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1章 第 71 章
那就弄坏我吧。
在二人感情这件事上,江迟的母亲先退让了。
江迟认为是他和秦晏之间的爱情感天动地,可歌可泣,感动了他妈;秦晏则认为,江母只是明白拆不散他俩,又不想失去自己的儿子,才不得不退。
不管怎么样,江母的态度的转变总归是个好消息。
由于江父那边工作还没有做成功,江迟只能赶紧从家跑了,坐上回哈市的飞机,和秦晏一起私奔了。
这次回哈市,乘坐的是秦晏的私人飞机。
一是因为春运期间机票很难买,二是因为这次跟他们一起去哈市的人有点多。
洪子宵在听闻江迟要私奔的消息时,第一反应就是:“带上我,带上我,咱们寒假都没怎么一起好好玩。”
虽然洪子宵还是有点怵秦晏,但他更想和江迟一起玩,不想自己在芜川呆着。
哈市冬天好玩的地方可太多了。
上次因为秦晏突然受伤,他们没来得及去滑雪,也没来得及体验大东北的泡澡文化。
当然,还有打雪仗!
洪子宵已经很多年没打过雪仗了,上次玩雪还要追随高中时期。
高二那年冬天,芜川难得下了一场大雪,高二和高三男生们跑到操场上,以年级为单位,打了一场上百人参加雪仗,雪球纷飞,真的像打仗一样,火力猛地一边压着另一边的战线往前挺进,场景极其热血。
洪子宵现在想起来都特别激动,于是他叫上了方思折,好歹凑够四个人,至少能一块打打麻将。
而秦晏这边,则是带上了秦知颂和季瑜。
听闻秦晏又要跑到哈市去,秦知颂一定要亲自跟着,看一看到底是谁拐带了自己的弟弟、秦家的家主。
因不放心把季瑜一个人扔在秦宅,秦晏本来是想送他回港城的,但江迟说,反正都带了这么多人,也不差这一个,而且他对季瑜也挺好奇的,就让秦晏把季瑜也带出来一块玩。
秦晏听完冷笑一声:“对,我差点忘了,季瑜可是你的宝贝主角受。”
江迟忍不住笑:“我现在的宝贝就一个,你觉得是他吗?”
秦晏直到现在都不能理解,江迟到底怎么把他认成季瑜的,就问:“我和季瑜长得很像吗?”
江迟平心而论:“不太像。但是书里说你当时昏迷着,我那时哪里知道你是装的?在现场看到个不昏迷的人,当然就以为是另一个新郎。”
秦晏表情高深莫测,喟叹道:“这可真是因果报应,你看,你想抢我未婚夫,结果就是把自己赔给了我。”
江迟笑道:“这怎么能叫报应?分明是天赐姻缘,不过到底是抢了季瑜嫁入豪门的机会,还希望他不要怪罪。”
秦晏,慢声道:“那你可想多了,就算没有你,我和季瑜也成不了他是个直男,你难道不知道吗?”
江迟很惊讶的‘啊’了一声:“我靠,怎么可能?那我看的到底是什么,不会是同人文吧。”
秦晏对此很无所谓,他本来也不是很在乎那本书。
他在乎的只有江迟。
但要是拿这事来揶揄江迟,他还是很乐意这么做的。
秦晏忍住笑,问江迟:“我记得之前你跟我讲,强拆官配,天打雷劈,现在又怎么说?”
江迟也笑,他说:“能跟你在一起,天打雷劈我也愿意。”
*
一行六人下了飞机,直奔酒店。
卸下了季瑜这层身份的伪装以后,秦晏终于能展现他原有的经济实力了。
他直接包下了一家五星酒店的最顶层,每人一间房都绰绰有余。
江迟问他:“你是住酒店还是回家?”
秦晏说:“当然是回家。”
江迟攥着秦晏手:“我真像个拐带公主的心机侍卫,你放着豪华酒店不去住,反而去跟我出租屋。”
秦晏的办事效率高得离谱:“我把房子买下来了。”
江迟大吃一惊:“你买它干嘛,我马上就毕业了。”
秦晏理由很充分,在江迟耳边说:“我不想在出租屋跟你上/床。”
江迟小腹一紧,侧头说:“今天可能上不了,还得去滑雪呢。”
在江家那晚他们根本没有成功,勉强算是完成了十分之一。
秦晏从来不会轻易被困难打败,上次尝试之后,他虽然意识到这件事的难度远超想象,但却并未因此气馁,反而愈挫愈勇,在做足充分研究后,准备发动下一次挑战。
他不仅把他们在哈市住的房子买了下来,连里面的家具都换过了。
因为江迟的睡眠质量总是不好,秦晏派人从国外买了一张非常舒服的床垫。
江迟打开门的时候,几乎以为自己走错了。
这就是钞能力吗?
江迟摘下挂在门口的‘凤翅镏金棍’:“你居然给这根梧桐树枝配了个红木架子。”
秦晏接过那根木棍:“我很喜欢这个,看着很顺眼。”
江迟换下衣服,拎着行李箱往卧室走去:“我还以为得回来打扫一遍呢,没想到你都找人收拾好了。”
秦晏也走进去,问:“睡觉吗?”
江迟疑惑道:“你困了?”
飞机上,江迟和洪子宵他们打了一路扑克牌,从21点玩到推豹子,每个人都觉得自己手气不好,最后大家发现不是玩什么的问题,于是一致决定不带秦晏玩了。
秦晏不玩,江迟也下了牌桌。
他和秦晏在飞机上睡了一会儿,现在根本不困,也没听明白秦晏口中的睡觉是个动词,还疑惑秦晏怎么又困了,是不是坐飞机累着了。
等二人洗完澡躺回床上,秦晏主动吻上江迟的时候,江迟才反应过来。
“明天还滑雪呢!”江迟按住秦晏的手,不知为何居然有点紧张。
可能是因为上次秦晏太疼了,江迟总有些不舍得他受苦。
秦晏撩开江迟的睡衣,依旧有理有据:“滑雪我滑得很好,但这事我还没成功过,所以当然是这件事更重要江迟,之前你说你不是柳下惠,但我看你这么能忍呢?”
江迟被撩得五迷三道,一把将秦晏按在身下。
他握起对方两只手腕,压在秦晏耳侧,问:“上次谁疼得要死要活?”
秦晏浅淡道:“我回去又研究了一下,很有心得。”
江迟声音早就哑了:“你怎么研究的?”
秦晏很诚实地答:“看了一些图文影像资料。”
江迟轻轻摩挲着秦晏的唇,又问:“研究出什么了?”
秦晏翻过身:“据说这样会更容易一点。”
看到秦晏背对他的瞬间,江迟脑子‘嗡’的一下。
理智的弦彻底绷断,江迟已经听不清秦晏在说什么了。
秦晏姿仪清贵,带着与生俱来的上位者气息,无论何时何地都举止端庄,雍容闲雅。
可这样一个强势高贵的秦晏却为了江迟甘为人下,甚至毫无芥蒂地趴俯在爱人身前。
这种反差的冲击力实在太强,没有哪个男人能经受的住。
一切就这样自然而然的发生了。
没有第一次那样困难重重,但也不是很容易。
两个人都是头一回,手生的很,这令秦晏吃了不少苦头,但也许这次环境更安全一些,秦晏没有上次那样紧张。
江迟吻在秦晏耳侧,柔声问:“疼吗?”
秦晏手臂微微颤抖:“有一点,不碍事。”
江迟又去吻秦晏的脖颈和耳根,低语道:“秦晏,我好爱你。”
秦晏轻轻应了一声:“我也爱你。”
江迟喉结上下滑动:“你太娇气了,好怕弄坏你。”
秦晏哑声道:“那就弄坏我吧。”
江迟呼吸一窒,摇摇欲坠的理智瞬间失控。
狂风骤雨倾泻而下。
这一夜,很长。
江迟教了秦晏许多恋爱技巧,但有最重要一条他忘了教。
今夜过后,秦晏自行总结出了一条。
那就是:不要在不该逞强的时候胡乱逞强。
一开始,秦晏自持身份,紧紧咬着嘴唇,一声不发。
可是后来一切已经由不得他控制。
他沉浮在巨大的浪潮中,几乎被这场云雨彻底淹没。
发现秦晏一直咬着唇,甚至唇角都沁出了一圈血珠以后,江迟就不许秦晏背对着他了。
两个人面对着面,每次发现秦晏想咬嘴唇的时候,江迟就低下头直接吻住他。
江迟从前总是很体贴,但这次没有。
秦晏彻底屈服于对方疾风暴雨般的攻势之下,毫无反手之力。
江迟力气大得惊人,翻来覆去,覆去翻来的不知疲倦。
惊涛骇浪之中,秦晏眼前阵阵发黑,意识也逐渐模糊起来。
他隐约觉得不能再如此放纵了,撑起手臂想要避开,却被江迟死死按住后颈,又拽着脚腕拖回来。
那素白的脚腕上,还扣着一个银色的金属脚环,正是江迟送给秦晏的那只。
看到脚环的瞬间,江迟眼神一暗。
秦晏挣脱不过,只能抓着床头的栏杆往后躲:“江迟,你疯了?”
“喜欢抓栏杆?”江迟眸光幽深,从地上捡起秦晏的领带:“那就一直抓着,别松手。”
秦晏:“”
他知道江迟又大又行,但没想到江迟居然这么大、这么行。
大意了。
第72章 第 72 章
我只是在执行你的命令.
坏蛋江迟用领带缠住秦晏的手,和床头的栏杆绑在了一起。
秦晏认命地阖上眼,说:“好好好,这么玩是吧,江迟,你那些的高雅爱好呢?”
江迟摸了摸秦晏:“这最高雅了。”
秦晏微微一颤,声音也有些抖,哑得不像话:“江迟,这样不行。”
江迟俯身吻在秦晏的眼角,鼓励道:“你行的,你最行了。”
秦晏混乱地摇着头,弓起腰去躲江迟的手,却怎么都躲不开。
他素来节欲自持,哪里有一夜梅开几度的时候?
“我没力气了,江迟。”
秦晏声音依旧很冷,这种冷清的声线和此时的场景形成巨大反差。
他的坦白起不到任何正向作用,只会让江迟更兴奋。
秦晏抱怨道:“江迟,我就知道你只是看起来阳光,其实背地里总是偷偷看那些不正经的书。”
江迟轻笑起来,胸膛轻轻震动:“讲点道理,不是你让我玩/坏你的吗?我多听话啊。”
秦晏记忆力很好,他清楚地记得自己说的每一句话:“我说的是弄坏不是玩/坏,你不要偷换概念。”
江迟笑了笑,不羁道:“都差不多。”
怎么会差不多呢?差得可太多了。
秦晏彻底被玩/坏了。
他全身瘫软,只能任人宰割,就像只被揉弄坏了的破布娃娃,再后来,秦晏已经彻底不知道在发生什么了,在江迟的教唆下,颠三倒四地说不知多少丢脸的话。
从开始一声不吭,到中间一片混乱,最后的最后,他嗓子都喊哑了。
秦晏全身湿漉漉的,把脸埋在枕头里,宁可自己此刻已经被江迟弄死了。
江迟俯下身去抱秦晏:“浴缸里放好热水了,你先去浴缸泡一会儿,我把床单和床垫换了。”
秦晏抬起手臂,挡住了眼睛。
江迟亲了亲秦晏的耳朵:“别害羞,都怪我。”
秦晏哑声道:“本来就都怪你,我都说不可以那么玩,你就是不听。”
江迟想把秦晏抱起来,秦晏很有志气,坚持要自己走。
结果才下床,秦晏就跟踩在棉花上似的,一下子跪在了江迟脚边。
江迟一把扶住秦晏:“哎呦祖宗,可不敢行此大礼,这不折我寿呢吗?”
秦晏顽强地站起身,在江迟的搀扶下,迈进了浴缸里。
江迟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嘚瑟道:“我还可以吧?”
秦晏也忍无可忍,撩起一捧水泼向江迟:“滚!”
江迟换完床单,又把床垫搬下来,准备暂时放到客厅里。
床垫尺寸是1.8米×2米的,15公分厚,足足有50公斤。
秦晏本来想说等他洗完澡,两个人一起搬,结果看到江迟一个人游刃有余,一只手就把床垫推了出去,就把话吞了回去,骂了一句:“真是满身使不完蛮劲儿。”
江迟收拾完屋子,也迈进浴缸。
秦晏泡在热水里,痉挛的肌理重新恢复知觉,全身跟被车轮碾过一样疼。
江迟帮他清理的时候,秦晏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江迟后来都没有戴,就问了江迟一句。
江迟俊朗的眉峰上沾着滴水珠,有些蛰眼,他低下头在秦晏肩上一蹭,同时回答:“你后来不让了,说疼,我才摘的。”
秦晏根本不记得自己后来都说了什么,他拨开江迟的脑袋,上下端详江迟的神色,判断对方有没有说谎。
江迟言之凿凿:“真的,我只是在执行你的命令。”
秦晏面无表情:“我的命令那么多,你怎么就捡着能让你自己爽的执行?”
江迟憋了半天,说了句:“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秦晏伸手瘫了江迟一个脑瓜崩:“坏蛋江迟。”
江迟捉住秦晏的手,放在唇边吻了吻:“宝宝秦晏。”
*
第二天上午,秦晏用常人难以想象的毅力从床上爬起来,若无其事地前往滑雪场。
如果不是坐下的时候轻轻皱了下眉,江迟还真以为秦晏天赋异禀,钢筋铁骨呢。
滑雪场内,到处一片素白。
江迟穿着红黑相间的滑雪服,身高腿长,头身比例优越,不像是来玩的游客,倒像是来露节目的明星。
秦晏对滑雪称得上热爱,他换了装备,踩上滑雪板瞬息就只剩一道背影。
洪子宵和季瑜同时‘哇’了一声。
江迟也在心里感叹,秦总果然是真男人,不愧是原书中的主角攻,这个隐藏的顽强体质可太牛了。
昨晚秦晏洗完澡以后连站都站不稳,躺回床上就直接昏睡了过去。
江迟一晚上提心吊胆,每隔半个小时就醒一次,摸摸秦晏的额头,看对方发没发烧。
今天早上起来的时候,秦晏的脸色也比以往更加苍白。
谁想秦晏一换上滑雪板,就跟切换了形态一样,仿佛十六七岁的少年般,整个人瞧起来意气飞扬、兴致勃发。
不仅丝毫看不出昨日的疲惫,也不像平时穿西装革履时那般有距离感。
方思折杵着滑雪杖,遥望只剩一个蓝点的秦晏,惊叹道:“我靠,秦总看着好专业。”
秦知颂把秦晏的装备包扔给江迟,随口应了句:“他练过这个。”
说话的工夫,季瑜已经摔了两跤了。
洪子宵把他从雪上扶起来:“怎么又摔了?”
季瑜天生平衡能力就很差,这会儿都该摔哭了:“我不想玩了。”
秦知颂去服务台租了个防摔乌龟垫,递给季瑜:“给。”
季瑜把乌龟垫绑在腰上,刚走两步,摇摇晃晃又要摔。
已经划完一圈的秦晏回转过来,正好停在季瑜身边。
秦晏一把扶住季瑜的胳膊:“小心。”
因为穿着雪板,摔倒以后一个人很难自己站起来,剩余四人谁也没着急,就跟在季瑜身边,看季瑜表演花式摔跤,再把摔倒的季瑜扶起来。
季瑜穿着白色滑雪服,上面带着一道道亮橘色的反光条,整个人看起来很小只。
两条细长的滑雪板完全限制了他的行动。
季瑜在雪上动作慢到可以用蠕动来形容。
洪子宵他们这群富二代,论滑雪技巧虽比不上秦晏,但都自诩滑得很好,坚持要把季瑜带上雪道,教季瑜滑雪。
盛情难却之下,季瑜只得从了。
秦晏又划完一圈回来,季瑜他们几个人还没有走上雪道。
季瑜仰脸看了看周围的人,哭丧着脸道歉:“对不起,我没想到滑雪这么难,耽误大家滑雪了。”
洪子宵捏着季瑜屁股后面的乌龟爪子:“没事啊,出来玩哪儿那么强的功利心,我觉得很好玩啊。”
江迟滑雪杖怼了怼洪子宵:“别乱摸季瑜!”
“有人摸我吗?”季瑜回头去看,转头转猛了,又以一种很滑稽的姿势旋转着地摔倒在地上。
他摔倒的方式实在太搞笑了,洪子宵和方思折笑得肚子疼,连神情淡漠的秦晏都勾起唇角,眼含笑意。
人生好难啊。
季瑜望着蔚蓝的天空,双眼失神道:“下次有人摸我不用告诉我,我不想知道。”
秦知颂又去拽季瑜,拽了几次没拽起来,自己还差点摔倒了。
“我能不玩了吗?”季瑜诚挚地提出申请:“求你们了。”
洪子宵却不肯轻易放弃,他弯腰捡起地上的乌龟绑带,托着季瑜往雪道上走。
季瑜认命般躺在雪上,如一具尸体被拖向雪道,很感激地说:“谢谢,这样省力气多了。”
秦晏划完第三圈回来,停在江迟身边:“他们干吗呢?”
江迟走在最后面,和秦晏说悄悄话:“季瑜不想玩了,洪子宵非带着他玩。”
秦晏瞥了眼江迟:“那你怎么不管管,那不是你的柔弱主角受吗?”
江迟倒吸一口凉气:“嘶,这茬是不是过不去了,怎么还总提?”
秦晏摘下护目镜,吹去上面的雪沫:“逗你好玩啊。”
江迟牵起秦晏的手:“你现在欺负人欺负的理直气壮,连借口都懒得找了。”
滑雪体力消耗很大,尤其是秦晏昨晚还进行了剧烈运动,今天无论如何是不该这么滑雪的。
秦晏好久没滑雪了,一时兴起玩了两圈,兴头下去了才现在后知后觉,发现自己有些体力透支,双腿发软,几乎有些站不住。
江迟感觉到秦晏好像在发抖,停下来扶住秦晏胳膊:“怎么了,冷吗?”
秦晏站在原地缓了一会儿,说:“没事。”
江迟侧头看向秦晏:“你昨天晚上都那样了,今天不该过来的,我刚才没拦住,你一下窜出去了,你这样还能滑雪吗?”
秦晏淡淡地撩了江迟一眼,傲然道:“17岁那年,我在国际雪联高山滑雪世界杯获得了男子大回环项目银牌,你问我真能滑雪吗?”
江迟满脸惊愕:“真的假的?”
秦晏看了眼滑雪场最高的雪坡:“当然是真的,我当年做梦都想拿金牌。”
江迟‘卧槽’了一声:“你怎么什么都会,居然还当过运动员?”
秦晏面上看不出太明显的情绪:“只参加那一场比赛,后来祖父病重,把秦家交给了我,我就没时间去做那些多余的事了。”
时至今日,秦晏似乎已不觉遗憾,提起时语气也是淡淡,仿佛付出的那些梦想与代价,都是不过为了接手秦家而必须交换出去的东西,没什么值得遗憾的。
秦晏向来很擅长压抑的感情和情绪,习惯采用淡漠的姿态去对待一切。
人的一生中注定会错过很多东西,难平的从来不是遗憾,而是自己的心。
当秦晏的心冷下来,原本的十分遗憾也只剩三分了,剩下这点滴不平,早在经年累月的消磨中渐渐淡化,最终化为烟尘消散。
而今时光荏苒,他已经不再是练滑雪最好的年纪,只能当成业余爱好,在不经意间引起旁人惊叹。
但那并不是秦晏想要的。
江迟不知该如何形容此刻心疼,嘴巴里泛出一阵阵涩味。
一个17岁就在国际赛事中获得银牌的少年,他的天赋与能力不可估量,假以时日,一定能够成为赛场上最耀眼的明星——
可秦晏却若无其事地放下了他的爱好、他的梦想,转身去担负起家族的责任,将沉甸甸的荣耀扛在肩上。
直到很多很多年后,才在一个平平无奇的清晨,对他的爱人说:我当时做梦都想拿金牌。
秦晏在首次出征就斩获世界第二,他离他的梦想曾经是那么近。
然而少年时的梦想,终究碎裂在现实之前。
转身经年,触手可及的荣誉终究败给时间,成为一场遥不可及的幻梦。
也许人生的遗憾就在于此。
秦晏而今富贵已极,功成名就。
可如今拥有的再多,都不是他少年时做梦都想要的勋章。
江迟伸手抱住秦晏:“我之前不知道你这么喜欢滑雪,以后咱们可以经常去滑。”
秦晏说:“现在体力不如从前,你要是遇见十七岁的我昨晚我肯定不会那样。”
江迟笑了笑:“你体力挺好的了,昨天站都站不稳,今天居然还能滑雪,我已经很震惊了。”
秦晏吐息打在江迟耳畔:“对待喜欢的东西,总是不一样的。”
江迟侧过头:“那你是得多喜欢我,昨晚都累成那样了,今天居然不想别的,反倒想让我见识见识你十七岁的体力。”
秦晏的心没江迟那么脏,他只是单纯想表达自己练滑雪时体能也不错,就算是打不过江迟,但总归不会像现在这样一点反手之力都没有。
谁承想江迟一朝开了荤,满脑子都尽往下三路去,令秦晏十分无语。
江迟没个正形,凑在秦晏耳边小声说荤话:“难怪你韧性那么好,能把腿直接对折过去,腰也很软。”
说起这个秦晏就来气,他揪了把江迟的头发,恨声道:“你还敢提?我的腰也没有那么软,下次不许那么折我了!”
江迟被揪掉两根头发,却一点也不觉得疼。
他从没想过自己会这么爱一个人。
无论秦晏是凶他、骂他、还是揍他,他都觉得秦晏好香、好软、好可爱。
他真的好喜欢秦晏。
第73章 第 73 章
技术好也是特长。
江迟又抱着秦晏腻歪了一会儿。
直到洪子宵站在雪道顶端朝他招手,才深吸一口气,恋恋不舍地放开了秦晏。
洪子宵见坡下的小情侣终于分开了,就问季瑜:“你准备好了吗?”
季瑜站在百米高的雪坡上,往下看一眼都头晕目眩,他果断地说:“没有!没有准备好!”
洪子宵恍若未闻,冲江迟比了个OK的手势。
江迟还明白洪子宵要干什么,就见洪子宵扶着季瑜的手一松,把季瑜从雪坡上推了下来。
季瑜:“啊啊啊啊啊啊啊!”
江迟:“?????”
站在旁边的方思折都愣了,伸手再去抓季瑜却已经来不及,他大骂洪子宵:“卧槽!洪子宵!你这么教人滑雪?”
洪子宵指了指风驰电掣冲下雪坡的季瑜:“你看他划得多好,滑雪就是速度越快越稳,我这是帮他克服心理的恐惧,再说下面还有江迟接着他呢。”
季瑜越滑越快,眼前的景色飞速后退!
他简直要被吓死了,不知道该怎么停下来,只能大叫着往下滑去,在心里把洪子宵全家都骂了一遍。
季瑜:“啊啊啊啊啊啊!”
江迟朝季瑜喊道:“季瑜! 抬脚尖减速!”
季瑜一边滑一边爆装备,两只滑雪杖全都掉了,以一种非常不专业但极快地速度滑了过来。
秦晏往后躲了躲。
这个俯冲力,他可接不住季瑜,没准还会被季瑜直接撞飞。
江迟的力量是个谜,就让江迟去和重力加速度硬碰硬吧。
江迟不孚众望,伸手去接季瑜。
临近雪道底部,坡度已经逐渐见缓,如果季瑜就这样滑下来,应该是正好能撞到江迟怀里。
可惜避障是人类的本能,在预感到自己会和江迟撞上的瞬间,季瑜下意识抱头屈膝蹲了下来。
季瑜蹲在滑雪板上,戴着头盔和护目镜,在滑雪场被撞过的都知道这俩东西磕身上有多疼!
这回江迟可没法接了!
季瑜如同一个飞速出击的小炮弹,飞速破空而来!
此时躲已来不及躲,江迟下意识捂住裆,选择了保护自己。
秦晏在后面看到这一幕,笑得肚子都疼了。
季瑜快要被吓死,整个人缩成小小的一团,居然以一种神奇的角度,‘嗖’的一下从江迟跨下钻了过去,直奔后面的秦晏。
秦晏:“”
人果然不能幸灾乐祸。
季瑜像俯冲过来,像颗打击准确的保龄球,直接把秦晏撞倒在了雪地里。
秦晏前一天晚上被江迟翻来覆去好几遍,全身肌肉酸痛,本来就没什么力气,被季瑜这么一撞,仿佛听见自己的腰发出‘咔吧’一声脆响,差点没晕过去。
一只滑雪板高高飞起,季瑜整个栽倒在雪地里。
他终于停了下来,身上的装备也全爆完了。
如果说这一群人里,季瑜最怕撞到谁,那绝对没有第二个答案,肯定是秦晏秦总,谁承想怕什么来什么,他不仅撞到了秦晏,还把秦晏撞摔了。
季瑜跪在地上,哭丧着脸道歉:“秦总,对不起。”
江迟跑过来,双手杵在膝盖上:“你俩没事吧?”
季瑜从地上爬起来:“没事。”
秦晏躺在雪地上,摘下了护目镜,感觉呼吸都有点困难,也说不出话,只能朝江迟摆摆手。
江迟先拽起秦晏,让季瑜扶着,又半跪在地上给秦晏脱了滑雪板。
秦晏眼冒金星,好半天才缓过神来。
从餐厅买完咖啡的秦知颂一回来,就看到秦晏被人搀扶着往休息室走。
秦知颂把咖啡塞到季瑜手里,从另一边搀住秦晏:“怎么了?”
秦晏说:“没事,摔了一下。”
秦知颂和江迟一块把秦晏扶进单人休息室。
秦晏拆了身上的滑雪装备,疲惫地倒在了沙发上。
江迟摸了摸秦晏的额头,并不太热,摸着是没有发烧。
秦知颂调高休息室空调的温度,对秦晏说:“你脸色很不好看,多歇会儿吧,别去雪地里站着了,容易着凉。”
秦晏应了一声,说:“知道了。”
秦知颂走后,季瑜把咖啡放到茶几上,很自觉地说:“那我先出去了。”
江迟叫住季瑜:“你在这陪会儿他,我去买个体温计,再买点吃的,你吃什么吗?”
季瑜说:“都行。”
秦晏和江迟同时笑了一下。
原书里写,季瑜回答问题的标准答案就是‘都行’,江迟从前总拿这个标准往秦晏身上硬套,现在知道这位‘都行’的正主是谁了。
季瑜不明所以,脸上露出迷茫的表情:“???”
江迟先拿酒精擦了体温计,然后给秦晏量了体温。
“37.1°,还可以。”
江迟收起体温计:“那你也别出去了,现在外面风很大。”
秦晏有点累了,他靠在沙发上突然忽发奇想,就问:“玩画画接龙吗?这次你可以和真季瑜一起玩了。”
江迟忍不住笑:“好啊,季瑜玩吗?”
季瑜喜欢所有和画画有关的活动,当然乐意至极,三个人玩了几局,因为人数不够,只能和网友组局,经常遇见挂机不画的,游戏体验很差,江迟就把洪子宵他们叫了回来。
洪子宵进门时,季瑜正奋笔疾书,窝在桌边刷刷刷地写日记。
洪子宵凑过去看热闹:“写什么呢?”
季瑜合上本子:“日记。”
洪子宵惊讶道:“现在还有人写这玩意?我只有上初中的时候写过周记,语文老师留的作业,我根本不知道该写什么,每周一只要收周记本就得罚站,你都写什么啊?”
季瑜面无表情地说:“写你怎么把我从600米高的雪坡上推下去的。”
洪子宵:“你这是日记还是复仇笔记?”
季瑜把日记本装回背包里:“你如果对我好,我也会在日记里赞美你。”
洪子宵说:“怎么赞美?”
季瑜憋了半天,说:“给你同人图。”
洪子宵问季瑜都画过谁,季瑜又不肯说了。
江迟瞥到洪子宵一直缠着季瑜,脑子里那根有关剧情的弦立即崩紧,生怕洪子宵忽然弯了去祸害季瑜,就隐晦地给秦晏使了个眼色。
秦晏接收到江迟的求助,朝季瑜扬了扬下巴:“过来。”
季瑜推开身边的洪子宵,站到了秦晏身边。
洪子宵不敢去烦秦晏,只好作罢。
秦晏让季瑜随便找地方坐,说:“你不想跟他们玩就呆在这儿,省得他们又捉弄你。”
季瑜有点拘谨地坐下来:“没关系,我知道他们都没有恶意对了秦总,刚才滑雪,我没得想到会撞到您,您滑雪滑的那么好,我以为您能躲开呢。”
秦晏随口说:“一般吧,很久没滑了。”
季瑜对秦晏有种莫名的崇拜:“您可是滑雪世界杯·索尔登站的世界亚军!”
秦晏看向季瑜:“什么?”
季瑜脸上空白一瞬:“啊,我记错了吗?”
秦晏心里闪过一丝疑惑。
他刚才确实跟江迟提起了自己之前获得银牌的事,但明没有说是具体是哪一届、在哪里比的赛。
季瑜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居然直接说出了索尔登站。
难道是秦知颂告诉他的?
秦晏觉得有些奇怪,但世界级赛事总归有迹可循,季瑜又在秦家住了那么久,也说不准是在哪儿看到的。
疑虑在脑海里打了个转,秦晏还没来得及细想,被洪子宵打了个岔,暂时把疑惑抛到了脑后。
洪子宵闲得发慌,叫工作人员搬来了一张麻将桌,又张罗着大家打麻将。
秦晏理所当然地被排除在外,江迟本来想去陪秦晏,却被洪子宵阻止,让他回家在和秦晏腻乎去。
季瑜还是有点内向,不太好意思说话,就从背包中翻出铅笔,拿给大家画Q版大头画像。
一群富二代没有太高的艺术鉴赏能力,但都能看出啦季瑜画的很好,纷纷不吝赞赏,说季瑜是艺术家,是当代达·芬奇。
季瑜被夸得迷迷糊糊,又主动拿出日记本,把他画得江迟和秦晏的同人图给大家看。
头上开小花的、长猫耳朵的、长头发的、短头发的、Q版的、写实的、穿西装戴领带的、还有画着choker颈环的
“刚才这个不是。”
季瑜飞快翻过画着choker颈环的一页。
只要他翻的够快,大家就不会发现他私下在画些什么东西。
季瑜合上日记本:“大概就是这些啦。”
洪子宵看了眼季瑜手里厚厚的日记本:“你到底画了多少他俩?”
季瑜轻咳一声:“也没有很多啦。”
洪子宵和方思折轮番调侃江迟。
方思折说:“咱们当时在船上玩画画接龙,秦总那狐狸画成那样,你再看人季瑜的画多逼真江迟,你就一点都没怀疑过吗?”
江迟打出一张东风:“怀疑过啊,但我都自己说服自己了。”
听闻此言,几个人当即笑成一团。
秦晏也笑:“我第一次说漏嘴,是在翡翠岛的十方街,当时我说:回国以后发现只要是带‘东北’二字的食物都好吃。江迟当时一下就变了脸色,我当时特别紧张,结果他问我:你是不是港/独。”
众人接着又笑,洪子宵更是夸张,差点没从凳子上摔下去。
洪子宵故意挑事,他问秦晏:“秦总,你们之间还有什么好玩的事?给我讲讲呗。”
秦晏心情好,脾气也好,问:“什么算好玩的事?”
洪子宵说:“就你印象最深刻的,你遇见过这么多人,江迟到底是怎么打动你的?”
江迟得意洋洋:“当然是我英俊的脸和高尚的人格。”
洪子宵将信将疑:“真的假的?”
秦晏笑了笑:“没错,江迟有英俊的脸和高尚的品格,而且他技术很好。”
话音未落,方思折和秦知颂同时呛咳一声。
洪子宵和季瑜则满脸疑惑,彼此对视了一眼,从对方眼神中读取到无限震惊。
半晌,洪子宵才结结巴巴地说:“哦,哦,原来如此,技术好也是特长这没什么问题,没错,很合理。”
江迟抓个花生砸向洪子宵:“把你满脑子废料倒一倒!他说的是我学的专业!”
众人恍然大悟,调侃了江迟几句,很快又聊起别的趣事。
一个再平常不过的午后,三五好友聚在一起说说笑笑。
江迟、秦知颂、洪子宵、方思折四人围坐在麻将机前,秦晏单手撑在沙发靠背上,看着江迟打牌,跟他们有一搭没一搭聊天。
窗外是遥远而缥缈的长白山,积雪终年不化,千秋万岁,冷冷清清。
山下的滑雪场人声鼎沸,热闹非凡。
时光仿佛就此凝固。
这是季瑜祈祷了太久的静好安然。
他坐在另一张单人沙发上,曲起腿画画,画的正是眼前这副场景。
再没有比这更好的年岁了。
作者有话说:
秦晏:他们以为是什么技术?
江迟悄悄耳语。
秦晏:哦,那很烂。
器大活烂江小迟。
第74章 第 74 章
秦总会相信我吗?
一群关系好的大男生凑在一起,不管做什么都觉得很有意思。
他们仿佛永远都长不大似的,对凑在一起玩有着无穷无尽的兴趣。
哈市的冬天实在太冷。
从滑雪场转到室内以后,谁都不想再出去挨冻,于是接下去几天的行程安排,理所当然地发生了调整。
洪子宵对打牌是真爱,直接买来一台麻将机放到江迟家,临时征用书房改作棋牌室,见天儿地招呼着几个人去江迟家玩,不是玩扑克就是打麻将。
这天,洪子宵到的时候,几个人已经开了局,只有季瑜坐在沙发上看古装剧。
洪子宵把给众人买的早饭放在茶几上,无所事事地和季瑜搭话。
季瑜看电视看的很认真,十句话也回不上三句,但洪子宵毫不气馁,也跟着看了会儿电视剧,还跟季瑜讨论起剧情来。
是一部宫斗剧,女主角现在只是个太医院的低等宫女,但已经和好几个王爷暧昧不清,连不苟言笑的帝王都对她格外纵容,还和丞相之女成为最好的朋友。
剧情中,女主的朋友参加选秀后,被皇帝临幸,有孕在身,破格晋封为贤德妃。
皇后派了御医给贤德妃安胎,女主怀疑安胎药有问题,三更半夜溜进药房查看,却险些让人发现
片尾曲响起,季瑜从手机上找出下一集,播了六分钟以后没有了。
洪子宵正看到兴头上:“怎么没了?”
季瑜说:“后面的得超前点播才能看。”
洪子宵换了个姿势:“那你点啊!”
季瑜:“下周就能看了,现在看得多花六块钱。”
洪子宵非常豪横,当即给季瑜发了60元红包,让季瑜现在就点。
完成充值以后,季瑜点播了最新一集,投屏到电视上继续播放。
方思折从客厅拿了一杯粥,叫洪子宵进去打牌。
洪子宵花了60块钱,抓心挠肝地想知道安胎药到底有什么问题,说看完这集再去。
方思折看了眼电视,觉得女主角还挺漂亮的,就跟着多看了两眼,然后被抓马的剧情吸引,也留在了客厅,还叫江迟他们先出来吃饭。
见到秦晏出来,季瑜非常狗腿地站起身,把主位留给秦晏。
洪子宵不敢和秦晏坐的这样近,就叫江迟坐到他和秦晏中间,秦知颂坐在单独的椅子里,季瑜和方思折比较随意,盘腿席地而坐,坐在了地毯上。
客厅内,几个人围坐在茶几旁,一群身家上百亿的公子哥们凑在一起,看宫斗剧看的津津有味。
电视剧里,有孕在身的贤德妃已经显怀,还有三个月即将临盆。
女主委婉地提醒贤德妃小心皇后,暗示安胎药可能存在问题。贤德妃却说药方已托母家找人看过,并未发现异常,让女主谨言慎行,不要疑神疑鬼,免得惹祸上身。
二人因此渐生嫌隙。
正在此时,太医诊断出贤德妃所怀的孩子是个皇子,皇上龙心大悦,许诺贤德妃贵妃之位,只待皇子降生便下旨册封。
结果贤德妃临盆当晚,因难产而死,只留下一个足月的男婴。
皇后怜其孤弱,将男婴养在了自己宫中。
洪子宵恍然大悟:“原来皇后从一开始要对付的就是贤德妃,而不是她肚子里的孩子,难怪安胎药没有异常。”
季瑜啃着苹果,说:“去母留子,宫斗剧里最常见的手段,贤德妃是丞相之女,母族在朝中根基极深,她当了贵妃,势必会威胁皇后之位,皇后当然要斩草除根。”
在听到‘去母留子’四个字时,秦知颂眸光闪动一瞬,又很快恢复如常。
秦晏似有所觉,和秦知颂对视一眼。
秦知颂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
江迟将这对兄弟的小动作看在眼中,疑惑地看向秦晏。
秦晏在江迟手上捏了捏,示意等会儿再说。
众人看了一上午宫斗剧,直到季瑜手机没电,才一起出门吃饭。
吃过午餐,洪子宵惦记后面的剧情,带着季瑜回酒店看电视剧,方思折自然不会单独在小情侣身边做电灯泡,也跟着回了酒店。
江迟见秦晏和秦知颂有事情要谈,也没打扰,便先回学校找导师交论文。
结果刚到学校,就被导师抓着参加了一个跟他专业无关的组会。
江迟看PPT看头昏脑胀,偷偷和一个研究生学姐在纸上下五子棋,却被系主任逮个正着,骂江迟闲的难受,打发他去盯另一组实验。
等江迟从实验室出来,外面天早已黑透,外面狂风大作,阴沉沉的压着一场雪。
回到家时,时间将近八点,秦知颂已经走了。
江迟给秦晏从食堂带了饭,是超级好吃的东北麻辣拌,还有一杯每次买都要排队很久的草莓冰沙。
这家草莓冰沙物美价廉,味道极佳,在学校食堂很受欢迎。
小杯2.5元,大杯3元,原料只有草莓、冰块和砂糖,用破壁机打碎盛在纸杯里,比外卖奶茶店果汁不知好喝多少倍。
秦晏很喜欢喝这个,但他非常讨厌排队。
而且大学食堂买饭好像也没有什么队,一般都是谁声音大谁先买到。
对于这种毫无秩序的状态,秦晏十分不满,专门给校长发了封邮件提意见,斥责国内顶尖学府的管理不该如此无序,还说造成这种现象的根本原因是校方的不作为。
值得一提的是,他用的江迟的校内邮箱。
江迟为这封邮件在学院出了名,还被导员请到办公室喝了杯茶。
总之,秦晏每次和江迟去学校食堂,都因为不耐烦排队而喝不上草莓冰沙,每次喝不上沙冰就回来写小作文给校长信箱发邮件,然后江迟就能得到一杯热茶。
总之,为了给他们导员省点茶叶,江迟现在不怎么带秦晏去学校食堂了,他把草莓沙冰改为外带,每次从学校回来,都专程排队给秦晏买一杯。
江迟见秦晏喝了一大口沙冰,把手里的饭递了过去:“别空腹吃凉的,先吃饭。”
一大兜麻辣拌装在食品袋里,外面是个纸筒餐盒,拎手处横着双一次性筷子。
筷子是路边摊常见的绿色包装,质量极差,不仅包装没有密封可言,竹筷上还呛着倒刺。
秦晏说娇气是真娇气,说好养活的时候也很好养活。
可能是等江迟等得太久早就饿了,看到江迟带饭回来,秦晏直接拆了一次性筷子就准备吃。
江迟把筷子从秦晏手中拿走,换了家里的筷子给他:“你别就着袋吃啊,我给你倒碗里再吃。”
秦晏没少从江迟学校食堂吃饭,受到无序环境的感染,现在对食物已经不像刚开始那样讲究,随口道:“倒碗里不是还得刷碗。”
江迟拿出个面碗给秦晏,把麻辣拌倒在碗里,感叹道:“挺矜贵个人都让我养糙了,平时吃饭都是六碟八碗,有菜有汤,跟我吃就一道麻辣拌,荤素主食全在一起就算了,怎么也得给我们秦总安排个碗啊。”
秦晏抬眸瞟了眼江迟:“别往自己脸上贴金,里面就点鱼豆腐和丸子,哪儿来的荤菜。”
江迟从冰箱翻出一罐午餐肉,打开放在桌子上:“你怎么没跟他们去吃饭,我看他们在群里叫你了。”
秦晏没说自己在等江迟,只是说:“我大哥回芜川了,我送送他。”
江迟这才想起来,就问:“上午你们哥俩神神秘秘地琢磨什么呢,能给我讲讲不?”
秦晏手下的筷子微微一顿:“季瑜的日记落在我哥包里,上面写了一些事很有意思。”
江迟正咬着吸管喝酸奶,闻言一晒:“你怎么能偷看人家日记?”
秦晏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笔记本:“你看吗?”
江迟说不好奇那是假的。
他知道季瑜在日记里画了很多他和秦晏的画,在滑雪场那天,季瑜还专门拿出来展示了,当时人很多,江迟也没好意思仔细看。
可是秦晏如此重视,说明季瑜的日记上,除了他和秦晏的画以外,肯定还有其他东西,绝对不光是写了洪子宵怎么把他从雪坡推下来之类的流水账。
江迟十分纠结。
秦晏又问江迟:“你到底看不看?”
江迟迟疑道:“这太不好吧,要不你给我口述一下。”
秦晏露出几分无语的表情,对江迟如此伪君子的行径嗤之以鼻。
他翻开日记:“过年我回秦家那段时间,一直是季瑜做饭给我吃,你还记得吗?”
江迟记忆力很好,立即记起了当时的场景。
那阵子江迟被他爹关在家里,秦晏给他送对讲机那晚,季瑜也来了。
秦晏跟秦父关系并不是很好,江迟劝秦晏别不值得的人生气,秦晏说他不怎么和秦父他们见面,连吃饭都是单独和季瑜在小南楼吃。
江迟回忆道:“季瑜当时好像说:入口的东西要自己做才放心。”
秦晏点点头,摊开日记本,将其中一篇日记指给江迟看:“有人在我和季瑜的汤里下药,那晚我不在秦宅,两碗汤都让季瑜喝了。”
江迟一目十行,迅速读完了季瑜在2月24日写下的日记。
越看越是心惊。
这篇日记值得关注的点太多了:
【秦宅的饭不干净我喝了每晚的例汤以后,忽然就全身燥热,神志不清,狂躁难安他们居然在我和秦总的汤里下药从那以后我就自己做饭吃了】
江迟震惊地抬起头:“他们为什么要给你和季瑜下药?”
秦晏眼神幽暗深沉。
他翻过两页日记,对江迟说:“你再看这篇。”
【季瑜日记——】
2024年2月27日,阴。
我又感冒了,头好疼。
秦伯父今天叫我到主楼去,旁敲侧击地问我和秦总的感情怎么样,我瞎编了一大堆,也不知道他信没信。
当时我没有听懂他是什么意思,后来才反应过来,他以为我生病是因为我被/睡了。
无语了我。
我很想骂人,但我没有,因为秦伯父,不,秦文海接下来的话让我感到害怕。
我已经可以确定,那天在汤里下药的人就是秦文海。
他想让我和秦总发生关系,然后报警诬告秦总强/奸。
秦文海没有明说,他讲的很隐晦,刚开始我真的没有听懂,他就说得明白了一些,想让我误以为给我下药是秦总。
我真的笑了,秦总那晚都不在,给我下药图什么?
秦文海不知道我喝了两碗药,以为我生病是因为和秦总事成了,还暗示我下次要记得留证据。
如果秦文海发现我已经知道下药的是他干的,会不会来对付我呢?
我想我应该把这件事告诉秦总,但我很害怕。
秦总会相信我吗?
秦文海连秦总都敢暗害,如果知道我把这件事说了出去我好怕他会悄无声息地弄死我。
就像弄死秦大哥的妈妈一样。
作者有话说:
这篇日记涉及主线剧情,无法作为彩蛋,敬请谅解。
第75章 第 75 章
他选择相信书中的秦晏。
秦知颂的母亲名叫邹媛媛,与秦父秦文海是大学同学。
在那个年代,人们的思想还比较保守,女大学生在校期间怀孕是天大的丑闻,要承受的流言蜚语难以想象。
秦文海原本是不打算要这个孩子的,他说服了邹媛媛去医院做堕胎手术,却不想此事被邹家父母知晓,邹家父母将邹媛媛藏了起来,直到三个月后才上门讨要说法。
一般孕妇怀孕六周就可以做亲子鉴定,邹媛媛此时怀孕三个月有余,别说是做亲子鉴定,就是秦文海再想带她去做引产手术,正规医院也不会轻易给做了。
邹家逼着秦文海娶邹媛媛,为避免事情闹大,秦文海当时允诺先把孩子生下来,等到了法定年龄就结婚。
可邹媛媛最终因为难产早亡,到死也未能嫁入秦家大门。
难道邹媛媛的死,并不是个意外?
这段旧事年代久远,别说是秦晏和江迟,就连秦知颂本人对自己的母亲也没有任何印象。
江迟倒是记得他妈妈曾经讲秦家风水不好时,提过这段往事。
邹媛媛产子那天是个周五下午,原本并没有安排手术,产妇却突然发动起来,本是想顺产,但一直顺不下来,后来好不容易生下来,又不知为何血崩,抢救了好久,最后还是没能救下来。
邹家后来也找秦家闹过,但邹媛媛的父母无权无势,也没能掀起什么风浪,听说邹家最后还是收了秦家不少钱,这事最后不了了之,没了后续。
外界对于豪门中是是非非的揣测从未停息,关于邹媛媛的死因,当年也有流传过诸多版本,只是大多语焉不详,自相矛盾。
待到秦文海与秦晏的母亲结婚时,此事已经过去几年有余,再也没什么人提起。
一般文书的纸质档案只保留二十年,时至今日,只怕连医院的存档都很难查到了。
季瑜在日记中忽然提起此事,究竟是真发现了什么,还是从别处听到风言风语?
他究竟知道些什么,又想要暗示什么呢?
秦晏面色凝重,细细思量往事。
难怪祖父临终前交代他,要对父亲敬而远之。
秦晏从前只当这是祖父最后的宽容,宁可舍下海内产业不管,也不愿秦晏与父亲针锋相对。
直到看见季瑜日记所记载的内容之后,他才明白祖父此言背后的深意。
祖父不许秦晏轻易回国,或许就是担心秦晏栽在秦文海的诡谲阴谋之下。
秦晏面上没什么特别的表情,语气也是淡淡的:“看来我几次三番回国,倒让我爸误会我是来争他手里那点权力的。”
江迟握了握秦晏的手:“你想怎么办?”
秦晏眼睫微垂,盖住了眼神中的暗芒。
他不太愿意让江迟看到自己心机深沉的一面,这件事又不同于寻常,现在一切都尚未定论。
既不能视而不见,也不能听信季瑜的一面之词。
秦晏抬起眼,对江迟说:“大哥已经去查了,雪泥鸿爪,雁过留声,如果他母亲的死和秦文海有关,他会做出正确的决定的。”
江迟点点头,看着手边的日记微微出神。
秦晏的母亲早亡,祖父也去世多年,在这世上唯一的血脉亲人就是父亲秦文海。可现在,他的父亲却想利用季瑜害他入狱,不仅给秦晏和季瑜下药,还试图把罪名安在了秦晏身上。
好在季瑜对秦晏十分信任,并没有听信秦文海的挑唆。
从前江迟认错了人,总是念叨要保护季瑜,秦晏耳濡目染,不免对季瑜也多了几分照拂,直到现在秦晏还常常调侃江迟,说季瑜是江迟的‘宝贝主角受’,不可轻易怠慢委屈了。
世间的因果真是环环相扣,江迟虽然捞错了人,但‘拯救季瑜’计划,竟然还是阴差阳错地完成了。
思及此处,江迟心头微微一凛。
如果秦知颂母亲之死另有隐情,那么原书中的情节描写就一定全然写实吗?
江迟心中千回百转,再次回忆起那本‘一派胡言’原书来。
他拿过季瑜的日记,再次翻到2月24日那一篇。
对于被下药之后的感觉,季瑜是这么写的:【我喝了每晚的例汤以后,忽然就全身燥热,神志不清,狂躁难安】
江迟的眼神停在‘神志不清’与‘狂躁难安’两个字上,心中忽然有了个极为大胆的猜想。
这个猜想足以推翻江迟从前全部的认知。
那是比原书‘毫无逻辑、并不写实’更恐怖的一种情况——
假如那本书中情节确有其事,但却浮皮潦草地只写了最表面的东西
横看成岭侧成峰,同一件事的始末有千万种写法,不同重点的着墨展现出来的东西也完全不同。
原书中写秦晏阴郁深沉、喜怒无常,可江迟认识的秦晏不是这样。
他认识的秦晏虽然生性冷漠,但却从来不会仗势凌人,也没有在恋爱后为情乱智,患得患失做出任何过激的行为。
秦晏不仅尊重江迟,还很欣赏江迟的事业。
而相比于胆小听话的季瑜,江迟可谓是一身反骨,秦晏连江迟都能够容忍,怎么会对季瑜巧取豪夺,虐身虐心?
原书与现实如此巨大放反差下,一定有什么东西是江迟从前忽略了的。
季瑜在日记里小心翼翼地写下:【我好怕他会悄无声息地弄死我】。
可是日记中的这个‘他’却不是秦晏,而是秦晏的父亲秦文海!
或许原书中季瑜的死,根本就与秦晏无关。
难道他从一开始,就冤枉了秦晏?
*
为了搞清楚心中的疑惑,江迟带着日记本,独自约见季瑜。
二人约在了一家商场门口。
季瑜穿着白色的鹅绒服,戴着厚厚的围巾绒帽,跟特务接头似的,用领子挡着半边脸,低着头走到江迟身边,叫了一声:“美迟哥。”
通过阅读季瑜日记,江迟已经知道季瑜给他起的外号叫美杜莎,听见季瑜上来蹦出来一个‘美’字也不惊讶,只是问:“你吃饭了吗?”
季瑜摇摇头,四处张望了一番:“秦总呢?”
江迟带季瑜走进一家火锅店:“他没来,是我单独约你,问你点事。”
包厢内,景泰蓝铜锅翻滚着热气,菜已经上齐了。
见江迟二人进来,服务员躬了躬身,礼貌地后退出去,关上了门。
江迟开门见山:“季瑜,这是我们第一次单独见面,有一些事情,我想你已经知道了,但我还得和你再说一遍。”
“这是第二次,”季瑜抬起头看向江迟:“第一次是在密室,我看到你走错路,告诉你别走门,要走窗。”
江迟点点头:“没错,但那时候我不知道你是季瑜,你还帮着秦晏打掩护,说你是季瑜的学弟。”
季瑜对秦晏忠心耿耿:“我当然不能出卖秦总。”
江迟笑了笑:“那很好,看到你和秦晏相处得融洽,我还挺欣慰的,这次约你见面,也是想向你问一些有关秦晏的事情,希望你能如实告诉我。”
季瑜说:“你是秦总的男朋友,秦总的事情你应该比我清楚才对,怎么又来问我?”
江迟也没再说别的,从包里拿出了季瑜的那本日记。
在看到日记的刹那,季瑜肉眼可见地慌乱了起来,如果不是日记还在江迟手上,季瑜可能已经像一只受惊的兔子般,立即跳起来跑了。
“这是我的东西”季瑜很小声地问:“能还给我吗?”
江迟把日记本放到季瑜手边:“当然可以,但是在这里面的有一些内容很有意思,你能解释一下吗?”
也不知是不是屋里暖气太足,季瑜明明一进房间就脱下来外套,可还是觉得很热,他耳朵红了起来,额角也渗出一层细细的汗。
见到江迟把日记还了回来,季瑜立即用手按住日记本,生是怕江迟又抢回去似的。
季瑜悄悄瞟了一眼江迟,又看了看门口,像是在心里默默估量拿着日记就跑有几分胜算。
江迟坐在季瑜对面,将对方的小动作尽收眼底,也不催促,只看着季瑜那张淡漠的脸上闪过千变万化的情绪。
几次纠结之后,季瑜的视线落在了江迟的腿上,断定自己无论如何都跑不过这样一双长腿,只能认命地垂下头,后背也放松了下来。
季瑜抗议道:“你怎么能乱翻我的东西。”
江迟很诚恳地道了歉:“对不起,里面有很多我和秦晏的画像,我以为是你送给我们的画册。”
季瑜飞快地瞪了江迟一眼:“只要你翻开第一页就能知道这是我的日记!”
江迟脾气很好地说:“好吧,看你的日记是我的不对,但你能解释一下”
季瑜又坐直了身体,一副随时想跑的模样。
江迟顿了顿:“你能解释一下,为什么在你的日记里,称呼我为美杜莎吗?”
季瑜表情空白了一瞬,完全没想到江迟会问这个。
这个问题并不难解释,季瑜如实说道:“秦总当时说不能让你看到我,否则就没收我的画布哦,对了,这是我和你第三次单独见面,第一次是在画展。”
江迟发现季瑜的思维很容易发散,而且经常去关注一些细枝末节的东西。
这大概是艺术家的通病。
江迟没再提日记里的内容,和季瑜又随便聊了一会儿。
正这时,铜锅里的菜也烫好了。
季瑜真的非常非常喜欢火锅,这家火锅又特别好吃!
肉类新鲜,牛肚脆爽,虾滑也足够鲜美,每一道蔬菜都是水培的有机菜,清甜可口,十分美味。
在进食后,血液全都涌向胃部,季瑜理所当然地困了。
季瑜抚着肚子,瘫在椅子上,面容呆滞,眼神空空,已经进入了某种待机状态。
他看起来还睁着眼,但灵魂已经准备沉睡了。
江迟这时候再问季瑜什么,季瑜都没有开始那样拘谨戒备。
如果不是吃饭过程中,二人一直面对面坐着,江迟都怀疑季瑜是不是喝醉了。
江迟给季瑜倒了杯冰镇乌梅汁:“你这么宝贝你的日记,怎么会落在秦大哥那里?”
季瑜瞳光凝聚了一瞬,似乎想进行一番头脑风暴,但因为电量不足,很快又放弃了。
他犹豫了几秒,问江迟:“我能信任你吗,江迟,你会相信我说的话吗?”
江迟毫不犹豫地回答说:“当然,我对秦家的事并不感兴趣,我在乎只有秦晏。”
季瑜坐起身,把围巾围回脖子上:“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你跟我回酒店吧,我得从头跟你讲。”
酒店内,季瑜一进屋,连羽绒服都没脱,就倒在了床上。
吃饱了就得躺下,坐着简直是受刑。
江迟把马上就要进入睡眠状态季瑜拽起来:“你说完再睡,我没时间等你睡醒了再听你讲,秦晏一会儿该找过来了。”
季瑜靠在床头,抱着枕头:“我知道你想问什么,江迟,我该从哪儿跟你讲呢?”
江迟坐在沙发上:“你先说说,你怎么知道是谁给你下的药?”
季瑜用很奇怪的眼神看了江迟一眼:“秦家一共几个人?除了秦总就是秦文海,总不能是秦总给我下了药,然后把我自己扔在别墅里吧。”
江迟又问:“那你怎么怀疑到秦文海身上的?”
季瑜回答:“第二天我发烧到39°,秦总只以为我是着凉,秦文海却非要找个医生来给我看一看,这不就说明他心里清楚我应该为什么发烧吗?”
江迟心里有种很奇怪的感觉,但又说不上来具体是什么。
季瑜的解释毫无破绽。
从他日记中的蛛丝马迹里,也能读出来他怀疑秦文海的全过程,包括后来秦文海有意找他合作、暗示他去诬告秦晏等等,通过秦文海和秦晏两个人的表现,季瑜在没有遭到侵犯的情况下,确实很容易推断出谁在说谎,谁更别有用心。
但江迟就是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季瑜的阵营选择的太快了。
他几乎不假思索地就将秦文海断定为‘坏人’,而把秦晏认定为‘好人’。
这与原书中的描写,又一次出现了巨大的偏差。
在原书中,季瑜几次三番地想从秦晏身边逃开,可见在原书中季瑜极是不信任秦晏的。
此刻的季瑜却这般轻易地就做出了判断,那为什么在原书里没有呢?
人心这个东西,天生就是偏着长的。
在爱上秦晏以前,江迟总觉得季瑜是个需要保护的脆皮小可怜,还是很容易死的那种,不仅在原书中被折腾的惨不忍睹,在现实中也是个小受气包。
他一门心思地拯救季瑜,生怕主角受被谁欺负,或者一不小心就死了。
爱上秦晏后,江迟心思倒转,完完全全偏向了另一边。
当不利因素出现时,江迟心里首先想到的再也不是季瑜可怜不可怜,而是秦晏会不会受到伤害。
从前,江迟对原书坚信不疑,相信书中的每一处描写。
后来,他又推翻了自己的认知,认为书中所有的内容都是子虚乌有。
可今天,江迟在信与不信之间找到了第三条出路——
他选择相信书中的秦晏。
江迟认为,哪怕是在书里,秦晏也不会毫无缘由地伤害一个无辜的人。
也许书里的秦晏是有苦衷的,也许这一切都是秦文海阴谋,也许是书中的季瑜误会了秦晏
江迟甚至怀疑书中的季瑜是否已经被秦文海收买,后来才发生了那么多的事情。
在今天之前,江迟从来没想过有一天自己居然会怀疑季瑜!
毕竟在原书中,季瑜是那样弱小无助又善良坚韧,他具备男主角应当具有美好品质,也拥有引人怜爱的破碎感,江迟曾经也共情季瑜的经历,所以才会在发现自己穿书的那一刻,毫不犹豫地选择出手相救。
可现在不同了。
当秦晏住进江迟心里,江迟眼中就再也看不到其他人的柔弱与破碎。
山川不改,河流依旧,日升月落的轨迹运转了几亿年。
亘古而来星光摇曳,落花如雨。
而从心动的那一刻起,江迟的世界乾坤倾覆,星河逆转。
江迟亲手撕碎了自己读过的那本书,把碎片挑拣出来,一字一句重新组合。
只为了证明他的秦晏另有苦衷。
作者有话说:
江迟:你没了一条命是事实不假,但我们晏晏宝贝也有可能是被冤枉了。
季瑜:滚,抱着你家晏晏宝贝连夜滚,就算他是被冤枉的,我的命就不是命了吗?
江迟听到的:&%#,你家晏晏宝贝$#&%*@#(*…%他是被冤枉的。
季瑜:6。
第76章 第 76 章
我喜欢听你求我。
江迟开车去学校食堂买了两杯草莓沙冰,而后马不停蹄地往家赶。
回家以后,他一把抱住了正在读财报的秦晏。
秦晏动了动鼻子:“带季瑜吃火锅去了?”
江迟把草莓沙冰递给秦晏,诧异道:“你怎么知道我找季瑜去了?”
秦晏随手胡噜了一把江迟的头发:“我爸都给我和季瑜下药了,你能沉得住气就怪了,问出什么来了吗?”
江迟在秦晏耳畔亲了一口:“宝贝儿你真聪明,但季瑜的话也不能全信,反正我现在看谁都像坏人,都是有心蓄意谋害我家宝贝。”
秦晏这回倒有些惊讶了,他放下墨水屏平板电脑,转身看向江迟:“季瑜的话你都不信了?”
江迟挤进转椅里,非让秦晏坐在他腿上。
他抱着秦晏说:“我现在已经有点头绪了。”
江迟是理科生,虽然大学念的工科专业,但化学也学的很好,略微一查就能查到许多令人神志不清、狂躁难安的药物。
这些药物并非像想象中那样难以取得。
临床中,最常见用于治疗抑郁症的药物叫做氢溴酸西酞普兰片,这种药服用后就会产生激动、精神紧张不安的情绪,它的不良反应还包含焦虑、感情淡漠、攻击狂躁、人格解体与幻觉。
除此之外,抗组胺药剂和他汀类药物都能影响人体和大脑,长期服用甚至能够从根本上改变一个人的性格。
在看到季瑜日记中的记载后,江迟怀疑原书中秦晏情绪异常的原因或许就在于此。
秦晏的体质不弱,但抗敏性极差,无法及时代谢蚊子唾液中的功能蛋白,这样的体质显然不具备太强的抗药性,原本就比普通人更容易受到药物的不良影响,产生更为强烈的副作用。
对了,值得一提的是,秦晏不仅对蚊子的唾液蛋白过敏,他对天然乳胶蛋白也过敏。
所以江迟和秦晏只能用非乳胶防过敏的,或者不用。
一想到这事,江迟的思绪也乱了。
他前一秒还在怀疑书中的秦晏是被人下药影响了性格,这一秒就想到他新买的非乳胶小雨伞到货了。
江迟扒拉着秦晏的衣服,突然问:“你身体好点了吗?”
秦晏:“?????”
在秦晏疑惑不解的眼神中,江迟呼唤天猫精灵关上窗帘。
电动窗帘缓缓闭合,把大好的天光关在了窗外。
秦晏被江迟突如其来的兴致逗得想笑,说:“大白天的,还说正事呢,发什么疯?”
江迟轻轻嗅闻着秦晏颈边的味道,爪子也不老实地往人衣襟里钻:“你好香啊宝贝。”
秦晏按住江迟的手:“江迟,你知道什么吃绝户吗?”
江迟不明所以:“怎么讲?”
秦晏扒拉开江迟,站起身整了整衣服:“上次完事以后我全身疼了好几天,现在无欲无求,再也不想这事了。”
江迟站起身,像条馋肉骨头的恶狼,围着秦晏转圈:“不行啊秦总,您这是要断我的活路。”
秦晏长眉微挑,瞥了眼江迟:“我断你什么活路了?是你自己索求无度,不知节制。”
江迟为自己开脱道:“第一次嘛,我头都晕了,满心满眼都是你,难免失了分寸,你饶我一次,再让我来一回吧。”
秦晏拨开江迟的狗头:“一边玩去,报表我还没看完呢,”
江迟求了又求,秦晏始终不为所动,专心致志地核算着报表中的数据,一副修了无情道的清心寡欲模样。
秦晏这会儿越是冷清淡漠,无欲无求,江迟脑子里越是那晚的旖旎场面。
既然软的不行,江迟只好来点硬的了。
他一把捞起秦晏,霸王抢亲似的把爱人扛在肩头。
秦晏猝不及防,手里的平板掉在地毯上。
“江!迟!”
秦晏反手拧在江迟腰上:“你又来这套!”
江迟不痛不痒,走进卧室将秦晏扔在床上:“你就吃这套啊,我是吃软不吃硬,你呢,是正好相反,好话说尽了也不听,非得我给你上点强/制手段。”
秦晏眼底划过一丝浅淡笑意,仰面望向江迟,含情眸中倒映着江迟英俊的眉眼:“那你下次就别说好话,直接来。”
江迟俯身凝视着秦晏俊美非凡的面容,感慨道:“原来秦总喜欢强/制爱。”
“是喜欢你,”秦晏拽过江迟的衣领,在爱人耳边低声说道:“我喜欢听你求我,也喜欢你粗/暴地对我只要是你,怎么样我都喜欢。”
江迟心跳停了半拍,深吸一口气,被秦晏撩得快炸了。
他俯身吻在秦晏嘴角,尝到了一缕草莓的清甜。
秦晏态度略显松动:“那我先去洗个澡。”
江迟把秦晏按在身下,又‘吧唧’一口亲在秦晏嘴上:“不用,我老婆最香最软了,不洗也干净。”
秦晏倒在床上,脑子里还想着报表的事,任由江迟吻着他的脸颊与脖颈,一副完全为了配合江迟而配合的模样。
江迟解开秦晏的扣子:“我靠,你这个表情,我好像在逼良为娼。”
秦晏略微抬眼,语气平淡:“要求别太多。”
江迟耸耸肩:“好吧,希望等一会儿,秦总也能保持这副清心寡欲的模样。”
秦晏又不是真的冷淡。
江迟轻轻吻着秦晏的耳朵,顺着往下亲去。
没亲几下,秦晏就没心思琢磨报表的事情了,被另一人掌控的感觉很奇怪,秦晏情不自禁地握紧床单,努力克制着自己不去挣动。
这有点难,在过于强烈的感觉下,躲避与反抗是人体的条件反射。
江迟按住秦晏:“别躲,会受伤。”
秦晏那双漂亮的含情眸落在江迟脸上:“我也不想动,但这控制不了,要不你想想办法?”
江迟轻笑一声,单手按住秦晏的腰:“你那么娇气,我能有什么办法?上次只是用领带你手腕都红了好几天。”
秦晏无条件地信任江迟,根本不知道什么叫害怕,居然还接着往下说:“也还好吧。”
江迟问:“这会儿又不想报表了?”
秦晏感慨道:“我的意志是想要继续工作的,可身体又沉溺声色不可自拔,真是很不争气。”
江迟抓着秦晏的手放在自己腹肌上:“能让秦总沉溺是我的荣幸,只是不知道秦总是更喜欢什么样的,是再壮点还是再瘦点?我都可以练。”
秦晏对江迟很满意。
因为他喜欢江迟,所以无论对方是什么样他都很喜欢。
况且江迟身材本就极好。
江迟肩宽腰窄,肌肉线条流畅漂亮又不过分夸张,猿臂蜂腰螳螂腿,力气又大得离谱,放在古代都能去当锦衣卫。
秦晏的手指顺着人鱼线一路向下:“我更喜欢它。”
江迟额角青筋猛跳:“你就是这么无欲无求的?”
秦晏忍不住笑。
他一笑全身跟着颤,带着江迟也失了轻重。
秦晏很轻地吸了一口气。
江迟吻在秦晏鼻尖上,问:“难受了?”
秦晏摇摇头:“不疼,就是很怪,江迟,和你在一起的感觉好奇怪,我好像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总觉得像是着了火,又像是快要化掉了。”
江迟被秦晏形容得小腹发紧,声音低哑而富有磁性:“你怎么会说呢?”
秦晏还想说什么,江迟却很快让他什么都说不出来了。
江迟不停啄吻着秦晏的额头:“这点疼都受不住,还什么都想尝试,你就是传说中的又菜又爱玩。”
秦晏痛的脸色苍白,眼尾通红,却依旧有理有据,显然平时也没少琢磨这个问题。
他说:“我今年才二十二岁,最少要和在一起三十年,不多做些尝试尝试岂不容易厌倦?”
江迟一鼓作气:“我的宝贝秦总,你那么会说,我都快被你撩炸了,别说是三十年。就是五十年、一百年我都不会厌。”
秦晏声音破碎,却仍坚持用奇怪的眼神看了江迟一眼,断断续续地说:“谁说谁说你了,我是怕我怕我自己厌!”
江迟知晓秦晏嘴硬,故意装作大吃一惊的样子,趁机使坏,更加用力去压榨秦晏喉间好听的声音,惹得秦晏用那双脉脉如水的含情眸使劲瞪他。
可惜秦晏不知道,在这个时候,他的威胁可起不到什么作用,只会适得其反,激发江迟更为强烈的征服欲。
江迟单手捂住秦晏的眼睛,动作越发凶悍强势。
秦晏受不住,抬手抵拽江迟的腰。
江迟将秦晏的双手缚于头顶,停下动作,留出时间给秦晏缓一缓。
秦晏终于暂时从暴风骤雨中逃了出来。
他急促地呼吸着,胸口剧烈起伏,像是刚刚结束了一场刀光剑影的生死厮杀。
可惜这场战斗并没有正在结束,严格意义上来讲,才刚刚开始。
秦晏上次总结出规律后,这次服软服得很快,立刻说:“你慢点,我骨头都该散了!”
江迟松开捂着秦晏的手:“我不这样努力,秦总往后厌了不要我怎么办?”
怀中人瞳光散乱,潋滟如水,比六月西湖的满池菡萏更加艳丽。
秦晏不怎么诚心地说:“我错了,江迟,求求你了。”
江迟哑声问:“求人的时候该叫什么,怎么教你的,还记得吗?”
秦晏面无表情,眼神涣散,认命般地叫了一声:
“老公。”
第77章 第 77 章
你就说你颠倒没颠倒吧。
江迟十分讲诚信,说是一次就是一次。
不过这一次到底是几个小时,那就要另当别论了。
工作日的下午四点,两个人一个不上学,一个不工作,反而凑在被窝里说悄悄话,倒是颇有几分‘从此君王不早朝’的意思了。
江迟将自己的怀疑都跟秦晏讲了。
秦晏摸了把江迟的下巴,心不在焉,只说自己会去查。
江迟继续说:“秦知颂母亲的事,是季瑜从秦柸于言μ那里听来的。”
季瑜作为唯一能够接近秦晏的人,在秦宅中的地位很微妙。
除了秦文海以外,苏筱晚也同样很想拉拢季瑜,只是她作为一女子,与季瑜年岁相差又不是很多,不便直接出面,就派了儿子秦柸去接触季瑜。
苏筱晚虽然坐在秦夫人的位置上,可地位却并不稳固,随时都有被取代的风险。
秦文海依旧十分风流,情人新欢一个接一个,从来没有断过,外面的女人挤破头也想嫁入秦宅,苏筱晚与秦文海虽为夫妻,但在秦宅里,她能够信任和依靠的只有自己的儿子。
随着秦柸渐渐长大,苏筱晚无论有什么事都会和儿子商量,故而秦柸口中说出的话,倒是也有几分可信。
秦柸对季瑜说的原话是:
【我妈能找你们季家定亲,当然也能随时把你退回去,秦家的门不是那么好进,上一个住在这里却没能嫁进秦家的人,都死了几十年了,你要是不想也死的不明不白,就得听我和我妈的话,知道吗?】
听完江迟的转述后,秦晏只觉得十分好笑。
秦柸这副嚣张跋扈的模样真不知随了谁。
在秦家,莫说是秦柸,就是苏筱晚到了秦晏面前都是战战兢兢,只要秦晏不点头,苏筱晚都不敢轻易坐下。
秦柸见到秦晏更是如老鼠见了猫,脑袋总是垂得低低的,极为奉承地叫秦晏‘哥哥’。
这孩子在秦家养了这么久,本事没渐长,见人下菜碟这一套倒是学得娴熟。
因江迟这层关系在,秦晏跟季瑜讲话的时候都不自觉地多几分耐心,秦柸这小子倒好,居然趁着自己不注意给季瑜气受,还让江迟知道了。
秦晏在心中狠狠记了一笔,而后慢声道:“下回你跟季瑜说,秦柸要是再敢胡言乱语,叫季瑜不用惯着,直接甩他两巴掌,算我打的。”
江迟忍不住笑起来:“别逗了,季瑜哪有这个胆子?”
秦晏一直看着江迟,这会儿忍不住伸手按了按江迟的鼻梁,感叹了句:“你鼻梁好高。”
江迟捉住秦晏的手:“怎么注意力忽然到我鼻子上了?”
秦晏回过神:“不知道,本来想说什么来着,一看你有点晃神,就忘了话茬。”
江迟‘哎哟’了一声,把秦晏搂在怀里,喜欢得不行:“秦晏,你出书吧。”
秦晏不明所以:“嗯?出什么书?”
江迟在秦晏肩上蹭来蹭去:“情话宝典之类的吧,每次你随便一句话都能说的我心神悸动,迷迷糊糊的。”
秦晏笑道:“那我的情话宝典里可以把你的恋爱技巧写进去吗?”
江迟面颊发热:“你快别提了!”
自打江迟知道秦晏身份,每次听秦晏提起‘恋爱技巧’四个字都臊得浑身难受。
秦晏记忆力却很好。
他不光能记得江迟交给他的每一条恋爱技巧,还能回忆起江迟是在什么场景下教他的。
秦晏拨弄着江迟的喉结:“你还记得你在教我第一条恋爱技巧之前说了什么吗?”
江迟的记忆力也不差,稍微回想就记起了当时的情况。
他敏锐地察觉出不对劲,立即捂住秦晏的嘴,抓狂道:“忘了忘了,你快把那段记忆删了!”
秦晏实在忍不住笑:“你把我当成季瑜,说要教我恋爱技巧,还说没有你拿不下的男人。”
江迟羞愤至极,反而生出些自暴自弃之感,他把秦晏的头按在自己怀里:“对对对,我还说‘你放心,有我在,肯定能把秦晏迷得神魂颠倒’你就说你颠倒没颠倒吧。”
秦晏被江迟一搂,鼻子撞在江迟胸口上,呼吸间全是江迟气息。
江迟才洗完澡,身上水汽还没散去,十分清爽干净,还有一点点沐浴乳的清香。
秦晏原本想和江迟说点正事,可与江迟抱在一起,忽然又有些情/动。
大抵是离江迟太近,费洛蒙之间相互作用,交织出自然舒缓的融洽气氛。
人类之间的信息素相互吸引,是具有科学依据的。
他们相互爱恋,迷恋肌肤相亲的感觉只是顺从本性而已。
秦晏在心中赦免了自己的贪欢。
他闭上眼,吻在了江迟心口的位置。
江迟的心跳瞬间就乱了。
秦晏似是觉得有趣,动作更加放肆。
江迟按住秦晏的后颈:“身上又不痛了是吗?”
秦晏自有一番道理:“从沉没成本的角度考虑,既然已经在痛了,如果不能尽兴,前期的投入不就白做了?”
江迟骂了句脏话:“你总有理。”
秦晏轻轻啃咬着江迟的锁骨:“你不是要我神魂颠倒吗?来,让我看看你的本事。”
江迟:“”
秦晏这辈子,大抵都学不会怎么服输了。
他为此付出了应有的代价。
江迟确实很有本事,足以令秦晏溃不成军。
刚才秦晏还能自己走到浴室去洗澡,这回只能被江迟扛进浴缸。
秦晏躺在温水中,宛如所有纵/欲过度的男人一样,大量多巴胺分泌后迎来了新的贤者时间,空虚中又带着一丝淡淡的懊悔。
他无欲无求泡在浴缸里,佯装一具没有灵魂的尸体,任由江迟随便清洗。
江迟简直要被秦晏逗死了。
他把沐浴乳挤在浴球上打出泡沫,擦在秦晏身上时,有种对方已经与浴缸融为一体的错觉。
江迟把泡沫点在秦晏鼻尖:“秦总,你这样我感觉我在刷浴缸。”
秦晏的嗓子已经完全哑了,声音中满是餍足:“我第三节腰椎以下都没有知觉了,下次真的不来了。”
秦总虽然一言九鼎,但他的‘不来了’没什么可信度。
江迟对此未置一词。
他俯身把脚腕上的脚环摘下来,和秦晏的脚环一起放在洗手台上,然后迈进浴缸,去洗秦晏的另一半身子。
洗完澡以后,秦晏话都没说几句,很快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
三月中旬,季瑜的交换生名额办了下来,比江迟更早去了美国念书。
秦知颂在芜川暗查他母亲当年难产之事,公司总部一时间群龙无首,秦晏只好先回公司主持大局,正好和季瑜安排了同一班飞机。
国际航线协调起来很麻烦,秦晏这次也没带什么行李,就让秘书随便订了两张商务舱,把飞机留给江迟用,说是和洪子宵他们出去玩方便。
江迟已经开学了,在学校天天跑实验开组会,忙得像狗一样,哪儿用时间跟洪子宵他们去外地玩?秦晏把飞机留下,其实就是专程用来送洪子宵和方思折回芜川的。
在给足江迟排面这件事上,秦晏只能用乐此不疲四个字形容。
江迟替秦晏收拾整理电脑包:“洪子宵知道要感动哭了。”
秦晏窝在沙发里玩游戏机:“你怎么不哭?”
江迟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很是头疼地说:“我现在是欲哭无泪,系主任知道我不留校读研,趁我在的时候得着我这顿薅羊毛,我一天三个组会,简直忙晕了。”
秦晏说:“加州理工五月一号开学,你四月下旬怎么也得过去了,你说我还回来吗?”
江迟看向秦晏:“你当然得回来,科二不学了?”
回到哈市后,江迟给秦晏报了个驾校考驾照。
秦晏发挥正常,满分通过了科目一的笔试。
从科二到科三结束,只需要差不多一个月的时间,现在天气还冷,秦晏也没着急考试,他在驾校包下了一条路考练习的车道,有时间就跟江迟去那边练科目二。
秦晏在国外有驾照,也不知道自己拿国内的驾照有什么,但江迟好像还挺爱教他开车的,秦晏就随便学一学。
他倒车入库练得很好,只是侧方停车总是不得要领。
这说来要怪江迟,因为江迟就不太擅长停侧方,秦晏是江迟带出来的徒弟,自然是江迟教得什么样,他就学成什么样。
江迟非常搞笑。
有一次,秦晏明明在后视镜看到自己压线了,江迟却手动抬了下车,硬是把车挪到了线里面,仗着力气大在车道上为非作歹。
隔壁练坡起的小哥光顾着看江迟抬车,一脚油门没踩好溜车溜出几十米,把后面的树都撞倒了一棵。
*
这天,江迟开车送秦晏去机场,他的跑车给洪子宵开了,换了奔驰辆商务SUV,空间宽敞座椅也舒服。
半路上,顺便接了个季瑜。
比起秦晏,季瑜的行李就很多了,有好几个行李箱,还背着一个大画夹。
秦晏没下车,洪子宵和方思折帮季瑜把箱子推下楼,江迟一手一个往后备箱装。
季瑜小心翼翼地问江迟有没有看到他日记里的画。
江迟说:“没有啊,什么画,回来我给你问问秦晏?”
季瑜脚步一顿:“没事,可能是掉在哪儿了,本来画的也是你和秦总,丢就丢吧。”
江迟笑了笑,替季瑜拉开车门:“你还挺爱画我俩。”
季瑜说:“你和秦总都长得很标准,适合当模型,是游戏设计里那种建模脸。”
江迟:“”
第一次听人形容他长得标准的。
美国那边的助理工作效率很高,已经把季瑜入学的手续办理差不多,季瑜很认真地和秦晏道了谢,说多谢秦总的照顾。
江迟一手撑着头,一手转动方向盘掉头:“对了,季瑜,我跟秦晏提了秦柸威胁你的事,秦总让你下回直接给秦柸两巴掌,算他的。”
季瑜瞪圆眼睛,发出一个微微颤抖的音节:“啊?”
秦晏应了一声:“对,算我的。”
季瑜紧张地扣着白色羽绒服上的车线:“这样是不是有点仗势欺人?”
江迟说:“要的就是这个仗势欺人的感觉,你在国外也一样,受什么委屈直接秦总说,别自己憋着秦文海最近又找你了吗?”
季瑜摇了摇头:“没有,他以为我和秦总在一起,是不会联系我的,可能是怕留下证据被秦总看到。”
江迟握在方向盘上的手微微一蜷,静静思索季瑜的话。
季瑜在秦晏身边的时候,秦文海就不会联系他
江迟总觉得自己摸到了些许头绪,但又并不很清楚。
他隐约有种预感——
他们已经距离真相很近了,现在只差一个契机。
然而江迟怎么也没想到,这个契机来得居然如此之快。
第78章 第 78 章
江迟握住了秦晏的手。
三月中旬,洪子宵和方思折坐了这趟飞机返回芜川,各自忙各自的事去了,江迟又没有用飞机的打算,就让飞机暂时停在芜川机场。
没想到,这架私人飞机还真派上了用场。
秦知颂乘坐这趟飞机,带回来了一个人。
私人飞机内,江迟和秦知颂面面相觑。
头等舱座椅上,一个长头发的女人满头冷汗,涕泗横流。
她蜷缩着,不停地发抖,口中念念有词。
秦知颂面无表情:“她误食了毒/品,麦角.酸二.乙胺。”
在听到这六个字的瞬间,江迟神色蓦地一变。
江迟看向座位上的女人:“她是谁?”
秦知颂眼眸微垂,露出一种很寡淡的怜悯:“苏筱晚。”
江迟皱起眉,几乎是瞬间厘清了全部的头绪:“是秦文海做的?”
秦知颂没直接回答,只是很轻很轻地叹了口气:“我本来应该直接带她去美国见秦晏,但又实在不忍心江迟,你是学理科的,应该比我清楚麦角.酸二.乙胺是什么。”
江迟沉默几秒:“它是一种强烈致幻类毒/品,无嗅无味,常以口服的方式摄入,极易吸收。”
当药效消失,服用者会感到严重忧郁,甚至出现幻觉重现的症状。
对幻觉的恐惧反应,有时会导致自杀行为。①
看到苏筱晚的情况,江迟霎时联想到了秦晏母亲的死。
所有人知道秦晏母亲死于抑郁症自杀,所有人都以为秦晏母亲抑郁症的诱因是情感不顺。
可当这样的苏筱晚出现在江迟面前,当麦角.酸二.乙胺六个字浮出水面,一切的一切都有了答案。
秦晏的母亲根本不是疯了,她因为中毒而产生了幻觉!
麦角.酸二.乙胺无色无味,如同纯水般澄净透明,只要在日常的饮食里放上几毫克,长年累月下来,足以神不知鬼不觉摧毁一个人。
药物只是一组化学方程式,真正夺人性命的是人心。
都说一日夫妻百日恩,可秦文海却亲自策划了妻子的死亡。
秦文海不仅要枕边人的性命,还要她成为一个世人眼中举止失常的疯子。
他要她死的一点尊严和体面都没有。
甚至还极富远见的埋下了一条伏笔,用来继续对付他们的儿子。
母亲的精神就不正常,秦晏如果有一天也‘病了’,所有人都只会以为是遗传!
没有人会怀疑他这位‘可怜’的父亲。
秦知颂背过身,不忍面对这个残忍的真相。
他生下来就没有母亲,秦晏的妈妈虽然不喜欢他,却把他接回秦宅多加照拂,他因此得到了比其他私生子更好的生活环境和受教育的机会。
秦知颂始终记得这份恩情。
这次回芜川,他本是想秘密暗查自己母亲死因,没想到这件事茫无头绪,却误打误撞掀开了一桩更大的秘密。
人生的因缘际会何等奇妙,秦晏母亲当年的一丝善念,如今竟成就这番水落石出的契机。
秦知颂想,倘若秦晏母亲在天有灵,恐怕也不舍得儿子亲手揭开真相,毫无准备地面对这个残酷现实,所以才假借自己的手拨开这层迷雾。
只是他也不知该如何去和秦晏讲这些,才把苏筱晚带到江迟这里。
江迟对秦晏而言非同寻常。
有江迟陪伴,在秦晏知晓这一切时,情况总是会好上一些。
只是所有人都没想到,当他们小心翼翼地把真相捧到秦晏面前时,秦晏的反应居然如此平静。
他只淡淡说了一句:“将线索交给警方处理吧。”
*
那是个罕见的晴朗天气,一丝风也没有。
秦晏结束了连续12个小时的航行,从洛杉矶机场直飞首都机场,又从首都机场转乘私人飞机回到芜川秦宅。
那天,秦宅很热闹,来了很多人。
有秦家旁支的叔公叔伯,有秦晏母亲那边的长辈,有停在秦宅门前那一串警车,还有被警察拦在光复道上的记者媒体。
当毒/品与豪门两个词结合起来,就已经具备足够吸人眼球的热度。
更何况这个新闻之上,还要叠上‘杀妻’二字。
这一天,秦家几乎承包下全网所有平台的热搜词。
秦晏迈下车那一刻,无数的记者瞬间涌来。
“秦总,听说你在首都机场就已经进行了毛发检测,可以透露下检测结果吗?”
“从事情曝光到现在已经超过24小时,今天早上九点,秦氏股票在持续上涨248天以后出现首次下跌,对此您有什么话要对秦氏的股民说吗?”
“秦总,您的继母苏筱晚坚持表示她没有吸/毒,是误食了您父亲藏在家中的违禁药品,对此您怎么看?”
“就刚才,市局发表了警情通报,称苏某晚一案现已立案,申请搜查报告书已经呈批上级公/安机关负责人,请问您愿意配合调查吗?”
“秦总,您对您父亲的桃色新闻知道多少,在您看来他滥用违禁药品行为是否与私生活混乱有关?”
“秦总,您和您父亲的感情怎么样?现在网上有一种声音,怀疑您母亲当年的病情也与违禁药品有关,您会借此机会申请重新立案侦查吗?”
媒体提出的问题一个比一个尖锐。
所有的声音混在一起,拧成一种让人头皮发麻的喧哗。
事情的最开始,这只是一桩不起眼的豪门艳闻。
秦文海与情妇偷情,被苏筱晚堵在了酒店里。
若是别人,苏筱晚根本懒得去抓,可偏偏那位情妇正是她最好的闺蜜,苏筱晚一怒之下,威胁说要向警方举报二人卖.淫嫖.娼。
秦文海许诺了苏筱晚一套珠宝,苏筱晚才勉强作罢。
事情就此为止,发展还算正常,毕竟秦文海的情妇实在很多,苏筱晚每次手头紧了,都会到酒店随机找几个倒霉蛋敲竹杠。
可巧就巧在苏筱晚回家后,误食了秦文海藏在家中的麦角.酸二.乙胺,产生严重的幻觉,以为秦文海要杀自己,疯疯癫癫地从秦宅中跑了出来。
秦知颂见到继母神情恍惚,本来想把她送到医院,苏筱晚却死活不肯,坚持说秦文海要杀自己,让秦知颂救救她。
她说:“秦文海已经杀过一任妻子了,现在轮到我了!”
秦知颂原本以为苏筱晚说的是自己母亲。
可他却怎么也没想到,苏筱晚口中之人居然是秦晏母亲。
一桩陈年的旧案,就此水落石出。
苏筱晚清醒后,自愿作为证人,到警局供述了秦文海罪行,并提供相应证据予以佐证。
现在人证物证齐全,证据确凿,顺利得超乎所有人想象。
事情查到这里,已经从一桩豪门艳闻升级为刑事案件,引起了强烈的舆/情讨论。
媒体闻风而来,将秦宅前面的光复路围得水泄不通。
从秦晏下车开始,时间仿佛过去很久,久到眼前几十家媒体已经问出了上百个问题。
实际上,也不过是一个转身的工夫。
保镖比记者更快地围上来,拦在秦晏身前,挡住媒体长枪短炮。
秦晏神情淡然,面对排山倒海而来的问题没有分毫动容。
镁光灯不断闪烁,捕捉着秦晏的微表情。
每个人都想窥探出秦晏的情绪。
然而银色的灯光之下,他们却只能拍下秦晏俊美无瑕的半张侧脸。
他衣着华贵,领带整齐,额发一丝不苟地梳在脑后,露出光洁的额头。
无人能从秦晏纹丝不动的轮廓中读取出任何消息。
极致理性之下,任何有关秦晏的恶意揣测,都在他冷静泰然的强盛气场之下不攻自破。
看到这样理智从容的秦晏,人们无比清晰地意识到:
秦文海是秦文海,秦晏是秦晏,二者泾渭分明,有着本质上的不同。秦文海虽然是秦晏的父亲,但他的所作所为与秦晏无关,毕竟自古以来只有老子管儿子的,儿子哪里能管得了老子?
秦晏公允无私,决断如流,于情于理都不会包庇秦文海。
见到秦晏归来,所有人都明显松下一口气。
他们愿意相信秦晏能处理好这些事情。
银色光芒此起彼伏,在江迟虹膜中留下一道炙热的影。
在人们眼中,秦晏是如此坚毅强大,宛如擎天巨树般不可撼动、坚不可摧。
他从小失去了母亲,在十六岁那年接管秦家。
时光匆匆而去,那段年幼丧母的深刻伤痕化作一段隐痛,而今陡然间天翻地覆,原本落定的尘埃又起风澜。
秦晏却镇定自若,如同定海神针般强势驱散流言,霸气地稳定住局面。
他面容冷静,眼神淡漠,安然如山,不为风雨所动。
可江迟凝望身前的秦晏,却恍如看到了喜马拉雅山巅的冰雪崩塌。
众人皆以秦晏为依仗,可秦晏又该依仗谁呢?
一夕之间,父亲成为害死母亲的元凶,秦晏没时间难过也没时间愤怒。
他日夜兼程地回到国内,在巨大的舆论压力下,若无其事地处理起秦父捅下娄子,用实际行动稳住秦氏的股票。
人们眼中只能看到秦晏的强大,江迟却觉得秦晏活得太苦。
在这番沸反盈天的人潮涌动中,他忽然很想牵住秦晏的手。
然而眼前人流如潮,每一双眼睛都在盯着秦晏,每一个声音都在讨论秦家。
秦晏今天已经够累了,秦家霸占头条的消息也够多了,江迟不愿秦晏的性向和婚事再被人拿出来说三道四。
江迟脚步微顿,最终也没有叫出秦晏的名字。
毫无缘由的,秦晏突然在一片鼓噪声兀自回身。
他望着江迟,仿佛听到了江迟在叫他——
可江迟分明什么都有说。
遥遥对视的一眼之间,江迟握住了秦晏的手。
众人齐齐惊叹,现场一片哗然!
秦晏与江迟十指相扣,逆着人潮穿堂而过,将所有流言蜚语抛在身后。
作者有话说:
注①,文中有关麦角.酸二.乙胺相关特征及服用后影响均来自网络。
第79章 第 79 章
江迟知道,秦晏在哭。
再汹涌的人潮也终将退去,守在秦宅的记者当晚就散去了大半。
整座秦宅静悄悄的。
之前常住的三位主人,此刻都不在这里:
秦文海在拘留所,苏筱晚在医院,秦柸被外祖父接回了苏家。
帮佣和其他工作人员都知晓秦宅出了大事。
白天的时候,警察找到他们其中许多人做了笔录,有几个人现在也没回来,此时人人自危,生怕牵扯上自己,没人敢多说一句话。
恐怖的低气压在秦宅上空蔓延,宛如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是一种让人胆寒心惊的死寂。
大家都提心吊胆,早早灭了灯,在黑暗中窃窃私语。
*
三月底,芜川的春天已经到了,夜里的长风微凉,沾着些许春日泥土气息。
秦知颂站在院中,遥望天际云端的明月。
江迟只穿着件卫衣,从屋里跑出来:“秦哥,你怎么不进去?外面怪冷的。”
秦知颂转过身:“秦晏怎么样?”
江迟说:“还行,玩马里奥赛车呢。”
秦知颂淡淡地勾起唇:“比我想的强多了,还能玩游戏机。”
江迟摇摇头,显出几分愁色:“行什么啊,玩了一个半小时,一次前三都没进过,之前他玩那个把把第一。”
秦知颂隔着落地窗,望了眼客厅里的秦晏:“我想找他说说话,又觉得说什么轻飘飘的。”
江迟拢了拢袖子:“听我兄弟说,检察院最快明天就能批捕。”
秦知颂应声道:“嗯,但凡跟‘毒’字沾了边,那都是天字一号的大案要案,据说违禁药品的事,好像还牵扯出林家了这不仅是秦家的家事,也关系到秦氏企业的公信力,风波还没过去,公司里人心惶惶,后面还有硬仗要打,秦晏可能有得忙了。”
忙点也好,人一旦忙起来,就没心思想那些过去的事了。
眼下到处都等着秦晏拿主意,可又有几人在意,在本次风波中,受害最深的就是秦晏。
亲生父亲转身变成杀母仇人原本就是巨大双重伤害,偏偏秦家又是顶级豪门,家主之父成了犯罪嫌疑人,次生出来的麻烦一桩接着一桩。
公司、股东、合作商、银行、媒体、网友所有人都在等秦晏给出一个交代。
谁又能给秦晏交代呢?
旁人都是要看到秦晏冷静的样子才能安心,可江迟看到秦晏这般冷静,只觉十分心痛。
江迟不放心秦晏一个人待着,和秦知颂又聊了两句,便急匆匆地回屋了。
秦母在秦宅自/杀而亡,死亡的真相埋藏了多年。
当这一切浮出水面,秦宅仿佛忽然间成为不祥之地,连风中都透露着一股阴森的怨气。
秦宅占地面积很大,左右没有邻居。
宅内多草木池水,入夜后有种淡淡的森然,知晓内情的人行走于秦宅,心中难免有些胆怵。
上次江迟来正逢举办晚宴,主楼那边人来人往很是热闹,并不觉得空旷,而今宅院主楼漆黑一片,只剩秦晏的小南楼和秦知颂的西园亮着灯,星星点点的光撑不起整个宅子的亮度。
别说是去院子里,就是从别墅一楼往楼上走,都好像能听到脚步声的回音。
江迟倒不太害怕,只是觉得寂冷。
说来也怪,江迟其实是挺怵那些鬼鬼神神的东西。
但他并不怕秦晏的母亲。
如果秦晏母亲真出现在江迟面前,江迟倒很想告诉她:
秦晏很想你。
*
客厅内,秦晏窝在沙发里,捧着游戏手柄,机械地操纵游戏人物在赛道上奔驰。
见到江迟回来,秦晏抬了抬眼。
游戏画面上的赛车碰到一块香蕉皮,原地打了个滑,后面陆陆续续四五辆车趁机超车,秦晏的游戏排名一下子落了下去。
江迟按下暂停:“秦晏,你还没吃饭呢。”
不光是这顿晚饭,从下飞机到现在七八个小时,秦晏一直在处理秦家的事情,连喝口水的时间都没有,更勿论吃饭了。
听跟着秦晏一同回来的助理说,秦晏从知道这件事开始就没怎么吃东西,在飞机上十几个小时只喝了一点汤。
到现在为止,秦晏已经超过36个小时没有睡觉了。
秦晏放下手柄,看向江迟:“你饿了吗?那咱们出去吃饭吧。”
江迟愈发觉得秦晏的状态不对劲:“这就有厨房,还出去吃什么?”
秦晏愣了愣,下意识往楼上看了一眼,说:“季瑜不在,没人做饭。”
江迟又心疼又好笑,走过去把秦晏整个抱在怀里揉了揉:“难为你这时候还能惦记着季瑜,厨子不在就不开火了?”
秦晏也觉得有点好笑,扯了扯唇角说:“季瑜做的饭吃习惯了也挺好吃。”
“我做的饭吃习惯了也好吃,”江迟把秦晏从沙发上拉起来,推着秦晏往餐厅走:“我给你做了云吞面,凑合吃口吧。”
秦晏这才闻到空气中淡淡饭菜香。
他揉了下鼻子,好像在诧异自己之前怎么闻不到味道似的,直到江迟说他做了饭,才突然恢复了嗅觉。
餐厅的水晶吊灯很漂亮,折射下暖色光芒。
大理石桌面上摆着一碗云吞面,一双筷子。
面条是再普通不过的清汤挂面,云吞是便利店送来的速冻云吞,汤面浮着层清浅的油花,在灯影下反射出温馨的颜色。
江迟拉开餐椅:“请坐吧秦总。”
秦晏坐下来,拿起筷子:“就一碗面?”
江迟在秦晏身边坐下:“下面还有云吞,别挑了,我的厨艺没有可退步的空间,凑活吃点。”
秦晏挑起一缕挂面,探身轻嗅。
那姿态高雅极了,也欠揍极了。
江迟用勺子舀起一个云吞,晃凉后塞到秦晏嘴里:“赶紧吃。”
秦晏慢条斯理地咀嚼着嘴里的云吞,动作略显机械,嚼了足足一百多下。
直到把嘴里的云吞全部咽下去,秦晏才说:“你做的饭没有季瑜做的好吃。”
江迟又舀起个云吞喂给秦晏:“谢谢,你明明能直接说我做饭难吃,但还是找了个参照物,我可真感动。”
秦晏弯起长眸,对江迟笑了笑。
他明明脸上做出个笑的表情,眼睛里却没有半点笑意。
秦晏眼神深深沉沉看不见底,凉得像一阵风或是一朵云,好似伸手一碰就要消散了。
在这样巨大的冲击之下,秦晏有些疲惫了。
但他知道自己不会被击倒,也不能被击倒。
像是怕江迟太担心自己,秦晏的眼神明明已经快要碎掉,却还是朝江迟露出笑容,若无其事地和江迟说着玩笑话。
可惜他根本骗不过江迟。
纵然他表面上云淡风轻,但那连败的战绩、破碎的眼神、机械的动作每一个细节都透露出秦晏内心深处的山呼海啸。
江迟清楚秦晏不会倒下,可这并不妨碍他心疼秦晏,心疼得要死。
在江迟的监督下,秦晏吃了七八个云吞和小半碗挂面。
江迟把碗收回厨房,又盛了两碗汤出来:“再喝点汤吧。”
秦晏看了眼江迟手里煮云吞剩下的汤,由衷表示:“江迟,这辈子第一次有人把这玩意端到我面前你怎么不让我去喝刷锅水。”
江迟‘啧’了一声:“你知道什么叫原汤化原食吗?”
秦晏双手抱胸,摆出明显拒绝地姿态,同时说:“你知道季瑜都给我煲什么汤吗?”
江迟:“”
他把汤碗放在餐桌上:“你之前还说他做饭一般呢。”
秦晏往后靠了靠:“可见厨艺都是比较出来的,而且他再一般也不敢给我喝刷锅水。”
江迟说:“这不是刷锅水算了,你不喝就不喝吧,玩去吧,我收拾厨房。”
秦晏矜贵也不是一天两天了,和他掰扯云吞汤到底能不能喝可掰扯不出什么结果。
江迟先收拾了餐桌,然后回厨房洗碗。
洗到一半,秦晏忽然身后抱住了他。
江迟动作微顿,冲了冲手,用手背关上水龙头,转过身回拥秦晏。
昏暗的厨房里,二人拥抱在一起,谁也没有说话。
时间一分一秒流淌,寂静而宁和的气氛在沉默中蔓延。
体温透过衬衫相互交融,他们仿佛融为一体。
良久,秦晏动了动:“江迟,我有点困了,你能陪我睡一会儿吗?”
江迟说:“好。”
秦晏虽然不在秦宅,但小南楼的卫生一直有人打扫。
卧室里的床品都是新换的,可长久不住人的屋子再干净也有种空唠唠的味道,像是家具的木香又像别的什么。
落地窗开着内倒通风,整间卧室除了空还有种异样的冷清,开了灯感觉也凉凉的。
江迟关上窗,拉上窗帘,将浓重的夜色关在窗外。
他真的很担心秦晏。
*
秦晏洗澡的时候吐了。
江迟好不容易喂进去的几个云吞,还没有消化多少,就原封不动地吐了出来。
秦晏单手撑着马桶盖,指尖因用力而微微泛白,勉强按下了冲水键。
江迟捧着杯温水:“漱漱口。”
秦晏没抬头,反手推了推江迟的腰,声音是被胃液灼伤后特有的嘶哑。
他对江迟说:“我没事,你出去等我吧。”
秦晏眼眶通红,呼吸沉重,脸上满是因呕吐产生的眼泪。
可谁也不知道秦晏脸上的泪水究竟只是出于生理反应,还是借着呕吐寻找到的情绪出口。
良久的沉默中,一滴水突然落下去。
水滴砸在水面上,荡开圈圈涟漪。
刹那间,江迟心中的疑惑有了答案。
秦晏不愿让任何瞧见自己的脆弱,已经习惯藏起所有的伤痛,他连眼泪都悄无声息,掩盖在强烈的生理反应之下。
江迟心口一紧,转身离开浴室,反手掩上门,为秦晏留出独处的空间。
浴室里很快响起哗哗的流水声。
流水声挡住了所有声响。
可江迟知道,秦晏在哭。
江迟倒在床上,只觉心痛如催。
他抬起手,将手背盖在额间,挡住了眼睛。
第80章 第 80 章
男人都是慕强的。
那滴不露声色的眼泪昙花一现。
第二天太阳升起,秦晏又变成那个无坚不摧、杀伐决断的秦总。
面对自己生母死因与生父的罪行,他的表现近乎冷漠,仿佛只是在处理一件无关紧要的程序性/事宜。
他是受害者的儿子,也是犯罪嫌疑人的儿子,但他却不得不跳出这双重身份,极其客观地去解决因此事而引发的一系列连锁反应。
真相是世间最锋利的刀刃,它残忍地斩断掉秦晏在世间的最后一丝亲情。
秦晏委托了刑事领域最顶尖的律师作为代理人,替他处理有关秦文海案件的全部事宜。
在媒体的采访中,秦晏的回答也过分理智。
在接下来很长的一段时间中,秦晏都不得不将所有精力都放在公司上。
从事发当日到今天为止,一个星期过去了,秦晏甚至没有和秦文海见过面。
谁也想不到,他们之间的最上一次见面,还是在过年的时候。
检察院批捕秦文海的当天,秦文海强烈要求见秦晏一面,能否获得儿子的谅解对他的量刑建议而言至关重要,可无论秦文海找了多少人当说客,秦晏的回答都只有两个字——
不见。
秦晏这段时间极为繁忙,没有一刻钟可以用来伤心与难过,甚至没有时间来怨恨什么。
然而怨恨这个词,本身就距离秦晏很远。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秦晏按部就班地处理这所有公事、私事,仿佛在用冷漠的态度仿佛在向所有人宣告:就算是泰山倾倒,日月倒悬,该上班也还是得上班。
人活在世上,从来就没有真正的自在。
这是秦晏接手秦家以来最大的危机。
既然从祖父手中接过了家族的重担,那他就再也没有退路,无论多难,秦晏都会咬紧牙关走下去。
江迟不是很懂公司里的那些事,每日只见来一拨又一拨的人来秦宅议事。
秦晏端坐在主位上,恍若一尊坚不可摧雕像,冷静地解决一个又一个麻烦。
凌晨一点三十分,秦晏结束了今天的最后一场会议。
所有人都走了,只有秦晏还坐在会议室,手握钢笔算着什么。
这些数据涉及商业机密,眼下正是多事之秋,秦晏不放心交给其他人,只能自己一笔笔核算。
江迟走到秦晏身后,低头看了一会儿,忽然说:“我给你算,你先洗澡去吧。”
秦晏笔尖一顿,回头看向江迟。
江迟坐在秦晏旁边的位置上,拿过一张白纸,写下几串数字:“刨除10%的管理费、8%的利润、6%的税费以后,把成本和具体项略分别带进三组时间段算一遍,再用预期盈利反推,最后套出底价范围,是这个意思吗?”
秦晏捏了捏鼻梁:“和理科生打交道就是简单。”
江迟拿过秦晏的草稿纸,接着往下算下去:“去洗澡吧,季瑜给你做了饭,还在厨房热着。”
秦晏表情空了一瞬:“季瑜?他怎么来了?”
江迟笑着摇摇头:“他也是人证啊,被叫来做笔录的,上午就到了。”
秦晏站起身,长时间久坐,腿都有些酸麻,他扶着桌子伸了伸腰:“我怎么不知道?”
江迟算数很快,和秦晏说话的同时手却不停:“你都忙晕了,哪儿有心思关心旁的事?今天除了去洗手间,我都没见你都没离开过会议室。”
秦晏问:“他做检测了吗?没事吧?”
江迟回答:“做了,也是毛发检测,没什么问题。”
秦晏点点头:“那就好,不知道我爸给他下得什么药,不是毒/品就好。”
江迟漫不经心道:“可能就是普通的壮阳药吧,万艾/可、海/狗丸之类的。”
秦晏忍不住弯了弯眼睛:“你还挺懂。”
“略有研究,”
江迟写满了一页纸,又换了一页继续算:“秦晏,你先去休息,这些数我很快就能算完,保证不耽误你明天早上开会。”
都说认真工作的男人很帅,这话确实不假。
江迟伏案奋笔疾书,手下的笔尖几乎不停,打印机似的刷刷刷算出一行又一行的数据。
他手下的每一串数字都很长,最少的也有七八位,再算上小数点后面的位数,乍一看跟电话号码似的,普通人打眼一看都记不住是几位数。
因为数字过长,又要分段计算,期间还有重合,秦晏是不耐烦把数一个个输进电脑里算的,往往都是自己在纸上一划拉,十几分钟出结果。
秦晏的计算能力极强,像他需要算上十几分的数,如果交给公司里的会计用电脑算,连计算带检验最少也要半个小时才能反馈上来,不够费时间的。
况且在这种重要数据上,秦晏习惯是自己算一遍。
这样无论单独哪组数据拿出来,他都能了然于胸,远比只知道结果强上千倍万倍。
在如此恐怖的计算能力和超凡的记忆力之下,从没有人能在数据上做半点手脚蒙混秦晏,不管是谁拿来的报表,只要最终结果和秦晏算出的数据又出入,那么毋庸置疑,绝对是报表错了。
秦晏从没出过错——
这个结论已经在这六年间验证过无数次了,再也没有人敢怀疑过秦晏手中的笔和秦晏给出的数。
每次开会的时候,只要秦晏拿起笔,所有高管和会计的心都提了起来,生怕被大BOSS发现半点纰漏。
在数字天赋方面,秦晏所向披靡,一骑绝尘,从未有过敌手。
可当他垂眸看到江迟算数时,却眸光一闪,不由自主地放轻了呼吸。
太快了!
江迟的计算速度快得令人咋舌!
他下笔的速度,就像是谁在完成从1写到100的速写挑战,不假思索、毫无停顿地将一串串罗列下去。
更恐怖的是,准确率高的惊人。
秦晏几乎跟不上江迟的速度!
这在秦晏的人生中是绝无仅有的情况!
江迟算完所有数据,拿起两张纸从头到尾看了一遍。
确认无误。
江迟心满意足,手指在纸上轻轻一弹,庆祝自己替秦晏完成了验算,为爱人争取到了十几分钟休息时间。
他一转转椅,还没来得及站起身,就被身后的秦晏吓了一跳。
秦晏目光深沉地看着江迟,一言不发。
江迟手放在胸口上,心脏怦怦直跳,诧异道:“你怎么没去洗澡?”
秦晏从江迟手中拿过这两张纸,眼神中是毫无掩饰的欣赏与赞叹:“江迟,你真是个天才。”
江迟笑了起来:“加减乘除法,小学生都会算,这有什么天才的?”
秦晏看人的眼光很独到,从逐渐了解江迟开始,他就发现了江迟在理科方面天赋极高,可以称得上是不世出的奇才。
最难得的是,江迟的聪明没有侵略性。
和天才做过朋友的人都知道,天才最令人讨厌不是他恃才傲物,也不是他自命不凡,而是他在无数个不经意的瞬间,会衬托出普通人那与生俱来的愚蠢。
可江迟从不会这样。
江迟温和而谦逊,离开了擅长的领域,经常智商掉线,也会展现出笨手笨脚的一面,是一个没有任何距离感的笨蛋天才。
这样的江迟反而更加耀眼。
见秦晏只是看着自己不说话,江迟都有点不好意思了。
他轻咳一声:“你怎么这么看着我?”
秦晏说:“江迟,你好帅啊。”
江迟的脸一下红了,无措地捻着手里的钢笔:“有吗?”
秦晏扳起江迟的下巴,凝注着江迟的双眸,语气中是满满的欣赏与赞扬:“你算数比我还快。”
江迟迷茫地看向秦晏:“是因为算数快显得帅吗,我以为夸我长得帅呢。”
秦晏眸光幽深:“这不比长得帅厉害多了?”
江迟揉了下鼻子:“我比较肤浅,还是觉得长得帅更重要。”
秦晏靠向江迟,微微低头:“光是长得帅,可不会让我有被征服的感觉。”
江迟呆了呆:“什么?”
“男人都是慕强的,”秦晏与江迟额头相抵,恍然道:“也对,你喜欢柔弱的。”
江迟完全跟不上秦晏的逻辑:“啊?”
秦晏收起那两张纸:“没什么,就这样吧,你笨蛋的时候我也很喜欢。”
江迟:“”
这都哪儿跟这哪儿啊?
*
二人睡下时,已经接近凌晨三点。
秦晏明天一早八点开会,最晚七点也得起来,满打满算也只能睡四个小时。
江迟掰着手指头算怎么才能让秦晏多睡一会儿,可一天就二十四个小时,秦晏忙起来不分昼夜,也只能挤压自己的睡眠时间。
秦氏巨轮就像一台构造复杂的大型机械,只要平平稳稳地自动运转起来,连着几个月都不需要操心,可一旦出了差错,那便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必须得从上到下每一个零件都细细把控,才能精准排除所有风险。
江迟虽然心疼秦晏辛苦,却也无计可施,只后悔没早学些管理公司的本领,好能在关键时刻替秦晏分担零星重担。
秦文海投毒一案基本落定,实体刑罚一定会有,只是罪名和刑期还在斟酌,具体如何裁量需要结合检察院的意见,等待法院审理宣判。
有关案子的事情,后续基本不需要秦晏再出面了。
秦晏翻了个身,握住了江迟的手:“江迟,下个月你跟我回美国吧。”
江迟把秦晏搂进怀里,应了一声:“好。”
秦晏说:“我想回去了,留在这里没什么意思。”
江迟的手搭在秦晏肩膀上,隔着薄薄的睡衣,下面是凸起的肩胛骨。
短短一个月的时间,秦晏瘦了一大圈,五官看起来更加深邃凌厉,只有摸在身上才知道这是何种形销骨立之感。
江迟心里有很多话想对秦晏说。
他想告诉秦晏,是自己从前冤枉了他。
通过秦文海的供述,江迟几乎可以断定,书中的秦晏一定是被下了药才性格大变。
书中所写的一切,确实是另有隐衷。
他找到了答案,可却不忍心将真相撕开给秦晏看。
所以最终,江迟还是什么也没说。
就让秦晏以为那本书是胡言乱语也很好,总比知道他父亲为了夺权,处心积虑地害死他强上千百倍。
可秦晏太敏锐了。
他早就从零星的蛛丝马迹中,推断出全部前因后果。
不用任何人挑明,他心中也早有定论。
从前,秦晏很喜欢用书中内容揶揄江迟,可自打真相曝光,他就再也没和江迟提过那本书。
古人常说慧极必伤。
有时候,江迟真希望秦晏不要那样聪明。
可若是不这样颖慧,他也就不是秦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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