放到迈特威里。
迈特威大得堪比面包,这回秦晏终于能躺开了。
“去医院吗?”洪子宵问。
江迟摇摇头:“这祖宗不去,回我家。”
洪子宵拧了拧钥匙,踩下油门:“哎呦,老四怎么气着你了,你居然舍得骂他。”
江迟把来龙去脉大概讲了讲,隐去了穿书的那块儿,只说自己在六楼就遇见银毛欺负一小孩,都告诉秦晏要注意点,秦晏却还这么不小心,一点不听话。
洪子宵沉吟道:“林烨我听说过那小子,也是酒吧夜店的常客,但他跟咱们不是一个圈子,我回头打听打听他一般去哪儿玩,逮个机会套他麻袋,玩人玩到咱们兄弟头上,疯了吧他。”
江迟眼神很凉,薄唇勾起一抹弧度,冷冷道:“近两个月他玩不了了,我那一脚至少踹他个胯骨移位,在床上躺个把月都不算长,蹦迪肯定是蹦不动。”
洪子宵瞥了眼后视镜,余光看到镜子中的江迟眉眼冷厉,盛气凌人,竟然十分陌生。
洪子宵心头生出几分凛然,疑心是自己看错了,扭身去找江迟:“你这是什么表情?三分讥笑、三分薄凉、三分漫不经心,你要干啥,不要太帅哦亲,宝宝怕怕。”
听到洪子宵跟他说话,江迟周身的强盛气场瞬间消散。
洪子宵松了口气:“卧槽,你刚才像被邪神夺舍了,跟他妈的修罗附体一样。”
江迟扶额,无语道:“开你的车吧!看路!看我干什么?”
到家后,洪子宵找来个家庭医生。
医生检查后表示没什么问题,说了几条注意事项,和江迟从网上查的差不多。
洪子宵送医生下楼,顺便从酒店叫了送餐服务。
酒足饭饱,洪子宵把盘子放回餐车上,推到楼道里等服务员来收:“住这儿是真方便啊。跟住酒店一样,一整层就你一户,这也太爽了。”
江迟靠坐在地毯上玩魔方:“等我家再建酒店,顶层给你也留一间。”
洪子宵抻了把椅子坐过来:“我要想住就住你这儿,自己住有什么意思。”
江迟把魔方六面拼好,随手扔给洪子宵:“住呗,我也没不让你住。”
洪子宵把魔方拧乱,又扔给江迟,感叹道:“高中时候,你、我、还有老方,咱们总一块儿住,你上了大学以后像变了个人,不怎么跟我们玩了。”
江迟继续拼魔方,随口道:“现在不又跟你玩了吗?”
洪子宵呵呵笑:“是,我们当时还说,考上985是不一样啊,都看不上我们普本大学生了。”
江迟瞥了洪子宵一眼,笑骂:“滚蛋,方思折跑国外念名校你不说,我一个大四复读生你酸什么酸。”
洪子宵轻笑着摇摇头,没说话。
屋内安静下来,细碎的阳光透过纱帘,打在床头,正好落在秦晏脸上。
秦晏还在昏睡,被光晃得微微皱起眉头。
江迟反手拉上半边窗帘,挡住恼人的阳光。
洪子宵双手枕在脑后,看向床上的秦晏:“好像自打你遇见老四,就什么都好了,一切都回归正轨了。”
江迟眉目温柔,慢声道:“是啊,我也许就是为了他回来的。”
洪子宵心里很高兴,他也不知道自己在高兴什么。
就是很好,特别好。
他突发奇想:“我给老方打个电话,给他叫过来打牌,今天来个追忆青春。”
在洪子宵追忆青春前,江迟先追忆了一把青春,重温了被大哥支配的恐惧。
他把他大哥江沨落在寿宴了。
开车漂移离开时多潇洒,被江沨骂的时候就多狼狈。
江沨打电话骂了他足足半个小时。
见江沨一如既往的暴躁,江迟选择性隐瞒了在寿宴上打人的事,只说自己带着朋友先回来了。
江沨坚持认为江迟在和小男朋友鬼混,洪子宵和方思折联名作保,才勉强把江迟保了下来。
江迟根本不敢想象,如果江沨知道他在寿宴上,把林家小少爷踹出八米远,会不会直接化身霸王龙,一口把他头咬掉。
看来无论这个世界怎么变化,他哥的性格是一点也没变。
实在太可怕了。
*
深沉的梦境中,秦晏是被吵醒的。
“哈哈!我飞机带翅膀,没了!”
洪子宵的声音不管什么时候都那么吵,一个人也能喊出千军万马的气势。
方思折把扑克牌一扔:“手气太差,没法玩。”
洪子宵拿出纸条,在方思折和江迟脸上比了比,选了个好位置准备贴。
从床头柜拿双面胶的时候,洪子宵正和秦晏的眼睛对视上。
“老四醒了!”洪子宵惊喜道。
秦晏眼神还有点懵,大脑正在重新启动中,一时分辨不出自己在哪儿。
外面的天已经黑了。
江迟、洪子宵、方思折三人坐在地毯上,中间是一副扑克牌,三个人脸上都贴了纸条,方思折脸上贴得最多,白无常似的,勉强露出眼睛。
他们在打牌,玩得斗地主,上把洪子宵赢了。
秦晏缓慢地分析着这些信息,后知后觉:“什么老四?”
江迟笑着解释:“你,铁三角的第四位成员。”
见秦晏醒来,洪子宵举起手上的牌,问:“玩不玩?”
秦晏声音很轻,几乎只剩气音:“江迟”
江迟把脸上白条掖在耳后,扶起秦晏靠在床头:“头还晕吗?”
秦晏摇摇头:“有点渴。”
方思折站起来,去餐厅给秦晏接水,端回来问秦晏:“饿吗,给你煮点馄饨?鲜肉莲藕陷的。”
秦晏真渴了,吨吨吨喝掉了一整杯水。
江迟应声说:“给他煮点吧老方,他中午就没吃饭。”
秦晏还有点迷糊,一睁眼身边好些人,还都是奇奇怪怪的造型。
他环视四周,感觉头很沉,还有点耳鸣,便把额头半抵在江迟肩上,等耳边的嗡鸣声消失。
江迟摸摸秦晏的头,发觉秦晏发丝微潮,看来睡着时出了不少汗。
秦晏清醒了一些:“你把我带回家了”
江迟说:“嗯,没把你往楼上带,在楼下方便点。”
洪子宵也凑过来:“麻醉后容易呕吐,江迟怕你被呕吐物呛死,我们都在这儿看着你。”
秦晏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
他还穿着原来的衬衫,看样子应该是没有吐,衣服上很干净,扣子解开了几颗,椅背上搭着西服外套还有他的裤子。
江迟把他裤子脱了,换了一条宽松的运动短裤。
秦晏身上全是汗,昂贵的衬衫布料贴在后背上,带来种并不舒适的触感。
“我得洗个澡。”秦晏说。
江迟很不赞同:“不好吧,你会晕的。”
秦晏抻了抻衣领:“很不舒服。”
江迟从床头拿过来一件T恤衫:“那把衬衫脱了,换这个。”
秦晏点点头,抬手解扣子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双手微微颤抖,像刚装上的假肢,全都不太听使唤,四肢一点力气也没有,如果不是靠着江迟,他可能根本都坐不住。
能不能站起来都是个问题,确实没法洗澡。
秦晏和扣子较了半天劲。
洪子宵都看不下去了:“江迟你帮他解一下,他这半天也没解开。”
江迟和秦晏对视一眼,见对方没拒绝,伸手把秦晏的衬衫扣子解开,脱下了挺括的衬衫,换上了干爽柔软的旧T恤。
秦晏投桃报李,顺手帮江迟把脸上的白条摘了下来。
洪子宵见秦晏鼻尖还是一直冒汗,拿了纸抽递给秦晏。
秦晏抽出两张纸巾按了按鼻尖:“谢谢,给你们添麻烦了。”
“客气什么啊,你是我们老小,照顾你是应该的。”
洪子宵也想摸秦晏的头以示友好,才一抬手,瞥见江迟直勾勾地盯着自己,只得悻悻收回手:“行行行,不摸了!就你能摸。”
江迟把洪子宵脸上的白条拽下去,悠悠道:“我可没不让你摸。”
白条后面的双面胶贴着皮肤,猛地一拽超级疼,洪子宵干嚎一声:“卧槽,江迟!你公报私仇!”
方思折端着馄饨走进来:“洪子宵你别吵,人家刚醒,头还晕呢。”
洪子宵哦了一声。
方思折:“你哦个屁,把小桌支上啊,没点眼力见。”
铁三角里面本来洪子宵最小,加入个秦晏后,洪子宵的地位直线下降,但他一点都没不高兴,反而特别乐意照顾秦晏。
也说不上为什么,就秦晏身上就有种‘都来服侍朕’的睥睨气场,总是能激发起洪子宵身上的狗腿血脉。
洪子宵把小桌放到床上,从方思折手中接过碗,被烫得嘶了一声,几乎是把碗扔到桌子上的。
那么大一碗馄饨扔下来,威力堪比核弹,好在碗底够大,总归稳稳当当立住了,只是汤面晃荡着,泼出几滴热汤,溅得老高。
江迟抬掌挡在秦晏脸前,秦晏下意识转头,把脸埋进江迟肩窝。
方思折怒吼:“洪子宵!你会不会干活啊!汤都洒床上了。”
洪子宵连声道歉:“我错了我错了,那碗太烫了!”
方思折:“烫你也不能往老四身上扔啊。去面壁思过,背诵十遍负荆请罪!”
馄饨汤洒了满桌,三个大男人自然又是一番兵荒马乱。
在这番慌乱之中,洪子宵忽然朗声道:“廉颇者,赵之良将也。赵惠文王十六年①”
方思折震惊地看向洪子宵:“靠,你还真会背啊。”
洪子宵洋洋自得:“廉颇为赵将,伐齐,大破之,取阳晋,拜为上卿①!”
江迟拿着卫生纸:“好好好,封你为上卿,大上卿,洪将军赶紧把碗端起来,容我擦擦桌子。”
洪子宵这回学奸了,用毛巾隔着碗端起来:“厉害不,小学课文,现在还记得,我还会背《岳阳楼记》呢。”
秦晏侧头看着,忍不住轻笑出声。
他从小就是被人伺候到大的,更熨帖更细心的都有,但不知道为何,这会儿被江迟他们手忙脚乱地照顾,秦晏却觉得很热闹,心中十分温暖。
“还笑,”江迟把勺子塞到秦晏手里:“烫着没有?”
秦晏坐起身,用勺子搅着碗里的馄饨:“没有,你们玩你们的,不用都围着我。”
洪子宵说:“没事,你以后就是我们铁四角里的老四,老幺当然得宝贝着,绝对最高规格的待遇。”
秦晏环视盯着自己的三个人:“你们这阵仗是太大。”
江迟盛了一个馄饨塞进秦晏嘴里:“谁让你那么虚弱,睡了三个多小时。”
秦晏叼着馄饨,含含糊糊地否认:“我没有虚弱。”
作者有话说:
芜川F4:方大,江二,洪三,秦四。
注①:引用自《史记·廉颇蔺相如列传》
第30章 二合一
江迟,你太难哄了。(含作收加更)
吃完馄饨,四个人围在床上继续打牌。
江迟和秦晏靠着床头坐,洪子宵和方思折坐在床尾。
洪子宵打出个对三,感慨道:“迟哥,你家差个麻将机。”
江迟扔出对K:“你歇歇吧,谁家好小伙子二十多岁天天打麻将。”
方思折没有牌跟得上,选择不出。
秦晏第一次玩,不知道打什么,扔出两张二,狠狠压制住江迟的对K。
江迟:“哥,咱俩一伙的,你打我干嘛?”
秦晏面无表情,问出所有新手都会问的问题:“有更大的牌为什么不打?”
方思折乐坏了,高兴终于来了个菜鸟,终轮到自己赢了,开心的不能自已,连连给秦晏比心,哄骗道:“对对对,就得这么玩。”
下一把,方思折就笑不出来,他和秦晏抽到一边。
这回轮到江迟笑了。
一局结束,方思折毫无意外地输了。
接着,秦晏和洪子宵成了一组。
洪子宵欲哭无泪,开启了折磨的一局游戏,论痛击队友,秦晏绝对是宗师级别的高手。
方思折对这把势在必得:“江迟哥哥带我飞哦。”
他亲亲手心,吹出去,把飞吻送给江迟。
江迟接住方思折的飞吻,虚握起拳仿佛握住了什么东西,隔空一亲,而后随手装进了兜里。
洪子宵翻了个白眼:“恶心!”
秦晏不懂这套飞吻的操作背后的含义,眼神略显迷茫:“这是什么意思?”
方思折朝秦晏眨眨眼:“这是爱的鼓励,你要吗,老四?”
秦晏了然点头:“谢谢,暂时不需要,下次一组时再送我吧。”
方思折登时吓出一身汗:“那算了,我不想和你一队,我想赢。”
秦晏大怒,把江迟兜里的飞吻掏出来,扔在了地上。
江迟几人笑作一团。
江迟安慰秦晏:“没事,下局我和你一组,多玩两把就会了。”
前三把,秦晏平等地坑了另外三个人一人一局。
然而,从第四局开始,秦晏就跟开了挂一般,再也没输过,把江迟他们三个打得一愣一愣的。
洪子宵额角满是大汗,被秦晏千变万化的牌招打的脑袋发蒙,念念自语道:“是新手保护期,一定是新手保护期。”
方思折看了眼洪子宵,残忍地打破洪子宵的幻想:“新手保护期他前三把怎么不赢,我看他是会记牌,玩到后面,咱们都明牌跟他打呢。”
洪子宵握着手里的牌,问秦晏:“老四,你是不是知道我手里剩什么?”
秦晏说:“一张大王,一对A,是黑桃和方片,我这里留了对2,你走不了。”
洪子宵张大嘴巴:“我的天。”
方思折看了眼洪子宵的牌,朝秦晏伸出个大拇指。
江迟疑惑道:“你连打了什么花色都能记住?”
秦晏语气坦然,用最平淡的语气说着最狂傲的话:“一共只有四种花色。”
江迟:“行吧。”
洪子宵眼神涣散,声音微微颤抖,俨然已经开始怀疑人生,发出来一声感叹:“啊?”
方思折狠狠握拳:“可恶,让他装到了!”
洪子宵是一株顶级墙头草,见打不过,立即缴械投降:“我认输!”
江迟把牌收回来,重新洗牌:“还玩吗?”
洪子宵说:“不玩这种用脑子的了,玩21点,咱们拼运气。”
不知为何,江迟总觉得21点这种表面‘看运气’的牌,秦晏玩起来只会更厉害。
21点的算牌技巧有很多,秦晏算牌这么厉害,哪怕运气不好也还有算牌加成,而他们这些不会算牌的,运气差就真的只能等输了。
江迟给秦晏讲了21点的规则。
秦晏点点头:“我玩过,手中牌的点数之和不能超过21点,而且要尽量大,超过21点视为爆牌,爆牌直接输掉本局游戏。”
洪子宵搓搓手,提示道:“我玩这个很厉害哦,我天生欧皇。”
秦晏未置一词,默默摸牌。
牌局开始,欧皇洪子宵就一直输,而秦晏则是连赢三局。
“这不对劲!”洪子宵开始质疑游戏公平性:“老方你洗牌,江迟把老四眼睛捂上,今晚怎么好像在参加最强大脑,感觉智商受到了降维打击!难道他能在洗牌时候记住顺序?”
江迟把扑克牌递给方思折,抬手挡在秦晏眼前:“这回再玩不过,只怪自己菜喽。”
秦晏身上还有些倦意,江迟一靠过来,他就卸了力气,顺势靠在江迟身上。
两个小时后,连一向玩得起的方思折都忍不住摔了牌。
方思折崩溃道:“老四!你自己赢也就罢了,怎么还老是给江迟喂牌?”
秦晏翻开牌面,一张10、一张3、一张5,加起来是18点,语气带着恰到好处的无辜:“怎么可能,我这么大的牌,不要很正常。”
方思折抖着手,指向那叠牌:“下一张是A,对不对?你不拿这张A,故意把好牌让给江迟拿,你已经让了好几次了!不要以为我们都看不到!”
江迟和洪子宵异口同声:“什么?”
方思折:“……不要以为我看不出来!”
在21点的游戏规则中,除了2至9牌按其原点数计算,10、J、Q、K牌都算作10点;A 牌既可算作1点也可算作11点①,因为数字可以摇摆,是一张所有人都想拿的好牌。
江迟摸牌,翻开,果然是一张A。
再翻一张,是9。
此时,把A当做11的话,江迟手中一共有20点,在21点的牌局中,这几乎是稳赢的数字了。
江迟停牌,轮到洪子宵摸牌。
一上手,是一张6,再翻是一张8。
洪子宵和方思折同时发出一声国骂:“卧槽!”
秦晏绝对算牌了!
如果秦晏把那张A要走,江迟手里的牌第一张是9,这时再叫牌,来的是6,一共是15点。
玩21点拿到这种点数特别难受,如果要牌,唯有拿到6以下才不会爆,如果抽到了7、8、9、J、Q、K五张牌则会爆牌。
可不继续要牌,场上一共仅有四个人在玩,庄家点数小于15的可能性不大,所以15点这个数肯定是赢不了。
在这种情况下,哪怕爆牌的概率再大,江迟都只能继续要牌,而下一张牌恰好是8,加起来果然超过了21点,爆牌了。
可因为秦晏把A让给了江迟,江迟拿了A又拿了9,加起来是20点,自然不用再叫牌了。
秦晏摊开手,很无辜地说:“我不可能算这么精准,只是感觉下一张有可能是A,我已经有18点了,再拿也不过19点,就把好牌给江迟了怎么了。”
就把好牌给江迟了怎么了。
这可真是明目张胆的偏向,洪子宵和方思折当即不愿意了,摔了牌说他们太过分!
江迟隔空亲了亲那张A,递给秦晏一个飞吻:“好宝贝,没白疼你。”
秦晏作势把飞吻接住,攥在手心里。
他身上没兜,只能塞到了枕头底下。
江迟双指间夹着两张牌,声音低沉富有磁性,反复赌圣附体,高深莫测:“方思折,你输了。”
方思折不服道:“仗着老四向着你,你胜之不武,有什么好得意的!”
江迟当然得意了。
半个月前还在主张‘物竞天择’的人,今天却当着众人面把给他留牌。
天知道他付出了多少心血,才得到这份独一无二的优待。
冷清淡漠的主角受明目张胆地偏向他,这是主角攻都没有的待遇!
江迟意满志得,魔术师似的花式洗牌,用显摆的不能再显摆的语气说:“老四愿意把好牌给我,你有吗?”
洪子宵挤开江迟,坐到秦晏身边,谄媚道:“四哥,下把能给我张好牌吗?”
秦晏挑眉:“不叫老四了?”
洪子宵左右开弓,连续比心:“四哥,你是我亲哥,爱你么么哒。”
洪子宵临阵叛逃,向算牌势力低头,加入了邪恶的秦晏阵营。
方思折气得抓狂:“你们三个抱团排挤人是吧!”
秦晏看向方思折,面容冷酷,反问:“你不是不想跟我一组吗?”
方思折哭笑不得,只得抱拳认怂:“你也太记仇了我错了,四哥!给我个机会,让我也爽两把,真的输够了!”
江迟撑着手看热闹,很高兴‘季瑜’有了新朋友,完完全全融入了他们的团体之中。
当局者迷,江迟已经被那张A哄得五迷三道,根本没去思考这样睚眦必报的性格,怎么可能是季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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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个人玩牌玩到凌晨两点,江迟瞧见秦晏脸上的倦意,率先收了牌,赶洪子宵和方思折去楼上睡觉。
洪子宵和方思折也不知在玩什么,只听楼上噼里啪啦的,听着像是在扔飞镖。
江迟洗过澡,围着浴巾回到卧室,打开衣柜,翻出件T恤套上。
他生活比较糙,所有穿旧的T恤都可以转化为睡衣,床边的衣服堆得一件又一件,每次都得靠鼻子分辨那些该洗了。
秦晏看了江迟一眼,又继续低头看书。
江迟江迟走过来,带来一阵清新的水汽:“看什么呢?”
秦晏把封皮翻过来:“《机械工程理论浅析》,从你书架上找的。”
江迟低头,发丝上的水珠落在彩色封皮上。
秦晏用手指抹掉水珠,又顺手蹭在江迟衣服上:“我也想洗澡。”
江迟坐在床边,转身在书桌上正在拆什么东西,头也没回:“歇着。”
秦晏抻着领口轻嗅:“身上都是汗味。”
江迟很敷衍,张口胡说:“没有,可香了。”
秦晏想下床,可江迟好大一只挡在面前,像个大狗熊一样堵在床头,宽阔的后背拢在旧T恤里,生机勃勃又热意腾腾。
绕也绕不开,推也推不动。
秦晏捏了捏江迟的肩膀,手掌下硬邦邦的,能清楚感受到矫健的肌肉轮廓,感慨道:“你到底吃什么长大的?”
江迟没回答,专心组装一个金属棒。
这个金属棒外形接近小手电筒,但比手电精致很多,银色外壳极具科技感,像是个什么工艺品,宛如星球大战里光剑的手柄。
江迟拿起金属棒,转身递给秦晏:“给你。”
秦晏接过金属棒:“这是什么?光剑?”
“是防身电棒。”
江迟打开盖子,露出隐藏式电击金属圈,玩笑道:“光剑需要冷凝能量束,普通的工作室承担不了这么强的磁场”
秦晏满脸认真,一本正经地和江迟讨论:“超导技术产生的5 T磁场,是不是能实现能量束冷凝?”
江迟敲了敲秦晏的头:“我瞎编的,你还真想要光剑啊!”
秦晏冷淡地长眸微垂,显现出肉眼可见的失望,口是心非道:“也没有,这个也挺好,哪儿买的?”
江迟:“什么买的,我做的!”
设计防身电棒时,江迟确实参考过许多电影中的高科技武器,做出了极炫酷的未来感造型,但造型再科幻,也掩盖不了金属棒就是个电棍的事实。
而比起光剑,电棒多少显得有些低端了。
但这可不是普通的电棒,它集合了很多实用功能的电棒,电击金属圈往上一推就能隐藏起来,侧面有一根数据线,电池容量一万毫安,刚好可以当做充电宝,还能过安检,很适合随身携带。
江迟把功能展示给秦晏:“光这个外壳,我就打了三次版,绝无仅有,独一无二,你要能在别处看到,我还得告他侵权呢。”
秦晏愣了愣,目光落在江迟脸上:“你亲手做的?”
江迟嗯了一声,把电棒转过来:“后边是照明灯,上面还有鸣笛警报,你拿着玩吧。”
于言μ按下电源按钮,警报声响起。
整个金属棒都在亮,红蓝/灯光不断闪烁,跟警灯相似。
红红蓝蓝的光映在秦晏脸上,显得他面容格外深沉神秘,看不出在想什么。
江迟把盖子盖回去,关闭了警报声。
“当时设计的时候,是想简单给你搞个防身用的,结果做着做着,就觉得可以再加一些功能安块了太阳能光伏板,可以太阳能充电,没事可以多给它晒晒太阳,就是充的有点慢能源供应是个技术难题,我得再研究研究。”
江迟絮絮叨叨,宛如在汇报毕业设计,逐条展开细细论述,给秦晏讲防身电棒的设计理念与革新方向。
“要是想要光剑的话,只能给你加个激光灯,看起来像个光剑,但本质还是电棍,光剑那玩意太超越科技了,现有科技得再发展200年,对了,你想要什么颜色!”
江迟话还没说完,秦晏忽然向他扑来,一把抱住了他。
秦晏几乎是冲过来,直直撞进了江迟的怀里!
江迟微微一顿,不由自主握紧了手中的金属棒。
半晌,江迟才把没说完的话说完:“颜色的光。”
“谢谢,我不需要光剑,这个就很好。”
秦晏额头抵在江迟肩头,说:“江迟,我收到过很多礼物,这是最好的,比光剑还好。”
江迟并不认为防身电棍能比得上光剑,但他明白秦晏的意思。
为了设计防身电棒,江迟足足研究了大半个月,才把所有功能都摞在一起,这样用心的作品,任何人收到都会感动的。
但这个拥抱完全出乎江迟意料,在让印象中,秦晏不太习惯肢体接触,也从没有过这般激烈的情感表达。
被秦晏主动扑到怀中道谢,江迟就像个欣慰的老父亲,脑补了一出秦晏感激涕零的温馨场景。
他轻轻拍了拍秦晏的后背:“你喜欢就行,不用太感动。”
秦晏抬起头,眼神干净清澈:“什么感动?”
江迟注视着秦晏。
面前这张脸姣好无暇,近距离端详完美得不似真人,有种鬼气森森的美丽。
初见时,秦晏身上存在强烈的割裂感,仿佛是不够了解人类规则的高级智脑仿生人。
他聪明理性、逻辑清晰,缺乏感情与同理心,始终游离在世界之外,像一个无情无欲的旁观者。
现在已经好多了。
会骂脏话、会开玩笑、会捉弄人、会交朋友、会不怎么真心且十分敷衍的共情弱者用以糊弄江迟。
你一定无法想象,秦晏面无表情地说出‘他好可怜’四个字的情景有多恐怖,简直能媲美电影唐探中小女孩最后的笑。
至少他在试着共情了,总比‘物竞天择’强了很多。
秦晏在改变。
这是一件很不可思议的事情。
但江迟做到了。
江迟把防身电棍放到秦晏手里,莞尔道:“你刚成为人类,‘感动’两个字可能还没录入你的系统,以后会懂的。”
秦晏摆弄着手中的金属棒,宛如一个得到玩具车的小男孩,显出几分无法掩藏的爱不释手。
江迟有些心痒,忍不住逗弄道:“我好不好,你是不是很喜欢?”
秦晏薄唇微抿,把防身电棒也塞到枕头下面,不玩了。
“还行吧,”秦晏抬抬下巴,模样矜持高贵地说:“做得不错,继续努力。”
做得不错,继续努力?
“你在勉励优秀员工吗?”
江迟难以置信:“承认你喜欢很难吗?”
身居高位者,最忌讳让人轻易看出喜恶。
在秦晏从小到大的教育中,‘克制节欲’四个字贯穿他的前半生,隐藏自己的想法几乎成为本能,他从不允许自己任何情绪外露,哪怕只显露了一星半点,就要立刻藏起来。
和江迟认识后,他已经变得很奇怪了,但江迟本身就是个奇怪的人。
秦晏垂眼,鸦羽般的睫毛掩盖了眸底的情绪。
他否认道:“没有很喜欢。”
江迟:“???”
没有很喜欢?那刚才谁稀罕地什么似的,还激动地撞进自己怀里,怎么几分钟的工夫就成了‘没有很喜欢’?
江迟最看不惯秦晏那副傲慢劲儿。
他随手一推,把秦晏推倒在床上,逼问道:“到底喜欢不喜欢?”
秦晏本就手脚虚浮,被推倒在床上后更是晕头转向,不满地叫了一声:“江迟!”
江迟抱臂,居高临下俯视秦晏,霸道地命令道:“说你喜欢。”
秦晏别开头,不去看江迟的眼睛,撑着手,勉强坐起来。
江迟说:“不喜欢还我,我给洪子宵去。”
一听这个,秦晏瞬间怒了:“江迟!你幼稚不幼稚。”
江迟没说话,又是轻轻一推,秦晏摔回了被子里。
秦晏怒道:“江迟,你别太过分。”
江迟一点道理不讲,堪比流氓恶霸,一次次把秦晏推回床上,好似这样就能就能晃碎秦晏冷漠的外壳,露出内里隐藏的真实心绪。
秦晏也是真犟,半句软话不会说,抱着枕头既不肯把东西还给江迟,也不肯说自己喜欢。
连着几次摔倒后,秦晏脖颈泛红,全身拢着一层薄汗,倒在床上喘个不停。
秦晏双目失神,宛如一只被坏猫戏弄的仓鼠。
他缓缓翻身,平摊到床上摊成一张鼠饼:“我早晚有一天要弄死你。”
江迟俯身,拨了下秦晏湿漉漉的发丝:“早晚是什么时候?小可怜,你现在就要让我弄死了。”
好汉不吃眼前亏,秦晏知道自己不是江迟的对手——
至少在武力上不是。
在特殊情况下,及时止损和见机行事比负隅顽抗更重要。
秦晏用陈述句的语气叙述事实:“江迟,你力气好大,别推我了。”
江迟喉间微紧,轻咳一声:“别对我撒娇,不吃这套!”
秦晏抬眸看向江迟:“没有撒娇哦,刚才那个算撒娇。”
秦晏恍然大悟,但也没太搞清是投降算撒娇,还是夸敌人力气大算撒娇。
但是技巧03里明明写了,当对方生气时,可适当示弱,如撒娇、叫老公。
江迟怎么能不吃这套呢?
对了,这个撒娇可能适用于爱情里,不适用于友情,他和江迟是朋友,所以就算江迟判定了他在撒娇,也无法生效。
这就说得通了。
那道歉三部曲能通用于友情吗?
为了验证答案,秦晏突然来了句:“我错了,对不起。”
江迟没想到秦晏道歉道的这么痛快,按着秦晏的手蓦地一松:“你说什么?”
秦晏很满意。
道歉三部曲只走了第一步,就已经奏效了,江迟教自己的东西果然还是有效的。
接下来是陈述困难。
秦晏眉梢微蹙,明明在道歉,语气中竟然还有些许责怪:“都说了我错了还不行,和你做朋友太难了江迟,你太难哄了。”
江迟眼神迷茫,充满了怀疑:“啊?我难哄吗?”
作者有话说:
江迟:我难哄?
回旋镖第一次回旋。
【道歉三部曲:
第一步:对不起,我错了。(诚恳致歉)
第二步:都说我错了还不行?搞对象/交朋友/这个工作也太难了。(陈述困难)
第三步:算了,下回再说吧。(转移话题+带对方买东西)】
注①:21点的规则总结自百度百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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