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二合一)

    ◎这里或许和我想的不一样。◎

    陈家明抬着下巴指了指院子里, “进去说?”

    “不用,在这儿说就行。”宋满冬摇头。

    木门两扇,她只开了一扇, 立在门边。

    陈家明笑着问她,“防着我呢?”

    “你不用担心,我既然站出来替你作证, 就不会反悔再找你麻烦。”

    提起之前的事, 他脸上的笑淡了下来。

    “不全是。”宋满冬没否认, 只是又说, “你我皆是未婚,又非处对象, 独处不合适。”

    “你还在意这个?”陈家明惊讶了下, 他可还没忘宋满冬拿着刀在陈家柱身上比划的样子。

    “我为何不在意?”宋满冬皱了皱眉,她知道陈家明没什么坏心,但这话听着实在叫人不舒服。

    “妇女的名声向来重要, 没人会不放在心上。陈家柱的事我是迫不得已,若是照我所想,我巴不得离他远远的,怎么反过来成我不在意名声了?”

    陈家明愣了片刻, 才回神将嘴里咬着的烟拿了下来捏在指间, 对宋满冬道歉, “是我说错话了。刚才没过脑子, 对不住。”

    他一般也不会多嘴调侃别人,但对着宋满冬不知怎么的,嘴比脑子快。

    “下次不要这样。”宋满冬提醒他。

    陈家明要是屡屡这样, 那她就得考虑这个合作伙伴靠不靠谱了。

    陈家明点着头应下, 脑袋里计算着, 边想边低声说,“我想了两种合作方法,一是我直接报价收你做的菜去卖,另一种是我拿去卖,利润你我四六分。”

    “一起分利润。”宋满冬不假思索的选择了第二种,但她还有疑问,“怎么个四六法?”

    “我六你四。”陈家明说,“我要把东西拿到公社,还得冒着风险去卖。”

    “你只需要在家里动手腌一下就行。”

    宋满冬直说,“你要是这么没诚意,还是别谈了。”

    陈家明跟她拉扯着,“如果没有我出力,你的腌菜可卖不出去。”

    宋满冬却说,“我宁愿不卖,也不能贱卖。”

    陈家明,“可你做腌菜也不难,又没别的收入,能赚点儿还要嫌钱少?”

    “更何况你给大队上人换菜的时候,可只收了那么一点儿豆角萝卜。”

    “我若是要钱,他们也拿不出来。”宋满冬先回了他这句,又说起来,“腌豆角、泡萝卜对我来说是不难,可对买的人来说却不容易。”

    “陈家明,我对自己的手艺还是有数的。你想多赚点儿钱我能理解,可要是总想着蒙我,咱俩也合作不了太久。”

    “除了腌菜泡菜,我还会做别的东西呢。”

    陈家明经她一提醒也想起来了,这不是一锤子买卖。

    “我六你四,装菜的罐子我来提供,怎么样?”

    “最低五五。”宋满冬镇定的提价。

    陈家明伸手比划了下,“我准备卖小瓶的,带瓶子八分,瓶子还回来再退一分。咱俩五五跟四六差不了太多。”

    “既然差不了太多,那就五五。”宋满冬见他不应,哼了声,“一瓶是差不多,可咱俩的买卖又不止一瓶。”

    “宋知青你怎么算这么仔细?”陈家明说着,一副为难模样,“可我这骑车带过去,再找人卖,要出的力确实不少。”

    宋满冬不吃这一套,“你若是能自己腌,赚十成利润呢,也不用来跟我争这一点儿了。”

    陈家明见她不肯让步,叹了声气,“五五就五五吧。”

    宋满冬见他还作不情愿的模样,提议道,“你要是觉得这个价不合适,咱们只约定一个月的。”

    “别!”陈家明连忙阻止,跟着笑了出来,“瞒不过你,这价我觉得正合适。宋知青你跟其他人真不一样。”

    宋满冬瞥他一眼,“你跟其他人倒是没什么不同。”

    陈家明脸皮厚,方才还想多赚她点儿,现在却十分自然的提起后面的事,“我找玻璃罐还得几天,你准备菜要多久?”

    宋满冬对此心里有数,也不用回去看,直接说道,“之前的差不多换完了,新的已经泡上,有泡菜母水,三五天就能好,腌豆角也差不多。”

    陈家明点着头,“行,那我五天后给你送罐子。”

    他拨了拨手里的烟蒂,拇指和食指一掐,直接按灭了火。

    宋满冬随着他的动作看了眼。

    陈家明模样跟河东大队的青年差不多,皮肤黝黑,身材精瘦,不过他头发更长些,显得有些阴郁。没有张兴旺脸上皮肤纹路那么深,也不似陈家柱那般皮嫩,但一双手却十分粗糙,指节宽大,指腹裹着厚厚的茧衣。

    一瞧就知道这双手没少做过活。

    陈二婶儿对陈家明尽是指责,可也不见他过的有多好。

    宋满冬心里想着,却没多问。

    她跟陈家明是合作伙伴,对他家里情况略有了解就行,过分探究实属没有必要。

    她不问,可陈家明却有点儿按捺不住,谈完生意没离开,而是犹豫了下开口,“宋知青,我回去之后想了想你对我说那些话,你是不是……家里情况也比较复杂?”

    “我娘被带走,我现在一时半会儿倒是不用纠结怎么面对她,可我爹和其他人,我以后该怎么应对?”

    陈家明的手指揉着烟蒂,还是笑着,却渐渐泛起苦意,“我原本以为我爹会骂我为什么替你作证,或者像我奶那样阴阳怪气的说我把家里人送去坐牢,竟还有心情炖肉吃,没想到他最关心事情是……”

    “我的自行车从哪儿来的。”

    宋满冬听了也在意一个问题,“你带回去的肉呢?给他们吃了?”

    陈家明迷茫了一下,确认自己没听错,才回忆起来,“我正在厨房烧肉,我爹过来问我,跟他吵起来之后,我摔了东西就走了。”

    “肉也丢在家里了。”

    宋满冬听着就不痛快,“你跟我一分一厘也要争,对他们倒是大方。”

    陈家明想了想,“我去把肉拿回来?”

    “这会儿他们怕是早吃下肚了。”宋满冬摇摇头。

    至于以后怎么对陈家人?宋满冬心底叹了一声,坦言,“我跟你说是没用的。你不自己经历一遭,不会死心。”

    连她自己也是。

    如今想想,她爸妈对宋满盈的偏心毫不掩饰,她明明早该划清界限,却一忍再忍,只觉得比从前过的好就行,全都适应了下来,换来的却不是宋康平夫妻对她的愧疚悔恨,而是他们肆无忌惮的算计。

    心里想着现在说什么都没用,宋满冬还是对陈家明说了,“寻常小事积累出再多失望,你也不会跟他们彻底断了关系。只能等遇上大事的时候,要不他们拉你一把,你们阖家团圆,要不他们踩你一脚,你彻底死心。”

    但这种事可不好遇上,下乡这事儿,多少年才叫她给撞上。

    河东大队上的生活更是日复一日,想要等大变故是不太可能的。

    陈家明琢磨了一下,“宋知青,你……”可真够狠的。

    宋满冬话说到这儿,要不他继续跟陈家耗下去,要不他只能自己设计一场变故看陈家人什么反应。

    陈家明做出忧心忡忡的模样,“你将来不会也这么对我吧?”

    宋满冬也学着他的样子反问,“你将来不会坑我吧?”

    陈家明摇头,“我可不敢。”

    宋满冬也说,“我也不敢。”

    两人相视一笑,陈家明看了看天色,“我先回去处理家里的事情,五天后再找你。”

    宋满冬合上门,先去看了自己的泡菜和酸豆角。

    想起今天买回来的东西,又切了一部分泡上了。

    至于剩下的部分,都切做细丝,打算晚上炒了卷饼吃。

    宋满冬打定主意,便开始和面。

    卷饼用半烫面最合适,也不需要发酵,也不用抹油,薄薄一张饼,靠铁锅的热气片刻就烙熟了。

    烙好饼的韧劲儿十足,卷什么都好吃。

    饼烙好,外面已经传来陆陆续续的招呼声。

    不一会儿,姚娉婷她们先到家了。

    还在院外,姚娉婷就闻见了菜香,她进门先奔厨房,瞧了眼宋满冬,确认她真的没受什么影响,才扭头去院子里洗手。

    而后倒了一大茶缸水,边喝边朝厨房走过来,“满冬,今天做的什么菜?这么香?”

    宋满冬刚要说,她又抬起手阻拦,“等等!让我猜猜。”

    “阿嚏!”方宛一进厨房就开始打喷嚏,后退两步,站在门口,才开口,“炒了辣椒?”

    “但是之前的好像没这么辣。”

    宋满冬把炒好的辣椒盛出来,“我顺路买的,只炒了几个。拌了面炒的,应该不会特别辣,你们待会儿可以试一下。”

    主要是给赵胜男和陆许山吃,满屋子就他俩整天盼着吃辣椒。

    顾虑到其他人少不了好奇心,才做的面炕辣椒。

    “这味儿闻着我就受不了。”姚娉婷直摇头,她在厨房站着总有种想打喷嚏有打不出来的感觉。

    辣椒炒的时候味儿确实比较刺激,但吃起来就要柔和许多。

    不过各有各的喜好,宋满冬自然不会强求她们吃。

    将饭菜都端到堂屋,往日这时候赵胜男早该风风火火的跑回来了,今天却不见踪影。

    宋满冬正纳闷着,陆许山跟赵胜男一前一后回来了。

    踏进门,赵胜男才好似活过来了一般,挺起头颅,“开饭了?你们先吃,我马上来。”

    陆许山可不废话,简单的清洗了下,直接冲过来端碗。

    他一手拿起卷饼,筷子先落到酱肉丝上,看都不看黄瓜葱丝一眼,又去夹辣椒。

    宋满冬最先落筷子的则是面炕辣椒,这辣椒用的是薄皮青椒。

    辣椒肉越厚反而越不辣,甚至还有些吃起来是甜的。

    河东大队大多就是这种辣椒,个头大肉也厚,长到通体红色,才会带上极微的辣。

    尝了一口,宋满冬便放下心来。

    虽然有一段时间没做过这个菜,但她选辣椒的能力还在。

    赵胜男坐下来先叹了声气,偷偷瞄了眼宋满冬,又看看其他人,将嘴里的话咽下去,开始吃饭。

    她一眼扫过今晚的菜,先试了面炕辣椒,眼睛顿时一亮!

    飞快卷了半张饼,往嘴里送。

    面炕辣椒保留了辣椒清脆的口感,牙齿将辣椒截断,辣椒的味道在嘴巴里迸发。

    但最好吃的却是面,混着油香和辣椒香,咀嚼起来比肉还香。

    起初辣度是刚刚好,但吃了几口,累积的辣度就让嘴巴受不了了。

    赵胜男一边张着嘴吐气,一边把辣椒往里送。

    硬是吃的鼻尖、额头都挂上了汗珠。

    刚到家时的犹豫一扫而空,一双眼睛亮的惊人。

    姚娉婷原本不打算碰,可看了赵胜男几次,便没忍住,偷偷尝了一颗,顿时一发不可收拾。

    好奇心是会传染的。

    随着姚娉婷的加入,其他也迈出了试探的脚步,面炕辣椒很快成为众人争抢的菜。

    一盘辣椒很快空了,姚娉婷还意犹未尽,觉得吃肉都没那么上头。

    “胜男说的对,果然还是得吃辣椒。”

    脑袋里积攒的沉郁好似都随着这汗珠冒了出去,大脑清明且兴奋,身上也涌了一股劲儿。

    姚娉婷握拳,“我觉得现在叫我再捶一晚上高粱都没问题。”

    赵胜男立马说,“那你去。”

    姚娉婷翻了个白眼,“你吃得多你去。”

    她又对兴致勃勃的提议,“满冬,咱们也种点儿这个辣椒吧!”

    “得等明年了。”宋满冬遗憾道。

    现在这个季节能种的菜她都种下了。

    辣椒实在无能为力,现在正是挂果的时候,她们想吃只能买或者同别人换。

    “要是这个季节也能种就好了。”姚娉婷感慨了句,“不对,要一年四季都能吃上才好。”

    赵胜男动摇的心再次坚定,“将来一定可以。”

    她等大家都吃过饭各占一地乘凉,才找到机会跟宋满冬单独说话,“我找张兴旺了解了一下陈家的事。”

    陈家在河东大队还是挺出名的,因为陈家明跟陈家柱的事。

    大队上百来户,大多数人家的孩子都是读了小学便回家帮忙干活。

    只有家境殷实的几户读了初中,但毕业的都寥寥无几。

    两兄弟是个意外,陈家明成绩好,考上了县里的高中,原本是喜事。

    可陈婆子死活不同意他去读书,一会儿说家里没钱,一会儿又说读书没用,她还逼着陈老二媳妇把陈家明的书和东西都给烧了。

    但她转头却又送陈家柱去读高中。

    这才扯出来往事,陈家明打小就一边干活一边读书,家里头脏活重活都丢给他,可耐不住人聪明,头一天在家挑水浇地,第二天还考上了高中。

    可正是因此,陈婆子更不敢叫他去读书,她觉得陈家明读了书,必定不会孝敬他们,还会把他爹娘接走,到时候他们什么也捞不着,索性一狠心,断了陈家明的前程。

    赵胜男听完大受震惊,她是无论如何也不明白陈婆子的做法,更不懂陈老二和他媳妇。

    要是她家里有陈家明这么聪明的人,必定是举全家之力,砸锅卖铁也要送他去读书的!

    宋满冬听着她的转述,不觉得稀奇。

    村里的人就是这样,想的很长,却又想的很短。

    他们习惯为遥远的以后做打算,但他们的见识却又将他们拘束在私情恩怨之中。

    赵胜男顿了顿,声音低落,“张兴旺还说,陈二婶却是性子软,骗你去他们家的事,可能还有别人掺和,叫我们以后多点儿防备心。”

    她手上捏着高粱穗,叹气声接连不断。

    “这我知道。”宋满冬低头用绳子把高粱穗扎紧。

    扎个三道就行,拿来刷锅和刷案板用。

    她听着心里没什么波动,赵胜男却久久无法平静,

    “张兴旺还跟我说了些大队上别的事。”

    “满冬,这里或许和我想的不一样。”

    “我一开始是不是不应该那么冲动?”她反思着,“我应该先扎根几年,再提出想法?”

    “如果我不煽动你们请大队的人吃饭,不教陆许山乱说话把你弄去食堂,咱们就老老实实的干活,陈家柱的事情也不会发生。”

    宋满冬抬眼,那会儿她不看好赵胜男,可从没想过眼下她会跟赵胜男位置对调。

    “那可未必。”她神色认真,“心坏的人看什么都能起歹意。”

    “你在反思是不是你做的不够好,陈家柱却只会后悔准备的不够周全才失败。所以根本没必要回顾过去困扰自己,不是你的问题。”

    至于另一个问题,宋满冬轻呼了口气,“胜男,正因为你对这里一无所知,才会想要改变这里。”

    她只会想逃离。

    赵胜男隐有触动。

    宋满冬抬起手,动作生疏的拍了拍她的肩膀,“你不了解并不是坏事,做你想做的就行了。”

    赵胜男沉吟了下,“满冬,你支持我么?”

    宋满冬想了想,“一半吧。”

    “怎么才一半!”赵胜男瞪大眼睛,不满的看着她。

    “不行,你要全力支持我!”她说着扑过来,想要胁迫宋满冬同意。

    正玩闹着,大队的喇叭响起嗡鸣声。

    张大队长召集全大队的人去开会。

    “什么事啊?咱们也去看看。”赵胜男松开箍着宋满冬的手,好奇的问其他人。

    “应该是说陈家柱的事。”姚娉婷说道,“我今天听几位婶子说晚上会向全大队的人通告。”

    “去听下也行。”宋满冬说。

    大队聚集的地方在村子正中央的岔路口,她们讨论了一会儿出来的晚了,也没往前凑,远远的站在后面。

    张大队长看人到的差不多了,便举着喇叭将陈家柱的事情讲了出来。

    而后喇叭转到了菊兰婶儿手里,她中气十足的声音清清楚楚,“陈家柱坐牢的事儿是板上钉钉的,你们可别都不当回事!强迫妇女、耍流氓那都是犯法的!公安随时能把你给抓走。”

    “还有,人家知青对咱们怎么样你们心里没数?日子过得太舒坦了,非得咱们两边闹得不可开交才开心是不是?”

    “再有这种事儿,不等公安来,咱们大队先给他收拾了。”

    “那陈家柱的错,可不关俺们的事儿!俺们老实着呢。”坐在前头的人嬉皮笑脸的说着。

    附和声接二连三。

    赵胜男拿肩膀撞了撞宋满冬,小声说,“我瞧着大伙还是好心人多。”

    宋满冬嘴边几个词转了一圈,最后还是附和了她一下,“嗯。”

    陈家柱的事在大队上传遍,一早宋满冬还没感觉,到中午吃饭的时候才注意到这件事的影响。

    来食堂打饭的是陈小婶儿,负责盛菜的刘大姐倒是没有偏颇,但耐不住旁人,“呦,还有脸吃饭呢。”

    陈小婶儿抬着头当即反说回去,“我干了活怎么不能吃?”

    挑开话头的婶子神情夸张开口,“真干活了?没装病回家吧?”

    陈小婶儿脸色一黑,“少在那儿阴阳怪气,我二嫂做的事,跟我可没关系。”

    那婶子啐她一口,“谁不知道陈老二媳妇是个受气包,这事儿要是她计划的,那我都有胆子弄个县长当当了。”

    \"那我也能。\"

    几道附和声连连响起,挤兑着陈小婶儿。

    “活该。”姚娉婷幸灾乐祸道。

    赵胜男有些犹豫,“你这样会不会太过分了?”

    “昨天她还污蔑满冬呢。”姚娉婷哼了声,“没说她偷人都是好的了。”

    赵胜男,“……娉婷你这嘴巴现在是越来越毒了。”

    “有么?大家都这么说话啊。”姚娉婷一无所觉。

    宋满冬经赵胜男一提,也发觉姚娉婷越来越朝着泼辣靠近了。

    也不知是不是平时跟大队上的婶子们在一起待久了。

    不过这也不全是坏事,至少不会吃亏。

    吃过饭大家照旧回去歇息。

    不过今日休憩的时间更长了,红薯已经收完,主要劳力转去收水稻,姚娉婷她们这些则是被派去收花生了。

    只连续弯着腰有些费腰,手也没那么累了。

    几个人或躺或趴昏昏欲睡,宋满冬则是精神抖擞的在做桂花蜜。

    桂花无需风干,只需要表面没有水分就可以拿来用了。

    将桂花拌入熬好的糖水,桂花蜜呈现出漂亮的金黄色,香气也弥散开来。

    宋满冬把桂花蜜盛出来放在屋檐下晾着,忽的听见叮铃铃的声音由远及近,停在了他们门口。

    “赵胜男?赵胜男在不在!”

    “你的信到了。”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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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2章 (一更)

    ◎许阿姨,你们家的事同我没有关系。◎

    “胜男——”宋满冬把手上的桂花蜜放稳, 才起身准备去开门。

    迈出一步,忽的想起来他们前几日念叨的事,担忧着是不是寄往研究院的信丢了, 又或者是没人打开看。

    宋满冬劝他们再等几日。

    从这里到省城半天的时间,可寄信就会慢许多,少则三四天, 一来一回时间就更长了。

    这指名赵胜男的信不会是研究院的回信吧?

    宋满冬猜测着, 加快脚步。

    赵胜男也一跃而起, 从屋里跑了出来, 冲到宋满冬前面拉开了门。

    “我在我在!”

    她伸手抓过邮递员手中的信,激动不已, “终于来了!”

    姚娉婷和方宛也从房间出来, 兴奋的看着她。

    江志农慢吞吞走过来,“研究院的信?”

    徐清立在门口,没过来, 但也显然十分关心。

    “除了研究院还能是谁啊。”赵胜男双手握着信,“我得酝酿一下再打开。”

    姚娉婷等了一会儿,急的不行,“实在不行我替你看。”

    她说着把信拿了过来。

    赵胜男伸手追了一下, 又放下来, 巴巴的看着姚娉婷, “也行。”

    她对这封信予以厚望, 越是期待也越是害怕。

    姚娉婷捏着信封从侧面撕开,拇指和食指捏着信纸拿了出来。

    她抖开信纸,扫了眼赵胜男, 又看看一脸关心的大家, 清了清嗓子, 目光落在纸上,“胜男——”

    “这回信的人还挺自来熟的。”

    姚娉婷嘀咕着,继续往下读,“你说要请河东大队的人吃饭这件事,我是十分赞同的……”

    她话音一顿,将折在手里的信封展开,仔细看了上面的寄信人,“这是赵奶奶给你的信啊!”

    赵胜男接过来看了眼,失望起来,“我姥姥给我写信干什么?”

    “散了吧。”姚娉婷先挥了下手,随口回了她一句,“关心你呗。”

    嘴上说着,赵胜男还是仔细的看了信,看着看着忽的倒吸一口气。

    姚娉婷还在她身边,瞧见她震惊的模样,关心问,“怎么了?”

    “我姥姥把我的东西卖了!”赵胜男哭丧着脸。

    这不止没好消息,还带来了噩耗啊!

    “不会啊?赵奶奶不是这种人啊,她卖你东西干什么?”姚娉婷惊讶着,见赵胜男把信递给她,又朝下看了看。

    赵奶奶写道,“姥姥虽然支持你,可你也知道,姥姥的退休金要养我和你刘奶奶还有王叔,生活实属不易,给不了你太多支持。

    你应该已经向敬之借钱了吧?料想你一时还不上钱,姥姥做主将你的东西典当了些许,换了共四十一元,又添四元,一并给了敬之。

    若有多余,你径自朝敬之要便是。

    ……

    中秋将至,想来你也难回,我打算同你刘奶奶北上探亲,若有急事,先找敬之敬和。”

    这信瞧起来温和又冷漠。

    姚娉婷同情的看了眼赵胜男,“至少赵奶奶是支持你的。”

    赵胜男对她姥姥的反应倒不意外,但,“我现在是真没钱了!只能跟大队上的人一样,干活挣公分。”

    可河东大队的工分值几个钱她现在清清楚楚,赵胜男抓了抓头发,苦恼叹气,“怎么研究院还没回信?”

    她瞧见还没回屋的人,病急乱投医,“要不然江志农你研究一下吧。”

    “良种的研究没那么容易,先培育,培育有成功有失败,成功之后稳定品质还要几年,才能大面积推广种植。”

    江志农解释完,幽怨的看她一眼,“你以为我不想么?我爸妈搞研究这么多年,也就改良了三个品种,他们还是正正经经的农大学生。”

    “真不容易啊!”赵胜男感慨着。

    “就算有回信,粮食增产也是明年的事了。”宋满冬说,“种地是最急不来的。”

    像她菜园里的菜,种下长得最快的如今也不过刚冒芽。

    也不知赵胜男现在会不会后悔那个决定,除此之外,她还有些担忧,“胜男,你要是钱不够……”

    “没钱有没钱的过法。”赵胜男叉着腰,“要是重来一次,我还是不会改变我的想法。”

    “大鱼大肉我吃过那么多顿,可河东大队上的大部分人也就这一顿。”

    她不为自己的疾苦后悔,唯独在陈家柱做坏事、陈小婶儿颠倒是非时迷茫过。

    宋满冬见她如此,便提议,“正巧现在活没那么重了,咱们的饭也精简些吧。”

    这样即便后面没了收入,也不会因为一时换餐饭难以接受。

    “行吧。”姚娉婷对吃喝并不热衷,更何况她还信宋满冬,“反正你做什么都好吃。”

    其他人也可有可无的点头,陆许山倒是有点儿一件,毕竟他独爱吃肉,但他没法买菜,也没钱,只好憾然同意。

    宋满冬想着得叫她们适应一下,但也没直接换做平常农家饭。

    先一点点改变起,粗粮细做,一时间大家倒也接受良好。

    高粱脱谷麻烦,但对河东大队的人来说,已经是份儿十分娴熟的工作了。

    到了这会儿,食堂虽然没关,但也离关掉不远了。

    大队的午饭已经从粘稠饱腹的饭菜,换做了汤面。

    面条是用绿豆、高粱面、玉米面等几种杂粮混起来做的。

    原先做饭的两位婶子还寻思给宋满冬露一手,却发现人家和面擀面熟练的很。

    先炒菜,番茄鸡蛋炒好,直接加入热水。

    面条切的细细的,下进锅里,煮的差不多,再将野菜青菜都倒进去烫一下,一大锅汤面就做好了。

    一口面一口汤,吃的人毛孔打开,浑身通畅。

    两位婶子心服口服,回家还想着照着做,但怎么都做不出那个味儿,只能遗憾放弃。

    若不是她们都一直盯着,真觉得宋满冬是偷偷加了什么料。

    赵胜男自知口袋空空,做什么吃什么,没敢想着点菜。

    但陆许山实在忍不住,吃了两顿便跟宋满冬商量,“能不能做那种拽出来的面条,我觉得那种比切的好吃。”

    他说着还用手比划了一下。

    宋满冬倒是懂他的意思,“那个只能用白面来做。”

    “扯面片,和的面要柔软有弹性,用高粱面这些是做不出来的,一扯就断。”

    陆许山叹了声气,而后幽怨的瞄了眼赵胜男。

    赵胜男心虚的摸摸鼻子,“陆许山同志,轻易吃上的东西是不会觉得美味的。你想想是不是下乡以来,吃饭都香了!”

    “咱们一起努力,回头自己种小麦磨白面吃,那得多香啊!”

    陆许山稍加思索,“那是不是还得养头猪?”

    “行,养。”赵胜男对养猪一窍不通,还是盲目点头,先安抚他。

    宋满冬看他们俩一个敢说一个敢应,只无奈笑笑。

    猪崽可不容易买。

    在大队上养猪不仅年底杀猪了能分猪肉,交公的那部分还能算工分,是个稳定的收入。

    而割猪草喂猪是只要家里孩子搭把手就能行的事,家家户户都想养呢。

    ·

    最忙的时候过去,大队上明显的变化就是不再像之前那样上工的时候家家户户找不出一个人。

    在食堂上工的婶子也少了几位。

    宋满冬倒是没受影响,做菜不必费心思,上工时间反而还更短了。

    只是苦了陈敬之,不好出现的那么频繁。

    他屡屡暗示宋满冬,想讨个名分都无果,只好失落的再回去。

    倒非吊着他,只是宋满冬觉得差点儿什么。

    如果单是为了结婚,那如今的陈敬之对她来说是个不错的选择。

    可她又不着急结婚。

    宋满冬一边想着,手下没停,将晒干的辣椒放在石臼里磨成粉,打算做点儿辣椒油。

    这样赵胜男他们想吃可以自己往碗里放。

    门外孩童的嬉闹声作伴,宋满冬磨了两个半碗辣椒粉,才停下来。

    叮叮铃的自行车铃又传了过来,还有孩子们追着自行车惊奇的欢呼。

    宋满冬先是心里一提,跟着又定了定心神,露出些无奈的神色。

    赵胜男提的次数多了,也叫她记挂起来。

    “宋满冬!”邮递员的声音响起。

    宋满冬纳闷一瞬,寄往研究院的分明是以赵胜男的名头,跟着反应过来,或许这是给她的信。

    她从邮递员手中接过,看到落款的名字,脸上露出真切的笑。

    寄信人是林芝,厚厚一沓,想来不会是什么重要的事,但她还是搁下手中的活,先打开看了。

    入眼先是林芝漂亮的字,关心的问她下乡情况如何,跟其他知青相处是否融洽?有什么需要帮助的……

    渐渐的字迹就变成了另一种。

    是张兰兰写的。

    宋满冬一眼就瞧出来了,她的字总是满格,张牙舞爪的。

    “我觉得林芝多余担心,就是我们俩过不下去,你也有办法过的。

    不寒暄这个了,我跟你讲,你走之后出大事了!”

    从她用力的笔迹就能瞧出她的激动。

    好在她已经写成了信,不必等她一句一句慢慢的转述,宋满冬直接便能看。

    看过一行,宋满冬也明白是什么事儿了。

    宋满盈逃了去新疆的火车,没去下乡,这她不意外。

    明明事情已经非常严重,她被许多人关注着,做了逃兵必会第一时间被发现,再叫人将她带回去,宋康平夫妻也会被连累。

    怎么想都是损人不利己,但宋满盈就是做的出来这种事。

    “火车开到下一站,就有人打电话回来说送宋满盈逃跑的事,当天就有革委会的人上宋家找人去了!

    你爸妈都没反应过来,他们说这事儿不知情,但是吧,没人信。要我我也不信,他们可是能伙同宋满盈骗你下乡呢!”

    张兰兰字里行间都洋溢着幸灾乐祸。

    宋满冬想,这次宋康平夫妻可能真不知道。

    毕竟他们还要面子,又有工作,经历过好几轮思想检查,可不会这么糊涂。

    更何况宋康平到处巴结,还想升职呢。

    张兰兰这么说,显然也是知道不是他们做的了。

    那只能是宋满盈暴露了什么。

    “革委会的人翻遍了你们家,又去火车站问,到处都找不到,但是也确认了几次她确实不在火车上。

    你猜她去哪儿了?”

    宋满冬猜不到,但眼睛一扫就看见了。

    “她真是脑子不清醒,竟然跑去找男人!”张兰兰吐槽着。

    “她找了个叫陈方武的同学,想跟人家结婚,躲避下乡。

    但她现在就是个烫手山芋,谁敢接收啊!都知道她思想不端正了,还把她娶回家,是觉得自己过的太好了?

    结果她还真跟那个陈方武结婚铱驊了。”

    “可惜,革委会的知青办还是把她带走了,并且把她当做了典型,痛斥她这种行为——

    下乡那是为了祖国做贡献,为了帮扶农民,是让人骄傲的事,逃避是为人不齿的。

    先辈面临枪林弹雨尚且用血肉铸成钢铁长城,吾辈怎可在这点儿小事上退缩?若叫他们知道自己护着的土地上生养出这样的鼠辈,定然失望至极。

    青年人就当有不怕苦难的精神,砥砺前行的勇气,民族的未来在我们肩上,民族之路在我们脚下。农村将来是什么模样,不是上天给的,是靠我们改的。这些事我们不去做,要等谁来?

    ……

    报纸我给你附上了,还是林芝写的。

    林芝在家里可不是这么说的,骂宋满盈骂的可狠了!”

    宋满冬从后面一摸,果然拿出来一张裁下来的报纸。

    她失笑的摇头继续看。

    陈方武怎么跟宋满盈结婚了?他人是不行,但瞧着也不像是傻子。

    “宋满盈被带走之后,陈方武才站出来说,他是被灌醉了,第二天起来就发现跟宋满盈赤裸裸的躺在床上。

    宋满盈威胁他,不结婚就告他耍流氓,他求了宋满盈许久,实在没办法,又怕坐牢,只好跟她结婚。

    他也劝过宋满盈下乡,但宋满盈铁了心的不肯去,说什么下乡都是骗人的之类的话。

    这我不清楚,但我觉得,他说宋满盈强迫他的事,肯定是假的!”

    宋满冬也觉得不无可能。

    只是不知道宋满盈什么心情,兜了一大圈,丢尽脸面,又所托非人,还是被压上了去新疆的火车。

    “这些事儿吧,本来传播没那么快的。

    可宋满盈太出风头,她为了下乡闹自杀,还煽动了几个同学也那么做。

    现在那些同学开始怨她,家长更是恨透她了,恨不得把这事儿写成大字报贴的到处都是!”

    宋满冬不期然的想起赵胜男。

    河东大队没新疆那边苦寒,但也贫瘠的吓人,可赵胜男下乡第二天就开始听安排干活,至今任劳任怨。

    要是叫宋满盈,她在家连地都不扫,下乡怕是也只想指点江山吧。

    宋满冬将信仔细看完,除了这些,张兰兰又说马上中秋了,原本想给她寄点儿月饼,又想她自己也会做还做的更好吃,犹豫再三还是寄过来了。

    “我送的这不是月饼,是心意。你没了那对不知好赖的父母,但你还有更好的家人,我和林芝。”

    月饼还没到,宋满冬估计着邮递员还要再来,做完辣椒油,便先给她们写了回信。

    想了想,又把信给放回去了,准备等自己做了月饼一块儿寄回去。

    她原想着托人从公社捎点儿做月饼的东西,没想到陈家明已经准备好了罐子,偷摸送过来叫她准备。

    宋满冬索性将这事儿拜托给陈家明了。

    已经谈好了合作,陈家明在这点儿事上没有推拉的必要,直接就应了,还问宋满冬。

    他还瞧上了宋满冬做的辣椒油,“辣么?”

    宋满冬正在装泡菜。

    萝卜、豆角、炸红薯都从坛子里捞出来,切成差不多大小的方块,按种类均匀的分在每个罐子里。

    她一边装着,随口回陈家明,“能做辣的也能做不辣的,不过不会太辣,这个主要是香。”

    “你算算成本,回头可以卖点儿这个。”陈家明说,“辣椒油做得好的人可不多。”

    一不小心就给熬糊了。

    “行。”宋满冬也爽快点头。

    在这儿没有她挑的余地,什么能卖出去就卖什么。

    她把装好的泡菜和腌豆角放进篮子里,递给陈家明。

    陈家明这才注意到两样东西的变化,有些惊喜。

    泡菜里红的、白的、绿的,几样菜都是两个指节大小,粗细均匀,十分漂亮。

    腌豆角则是切做细丁,搅了点儿辣椒。

    两样都好看又方便,开了罐能直接吃。

    公社上大都是有工作的人,比他们也讲究不少,若是弄的乱七八糟的,价格再低也要犹豫做的是不是不干净。

    但他们这卖相一摆,肯定能吸引到人。

    陈家明心想,自己果然没瞧错人,他也不迟疑,当即就带了泡菜走了。

    宋满冬目送着他离开,心底也期待起来。

    她对自己的手艺有自信,就是不知道合不合这里的人口味,也不知道陈家明生意做的怎样。

    隔天,陈家明没消息,但邮递员又来了。

    这次带来的不是一封,而是一沓,还有几张单子,叫他们去公社取包裹。

    宋满冬接过来,将其他人的信压在桌子上,目光看向自己手里这封。

    又有人给她寄信,却是许凤来。

    随信附上的还有一张汇款单。

    宋满冬在桌边坐下,捏着信思索了一会儿,才打开。

    许凤来说的也是宋满冬的事,字里行间都是对宋满冬的控诉。

    说什么也没亏欠过她,为何要这么对他们夫妻。

    宋满冬一眼掠过,在倒数第二段看到了许凤来的抱怨。

    “你爷奶不知道发什么神经,非要来家里住,把家里搞得乌烟瘴气的。

    我给他们钱叫他们去买饭,你奶非要我做,早上五点就开始敲门叫我做饭,我不应就一直敲,楼上楼下的人这两天都在说我呢。

    你爸直接躲到厂里,也不管我,叫我一天三顿的伺候他们二老。

    单是这样也就算了,你爷奶手脚也不干净,撬我们房门,把我存折都给翻出来了。

    我还没骂他们,他们倒是先哭开了,逢人便说我恶毒,不叫你爸回去,还把他工资都给收了,不给他们养老,又提起你叔伯的破事。

    你爸要是不愿意,我能管得住他的钱?怎么到头来只怪我一个。

    ……

    这日子本就够苦了,他们还非要折腾我。”

    许凤来絮絮叨叨的抱怨着,信纸上还有泪痕,想来是委屈至极。

    末了,她又说,“我现在看明白了,盈盈靠不住,你爸也一样,你爷奶贪心的很,我这钱给他们倒不如给你。”

    宋满冬面无表情的看完,早已经不会为她的话动容了。

    现在她才知道,自己当初呆在宋家是因为还对他们有所期许,可如今那么多人想要同她做家人,她跟自己的伙伴过的顺心如意,怎么会还想往火坑里跳?

    宋满冬也提笔给她回信。

    “许阿姨,你们家的事同我没有关系。你不好过,但我孤身一人也不容易,你何必来折腾我?

    我虽不富裕,但也不是什么钱都收的。这钱我不要。”

    附上汇款单给她退回去。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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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3章 (二更)

    ◎喜事成双。◎

    宋满冬写完信也不做犹豫, 直接拿着便出门找邮递员了。

    邮递员从村子北面进来,要在三条主干道上绕一圈再从北离开。

    知青点里岔路口不远,她出门走几步就能在那里等人, 听着车铃的声音轻松的判断出邮递员的位置。

    宋满冬把信和汇款单给邮递员,回家也没去擅自翻动其他人的信。

    先切了菜重新泡上,开始做晚饭。

    今晚她打算做油饼。

    并非炸的那种饼, 而是烙饼。

    油饼不似薄饼那么省心省劲儿, 烙七个人的分量还是有点儿累人的。

    但宋满冬今日只觉得干劲儿满满。

    她先和好面团放在火灶一角醒面, 起锅烧油做了油酥。

    油饼用什么油都能做, 但用猪油最香。

    油酥和磨碎的芝麻包进饼里,盘成一团, 再擀成圆形, 贴在锅里。

    烙熟后,霸道的油香味儿直往鼻子里钻。

    下工回来的几人自是忍不住。

    洗罢手先过来拿了块儿饼。

    一口咬下去,饼断做几层。

    赵胜男一边吃一边惊奇, “这跟我之前吃的饼不太一样。”

    宋满冬把最后一个饼拿出来,“哪儿不一样?”

    “我之前吃的油饼是一层一层的。”赵胜男说着,觉得不清楚,又比划了一下, 像本子一样, 切开能一片一片的掀起来。

    但他们今天吃的这个不同, 一圈一圈的, 撕下来也是一条一条。

    陆许山已经无师自通的新的吃饼方法,先把边撕下来,再一层一层的揭开团着朝嘴巴里送, “这样好吃。”

    宋满冬也这么认为, “两种做法都可以, 但我更喜欢这种。”

    “等过几天小葱长起来,就可以掐了做葱油饼,也挺香的。”

    赵胜男深表赞同,连连点头。

    “长的真慢。”陆许山眼睛便落到了菜园里。

    原本的黄土地如今冒出了许多绿色的小苗,生机盎然,可离它们长成,还要不少时间。

    宋满冬则是满怀期待,“很快了。”

    比种庄稼快多了。

    但这话她不好说,怕再惹得大家伤心。

    宋满冬忽的想起来,“对了,下午邮递员送来几封你们的信,我都放在堂屋了。”

    姚娉婷给自己盛了一碗汤,一手拿着饼,一手喝汤,“吃完饭再看吧,不急。”

    几个人陆陆续续端着汤和饼在餐桌旁坐下,吃着饼,偶尔夹点儿泡菜,边吃边说着今日上工的事情。

    “听他们说,今年天气好,收成不错,比去年多了好几百斤呢。”赵胜男由衷的感到欢喜。

    她替河东大队的人高兴完,又说起他们的事,“对了,大队长说,等三日后分粮,咱们也能去分呢。”

    宋满冬心说,能分是能分,分多少可不一定。

    就这三毛二的工分,也不知道分来的够不够她们吃一顿的。

    但她没打击赵胜男,本来最近的事就够叫她沮丧了,也该让她开心开心。

    就像赵胜男忽悠陆许山时说的那样,自己干活得来的粮食,虽然不多,但是香啊。

    宋满冬想着弯了下嘴角。

    姚娉婷则是想起来另一件事,“分粮之后,食堂就关门了吧?”

    她看向宋满冬,“满冬要是以后跟咱们一起上工,咱们岂不是吃不上这么费心的饭了?”

    总不能叫宋满冬干一天活回来再做几个小时的饭,他们也太不是东西了。

    宋满冬先肯定了食堂的事情,又道,“刘大姐已经跟我说了,等食堂关门,我就去喂猪。”

    河东大队养了四头猪,由两个人轮流看着喂,如今刚好有家姑娘秋收后要结婚,这个活就空了出来。

    至于落在她身上的原因,也很简单。

    刘大姐深信她能把猪饭也煮的好吃,把猪养的白白胖胖的,最好过年多长几十斤肉。

    这宋满冬可不敢保证,但她也没拒绝去喂猪。

    比起下地干活,喂猪还是轻省自在的。

    旁的轻省活不是没有,但那她可捞不着。

    “那就好。”姚娉婷一脸庆幸,而后又觉得有点儿不太对。

    上工喂猪,下工喂他们?

    她说不上来古怪的点儿,吃过饭先去洗碗了。

    赵胜男这才伸手去拿孤零零丢在桌子角落的信,“这么多啊。”

    她拿起一封,“陆许山。”

    又拿起一封,还是陆许山。

    再往下,连着几封全是他的。

    赵胜男看了眼落款,“你爸给你写了这么多信?不会有什么急事儿吧?”

    “不会。”陆许山笃定道,“真有急事儿不会找我。”

    他拿过来撕开,一目十行,看完了几封信,又拿起汇款单,脸上喜气洋洋。

    姚娉婷听见他们说话,把碗泡在水池里,好奇的跑了过来,“说的什么事啊。”

    “好事。”陆许山把汇款单往桌子上一拍,“我不是写信给我爸要钱么?顺便替你们也要了点儿。”

    姚娉婷还以为自己听错了,“啊?”

    众人皆是一脸震惊,连宋满冬也朝他投去复杂的目光。

    先看过陆许山,又去看汇款单。

    竟有七十块!

    徐清坐在他旁边,忍不住瞥了眼陆许山手边随意放着的信。

    只看了三行,三行都是骂陆许山的。

    他发出怀疑的问句,“真的是你爸给的?”

    陆许山拨了拨手边的信,从里面翻出来一封,指着其中一行,“是啊,你们看。”

    ——钱给你了,别再来烦老子。

    往上看是——你怎么一点儿好的都不学?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已经知道要脸了。你怎么时候才能学会可以苦可以累可以流血可以流泪,但不可以向人低头!

    往下看是——你那些朋友趁早给我断了!

    赵胜男欲言又止。

    姚娉婷迟疑的瞧他,“你爸这是……生气了吧?”

    陆许山依旧满脸喜色,手臂一挥,“不重要。他一天到晚都在生气。”

    他把汇款单往宋满冬手边一推,“明天取了吃顿好的!”

    宋满冬试图从他脸上找出点儿假装的成分,一无所获,陆许山是真的开心啊。

    她只觉得又见识到了一种新奇的父子相处方式。

    至于陆许山他爸说什么要他断了朋友关系,这话宋满冬猜测应该是陆许山提到替他们要钱的事,被误会了吧?

    他自己要钱也就罢了,还替六个朋友要。

    宋满冬心下无语,沉默了好一会儿,才回陆许山,“明天取不了。”

    “等食堂关了吧,到时候大队上有去公社的牛车,你可以自己坐车去取。”

    “那也太久了吧。”陆许山说着,“要不然我明天起早点儿去公社?”

    “你可以起早,但是邮局上班的时间不会早。”宋满冬告诉他,又怕陆许山一冲动就请假去了,到时候也不知道会带点儿什么回来,只好先说,“家里的东西还够吃一阵,既然决定要买东西,那先把家里的吃完。”

    陆许山唉声叹气,好歹是点了头。

    赵胜男又继续分,几乎是人手一封,到最后一封信她原本准备递给徐清,却瞧见上面是她自己的名字。

    她的目光转为担忧。

    徐清却神色如常,“我下乡的事情没叫家里人知道,同他们也有几年没联系了,没人给我写信正常。”

    “噢噢。”赵胜男更担忧了。

    她又看看宋满冬。

    “不必担心我们。”宋满冬直说,“也不是每家都和睦,有些家人不联系反而是好事。”

    许凤来给她写信,她现在瞧了只觉得膈应。

    等了那么多年等不到许凤来念着自己,现在别人都给她气受,她过的不如意了,才想起来还有个女儿。

    这点儿算什么折腾?

    她可是跟宋家一大家子在一起生活了十几年,许凤来吃的苦不及她的万分之一。

    想叫她原谅,绝不可能。

    赵胜男也知道她家里什么情况,只是觉得缺了家人到底不似他们那么有后盾,还是可怜的。

    但对着宋满冬她还是点点头,“说的对。”

    往后她把他们当家人就好了。

    虽然钱她是拿不出来,但精神支持多得很。

    赵胜男想着低头拆开自己的心。

    展开三折的信纸。

    “赵胜男同志,

    你好!我们应该算是你信里的‘王研究员’。”

    “啊啊啊!!”赵胜男直接跳了起来。

    “怎么了?”姚娉婷刚看完家里的来信。

    无非是一切安好,又问她过的怎么样,还给她寄了点儿东西,叫她有苦别忍着,千万要说。

    家里虽然并不富裕,但顾她一个还是绰绰有余。

    姚娉婷已经想好了怎么回信。

    河东大队有苦也有乐,虽不似在城里过的那么好,但她已然满足,还想看看自己能不能在这里活下去。

    若是不行,再问家里要支援。

    “回信!”赵胜男捏着信纸,一个字都看不进去,激动的语无伦次,“王研究员的信!”

    姚娉婷一个箭步冲过去,“真的假的!”

    宋满冬先是一愣,跟着站了起来,其他几人也凑到了姚娉婷身边。

    这封信凝聚了他们几个人的心血,如今有了回音,自然十分好奇。

    姚娉婷索性直接念出声,“我们几个都觉得不是自己,但又怕是自己的,便自作主张拆了信。这才知道信上写着王研究员,找的却不是我们。”

    几个人或坐或站,都在她旁边,紧张的听着。

    陆许山推测,“这是生气了吧?”

    “不是,分明是在同咱们开玩笑。”赵胜男立马说,这她还是能听出来的。

    宋满冬却想,应该是有好消息。

    信的开头这么轻松,不至于在后面给个痛击,叫他们难受。

    果然,姚娉婷很快念道,“我们转交给了玉米专家任研究员,他瞧了一眼便说,豫农2号适用于范围广,没那么严格要求,若你们的是寻常粮种,种豫农2号能增产。”

    “不过以防万一,我们还是将土质化验了一番,不得不承认,河东大队的土质却是稍差一些,但种豫农2号还是不成问题的。若还想多收入几成,需要多补充氮肥。”

    赵胜男神色一松,“那咱们主要任务就是怎么买粮种了吧?”

    姚娉婷笑道,“人家也给咱们结局了。”

    她念出来,“粮种在就近粮种站可以提前订购,若订不到,可以找种过豫农2号的大队进行购买。豫农2号十分稳定,后代种子同初代差异不大 。

    据任研究员回忆,以下几个大队他们曾定点帮扶过,种过豫农2号。”

    姚娉婷数了一下,“给了咱们六个大队呢,绝不是问题。”

    赵胜男立马贴过来,跟她头挤着头又看了一遍这段,“豫农研究所的都是好人啊!”

    竟然考虑的这么仔细。

    姚娉婷碰了碰她的头,“因为你这是做好事,遇到好人不很正常?”

    “后面还有,我看看写了什么。”

    这一瞧,着实叫她惊讶了。

    “另,此事在研究所内疯传,我们的其他同事也来敲了,叫我们给你们捎了些麦种,是北方研究所的新品种,约莫一亩地的量,应当赶得上十一月份的种植。

    若是能有机会种下观察最好,产量尚可的话,明年的麦种便有了。”

    赵胜男反复看了几遍,“我去找张大队长!”

    宋满冬还在震惊之中,他们确确实实是遇到了好人。

    同时忍不住瞧了眼赵胜男,只觉得将来河东大队改头换面,未必没有可能。

    “等等!”不过见赵胜男冲动,还是连忙拦住了她。

    “你打算怎么跟大队长说?”

    “照实说啊。”赵胜男指了指信。

    “这研究院说的话,咱们信,但大队长不好说,就算是信了,也未必肯赌。”宋满冬却说。

    “一亩地能产两百斤左右的小麦,大队上更多人都会选这两百斤,而不是去赌个不可能。”

    不怪他们思想狭隘,实在是穷怕了。

    宋满冬沉吟片刻,提议道,“若是决定信‘王研究员’,不妨跟大队长说是自家亲戚,在别的地方已经种下了,亩产很高,特意给咱们匀了点儿种子,但是只有一亩。”

    比起遥不可及的研究所,自己亲戚种过显然更叫人信任。又因稀少,才叫人动摇。

    “大队长若还不同意,便说这一亩地也不用他们来,咱们自己开,同他赌亩产超过其他地的。”

    “胜男,你说话时得有信心。”

    “信心我现在多的是!”赵胜男拍着胸脯,“这一亩地我已经得种出来,明年才好说服大队上换玉米种。”

    宋满冬点着头,“只是这亩地咱们要费点儿心了。”

    赵胜男咧咧嘴,露出整齐的白牙,“种地可就放心好了,咱们有志农呢。”

    江志农扶了扶眼镜,“我可不能保证不会出问题。”

    赵胜男不怕,她晃了晃手里的信纸,“实在不行咱们坐车去省城找人。”

    “咱们现在可是真的认识‘王研究员’了!”

    几人齐齐笑了。

    宋满冬看她把信收起来,气势昂昂的出门找张大队长去了。

    其他人也各自散开去忙自己的事。

    宋满冬刚收拾了厨房的东西,一出来,瞧见墙上冒出个人头。

    她眼睛一缩,见其他人都在屋子里,才轻手轻脚的出了门,躲在院子一侧的树后,压低声音问陈家明,“你怎么现在来了?”

    陈家明头发凌乱的支棱着,眼睛却亮的惊人。

    他深吸一口气,使劲儿压着兴奋,以免声音太大惊到旁人,“我等不了了!”

    “宋知青,那些泡菜全部卖完了!”

    他说着又给宋满冬塞过来一个篮子,“你快些,再装一篮。”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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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4章 (一更)

    ◎他也来给你送菜的啊?◎

    宋满冬却按住了他的篮子, “下一批的昨天刚泡上,想卖得等两天。”

    “两天?”陈家明皱起眉,“怎么泡这么少?”

    “我昨天给你六十罐泡菜、三十罐酸豆角, 这可不少。”宋满冬先说,直接装了一坛半。

    她又仔细给陈家明说明情况,“我们知青点又没有菜园子, 这些菜都是我跟大队上的人换的。有些要晒干了做过冬的储菜, 有些现在就要吃, 哪儿有那么多菜拿来做泡菜?”

    “后日最多只能卖五十罐了。”

    陈家明也意识到这个问题, “那我去收点儿。”

    “行。”宋满冬原本也是这个打算,只是想等着卖完两坛子看看情况。

    若是不好卖, 就算了。

    宋满冬好奇的问, “怎么这么快就卖完了?”

    说起这个,陈家明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公社吃过泡菜的人不多, 我见他们心动又不敢买,就开了一罐泡菜。切成小块给他们尝。”

    “尝过的基本上都买了。咱们定的价格不高,又是个新鲜东西,也不要票子, 只要不太差, 都愿意花钱买的, 毕竟来黑市买东西的人, 没几个差钱的。”

    供销社缺货的白面,黑市上却能买到,但价格却高了好几分。

    饶是如此, 一出现白面还是很快便被一抢而空。

    除此之外, 鱼虾肉这些都是备受欢迎的东西。

    陈家明又说, “我昨天下午就卖完了。去新订了一批罐子,今早去黑市给你买做月饼的东西,被人追着问还有没有泡菜。”

    “是昨晚原本照顾我生意的朋友,他今天非要跟我买三十瓶。”

    “我问了下,他才告诉我,这泡菜吃了开胃,老人小孩儿都喜欢。最重要的是他媳妇喜欢,一顿饭吃了两罐,催着他买。”

    跟他不同,这位同在黑市里做生意的兄弟,家里可不缺钱。

    家里在省城有人脉,来卖的全是稀罕货,卖一趟能歇半个月。

    陈家明一听他的肯定,就知道泡菜稳了。

    酸豆角反响一般,不过有泡菜大受欢迎也足矣。

    宋满冬听了也不意外,她做的泡菜口味淡,空口吃也不会觉得咸。

    但酸豆角是加了盐发酵的,味儿更重。

    她想了想,又对陈家明说,“酸豆角可以拿来炒菜炒饭,你下次卖的时候可以提一下。”

    “行。”陈家明点头。

    酸豆角没那么受欢迎,但他还打算继续卖。

    能卖得动当然要卖,赚一分也是赚,更何况他们利润不止一分。

    “对了,”陈家明指了指地上的布袋,“你要的东西。我多买了一点儿,你也做几个月饼我一块儿卖卖试试。”

    宋满冬跟他的想法不谋而合,月饼一年只这一回,能赶上卖点儿也是好的。

    最主要的是月饼用的材料好,东西多,利润自然也很不错。

    陈家明见她同意,才说起来分钱的事,“泡菜一瓶赚三分,酸豆角一瓶赚两分。五五分,泡菜给你九毛,酸豆角三毛。”

    宋满冬赚一块二,也就意味着他昨天下午摆摊也赚了一块二!

    要知道河东大队一个青壮年上满工,在田里从早忙到晚,一天才三毛二。

    他们这还是第一天,以后只会越来越好的。

    陈家明想着便内心火热。

    宋满冬问他,“你不是开了一瓶泡菜给别人试吃?”

    “那瓶算我的。”陈家明不假思索道,说完又冲宋满冬笑笑,“卖东西的事算我的,你只管做就行。以后还要多多指望咱们宋师傅呢。”

    如今倒是不仔细计较了。

    宋满冬心里笑了下,没明着呛他,“那你记得收菜订罐子,我这儿随时都能做。”

    “除了萝卜、豆角这些,有莲藕也可以收来。”

    陈家明一一记下,“这些都是小问题。”

    他混迹黑市好几年,买个菜还是轻轻松松的。

    “但你们知青点儿人太多了。”陈家明头疼起来,“如今大队也过了农忙的时候,我在大队上走常常撞见人。”

    这卖泡菜虽是赚钱,可也不是能到处宣扬的事。

    东风公社平日里管的不严,但若是有人大摇大摆的说他在投机抱把,那还是得按规定办事的。

    这事儿宋满冬也没办法,若她是男儿身,又或者陈家明是女人,也不用这么避着大队上的人了。

    被陈家明幽怨的盯着,宋满冬只好绞尽脑汁出了主意,“不然你就再找一人专门来取菜传话,或者你下次扮做女人模样。”

    “你开什么玩笑!”陈家明恼羞成怒,“我扮做女人像什么话?”

    宋满冬又说,“那再找……”

    “不行!”陈家明拒绝的更快了,“这事儿我自己就能做,再找个人还要给她分钱。”

    宋满冬别无他法,“那只能辛苦你躲着人了。”

    之后农活越来越少,大队上的人只会更清闲。

    陈家明想了想,“我以后尽量下午来吧。”

    上午宋满冬还要去食堂上工。

    他跟宋满冬约定完,便先一步离开了。

    宋满冬难得愁了一下,陈敬之也是下午来。

    陈家明撞不上别人,倒是撞了陈敬之。

    宋满冬思索过后,很快有了决断。

    实在不行,只能让陈敬之先别来了。

    天已渐凉,泡菜这生意也不知能维持多久,还是赚钱要紧。

    她一边想着,拿起地上的袋子朝家回。

    “满冬?”赵胜男不确定的声音响起。

    她见宋满冬停住脚步,一路跑了过来,低声问,“你怎么出来了?不放心我啊?”

    宋满冬倒想顺势应下,只是手里还提着东西,便如实告诉她,“过几天就中秋了,我打算做点儿月饼,咱们吃点儿,再给我朋友寄几个,所以托人买了食材。”

    “噢噢。”赵胜男点着头,眼睛朝她手里的方向看了眼,“你还会做月饼啊。”

    “会做几样。”宋满冬说着,移开话题,“大队长同意了?”

    赵胜男脸上楼出了点儿哭笑不得的神情,“进屋说。”

    她还把大家都叫了起来,聚集在堂屋里。

    姚娉婷打了个哈欠,“看你这喜气洋洋的模样,肯定是成了,还叫我们干啥?”

    赵胜男抬着下巴,“你不想知道怎么成的?”

    “我这个是在给你们分享宝贵的经验,好叫你们以后遇到事情多点儿处理办法。”

    江志农恹恹道,“我们一般不会做这种事。”

    陆许山也说,“我可以叫我爸买。”

    “诶!”赵胜男立马指向他,“你这就犯了错误。农田是不允许买卖的!”

    陆许山被惊住了。

    这叫赵胜男更得意了,“都说了多听点是好事。”

    姚娉婷扭头对陆许山说,“不可以买卖,但可以承包。”

    陆许山点头表示受教,对赵胜男改口,“我下次叫我爸承包。”

    姚娉婷冲赵胜男吐了吐舌头,“我这不是给陆许山多讲点儿知识嘛!”

    赵胜男可不服气,“陆许山他爸说要他早点儿跟那些朋友断掉,说的可就是你这种。”

    姚娉婷却笑嘻嘻道,“他爸寄过来的钱,可把大家都给算上了。”

    几个人拌过嘴,眼睛都笑完了一片。

    赵胜男才抬手往下压了压,起了个范,“好了好了,说正事啊。”

    “我去找张大队长,路上刚好碰见了张兴旺,我就寻思,先跟他提一下。”

    “张兴旺跟咱们关系好,又年轻,我想试试看他什么想法。

    要是他觉得好,还能帮我一起说服张大队长。”

    姚娉婷猜测,“张兴旺应该会同意吧。”

    至于张大队长她可猜不透。

    赵胜男却摇了摇头,又点了点头,看向宋满冬,“还得多亏满冬提醒我那一下。”

    “我先提了研究院,张兴旺却问我是不是被骗了?”

    “当时我就察觉到不太对,顺着他的话改口,说是亲戚费了老大劲儿弄来的种子,怕他们不要。”

    赵胜男叹气,“说来也奇怪,他们不信真的有研究院的人好心帮忙,却相信我凭空捏造出来的亲戚和大队。”

    她虽然习惯以诚待人,但必要的时候,也会说一些善意的谎话。

    “在张兴旺这儿摸了底,到张大队长那边儿,我就照着满冬的话术来的,又自我发挥一下,张大队长跟张兴旺的反应差不多,听说了这事儿,先是犹豫,而后点头了。”

    “还给咱们批了块儿地,就在山脚下,靠河那边。”

    姚娉婷一拍手,“那这不完美解决了!”

    “咱们过两天去取种子,回来就去种咱们的地。”

    “这事儿是解决了。”赵胜男说,“但我心里有个疑问,他们怎么不信真的信假的?”

    “怎么看都应该是研究院比我那亲戚更可靠啊?”

    “这没那么复杂。”宋满冬摇摇头,“研究院可能全大队都没人听过,你说破嘴皮,他们也很难有那种真实感。”

    “但你亲戚的代表,你,就站在他们跟前,是个活生生的例子。”

    宋满冬说着,又顿了下,“当然,还有一重原因,他们相信你。”

    赵胜男仍是锁着眉,对宋满冬的话很难以捋通。

    宋满冬只好更直白一些,“这个就是处在不同生活方式下,有着不同经历的人的两种想法。”

    “很多我们觉得习以为常的事,对河东大队的人来说不是。”

    “我们想说服河东大队的人,当然得从他们的思维方式上来。”

    宋满冬瞧着一桌似懂非懂,十分自然的举了个例子,“像陆许山,他可以理直气壮的向他爸替他的朋友要钱,说明他的生活环境就迥于常人。”

    她说着忽的扭头,看向了陆许山。

    赵胜男连连点头。

    姚娉婷则是弱弱的举起手,“难道不是陆许山的问题么?”

    她一直以为是陆许山这么做是有病啊!

    宋满冬摇摇头,陆许山虽然瞧着脑子不好使,但正常的很。

    要是真有什么毛病,他家里人也不可能放陆许山一个人下乡。

    但她想不通,“陆许山,你家是不是不太一样?”

    陆许山认真想想,“没什么不同啊。”

    “我爸经常打我骂我算不算?”

    宋满冬沉默了。

    要是之前她还会象征性的附和一下这样不太好,现在她觉得陆许山他爸这样不是没有原因的。

    赵胜男倒是看得很开,“算了,陆许山是个例,研究他没什么意思,不如多研究一下河东大队。”

    “现在咱们才迈出第一步呢!”

    她说着一拍脑袋,“我从今晚的事里得了点儿启发,准备把这段加到演讲里,你们帮我把把关。”

    赵胜男话音还没落下,其他人已经相继起身,回房间睡觉了。

    她看向仅有的人,“满冬。”

    宋满冬也看向她,不放心的叮嘱,“你说什么都行,千万别提到我。”

    赵胜男当即哼了一声,“你们会后悔的!”

    隔天宋满冬也从刘大姐口中得知了确切消息,食堂后天关门。

    但是明天做两顿。

    无灾无难,粮食完好的收上来,刘大姐脸上也渐渐多了喜色,“满冬,明晚得辛苦你一下了。”

    “大队长说做顿好的犒劳一下大家,你有什么提议么?”

    宋满冬同她们亲近不少,说话也不似从前那么一板一眼了,而是笑道,“我倒是可以提,但大伙不一定能吃上,还是不说出来馋人了。”

    “我啊,有什么做什么。”

    倒不是想不出合适的,只是没必要费心出这个头。

    既说了要犒劳大家,大队长也不会随意糊弄,她听安排就行了。

    更何况,陈家柱的事情才刚过去不久,她还是低调些好。

    刘大姐也跟着笑了起来,有些心动,“什么时候能吃上满冬你亲自你的菜单就好了。”

    宋满冬学着赵胜男的样子画大饼,“日子还长着呢,早晚的事儿。”

    只是她没赵胜男信心那么足。

    忙完食堂的事,宋满冬回家跟着赵胜男他们歇了一会儿。

    地里闲下来了,家里也不忙了,一切步入正轨,她的事情也少了许多。

    干菜都晒好了,已经储存了不少,辣椒油和辣椒酱也做了。

    扫把和刷子都用高粱杆扎了两把,还弄来了丝瓜瓤洗锅,葫芦瓢舀水。

    喂鸡鸭用的草料和柴火是大家轮流去捡的。

    姚娉婷和徐清虽然至今仍没在做饭上有进展,但旁的事情倒是适应的飞快。

    宋满冬检查了一下没有遗漏,便开始收拾材料做月饼。

    月饼做好寄给林芝他们还要几天呢。

    她打算今天全都做完,包好叫陈家明明日捎到公社寄出去。

    陈家明买的很齐全,宋满冬扫过便打算都做了。

    一共做三种,蛋黄白莲蓉、豆沙、五仁。

    都需要炒制,尤其前两样,是既要耐心,又费力的活。

    但宋满冬最不缺的就是这个。

    往年在宋康平家里,对中秋都没什么感觉。

    无非是叫她做一顿好菜,然后让她看着另外三人阖家团圆。

    如今离了宋家,是真轻松了。

    宋满冬挥着铲子,火烧的旺,锅铲则是跟铁锅碰撞,不停的响着“呱啦”的声音。

    不刺耳,但实在炒人。

    宋满冬也就没听见外面的动静,等她炒好莲蓉盛出来,一转身就注意到地上的光被挡住了。

    “来了怎么不出声?”她边问着朝门口看了眼。

    才发现是两个。

    陈家明靠着门框,吊儿郎当的问,“他也来给你送菜的啊?”

    陈敬之的震惊和难过写在脸上,“你还收他的东西?”

    陈家明瞧的莫名其妙,“不是,交易而已,没必要这么难受吧?”

    他又琢磨了一下,给宋满冬上眼药,“这太脆弱了,合作可不合适,动不动就给你甩脸色的,成不了事。哪儿像我,都不跟他计较的。”

    宋满冬现在可是他手上的金疙瘩,他虽然心里犯嘀咕,可绝不会这时候跟宋满冬扯破脸皮,最起码得等卖完泡菜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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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5章 (二更)

    ◎这是希望的种子。◎

    陈敬之生气混着震惊, 难以置信的看陈家明。

    不跟他计较?

    这怎么可能不计较!

    虽说他也不是腐朽之辈,但同时交往两个对象的事,还是有点儿超乎他的认知了。

    宋满冬无奈的看了陈家明一眼, 知道的不多,但拱火本事不小。

    她先对陈敬之解释,“你想多了, 我跟陈家明不是你想的那种关系。”

    又放下手里的东西, 叫陈家明到一边, “菜收好了?”

    陈家明指了指卸载院子一角的东西, “都拿过来了,你看看。怕你坛子不够, 我还给你带了个。”

    东西太多, 一趟趟运着的时候,遇上了陈敬之。

    宋满冬瞧了眼,“这些你记得都记账, 回头只把赚的钱给我分就行。”

    她又说,“月饼做完估计要晚上了,还要等它回油,你明天上午再来拿。我九点上工, 你在这之前过来就行。”

    陈家明点着头, 眼睛又往陈敬之身上瞟, “你这月饼不会我一半他一半吧?”

    “他……他不是帮我卖东西的”宋满冬无奈解释, “我做的东西只拿给你卖了。”

    “你可别骗我。”陈家明嘴里说着,却是信她的。

    两头瞒总有露馅儿的时候,宋满冬是聪明人, 不至于撒这种拙劣的谎。

    他高高兴兴的走, 路上才反应过来, 低骂了一声。

    不做生意,一男一女凑在一块儿还能干啥?

    那个兵哥不会是宋满冬对象吧?

    陈家明越想越觉得有可能,“我就是他怎么拿那么点儿东西。”

    “但是有条件这么好的对象,怎么还赚这个辛苦钱?”

    一瓶泡菜赚一分五,那兵哥手里的拎着的螃蟹,够他们忙活一个月了。

    陈家明想不明白,不过他可没打算去问宋满冬。

    只要宋满冬给他拿,他就卖。

    有一个稳定的产品太不容易了,他从前都是从收别的东西卖,又零散又麻烦。

    辛辛苦苦拿到黑市,还有可能发现卖同样东西的人太多,供大于求,只好降价。

    宋满冬送走陈家明,才看向陈敬之。

    虽说这时间是有点儿紧凑,但没想到两个人真就撞上了。

    事已至此,她也不是喜欢躲避的人,倒不如摊开都说明白了。

    宋满冬叫陈敬之进了厨房,将陈家明的事情简单说了下,“我现在跟他一起卖泡菜。”

    “这毕竟不是什么明正的路,不好叫别人看见,只能趁着这会儿来。”

    在陈敬之开口前,她也说,“我知道这是投机倒把,可单靠我们上工赚的工分连吃喝都不够,想过的舒坦点儿只能另寻他法。”

    “之前我在犹豫,但我现在确定了,咱们两个还是不算走同一路的人,你以后别再来找我了。”

    陈敬之知晓陈家明跟她只是做生意后,嘴里的酸话便咽下去了。

    只是听宋满冬这么说,又幽怨起来,“你是不是嫌我碍事?”

    宋满冬眨了下眼,语气坚定,“没有。”

    陈敬之便反驳起来,“我们怎么不是走同一条路的人了?”

    “投机倒把主要是追究牟取暴利的人,你们做这些东西能赚多少钱?

    更何况东风公社的情况我了解过,这里地穷人也穷,大家肚子都吃不饱,怎么会跳出来多管这点儿小事?革委会对黑市都是睁只眼闭只眼的,只要不出格便当做没瞧见。”

    陈敬之说着有些生气,“你都不试探我想法,便认定了我站在你对立面。”

    宋满冬心虚了一下,“我是怕连累你。”

    “我们是部队是管理严格,但不是无情无心。”

    陈敬之谴责她,“你就是怕麻烦,觉得趁机把我踹开也不错。”

    “我没这种想法。”宋满冬狡辩着,“你既然不反对,那咱们继续来往也行……”

    陈敬之仍有怨言,“你不是守规矩的人,可我也不是一板一眼的人。”

    “不要还没问过我想法就妄下定论,自顾自的划清界限。”

    宋满冬连连点头,“好好,我下次一定跟你商量。”

    怕陈敬之又说她,立刻关心起来,“你今日来是什么事?不忙了么?”

    提起这事,陈敬之也不跟她置气了,“我要出趟任务,可能要四五天才能回来。”

    他说着把手里拎着的螃蟹挂在厨房的钉子上,“这个是我们今早下河捉的,给你送几只。”

    “我来一是为了这个,还有另一件事。”

    “什么事?”宋满冬识趣的问他。

    陈敬之捻着手指,“我想向你讨一件礼物。”

    原本他还觉得有些不太好提,现在却是觉得得要一件才放心。

    宋满冬点着头,“行,什么礼物?”

    陈敬之送她这么多东西,她也该有回礼,只是关系未定,回礼也不好界定。

    这次的就算作赔礼好了。

    陈敬之看她一眼,“当然要你想。”

    “我天天绞尽脑汁的想着送什么叫你喜欢,你也该给我想一回。”

    宋满冬琢磨了一下,送什么陈敬之会喜欢……

    她想着便偷瞄了陈敬之一眼。

    答案她心中有,只是觉得差点儿什么。

    她做事向来前后思索数遍,要求个缜密无错。

    可智者千虑尚有一失,更何况是她?

    宋满冬又想,她可能是跟赵胜男待久了,偶尔也会冒出点儿冲动的念头。

    摇摆之间,她已经做了决定,“你既然要出任务,不该跟我拿东西。”

    陈敬之:?

    他狐疑的看着宋满冬。

    宋满冬神色自若,“我给你的不论合不合心意,都会影响到你心情,跟着影响到任务。”

    “若是信物,说不定还会耽搁你呢。”

    陈敬之说,“你送什么我都会喜欢。”

    宋满冬瞥他一眼,“上次给你的一块钱你不是还收着?”

    见陈敬之不说话了,她才道,“不如等你回来,我再给你,这样也叫你有个念想。”

    陈敬之盯着她看了会儿,咬咬牙,“也行。”

    “但你这回不许再骗我了!我可不要钱。”他预先排除了一个选项。

    宋满冬颔首。

    做好了约定,陈敬之也不便多留,他得为了出任务做准备。

    最重要的是,他瞧着宋满冬也挺忙的。

    陈敬之幽幽的看了宋满冬一眼,才离开。

    宋满冬确实忙。

    炒月饼馅儿都要几个小时,莲蓉和红豆都要炒成细沙,五仁月饼用的核桃芝麻都得炒熟磨碎。

    等她炒完料,已经快到下工时间了。

    宋满冬顺手做了汤面,继续准备月饼。

    “好香啊。”赵胜男他们回来,进院子就闻到了甜腻的气息,还有谷物的香气,一个跟着一个朝厨房扎。

    宋满冬却用目光指了指汤面,“一人一碗。”

    姚娉婷抱着碗,眼睛却都看着案板,“满冬,你这是在做什么?包包子么?”

    “包月饼。”宋满冬手下,一个个圆圆的月饼正在成型。

    她催促姚娉婷,“你赶紧吃,吃了帮我看火。”

    “好嘞。”姚娉婷说着,加快速度。

    “月饼不是要烤么?你怎么弄啊?”

    宋满冬等她吃完,才带她去院子里看。

    这是从刘大姐家里借的烤饼工具,上下都是铁制的,下层是类似平底铁锅一样的鏊子,浅口大锅,上层是刚好跟下层契合的铁片,正中间有个勾子。

    姚娉婷好奇的围着看。

    江志农瞧着眼熟,想了一下,“我之前跟我爸住在农村的时候,见过一回。”

    “他们过年的时候用这个烤馍,烤出来的馍是硬的,凉了更硬,但是能放十几天都不会坏。”

    “这个也能拿来烤月饼。”宋满冬点头。

    铁贵,有这种工具的人家不多,往往都是几家、十几家合在一起用。

    过年的时候从早烤到晚,还能省点儿热锅的炭。

    从土灶里取出炭火,上下都放了些。

    等着热锅的时间,宋满冬把月饼用模具定型。

    一是为了好看,二来能分辨里面是什么馅儿的。

    晚饭是十分敷衍的汤面,但大家都不在乎,好奇又积极的围着鏊子等烤月饼。

    第一锅月饼出来,集体兴奋起来。

    陆许山伸手就像拿一个,被宋满冬拿篦子敲了一下,“月饼要等放凉了才好吃,最好是隔夜,等明天回油了再吃。”

    陆许山稍加思索,质疑道,“满冬,你是不是在骗我?”

    “我像是骗人的?”宋满冬瞥他一眼。

    “馅儿里的水和油会慢慢渗到冰皮里,过几天再吃饼皮更柔软,跟内馅儿味道更契合,吃起来味道要好很多。”

    这就是跟包子的不同之处了。

    “行吧。”陆许山勉勉强强的信了。

    虽是听进去了,但眼睛还是在月饼上。

    宋满冬见其他几个也这样,在全部烤完之后,便每种口味都拿了一个。

    切做七份,每人分了一小口。

    “这已经很好吃了!”陆许山看向宋满冬的目光更怀疑了。

    宋满冬镇定道,“等明天吃过回油好的你再来说。”

    “真好吃啊。”姚娉婷舔了舔唇,意犹未尽,“不过这个馅儿好像跟我以前买的吃起来不太一样。”

    “正常吧。”方宛说,“每个人做东西都有自己的味道。但我觉得满冬做的是最好吃的。”

    她说完,又期待的看向宋满冬,“满冬,你这个月饼能不能卖一些给我?我想寄点儿回去给家里人尝尝。”

    宋满冬点头,这倒没什么不合适,她自己也是为了给林芝她们寄,“可以。”

    姚娉婷立马附应,“我也要我也要!”

    江志农跟着点头。

    连徐清也要了一份。

    宋满冬奇怪的看他一眼,没有多问。

    几个人的目光也都从徐清身上划过,怕问到他伤心事,又憋不住,便看向了陆许山。

    姚娉婷语重心长道,“陆许山,你也给你爸寄点儿吧。”

    “他有月饼吃。”陆许山不以为意。

    姚娉婷恨铁不成钢的看他一眼,“他有跟你送的,那是一回事么!”

    “你爸还给你寄了七十块钱,这是他多久的工资!你怎么一点儿也不想着他。”

    陆许山挠了挠头,“那是我凭本事要的啊。”

    见大家的目光震惊又谴责,陆许山只好点点头,“行吧。”

    一堆月饼眨眼间就决定了归宿。

    唯独赵胜男的不必寄回去。

    赵胜男眨眨眼,“这个我也要请人吃。”

    “你请谁啊?你哥?还是大队上的人?”姚娉婷问着都有些迟疑了。

    “我倒是想啊。”赵胜男叹气,“心有余而力不足!加把劲儿先叫大家吃饱饭吧。”

    月饼实在是奢侈品。

    这冰皮就加了许多糖油,而馅儿更是颇费心思,莲蓉豆沙都是炒细的,五仁则是用了碾碎的核桃、瓜子、南瓜子、黑白芝麻和葡萄干,不管是用料还是繁复的做法,都昭示了它们不是便宜货。

    赵胜男感慨完,又抬头看向大家,“我的这份儿月饼啊——”

    “请你们吃。”

    “哇!”姚娉婷带头感谢,“跟着你吃了这么多苦,还是第一回 尝到甜头啊!”

    “你这是谢我还是骂我呢?”赵胜男哼了声,“再这样我可不叫你们吃了!”

    “我多谢你几句,是不是能都给我吃?”陆许山期待的问。

    “不能!”赵胜男无情拒绝了他,“你真是一点儿心也没有啊。”

    宋满冬在一旁给月饼打包,无奈摇摇头。

    油纸四四方方的抱起来,扎上草绳。

    既然他们都要寄回去,也就不用拜托陈家明了,明日看张兴旺要不要去公社采买。

    毕竟是食堂最后一天,想来会买点儿东西加餐的。

    隔天一早问了,张兴旺果真要去公社。

    宋满冬便把月饼托付给了他。

    上午,张兴旺便带着买的肉回来。

    瞧着挺大一块儿,但分到大队上几百张嘴里,也不过丁点儿。

    宋满冬也从刘大姐口中得知了晚上要做的东西,“今晚吃饺子。”

    摘的野菜和食堂里其他的青菜全都剁碎了,和肉沫拌在一起,就是今天的馅儿了。

    刘大姐瞧着宋满冬的动作和她手里那盆馅儿,不住赞叹,“满冬你这手真巧,什么都会。”

    王婆子也在一旁帮忙,下意识的接了句,“一瞧就就是婆家满意的手艺。”

    见宋满冬看过来,才惊醒过来,改口道,“但是满冬这么厉害,自己一个人也能当家做主。”

    众人都围在临时支起来的长桌上包饺子,闻言便笑王婆子,“怎么不做媒了?还以为你要给满冬介绍对象呢。”

    王婆子趁机为自己正名,“以后我可都不做媒了。满冬说我将来能过好日子呢,才不管这点儿家长里短。”

    宋满冬不知她这想法能坚持多久,更不知她能不能过上好日子,但有一件事能肯定,就是王婆子在她这边儿没那么讨嫌了。

    众人说说笑笑着,到了包饺子的时候,又学着宋满冬的花样,“得跟满冬包一样的,不然叫他们瞧见了,肯定都只想挑满冬的。”

    “咱们用的一样的馅儿,一样的皮,味道差不多的。”宋满冬说着,却是扫了眼刘大姐他们包饺子的手法,将自己的饺子改了。

    她习惯包的圆鼓鼓的,肚大花边,看起来像个金元宝。

    刘大姐他们包的则扁一些,像弯弯的月牙。

    改下这个对宋满冬来说不难,她便顺手弄了。

    张大队长早早的通知了今日食堂解散,又说了提前下工的事。

    下午五点,就响起了下工的锣声。

    宋满冬她们这边的饺子也包完了,闻声便开始陆续下锅。

    新鲜的饺子煮起来很快,浮在上面就八成熟了。

    宋满冬从前的习惯是拿勺子压几次,就盛出来。

    今日煮饺子的是刘大姐,却见她朝里面添了三次水,最后一次水开,才把饺子舀出来。

    食堂外面已经有许多人在等候了。

    往日的午饭不少人家都是拿回家去吃,今天却齐齐汇聚食堂。

    大人小孩儿都按人头年龄打饺子。

    宋满冬也在一旁帮忙,心里头记着数。

    大人十八个,小孩儿以锅对照,朝上打十五,以下十个。

    这个计算法,免不了有偷偷垫脚尖的。

    但大家都作没瞧见,宋满冬也没出声,只是觉得河东大队虽穷,民风倒也不错。

    分完饺子,宋满冬自己也打了一碗出去吃。

    大家或站或立,里里外外的围着食堂这间院子吃饺子。

    吃完了还可以去打煮饺子的汤。

    煮过饺子的汤是白色的,破皮那锅则是微绿,还泛着油光。

    对旁人或许是遵循“原汤化原食”的习俗,又或许是贪恋那点儿汤水的惬意,但对大队上的人来说,那也是填饱肚子的食物之一。

    宋满冬正慢吞吞的吃着,琢磨着待会儿还得回去做饭。

    十八个饺子陆许山和赵胜男肯定是吃不饱的。

    忽的瞧见赵胜男搁下碗,一抹嘴站了起来。

    宋满冬眼皮一跳。

    她咽下嘴里的饺子,端着碗扭头就走。

    赵胜男已经举着喇叭站到了院子中间,“大家伙儿慢慢吃啊,顺便听我说两句。”

    “这饺子很香对吧?我听不少人说了,这饺子咱们大队一年也就吃上一两回。

    太可怜了!太叫人心疼了!

    有件事我原本想等出结果了再说,但我觉得应该现在就给大家个盼头!”

    “你们还记得我来河东大队的时候请大家吃的那顿饭的味道么?还想再吃么?”

    赵胜男听着嘈杂声,声音平稳的继续往下说,“我是没钱请大家吃了,但是大家可以吃上。

    咱要是粮满仓、钱满罐,还怕吃不上么?

    你们是不是觉得这不可能、这太遥远了!

    那我现在就要告诉大家一个惊天的好消息!我们现在已经迈出了粮食满屋的第一步。”

    赵胜男举起了手里的袋子,“这是我弄来的麦种,在某个我需要保密的大队,他们已经用这个麦种成功种出了亩产近两百六十斤的小麦!”

    一片哗然。

    他们地里的麦子一年两百斤就算高产了,每亩多六十斤,那每家都能多分近百斤呢!

    碗里的饺子都无法夺走他们的注意力了,所有人的目光都看向了赵胜男手中的麦种,目光炙热。

    赵胜男坚定有力的声音响起,“这不止是麦种,这是希望的种子。”

    后面的宋满冬走远了没听见,但等赵胜男回去,她已经从其他人口中得知了后续发展。

    “你还邀请了其他人一起去看?胜男,现在事情弄得人尽皆知,你就不怕这个种子明年亩产太低?叫大家失望。”

    “怕啊。”赵胜男嘴里说着,神色却无畏,“但是只怕没用,而且——”

    她俏皮的眨了下眼睛,“满冬,人潜在的力量比表现出来的多。有这麦种吊着,大家至少到明年收麦子之前都干劲儿满满。我这麦种不增产,他们种的也会增产。这可是一举多得。”

    宋满冬心说,你这是胆大包天。

    第46章 (二合一)

    ◎不是春雨,更胜春雨。◎

    宋满冬腹诽过, 又去瞧赵胜男。

    不知是不是她的模样太过坚定,宋满冬脑海里竟闪过了大家热火朝天干活的画面。

    若真是如此,粮食增产未必不可能。

    宋满冬无奈的摇了摇头。

    话都撂下了, 现在只能尽力做好。

    她思索着,“你知道小麦怎么种了?”

    赵胜男信心满满,“放心吧, 我今天去偷师了, 明个儿绝对没问题。”

    宋满冬放心不少。

    赵胜男又举着手里的半只蟹, “这螃蟹哪儿来的?我哥送的?”

    宋满冬点点头, “昨天送的,我忙着做月饼就没收拾, 正好今晚大家也没吃饱, 就炒了。”

    生鱼要养在水里,但螃蟹不必,搭块儿湿毛巾放在阴凉的地方就行。

    她们几个对厨房里的东西都不计数, 自然也没发现。

    见宋满冬肯定了自己的猜测,赵胜男又摇头晃脑的感慨,“我哥真是一点儿也不懂我,我现在最需要的是钱啊。”

    这么说着, 她嘴巴却没停, 一边啃螃蟹, 一边说起将来, \"等不忙了,咱们自己去抓螃蟹。抓两桶,一桶清蒸一桶香辣。\"

    姚娉婷捏着蟹脚, 比划了一下, “这么大一点儿, 两桶哪儿够吃?我一人就能吃一桶。”

    徐清插话道,\"螃蟹性寒,不能多吃。不过若是真捉到了,可以配黄酒吃。\"

    陆许山立马说,“那下次去公社的时候买点儿黄酒。”

    商议声中伴随着咔嚓咔嚓的声响。

    河蟹小而薄,油炸过才炒,壳子更酥脆了。

    蟹钳都是能轻轻松松咬开的,掰开蟹壳吃完蟹黄蟹肉,再转战蟹钳,将里面的蟹肉挖空吃尽,不一会儿就吃了满桌碎壳。

    猪有猪的好,蟹有蟹的美。

    晚风轻轻的夜,吃的肚皮溜圆,随意闲聊起未来的人更是快活。

    连日来的疲惫和担忧在这晚消失不少,转天起床,个个精神抖擞。

    赵胜男几个边吃早饭边说着分工。

    宋满冬仔细听了听,也说,“等我喂完猪就去看你们。”

    一亩地交给种地好手来种,两人搭配的好,半天就能种完。

    但交给赵胜男他们,六个人也未必能种完。

    种地可不是看看就会了的。

    赵胜男信心满满,还叫她,“早点儿来啊。”

    宋满冬吃完早饭,先去猪圈上工。

    天蒙蒙亮,带着雾气,看得清人形,但不大分得清面容,但她远远瞧着就觉得眼熟,走进来才发现确实是熟人。

    “宋知青!”王喜娟正捏着狗尾巴草逗猪,听见脚步声回头,惊喜的看她,“你来了啊!”

    “我已经喂过它们一顿了,等咱们割了草回来喂第二顿。”

    宋满冬瞧着石槽,里面放的是剁好的草料。

    她难得失误,歉意的看向王喜娟,“今天是我来晚了。平时喂猪要几点过来?”

    王喜娟想了想,“家里鸡叫我就过来了,差不多都是这时候吧,喂完再回去吃饭,然后上工的铃响再去割草。”

    “草是昨天准备好的,只用剁一下,不费什么功夫。早上咱俩轮流来,明天你来就行了。”

    “行。”宋满冬放松不少,“那咱们现在去割草吧。”

    早起的事情不必担心,知青点是没养鸡,但左右邻居都是养了的。

    鸡鸣嘹亮,一声起,数声合,此起彼伏,不管你是谁家的,都逃不过这伴随太阳升起的声音。

    田在东面,猪圈也在东面,割猪草则是要往西面的山林里去。

    宋满冬背着背篓,同王喜娟穿过大队,渐渐走到了草木茂盛的地方。

    蜿蜒的路爬到了山里,宋满冬走在上面,半山腰时回头,瞧见了下面聚集的村落,忽的想起了陈敬之。

    陈敬之是不是也站在这儿看向他们知青点?

    说不定这条路就是陈敬之常走的,宋满冬心底有种奇妙的感觉。

    “就这儿吧。”王喜娟已经找好了地方,询问的看她,“宋知青?”

    宋满冬点点头,卸下背篓,同她一起割草。

    猪能吃的草有很多,蒲公英、马齿苋、苜蓿之类都可以,这些随手就能割一片,只是得小心不能混进毒草苦草。

    最好挑嫩尖,可猪的饭量大,同时喂几头猪来不及一株一株的掐,只能尽量拣嫩的来。

    王喜娟割了会儿草,突然想起来,今天陪她一起来的不是好友,而是知青,连忙回头。

    见宋满冬身边的背篓已经快满了,惊讶感叹,“宋知青,你镰刀使的这么好。”

    “之前用过。”提起这个难免会被追问起从前的事,但她要跟王喜娟一起上工,叫王喜娟猜来猜去也麻烦。

    宋满冬避重就轻,主动解释,“我在大队上生活过几年,农活都会一点儿。”

    “你这可不是会一点儿,比我做的好多了。”王喜娟毫不吝啬自己的称赞。

    “比春玲也好,她要是干活有你这么利落,也不至于被挑挑拣拣拖到今年才嫁人了。”

    见宋满冬皱眉看过来,王喜娟解释,“春玲就是之前跟我一起喂猪的搭档,她是我朋友,现在在备婚了,日子定在月底。”

    “张大队长人好,要结婚的姑娘都提前一年安排到轻省活上,好好养养准备结婚。”

    “我大概年底也会结婚,我娘说,到时候回大队的青年多,容易找到好对象。”

    王喜娟絮絮叨叨的说着,忽的问起来,“宋知青,你们下乡了,结婚的事情怎么办啊?”

    宋满冬原本不想插手,到了年纪结婚,本就是大队上约定俗成的事,连县里市里,不少也是这样。

    可王喜娟问她,她沉默了一下,还是实话实说,“结婚对我们来说不是必要的事。”

    “最主要的是手上有选择权,有能力决定自己做什么,由我们自己决定要不要结婚,而不是随波逐流的结婚。”

    “像赵胜男,她是主动下乡,根本没考虑结婚的事情,她想做的事是帮河东大队过上好日子。

    比起什么时候结婚、和谁结婚,她更在意麦子能不能增产,大家能不能吃饱饭。”

    王喜娟似懂非懂,“我有想做的事情,就可以不用结婚了?”

    宋满冬摇摇头,“不是你想,而是你能。你能养活自己,结不结婚当然由你做主。”

    王喜娟苦恼着,“可我娘说到了年纪就要嫁人啊!然后生孩子,养孩子,将来老了就可以享福。我们大队、隔壁大队都是这样。”

    “都是这样未必就是对的。”宋满冬心里想着不应该对她说太多的,嘴上却控制不住,“都是这样只是因为你见到的如此,走出这里会发现选择其实有很多。”

    她没太敢说,有些女学生还在闹自由,鼓舞大家不嫁人,不成为男人的附庸。

    “那远着呢。”王喜娟声音朗朗,没多少愁意,还回头问送满腹,“那你要结婚么?宋知青。”

    “或许会,或许不会。”宋满冬说。

    王喜娟感叹,“你们想的可真复杂。”

    宋满冬望着她无忧无虑的模样,有几分羡慕,也有些感慨。

    如果她有能力,就不用像现在这样空谈了,而是把她带出去看看。

    她下山时朝着对面望了眼,或许有一天王喜娟能自己走出去,那样更好。

    猪草有些能直接剁了喂,有些则是要煮一下,还会拌点儿谷糠。

    这些东西都放在猪圈旁的破落院子里。

    宋满冬喂完猪,便可以回家了,等下午再割一轮新鲜的草来喂。

    她先和了面放着醒面,又炒好肉臊子,才出门朝赵胜男说的那块地走去。

    到了山脚下,宋满冬都不用踩着地界数,一眼就找到了人。

    别的田里忙活的只两三个,唯独他们那一块儿,六个人都在。

    宋满冬走近了,瞧着地头只有几个小娃娃,有些惊讶。

    她走到赵胜男身边,才低声问,“大队上的人都没来凑热闹?”

    “怎么没来?”赵胜男抹了把汗,精神劲儿尚存,“大队长都来了呢,还叫我们重新换了下搭档。”

    她一说,宋满冬才注意到,现在是赵胜男和姚娉婷一起,速度最快的也是她们,已经种了数十行。

    方宛和徐清慢吞吞的,但瞧着徐清的锄头落地,距离跟上一次的几乎不差,十分均匀。

    陆许山是最慢的,江志农边撒麦种,还要边把他拉回来,以免陆许山的锄头挥到下一行去。

    “干活还得是我。”赵胜男看的直摇头。

    姚娉婷得意的甩甩头发,“没我你能这么快?”

    她兴奋的跟宋满冬分享,“要是一直有撒麦种的活就好了,这可难不倒我。”

    说着随手一抓,便是七八粒,手上一抛出去,稳稳当当的落在赵胜男挖的坑里。

    “怎么样?”姚娉婷冲宋满冬抬抬下巴。

    宋满冬由衷道,“很厉害。”

    这个准头已经超过许多人了。

    宋满冬接过赵胜男的锄头,“我帮你锄两行吧。”

    “行。”赵胜男也不坚持,锄头递给宋满冬,自己立着喘了口气。

    姚娉婷丢的快,她锄头也得挥的快。

    这一上午都没怎么歇,只觉得比挑玉米运红薯还累。

    再去瞧宋满冬,赵胜男愣住了,“满冬,你怎么这么轻松?”

    她拿脚踩踩地。

    虽说翻过一遍,可前几天日头毒,翻好的地转眼就被晒的干巴。

    种麦还不能挖浅浅的一层,刚开始的挖的坑,张大队长就笑他们是“刮地皮”。

    得用劲儿挥舞锄头,挖出一个锄头大小的坑才行。

    宋满冬头都没抬,回赵胜男,“只是瞧起来轻松,种地哪儿有轻松的。”

    赵胜男背着手走在她们身边,直感叹,“要是有那种能直接播种的机器就好了。”

    “有也买不起啊。”宋满冬叹气,“有拖拉机再犁一遍地,就好种了。”

    拖拉机哪里是河东大队敢想的。

    赵胜男琢磨着,“咱们要是明年小麦丰收,后年玉米小麦产量都起来,应该也能买拖拉机吧?”

    宋满冬不想打击她,可这前提是一切都顺利照着赵胜男想的路走,她将担忧藏在心里,“或许吧。”

    赵胜男没瞧出来,只觉得这事儿大有可为,等宋满冬锄了两行,便接过了锄头,顺便说道,“满冬,午饭叫陆许山跟你一块儿回去取吧。”

    “我们今天在地边吃,就不回去休息了。”

    宋满冬奇怪,“怎么这么赶?”

    “忘了跟你说,”赵胜男一拍脑袋,“早上不是大家都来瞧我们种地么?看了好一会儿,原本还有人打算来帮忙的。”

    “结果天阴了一下,大队长赶紧叫人去给其他地种麦子了。说是这两天可能会下雨,要赶在下雨之前种好。”

    宋满冬仰头看了下,只见云彩,不见太阳。

    云低低的,仿佛随时要落下来。

    要是赶在这一场雨落下来种完,也就不必忧心浇地的事情了。

    种地本就是追赶时令节气,由不得拖延。

    宋满冬知晓这事的重要,拒绝了叫人帮忙的事,“我待会儿送过来就行,你们还是赶紧种吧。”

    她原想着今天不忙,就做陆许山提过的扯面片,一人一碗汤面,吸溜吸溜的吃了。

    没想到今天换成了陆许山她们忙。

    宋满冬想着,回家就改了面团,重新和进去一些杂面,揉成偏硬的面团,做了捞面。

    一人一大碗,底下卧个荷包蛋,再浇上肉臊子,另提一壶面汤,赶紧给他们送了过去。

    陆许山虽然对着饭不是很满意,还是埋头吃完了。

    宋满冬回家把院子里的东西收拾了,也早早的去给猪割草,落了雨就不方便去了。

    忙活完刚要往地里去,半路被人拽了下。

    宋满冬一心想着地里的事,没注意到,反应过来警惕的看去,“陈家明?”

    “我找你一下午了。”陈家明模样比她急。

    “你这是准备去干什么?算了,你还是别去了,赶紧回家做月饼吧,我接了好几预定的单子。这会儿月饼卖的正好,他们还想加价买。

    不过我想着头一年,别提价这么快,显得吃相难看,还是维持了原价,但这也够咱们大赚一笔了。”

    “我算过了,月饼一盒能赚四毛,十盒就是四块,做个几十盒,赶在中秋之前赚完这一笔,咱们能歇几个月。”

    宋满冬想了想,“东西你放屋檐下,我晚上回去做。”

    陈家明拦了她一下,“能有什么比赚钱还重要的事?”

    “胜男他们今天在种麦子,我怕他们种不完,过去帮会儿忙。”

    宋满冬瞧了眼天色,匆匆道,“我晚上做好明天给你。”

    陈家明一时不防,被她给甩开了,原地思索片刻,还是快步追上去,“种地才能赚多少钱?干一天活三毛二。”

    他飞快的说着,“有这时间你多做一笼月饼,咱们能赚十几块呢!”

    宋满冬见他不罢休,只好停住脚,认真道,“陈家明,这小麦是给你们大队种的。它们好好种下、长成,明年或许是全大队农田的麦种。”

    “钱是很重要,可有些东西比钱还重要。要是为了钱,赵胜男她们都不会下乡。”

    这一亩地的麦种不止是赵胜男的心血,还有她和无数人的希望,宋满冬无法漠视旁观。

    宋满冬说完,并不强求陈家明做点儿什么,反而说道,“你放心,我今晚会把月饼做完再睡的,不会耽搁赚钱的事。”

    “我只希望你现在别耽搁时间。”

    她急急的朝地里赶,路上尽是匆忙的身影。

    陈家明原地沉默片刻,冷静了下来。

    这些日子过手的钱、追捧的客人,都叫他忘乎所以。

    宋满冬的话给他带来了深深的震撼,他只知道知青下乡,赵胜男他们忙前忙后,还窃笑他们傻,竟是不知赵胜男他们就是为了这里才放弃城里的优渥生活。

    陈家明依旧不懂他们为什么要这么做,但当下,他扭头回家里也拿了锄头去田里帮忙。

    阴云低沉,雷声轰隆,赶在豆大的雨滴落地前,宋满冬他们成功在中间汇合。

    将这一亩地的小麦都种下了。

    赵胜男看了眼手表,才下午四点,黑沉的已经像是六点的天色了,“真的要下雨了。”

    她话音刚落,脸上便砸了一滴雨水。

    “下雨了!”

    不知是哪里的呼喊声传来,几人恍然惊醒,踩着田垄朝低头跑去,一路朝家赶。

    从山脚一路往家跑,还能瞧见靠近大队的田地里,早有准备的人披着蓑衣,再紧赶着种完最后一点儿。

    这些人都是种地好手,倒不必她们担心。

    宋满冬跑到前廊下才停住,一回头,大雨倾泄,跟天漏了一样。

    几人都站在屋檐下喘气,片刻后才相视一笑,露出如释负重的神情。

    “这雨是好兆头啊!”赵胜男喜气洋洋,“我可是听张大队长说了,他们往年种地还要等呢,就等这雨,等不到就只能挑水浇,最惨的一次是旱了,从河上游担水,一亩一亩的浇过来,人都累瘫了。”

    “没想到,咱们头一次就赶上了。这说明老天爷也想帮咱们呢。”

    “还得是咱们自己争气,不然老天爷相帮也帮不上。”姚娉婷说着甩了甩手。

    她不用挥锄头,但要不停的捏麦种,这会儿几根手指都有些发肿了。

    “对了,我这里还剩了点儿麦种,怎么办啊?”

    留作明年不值当,现在出去种也来不及了。

    宋满冬见就一小把,索性道,“撒在后院吧。明年若是能长成,咱们烤了吃。”

    “肯定能长成。”赵胜男信誓旦旦。

    她说着就打算往后院冲。

    徐清拦了她一下,“你们淋雨不太好。”

    “还是叫陆许山去吧。”

    陆许山直言,“你怎么不自己去?我淋雨也不太好吧?”

    “我身体不太好。”徐清又指指江志农,“他跟你一起去。”

    “那行吧。”陆许山勉勉强强的应下,带着一脸茫然的江志农种麦子去了。

    宋满冬歇了会儿,拿东西挡了下,朝厨房奔去,“我烧点儿水。”

    今日都淋了雨,还是洗一洗比较好。

    烧完水,宋满冬正打算熬一锅热汤,进了厨房才发现徐清已经煮了一锅不知道什么东西,正散发着怪味儿。

    “驱寒的。”徐清解释,“越苦越有效。”

    陆许山这会儿不争了,“让赵胜男她们多喝点儿吧,我身体壮不需要。”

    赵胜男也客客气气,“你刚才还淋了雨,你多喝两碗吧。”

    你推我嚷间,徐清一人手里塞了一碗,“放心吧,管够。”

    宋满冬盛了半碗,悄悄的躲在了后面,不出头。

    一群人苦哈哈的喝着汤药,听徐清在一旁说药材贵的很,脸色更苦了。

    “胜男?满冬?”张兴旺的声音响起,宛若救星。

    宋满冬从厨房探头看去,张兴旺撑着伞进来,见她们躲在屋里没出来,便笑道,“我爹说你们可能没带伞,也没蓑衣,叫我来给你们送点儿。”

    他说着走过来递了两把伞。

    竹子骨架的油纸伞,宋满冬撑着伞走到堂屋,总算没那么狼狈了。

    她和张兴旺将伞交给赵胜男,带去厨房,几次之后,人才再屋里聚齐。

    “麦子种下最近的活就差不多了。”张兴旺说着望了眼雨帘,“这雨下的真好,地肯定能浇透。”

    “好雨知时节嘛。”赵胜男感慨,“不是春雨,更胜春雨。”

    张兴旺绉不出什么话,一个劲儿的点头。

    又提起来,“你们要是不忙,等会儿我让我爹过来给你们算算安置东西的花销,把安置费多的钱给你们。”

    他说着有点儿不好意思,“都拖这么久了,还好你们没计较。”

    隔壁大队都打几个来回了。

    “不忙。”赵胜男开口道,“不过你们要是忙,可以再等等,我们这么多天都等了,也不急于这一时。”

    “不忙。”张兴旺也说,“下雨的时候整个大队都闲下来了。我爹还说搞清楚你们的事情,明个儿要是还下雨就开始分粮食。趁着现在把事情都做完,天晴的时候就得下地了。”

    “分粮食啊。”赵胜男眼睛一亮,“我们也能分对吧?”

    张兴旺目光飘忽了一瞬,“按工分来的。”

    怕赵胜男细问,起身跑了,“我回去叫我爹。”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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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7章 (二合一)

    ◎做月饼。◎

    张大队长想来是早有准备, 张兴旺离开没一会儿,又跟在他爹身后回来了。

    张大队长和会计穿着蓑衣,慢慢悠悠的踱步进来, 雨水无法突破蓑衣的边界,汇成一股从边缘淌下。

    隔着雨帘看,颇有种高人的风范。

    殊不知对面的张大队长也暗中诧异。

    知青点他只在起初来过一趟, 还为了安抚这些知青们, 见她们不争不闹, 便将注意力全投注今年的秋收。

    今日来, 这院子竟已大变样。

    进门先入眼的就是屋檐下串串通红的干辣椒,并着几串大蒜, 挂在堂屋旁的墙上。

    又瞧见右侧开辟的菜园, 如今都是一片嫩绿,叶子正在暴雨中起起落落。

    打眼一瞧,跟大队上的人家一模一样, 但细看又发现这里的不同。

    比如那杂物间的窗台左侧,一米多高的地方往外突出一块,像是座小房子。倾斜的油布“房顶”下,钉着两列木板, 上三下四摆着两排刷牙缸子。

    张大队长只在到县城开会时见过。

    又比如那几个贴墙放着的搪瓷盆, 他们是一家一个, 知青们这是一人一个。

    张大队长心底五味杂陈, 面上却依旧沉着,走到前廊下,脱了蓑衣挂在钉子上。

    他先客套的感谢了一下赵胜男他们没紧逼不舍的追要安置费, 又叫会计拿出账册, “我话说前头, 这账我们记得细,东西都是费劲儿弄来,我们绝不占你们便宜,但该给的你们也不能少。”

    “应该的。”赵胜男点着头,“张大队长,你放心吧,我们也不是不懂事的人。”

    这话她说起来还是很有自信的。

    相处这么些时日,大家都是什么人她一清二楚。

    张大队长也了解,但该说的话还是得说清楚。

    毕竟他们跟城里人还是不一样的。

    很快,赵胜男也意识到了大队长为什么要多说一句了。

    这里头细到一针一线都记了账。

    “洗脸盆两个十元,被褥七套,用的都是今年的新棉花……”

    “还有这套屋子的租借费用是一月两元,地窖排水渠都是挖了的,灶台和炕也通好了,都不用你们费心。

    这个先给你们算一年,是二十四元。”

    会计说完,看向他们,见几人点头,才拿笔滑到下一行,做了总结,“这里一共是二百零五元八角,你们再看看,没问题的话就把剩下的钱退给你们。”

    赵胜男先是摇头,正要说话,桌下被踢了一脚,她看了眼宋满冬,把会计手中的黑皮册子接了过来。

    她寻思这账没必要看,好似她不相信大队长和会计一样。

    但宋满冬给她提醒,她还是先顺着来了。

    满冬也不会害她。

    抱着这种想法,赵胜男扫了眼册子,目光一滞,百感交集。

    听时觉得震撼,再看这密密麻麻的几页纸时又是不同的感受,计下的来三分两厘,每一个数字都叫人心疼。

    她身边的同学亲朋常常把这零头抹了,不怎么将它们当回事。

    可大队上的生活就是这一分一厘聚成的。

    赵胜男看过,深有感悟,又交给其他人看了个遍,才还给会计,“账没问题。”

    会计当即掏出钱把剩余的拿给了他们。

    算完安置费的事情,张大队长也松了口气,“难得的雨天,你们也好好休息一下吧,这几天辛苦了。”

    “习惯了就觉得没那么苦了。”赵胜男随口说着,“大队长,我听兴旺说要分粮?我们能分多少啊?”

    张大队长哈哈一笑,“你们……能分个几十斤玉米吧。”

    “那可不少了。”赵胜男一脸惊喜。

    张大队长笑着摇摇头,提醒他们,“钱要保管好,记得多买点儿粮食。”

    赵胜男点头应下,送走他们,冲宋满冬感激道,“满冬,多亏你刚才提醒我。”

    宋满冬疑惑看她:?

    赵胜男拍了拍胸口,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目光,“我已经明白了,对河东大队的人来说,一分一厘都来之不易,我们跟他们来往时,千万不能太粗枝大叶,不把这钱当回事。”

    宋满冬沉默后,目光奇异的看她,“我叫你看账本可不是为这。”

    赵胜男一愣,“啊?”

    “等等,我想想,”她说着拦住宋满冬开口说话,琢磨了一下,扭头问其他人看出了什么。

    说起这个,姚娉婷也拿来了他们的账本,“我发现咱们记得太粗糙了,也太乱了,得好好理理。”

    这账本就挂在堂屋的墙上,谁买了东西便记上,有支用的东西也记上。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写法习惯,总结下来就是乱七八糟。

    方宛茫然的看看她们,“我以为就是要看对不对。”

    江志农则是在感慨,“没想到样样都不贵,加起来竟然有两百多。”

    徐清想了想,“会计的字写得还行。”

    陆许山还是神游的模样,“我?我没看。”

    “不过这安置费退了,咱们就有钱买白面和肉吃吧?”

    赵胜男扶额,“不会少你的饭。”

    她深深叹了声气,没想到大家的想法竟是都不同。

    赵胜男扭头,“满冬,你叫我们看是为了什么?”

    宋满冬告诉她,“跟方宛想的一样,我只是想叫大家核对一下。”

    “账本还是当面核对清楚对双方都好,更何况两百多块不是个小数目。

    万一后面出了什么意外情况,又怀疑别人在账上做手脚,心有芥蒂,叫咱们关系更差。”

    “我不会。”赵胜男下意识道。

    “将来的事说不准。”宋满冬却摇摇头,“看一下就能确认好的事,没必要去赌人心。钱的事最容易起争端。”

    她没说的是,赵胜男不变,其他人也不会变?

    现在过的好,不缺钱,不计较这点儿,万一过几年还是离不开河东大队,手里抠搜,再想起这两百块,就是不一样的想法了。

    与其事后怀疑,倒不如当下全都掰扯明白。

    赵胜男琢磨了一下,“你说的也有道理。”

    “可我不是想着给张大队长点儿信任么?将来咱们相处的更好。”

    宋满冬说,“你在旁的事情上可以给,但账目还是要算个分明。”

    她想了想,又提醒道,“胜男,河东大队也不是只大队长一人。大队上的人有好有坏,我知道你好心,但这样更容易叫人动歪心思。

    你信八分,给自己留两分退路。”

    赵胜男并非不知好歹,更何况前头还有陈家柱的事情,她眼底黯然片刻,“我记下了。”

    又故作轻松笑道,“这想做点儿好事还真不容易。”

    宋满冬赞同点头,“自己觉得好不难,可叫别人也觉得好当然少不了费心。”

    这也是她一开始对赵胜男那天真想法不以为然的原因。

    当然,现在全都不同了。

    宋满冬看了看天色,“我去做饭,你们先歇着吧,今天从早上忙到现在了。”

    “你今天也没闲着。”姚娉婷自告奋勇,“不如我来帮你。”

    赵胜男也说,“一起吧,早点儿做完饭,咱们吃了好好睡一觉。”

    几个人轮流撑伞逃到厨房。

    姚娉婷去烧火,宋满冬则是舀了面开始和面。

    今晚就做西红柿汤面,也叫茄汁面。

    茄汁面番茄一定要多,先滑几个蛋盛出来,再把葱姜蒜炒香,番茄炒过又熬,锅里呈现出粘稠的深红色,再调味儿,加水。

    水开就可以开始下面条了。

    宋满冬做的正是陆许山点击许久的扯面,手上一个两指宽的面片,两手拉长,从中折一下再拉一边,就可以丢入沸腾的汤里了。

    姚娉婷瞧着简单,凑到宋满冬身边,“满冬,我也想试试这个。”

    宋满冬瞥她一眼。

    赵胜男也说,“这个简单,我们帮你一块儿做,还快呢。”

    宋满冬也不说破,就叫她们上手,“那你们试试。”

    姚娉婷信心满满的朝两边扯,而后大惊失色,“满冬!它要断了!”

    宋满冬手上没停,抽空看了一眼,“没事儿,你把它拉薄就行,咱们自己吃不要求形状,煮熟就行。”

    “也对。”姚娉婷定了定心,扯断了就不管那一块儿,随心所欲,扯出来一个水母模样的面片丢进了锅里。

    “不看卖相的话,我这也算是成功了,还是挺简单的嘛。”

    “我这也不赖。”赵胜男把自己扯出来的长方形丢了进去。

    其他人也紧随其后。

    宋满冬看着盖在自己面条上那一堆怪模怪样的东西,无奈摇摇头。

    扯面看似简单,实则最考验功底。

    面片柔软,力道轻重不一都会叫这面不成形,又是临下锅,慢了也不行,太慢的话,出锅时前面的面就煮过头了。

    一锅面片,又要控制时间,还要扯的厚薄大差不差,这样才能同时出锅,变成一碗美味的面条。

    面片不能太厚,不然不入味儿,也不能太薄,吃着口感不好。

    这些道理只说没用,得尝过才知道。

    待面片煮熟,宋满冬将大家的碗一次排开,先在碗底放了块蓬松的煎蛋,才开始往碗里捞面条。

    最后再浇上几勺汤汁,撒一把葱花,一碗茄汁面就好了。

    姚娉婷看看自己的碗,又看看宋满冬的碗。

    面堆成山,从茄汁汤里冒出雪白的山尖,几处翠绿做点缀。

    再看自己的,好似白云盖顶,不能说丑,就是有儿奇怪。

    很快,扫过其他人的碗,姚娉婷便又自得起来。

    瞧他们那一团的,毫无美观可言。

    其他人也是这么想的,都自我感觉良好。

    宋满冬还想等他们醒悟过来自己的烂手艺,结果一个比一个吃的香。

    姚娉婷还大言不惭,“下次扯面条就叫我来吧。”

    宋满冬装没听见。

    除非万不得已,这种奇形怪状的面片,她可不要吃。

    吃过晚饭,雨已经小了,天却是彻底黑了下来。

    姚娉婷洗着碗,就见宋满冬掏出一袋红豆开始煮。

    她探头问,“满冬你不歇会儿?”

    “我得今晚做完,明天要拿去给别人。”宋满冬没提是去黑市卖。

    姚娉婷想了下,“那我待会儿来帮你吧。”

    “看这雨也没停的意思,估计明天也不用上工。”

    “那我也来帮忙吧。”赵胜男附和着。

    “今天少干了小半天活,我这会儿有劲儿着呢。”她说着挥了下手臂,倒吸一口气。

    宋满冬笑了下,“不用逞能,你们先休息会儿吧,熬馅儿我一个人可以,等后面要帮忙了去叫你们。”

    见帮不上忙,赵胜男才回屋躺下。

    说是不累,可靠着枕头,没一会儿就沉沉睡去了。

    他们都渐渐入了梦乡,宋满冬则是烧了三角泥炉,两个灶同时烧着,做起月饼。

    手工月饼费时又费力,一不小心做毁了赔的可不是一毛两毛,饶是手上十分熟悉,宋满冬也不敢放松下来。

    她将手上这个月饼包好,打算去院子里看看烤的那一炉怎么样了。

    刚走到厨房门口,猛地看到人影,吓了一跳。

    赵胜男正打着哈欠,见她出来,“我帮你看过了,这一炉还差点儿。”

    “你看看大概还要烤几分钟,我到时候叫你。”

    宋满冬瞧了下,“再烤个五分钟就差不多了。”

    “行,那我等会儿叫你。”赵胜男点着头,催促她,“你赶紧忙吧,都十二点了。”

    “快了,我再烤两炉就去睡。”宋满冬见她帮忙盯着,也不客气,回头赶紧把剩下的月饼包好定型。

    她动作麻利,做的也快,这一炉烤好,就叫赵胜男继续去睡,“都做完了,我在火边盯着就行,也不累的。”

    赵胜男一脸不赞同,“怎么可能不累?”

    “再说都这么晚了,你打个盹睡过头,可就浪费一炉月饼了。”

    “正好我这会儿清醒了,帮你守着,你快去眯一会儿吧,时间到了叫你。”

    她不是扭捏的人,说着便把宋满冬往屋子里推。

    宋满冬见她坚持便躺下了,本想着和衣躺会儿,没想到直接睡着了。

    赵胜男来叫她,才惊醒过来。

    后面两炉由赵胜男盯着,宋满冬休息了会儿,也恢复精力,将烤好的月饼放在厨房里。

    对着赵胜男真心实意道了谢,“今天真是多亏了,不然我真不一定能熬住。”

    “应该的嘛!”赵胜男理所当然道,“你白天不也去帮我们种地了?”

    “所以下次遇到这种情况,就别跟我们客气了。”

    “好。”宋满冬笑着应下。

    “那我先回去继续睡。”赵胜男抬头望了望天,“我感觉明天像是要放晴。”

    天气的事儿宋满冬也说不准,她跟赵胜男分开,洗漱了一下,刚要回屋,门外传来笃笃的敲门声。

    极轻。

    可在寂静的夜里却很容易被捕捉到。

    宋满冬贴近门侧,小声问,“谁啊?”

    陈家明低声回道,“宋知青,是我。”

    宋满冬拉开了门,“你怎么现在过来了?”

    陈家明张口就说,“我不是怕明天下雨不好来拿月饼。”

    宋满冬瞧他两手空空,哪里像是打算来拿东西的,倒像是来看她有没有做的。

    陈家明看瞒不过她,把手插进口袋里,“那月饼里有十五盒是我跟别人定好的,今儿拿不出来我也没法跟人家交代啊。”

    他干了半天活,到家都躺下了,又猛地起来,就怕宋满冬把月饼的事儿给忘了。

    没想到宋满冬竟然真如她说的那般,连夜赶完了。

    “味道没差吧?”陈家明见宋满冬装月饼,不放心的问着。

    “没问题的,这也不是你一个人的生意。”宋满冬把月饼用油纸包好放进盒子里,又拿给他一个月饼,“这个算我请你吃的,辛苦了。”

    陈家明捏着月饼一愣。

    他左手提了一篮子月饼,却觉得它们分量不及这一个。

    宋满冬送他离开,刚栓上门,赵胜男见她迟迟不回,从屋里出来了,“满冬?”

    “我好像瞧见耗子了,过来看一眼。”宋满冬说着往回走。

    赵胜男连忙说,“厨房门可得锁好。”

    宋满冬顺手锁了,跟她一同回屋睡下。

    鸡叫声响起,她便又起来去喂猪。

    喂完回来的路上,就淅沥沥的下起了小雨。

    雨天人是不用上工的,可猪不能饿着。

    宋满冬回去又躺了会儿,见天色亮起来,便又去猪圈了一趟。

    没瞧见王喜娟,倒是看见几个陌生面孔的老人。

    双方俱是一愣,而后跟宋满冬遥遥相望的老人率先开口,“宋知青是吧?”

    “喜娟托我们给你说一声,今天下雨就不用去割猪草了,喂屋里剩下的草料和谷糠就行。

    中午她来,下午你来。”

    “好,既然这样我就放心了。”宋满冬点点头,只是仍有些疑问,“我好像没在大队上见过几位?”

    她在食堂基本上跟大队上的人都照过面,哪怕叫不出名字,也有个印象,更何况是年纪这么大的。

    老人笑道,“我们也是下乡的。”

    宋满冬先是一愣,跟着反应过来,这跟她们是不同的。

    说下放更准确一点儿,再看他们身后的破败院子。

    宋满冬初印象还以为只是个放猪草的地方,没想到竟是他们的住处。

    她点点头,“那我先回去了,晚上再过来喂猪。”

    倒也不必怕他们骗人。

    下放的人处境本就艰难,不会再撒谎骗人自讨苦吃。

    不用忙活割猪草的事,宋满冬又睡了个回笼觉,等大家陆陆续续起来,才跟着起身。

    宋满冬听着大家讨论今早吃点儿什么,外面传来清脆的童音,“分鱼啦!分鱼啦——”

    由远及近,再渐渐远去。

    赵胜男一听就决定先去看看这分鱼是怎么回事。

    宋满冬烧上热水,锁门同他们一块儿去了。

    这会儿下的是毛毛雨。

    宋满冬他们两人挤了一把伞,余下的穿着蓑衣,走到外面才发现不少人都是直接再雨中行走的。

    陆许山当即把蓑衣放到门口,潇洒的朝前走去。

    路上有人正说着,“这雨再下两天才好。”

    赵胜男笑道,“看来大家也都不想上工。”

    宋满冬摇摇头,“下的久地才能浇透,省不少事儿。”

    可不是不愿上工,上工才能分粮吃上饭。

    “原来是这样。”赵胜男笑了下,“是我想的狭隘了。”

    一路跟着人走,到河边的时候,已经聚集了不少人。

    正有人淌水朝河对岸走去。

    这条河不深,最浅的地方刚没过脚踝。

    他们停的这处深一些,已经没过腰身了。

    宋满冬站定,穿河而过的年轻小伙也到了那头,弯腰在河里一阵摸索,拉起了网。

    这头的张兴旺也抬起网,猛的一收,兜住的鱼在网里蹦跶着,一览无余。

    竟有不少一臂长的大鱼。

    张兴旺和同伴把鱼提过来放到岸边湿润的草地上,一人记账,一人分鱼。

    遇到没手掌大的就丢回河里,虾和贝算作添头。

    张兴旺分的很快,轮到他们,笑着问起来,“要大的还是小的?”

    他说着拎起鱼给宋满冬看了看,“小的能拿三条。”

    宋满冬也问身边几个人,“你们喜欢吃鱼头么?”

    除了陆许山想试试,其他人都没太大期待。

    宋满冬便要了两条大鱼,一条清蒸,一条红烧,拿回去就给它们做了。

    宋满冬收拾着早午饭,陈家明已经到了黑市。

    他是趁着雨歇连夜赶来的,在熟识的朋友家住下。

    下过雨又放晴,好友已经提着东西摆起摊。

    天还阴着,路也不好走,来黑市的人少了,摆摊的已经开始相互竞争。

    陈家明却不急,有人问便说,但不卖,“时候还不到,现在味道不够好,不能砸了我们的名声。”

    吊足了人的胃口。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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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8章 (陈家明)

    ◎卖月饼。◎

    月饼烤好已经是深夜, 刚烤好时皮略硬,放置十数小时待回油之后才会变得柔软。

    宋满冬将月饼拿给陈家明时顺口提了,最好是等中午之后再送过去, 以免心急的顾客吃了觉得口感不对,误以为他们以次充好。

    吃食这方面,陈家明对宋满冬是十分信服的, 自然照听宋满冬的话, 下午再一一将月饼礼盒给预定的顾客。

    可等候这关键一步, 不是所有人都知道的, 拖到下午去送或许会被误以为是找借口拖延,但也绝不可能现在就给人送过去, 盯着人家过了时间再吃。

    陈家明早上睡醒就在琢磨这事儿。

    想来想去, 还真想出来了点儿东西。

    干脆就趁着这个机会把这月饼背后的故事给讲出来!

    既能叫预定的顾客理解,又能为他们招揽客户。

    当下,陈家明便一手捧着展示的月饼, 一边不疾不徐的讲着,“我们家这月饼用的都是顶好的材料,这莲蓉的莲子、豆沙的红豆、五仁的核桃、还有这黑芝麻白芝麻,全都是精心挑拣过的, 没有坏的烂的, 也没有石子沙土, 吃起来——”

    他说着忽的一笑, 指了指自己左侧的背篓,“这里头的十几盒全是预定的,味道怎么样不需要我多说了吧?”

    “绝不会叫你们失望的。”

    他手里拿着的四方木盒十分精致, 抹了桐油, 颜色通亮, 打开来是十字挡板隔开,每个月饼都由黄色的油纸抱着,上面印着红色的二字,皆是馅儿名。

    瞧着便干干净净,赏心悦目。

    虽说比供销社的月饼贵了三毛,可这也不要票,也不用早早的排队去抢。

    买得起月饼的大都不是缺钱的人,更看重的还是这月饼的品质和模样,当即便有人拨开人群走到了他前面,“给我来三盒。”

    “不急,现在还不到时候。”陈家明又说,“这月饼除了这用料,别处我们也绝不会糊弄大家。”

    “就比如回油,”陈家明讲解了一番,才说起重头,“我们只卖完美的月饼,你拿到手就能立刻吃。”

    “这月饼是昨个晚上点了灯做的,到今天中午才整整十二个小时,还得再等上半个小时。”

    “不就半个小时?”想买月饼的中年人说,“你现在拿给我,等我回家歇会儿就差不多了,我不会提前吃的。”

    陈家明和和气气道,“不是不相信你。”

    “是我更相信我这月饼,我怕它引诱你提前下手。”

    中年人原本想着不成就算了,但陈家明的话却叫他乐了一下,而后好奇起来,“真这么好吃?”

    “真这么好吃你还用在这儿卖关子吊人胃口?直接卖不就行了。”旁边忽的响起一道声音。

    原来是同样卖东西的人见人都被陈家明给引走了,心有不甘。

    陈家明没呛回去,也没说好吃还是不好吃,而是道,“真的假的我说了你们也不会全信,再过半个小时大家就知道了。”

    中年男人抚掌,“既然这样,那我就在这儿等半个小时。”

    “也不必在这儿等。”陈家明摇摇头,“你可以到处逛逛,估摸着时间差不多了再回来。”

    “刚才你是第一位提出要买的,我会给你留三盒,留一个钟。”

    听他这么说,立马有人跟着站了出来,“我也要买,你给我也留两盒。”

    陈家明拒绝了,“我这左边背篓里全是预定的,只右边二十盒今天卖,除去这位伯伯的三盒,和我展示的这一盒,只十六盒能卖了。”

    “人人都预定,我这月饼也没法卖。”

    那人嘟囔着,“你这也太少了。”

    河东大队全大队也只有几户人家会在中秋节奢侈的买上一盒月饼,但公社的人听了十六盒却觉得少。

    六公里的差距原来这么大。

    陈家明心中感慨,面上却认真解释,“做月饼本就是仔细的事儿,快不了,马虎不得。这么好的东西,我们得对得起这个价格。”

    “这些已经是我们能拿出来的所有了。如果能多做,我们肯定会做,毕竟能卖月饼的也就这几天。”

    他说的诚恳,那人也不好继续纠缠,“那我买个菜再来。”

    人群渐渐散去,只留三两闲人,站在陈家明前面聊着。

    听他们打听起来谁做的,陈家明便说是姊妹弟兄。

    毕竟宋满冬一个人忙活完这些,着实叫人惊吓。

    又打听起配方,陈家明也笑哈哈的说了东西,“但能做成什么样我可不敢保证,反正我是没成功过。”

    月饼的难可不在用的东西,更多是比例和调配比例的人。

    就是宋满冬来手把手教,能学会的人也不多。

    陈家明一边疑惑着宋满冬哪儿学的,一边应付着聊天的人。

    很快,半个小时就到了。

    最先来的还是那位中年男人。

    陈家明用麻绳把三盒月饼扎在一起,递了出去,正好瞧见中年男人伸出的手腕,上面带着一只闪着银光的手表。

    他惊讶了一下,便陆续给其他来买的人递上月饼。

    卖出八盒后,又听见熟悉的声音,“剩下的我都包了。”

    说话的正是那个中年男人。

    陈家明抬头,中年男人手指勾着绳结,掌心托着一盒月饼,另一手捏着的月饼已经吃了大半。

    陈家明想了想,“伯伯,我只能再给你一盒,多的我要给其他人。”

    中年男人将最后一口月饼吃完,咽下去才开口,“我可以加钱。”

    平日他可不会做这种在路上吃东西的不雅事,到家不过十几分钟的路程,又不是小孩儿,还能忍不住?

    今天实在好奇的很,想着掰一块儿尝尝。

    没想到回过神来,掌心大的月饼已经只剩下一口了。

    他很快意识到这月饼的价值,都顾不上收拾,先回来抢月饼。

    陈家明听到加钱狠狠的心动了。

    他知道这人肯定不缺钱,全卖给他肯定能大赚一笔。

    还能借此抬抬价格。

    可心中念头百转,终是忍痛拒绝,“这月饼不好做,我想叫大家都尝尝。”

    陈家明嘴上说的冠冕堂皇,初衷却不是真的顾怜其他人,只是为了以后。

    月饼是个应节的东西,一年一次,但他生意可不是只做这一回。

    中年男人却听的一震,好一会儿才道,“那你再给我一盒就行。”

    说罢又解释起来,“我打算给老师送一盒,再给家里长辈送去两盒。这吃过的,不好送人。”

    “行。”陈家明有给他拿了一盒,绑在麻绳上递过去。

    这会儿其他观望人也回过神来,急忙来买。

    十几个盒月饼眨眼一售而空。

    没买到月饼的人懊悔不已。

    陈家明却拿出了本子,“等了这么久,也不好叫你们空手而归。今天的月饼是没了,但是明天的大家可以每人预定一盒。”

    他说着指了指背篓,“这是昨天预定的,我待会儿就要去送了。”

    一块八也不是小钱。

    预定的人少,陈家明也不担心,月饼的质量在这儿摆着,不怕他们不买。

    更何况他今天从摆摊到卖完只花了一个小时,已是十分喜人的效果了。

    他收拾着东西,就见有个老太太快步走过来,见他做出收摊的架势,着急的问,“你酸豆角卖完了?”

    陈家明愣了下,解释道,“昨晚下了雨,路不好走,就没带过来。”

    他把酸豆角忘的一干二净,比起月饼的火热,它实在是太不起眼了,也不如泡菜。

    老太太抓着他问,“那明天能送过来不?”

    陈家明想了想,“得看天,我也不好说,不过要是不下雨,我肯定带。”

    能多赚点儿是点儿。

    “那就行。”老太太先是点头,而后又愁眉苦脸,“我今儿的饭再想想办法。”

    一旁还没走的人惊讶问她,“这酸豆角有那么好吃,一顿饭就少不了?”

    老太太叹着气,“我那孙子天天说吃不下饭,人都饿剩皮包骨头了,就每回去国营饭店才吃得下去,可我们家那条件,哪儿能顿顿下馆子。”

    搭话的人不在意道,“就是惯的,打一顿就好了。”

    老太太却苦着脸,“我原先也以为是叫他爸妈给惯坏了,但前几天买了瓶酸豆角回去炒菜,我孙子拿着馒头吃了半碗菜。”

    “没下馆子的条件,但一毛钱一瓶的酸豆角还是买得起的。”

    “才一毛钱?”那人惊讶了一下。

    月饼一块八呢。

    那人赶紧问陈家明,“这酸豆角能不能预定?给我定一瓶尝尝。”

    “能。”陈家明瞧着老人着急的脸庞心情复杂,还是提笔记下了一瓶酸豆角,又说,“玻璃罐拿过来还能换一分钱。”

    老太太一咬牙,预定了五瓶酸豆角。

    再三叮嘱他一定要记得来,不然她孙子明天也没饭吃了。

    陈家明应下,挨个上门送了月饼,又到处逛了一圈,才回自己的住处。

    陈家他不放心,公社借住又太贵,他在河西大队自己兄弟家借了一间屋子来放自己的东西。

    当然,最宝贵的钱,他还是随身带着的。

    借住兄弟家,本就给人添麻烦,他也不好意思再蹭人饭,便自己用三角泥炉架上一个陶罐,随便煮点儿吃了。

    今天也是,忙了一上午早已经饥肠辘辘,正准备随便煮点儿玉米面汤喝了,突然想起来预定酸豆角的老太太说的话。

    他不太会炒菜,也不买肉,当下想了想,跟兄弟家里买了一个鸡蛋。

    下锅的时候,陈家明还有点儿犹豫,虽然他现在赚钱了,可总有种不踏实感,怕哪天一睁眼,东西就卖不出去,钱也不敢花。

    一个鸡蛋二分钱呢。

    陈家明心疼半天,没舍得下手,出门找了钱大娘帮忙。

    “我还当什么事儿呢,早说了你跟我们一起吃饭,一双筷子的事儿。”

    钱大娘长的富态,人说话也爽快,“等着,炒个鸡蛋是吧,我这就帮你弄。”

    陈家明对她的提议含混过去,只点着头。

    钱大娘拿包了白麻布的筷子沾上猪油在锅底抹了一圈,倒进磕好的鸡蛋,锅铲舞动着,很快便盛了出来。

    又把陈家明说的酸豆角放进锅里。

    “嘶!”钱大娘先惊了一下,而后使劲儿吸了几口气,“这酸豆角做的真好。”

    开盖还带着些怯生生的模样,气味儿不敢冒头,一下锅,香气直接在厨房里炸开了。

    酸劲儿冲天,闻着嘴巴里就开始冒口水了。

    细品之下,还能嗅出辣味儿。

    钱大娘翻炒几下倒入鸡蛋,给陈家明拿了双筷子,“你尝尝味儿。”

    她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陈家明。

    陈家明这会儿哪儿能不知道酸豆角的厉害之处,推脱道,“大娘,你帮我尝尝看吧。”

    钱大娘想拒绝,可这味儿实在是太吸引人了,不由自主的接过了筷子,眼睛一亮。

    “这豆角选的也不错,水灵,又酸又辣的,入味儿,肯定下饭。”

    末了,她才说,“咸淡也合适,可以出锅了。”

    钱大娘盛出来给陈家明,打听道,“你这酸豆角哪儿买的?”

    “新来的知青交我们大队上的人做的,这瓶是我朋友做的。”陈家明顿了下,“您要想要,那些酸豆角,我让朋友给您做点儿。”

    钱大娘立马点头,又肯定道,“要收加工费吧。你可别跟我客气,你住我家房子我收了钱,那这加工费你也得收。”

    “行。”陈家明跟她商量好数量,打算下午带给宋满冬。

    这才回屋吃饭。

    鸡蛋一入口,他才知道钱大娘的话毫不夸张。

    太好吃了!

    酸豆角的味道传入鸡蛋,鸡蛋本身的腥味儿完全被压住了,但蓬松的口感还在,酸香鲜辣,叫人停不下来。

    如此简单,竟然做出了这么美味的菜。

    陈家明深深认识到,他还是低估了宋满冬。

    作者有话说:

    敲定一下更新时间——每天早上六点。

    周末双更,早六晚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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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49章 (一更)

    ◎分粮。◎

    宋满冬也刚吃上饭。

    原本拎上鱼回家做至多一个小时, 可半路又听说大队上在分粮。

    赵胜男便兴冲冲的去凑热闹。

    宋满冬也被拽了过去,这会儿倒是不觉得饿了。

    粮仓前支了棚子,大队长、会计还有其他负责人都在下面坐着, 一家一家的分。

    “张二牛,”负责人大声唱出来,“玉米四百二十斤, 红薯九百斤, 高粱……”

    粮食一麻袋一麻袋扛出来, 过了称, 放在张二牛家的板车上。

    不一会儿,板车上就高高堆起, 余下的便堆在了地上, 状似小山包。

    赵胜男在一旁听的惊叹,“好多啊!”

    宋满冬却说,“不算多。”

    说不定还少。

    其他人也看向她。

    宋满冬便示意大家去数张二牛家的人。

    分量要全家都在场才行, 就怕分完之后再有人来闹。

    这么重要的事自然也是全家老小齐上阵。

    张二牛身边站着他爹,后面是兄弟妯娌,单单成年劳力就足足七个。

    等板车移开,又露出后面的五个半大孩子。

    宋满冬掩唇低语, “这些粮和夏收分的麦要从现在吃到明年分粮。”

    而一般人家都不会卡着线吃完, 会留上不少, 以免出现突发情况。

    赵胜男呆愣许久, 刚来大队上时,她对此还没有这么清晰的认知。

    但现在不同,她知道, 七个人吃饭那粮食少的速度惊人。

    要是他们只吃红薯, 一袋八十斤左右的红薯至多吃五天。

    她算数极好, 却迟迟算不出这里够张二牛家的吃多久。

    但有个答案她是知道的,不够吃。

    再去看大队上的人,却见大家喜气洋洋,“今年收成好,多分了几十斤呢。”

    赵胜男心里更难受了。

    宋满冬见她失魂落魄,先安慰道,“现在收成确实好了不少,以后还会越来越好的。更何况还有你呢?”

    又提议,“咱们先回家吃饭吧?”

    “再看会儿吧。”赵胜男却摇摇头。

    “我难受,所以更得多看,才能记下来的这些事。咱们可以扭过头不看,但这些事还会继续,倒不如多看看,说不定能发现什么。”

    赵胜男说着,嘴里发苦。

    越看这些人的笑,她越觉得辛酸。

    其他人也深受影响,一行人都沉浸在郁郁的氛围之中。

    宋满冬倒是不难受,她见多了,曾经一度过的比这还惨,所以她知晓看这些是没用的,与其自怨自艾,不如动手改变。

    她正想着,陆许山大大咧咧道,“看一会儿知道什么情况就行了,看多了既没用,还折磨自己,图啥啊?”

    赵胜男被这句当头棒喝,打起精神来,故作轻松的调侃陆许山,“你是不是急着回去吃饭?”

    “对啊。”陆许山大大方方的认了。

    “在这儿看又帮不上忙,还不如回去吃饭,至少我的肚子是填饱了。”

    见一群人都幽怨的盯着他,陆许山只好又补了句,“填饱肚子才好干活嘛!”

    他说的干活纯粹是下地上工,没半点儿多余的想法。

    倒是提醒了赵胜男,是得“干活”了,“回去吃饭吧!”

    刚要走,张兴旺冲他们招手,“胜男,把你们的粮食也捎走吧。”

    赵胜男愣了愣,“我们也没准备什么东西。”

    其他人用的板车、背篓、竹篮,他们一个也没带。

    张兴旺已经走到了棚子底下,瞧了眼又看他们,“放心吧,麻袋这里有。”

    “你们把粮带回去,麻袋送回来就行。”

    难不成要他们自己扛?

    赵胜男正想着,就见张兴旺一手一个麻袋从粮仓里走了出来,开始过称。

    负责唱和的人也说道,“知青点,玉米三十斤,红薯一百斤……”

    比起人家的小山堆,他们这几个麻袋显得着实可怜。

    赵胜男跟陆许山一人扛了一个最重的,剩下的叫其他人上手拎着就能走了。

    怪不得张兴旺说他们不用准备。

    这还有余力呢。

    赵胜男扛着土豆,走到半路突然笑了起来。

    宋满冬手里提着玉米,回头看她一眼。

    赵胜男喘着气道,“我说问张兴旺能分多少粮的时候,他一个劲儿笑我。”

    他们分的这点儿就是别人家今年的搭头。

    赵胜男笑完,又问起来,“对了,回头咱们上哪儿买粮?”

    现在她是知道大队上的好心提醒了,真得多买点儿粮。

    宋满冬早早考虑过,“咱们要的粮食太多,从公社买既要粮票,又难运回来,不如先问问大队长,看大队上能不能卖咱们一些,如果大队上能帮忙问问其他大队更好。”

    “有几个大队愿意匀出来一些,咱们便够了。”

    “不过咱们也不好屯太多粮,就照着张二牛家的粮食来买,平日里咱们闲了再去公社买些也就够了。”

    赵胜男听她都仔细说完,感慨道,“幸亏满冬你在,不然我们都跟无头苍蝇一样。”

    “怎么没有头?”宋满冬瞥她一眼,“你可是最会带头的了。”

    “别取笑我了。”赵胜男说完,又扫过大家,“我牵头,但主要还是有你们的鼎力相助,才能成事,不然我一个空杆司令有什么用?说说大话罢了。”

    姚娉婷笑嘻嘻道,“那你可得好好讨好我们,不然我们不跟着你干,你就不行了。”

    “诶!”赵胜男配合的接腔,“那娉婷有什么需要我做的?”

    “先把土豆给我好好扛回家。”姚娉婷一挥手,“今天中午我要吃洋芋饭。”

    宋满冬笑她,“你这是指挥赵胜男,还是指挥我?”

    姚娉婷立马凑过来,“满冬,这是请求你。”

    她提着半袋花生,动作见花生哗啦啦的作响。

    宋满冬,“行,那今天就吃洋芋饭。”

    虽说大队上习惯了精打细算,可到了分粮的时候,还是会难得奢侈一把。

    一路上家家户户都飘起了饭香,至少今天中午都能吃个饱饭。

    宋满冬也没在这时候扫兴,叫大家省着点儿吃。

    到家先用油炒了洋芋,做上焖饭,便开始杀鱼。

    下刀又快又狠,看的赵胜男都一缩脖子。

    姚娉婷跟方宛眼睛透过指缝看,菜刀落在菜板上便眼睛一闭。

    等宋满冬杀完鱼,洗干净,才敢凑过来仔细瞧。

    “这鱼真大啊。”姚娉婷拿手比划了一下。

    鱼头比她巴掌还大。

    宋满冬已经剁下来了,打算做剁椒鱼头。

    这里的鱼头不单单是鱼头部分,而是到头下三指。

    不然单鱼头可没太多能吃的东西。

    鱼头切做两半,鱼身则是开了花刀,这便处理完了。

    除去两道鱼,又做了酸菜炒鸡蛋、烧茄子豆角。

    七个人吃的肚皮滚圆,放下碗筷就不想动。

    天又开始下起叫人开心的雨。

    赵胜男一拍桌,将昏昏欲睡的几个人唤醒,“既然没事儿做,咱们就……”

    “打牌吧。”陆许山积极开口。

    姚娉婷想了想,“七个人不好安排吧?”

    “怎么不想着正事呢?”赵胜男恨铁不成钢的看他们,“咱们来敞开想象,集思广益,挖掘一下能做的事。”

    “从小麦种下到长成,要半年时间呢,咱们这半年什么事儿也不做啊?”

    姚娉婷又趴到了桌上,“我想天降横财,给大家每人发一百块,这样就好了。”

    赵胜男摇着头,“你这也太敢想了。”

    她期待的看宋满冬。

    宋满冬沉吟了下,“我倒是真有件想叫你们做的事。”

    “什么啊?”赵胜男好奇问。

    宋满冬把玉米提了进来,“把玉米剥了吧。”

    “玉米芯留作引火,玉米粒装起来,等天晴了去磨成玉米面。”

    赵胜男看看她,又看看玉米,叹气,“你这是一点儿也不想啊。”

    全是实事。

    宋满冬已经开始剥玉米了,先用筷子钻出一列,而后一列一列轻松剥下。

    剥完一个,第二个便换成玉米芯擦,这样一次能剥好几列,还不伤手。

    姚娉婷很快被吸引了过去。

    赵胜男也动起了手,才发现这看似简单的活,到她手上却怎么都适应不来。

    宋满冬手腕一转,金色的玉米簌簌落下,她手腕一转,掉了两颗玉米。

    赵胜男:……

    她四下扫了一圈,看其他人也是如此,才放下心,继续跟玉米杠上。

    宋满冬边剥玉米,还能想着事,“我觉得胜男说的对,咱们是得想一下接下来做什么。”

    “趁着雨天没那么忙,把万事都考虑周全。”

    赵胜男一乐,“满冬,我就知道还是你最好。”

    宋满冬抬眼看她一下,“但我可不会幻想。”

    “我能想到的只有一件事。”

    “什么事?”赵胜男竖起耳朵倾听。

    宋满冬语气寻常,“给‘王研究员’道个谢,再把小麦种下和咱们这儿落了雨的事告诉他们。”

    “道谢是应该的。”姚娉婷奇怪,“不过怎么说这么仔细?”

    宋满冬冲她眨了下眼,“还不是跟胜男学的。”

    “这是把‘王研究员’也拉过来呢。”

    第50章 (二更)

    ◎陈敬之回来。◎

    三十斤玉米听起来多, 连玉米带芯有半麻袋,可分给七个人剥,到每个人手里的便少得可怜。

    不到半个小时就剥完了。

    赵胜男刚舒了口气, 她性子耐不住,叫她坐这儿剥玉米还不如叫她出门挑水。

    还没站起来,就见宋满冬把大家剥好的玉米拢到一起装起来, 又拿了袋花生。

    “花生也要剥?”赵胜男手有点儿发抖。

    “你要是想剥也行。”宋满冬没想到她竟然怕这些。

    赵胜男连连摇头。

    宋满冬想了下, 还是捧出来两把, “这些剥了晚上给你们炸花生米吃。”

    说到要做吃的, 陆许山便坐直了,率先伸出手去。

    剥花生不似剥玉米能讨巧, 全靠自己。

    长得标志的花生, 找到中缝,拇指一捏,便轻松破开了, 但若是碰到怪模怪样的花生,就只能苦自己的手了。

    花生壳也收到一旁,做日后引火的燃料。

    宋满冬则是坐在前廊下把花生洗了,端到厨房煮上。

    河东大队的花生处理方式简单直接, 就是晒。

    晒干晒透就能长期放着了。

    可这样的花生没味儿, 吃起来嘴巴也淡。

    趁着如今花生还没彻底干巴, 赶紧入水加盐煮一下。

    他们存款尚且颇丰, 宋满冬略一思索,还调了味儿,煮的是五香花生。

    煮好之后, 在厨房灶台旁摊开晾晒。

    这里一天大半时间都烧着火, 把空气烤的温腾腾的, 适合烘干花生。

    她忙着煮花生,就听堂屋里几个人又聊天了,显然扛不住赵胜男的鸡血,聊了几句,见再说下去情况不妙,便都借口溜了。

    宋满冬在厨房听着,也不出去,等大家都躲了,才走出来。

    赵胜男正仰靠着椅子往着屋檐滴落的水珠。

    见宋满冬过来,眼睛动了下,又转回去。

    宋满冬在她旁边坐下,低声说着,“胜男,你别那么急。”

    “娉婷她们下乡到现在,也只今天睡了个懒觉。难得雨天,就叫他们好好歇歇吧。”

    赵胜男坐起来,手臂压着腿,坦诚道,“你说的我也知道,可我心里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要再快一点儿,再快点儿,不然好像就没机会了。”

    宋满冬想了想,帮她分析道,“应该是你给自己的压力太大了。”

    “你也说了,我们应该一个目标一个目标来,不必现在就考虑太大的事。单是明年小麦增产,就足够叫大家开怀了。”

    “我尽力吧。”赵胜男揉了揉脸,“满冬你也好好休息吧。你做的事情可不比我们少。”

    宋满冬犹豫了下,“我尽力。”

    她说完自己先笑了笑。

    赵胜男怕自己坐着又胡思乱想,见雨停了,便说要出门,“我去找我哥。”

    宋满冬自然的回道,“他出任务了应该还没回来。”

    “你怎么知道?”赵胜男先是惊讶了下,而后拍了下额头,“我忘了,他给咱们送螃蟹的时候说了对吧?”

    “既然这样,那我去大队上看看。”

    赵胜男出了门,没一会儿陆许山也出来,“我也去逛逛。”

    他俩出门是最不会叫人担心的。

    宋满冬奇怪了下,也没在意,把花生煮好捞出来,又去看自己的泡菜。

    正想着陈家明,陈家明便来了。

    雨还没停,他就急急忙忙的出了门。

    实在是静不下心,躺在床上越想越兴奋。

    见了宋满冬,陈家明才觉得安心下来,关心道,“今天没什么事儿忙吧?”

    宋满冬摇摇头,陈家明顿时松了口气,将油布裹着的东西放下。

    “今天带的东西有点儿多,得辛苦你一下了。”

    说完,他便看了眼宋满冬,想吊宋满冬的胃口,可又忍不住,“你怎么不问问我月饼卖的怎么样?”

    宋满冬故作思索,而后道,“你对我这么和颜悦色,想来是全卖完了。”

    陈家明一听,先点头,而后琢磨出来话里的意思不对,忙解释,“不是……”

    虽然也确实有那么一点儿巴结宋满冬的意思,但他之前对宋满冬也没冷言冷语的挑刺啊。

    想来想去不好解释,却见宋满冬笑吟吟的,这才觉出是在开玩笑,跟着也笑了下。

    “当然得好好恭维,毕竟以后还得多多仰仗宋师傅。”

    又说,“这些就劳烦你今天全都给它们做了,酸豆角和泡菜再各装二十罐。”

    宋满冬点点头,“我待会儿煮完花生就可以做,估计七八点能做完,你看你什么时候来取?”

    陈家明也不含糊,当即约好,“我回家等着,晚上八点过来。”

    敲定了这事,他才摸出口袋里手帕包着的钱,把该给宋满冬的钱拿了出来,“昨晚做的月饼一共赚了九块二,这是你的一半。”

    宋满冬接过来点了下,才收起来。

    “信不过我啊?”陈家明见她的动作,小声说了句。

    宋满冬在这件事上可不含糊,“钱的事再仔细也不为过。日后你次次给我钱,我都要清点的,回头还要记账。”

    “账算的分明,咱俩才能合作的更好。要是糊涂账,谁都觉得自己吃亏了。”

    她说的直白,一点儿情分也不提,陈家明先是梗了一下,细想之后又不得不承认宋满冬确实说的有理。

    “行吧。”

    宋满冬点点头,见他还不走,投出一个询问的目光。

    “你就不想知道我怎么卖的这么快?”陈家明郁闷不已,“我只花了一个小时就都卖完了!”

    宋满冬理智道,“你要是想讲,我也愿意听,只是咱俩在这儿站着,叫别人瞧见了不太好。”

    “那算了。”陈家明炫耀的心情一扫而空。

    宋满冬又说,“陈家明,我不问不代表不好奇,我是相信你,觉得这点儿事难不到你。”

    “你很厉害,将来还会更厉害。等过了这段时间,等我们都赚足了钱,再到茶楼里坐下,点上一壶热茶,我听你慢慢说。”

    陈家明心底一震,不由自主的畅想起来。

    他嘴角咧开,笑了起来,“行啊,不等到你听我说起卖月饼的事,我是不会甘心的。”

    宋满冬提着东西回到厨房,已经开始忙碌起来。

    又听见轻轻的叩门声,奇怪走过去,“还有什么忘记了?”

    熟悉的声音响起,“陈家明刚走?”

    宋满冬已经注意到来找她的是陈敬之了,“今天怎么敲门了?”

    陈敬之先说,“我妹妹住在这儿,我敲门有什么不妥的?”

    而后又装作不经意的提起,“我去执行任务之前,你是不是说了要给我东西?”

    “是要给。”宋满冬没忘,“不过现在还没好,晚上给你吧。”

    陈敬之听完眼睛一亮,迫不及待,“我今天休息,那我在这儿等到晚上吧。”

    这次一听就知道不是钱!

    也不知道宋满冬会送他什么,陈敬之实在猜不透她。

    宋满冬犹豫着,“今天下雨,其他知青都在家休息。”

    她正想将陈敬之劝回去,赵胜男远远的便瞧见陈敬之了,“哥——”

    一路兴奋的跑了回来。

    宋满冬后退半步,跟陈敬之的距离拉远了一些。

    “你来看我啊。”赵胜男已经到他们面前了,先是瞧了瞧陈敬之的手,又去看宋满冬,见宋满冬两手空空,转过头直接问,“今天怎么没带点儿东西来?”

    “你也知道我们这些知青不容易,离了家里人来到这么远的地方,吃不好睡不好……”

    陈敬之无情道,“你自己选的。”

    宋满冬见他们要吵起来,让开了位置,“别在门口站着了,进来说吧。”

    赵胜男哼了声,眼珠一转,“哥,你找上门不会是有什么事儿想求我吧?”

    不然来找她干嘛?看望她?可两手空空。

    陈敬之进了堂屋,其他人听见动静,也冒出头来,跟他打了招呼后,只有姚娉婷出来陪着赵胜男。

    陈敬之来之前压根就没想起她,这会儿一边想着说辞,一边去看宋满冬。

    宋满冬接到他求助的目光,“我厨房里的活还没忙完。”

    赵胜男踊跃举手,“要做月饼是不是?让我哥来吧。”

    “他力气大,让他给你炒莲蓉、拌豆沙、捣五仁。”

    “行。”陈敬之求之不得。

    赵胜男看他的目光称得上惊恐,“哥,要不你还是先说想让我帮什么忙吧?我先说好,我能力有限,可帮不了你太多。”

    得是多大的事儿,才能让她哥不假思索的应下她的话。

    陈敬之冷笑一声,“你还知道自己能力有限,我以为你没有自知之明么?”

    非要下乡,一副没了她不行的模样。

    嘲她一半,陈敬之想起旁边站着人,唇角又敛了起来,“先做月饼吧。”

    炒莲蓉可不是光力气大就行的,还带看火候。

    宋满冬可不敢把这交给他,只叫陈敬之去把五仁月饼用的核桃芝麻捣碎。

    赵胜男在一旁蹲着,一边烧火,一边跟姚娉婷嘀嘀咕咕,看向陈敬之的目光越来越怪。

    陈敬之只当做不是在看自己,捣碎核桃仁,随口说了句,“上次不是刚做过月饼?怎么又要做了。”

    月饼这东西可不便宜,没有拿它们当饭吃的。

    赵胜男抢先道,“我们吃的多。”

    同住一个屋檐下宋满冬做的事她当然隐隐约约有察觉,可不能跟她哥说太仔细。

    毕竟她哥是个外人,难保不会做点儿糊涂事。

    说完又怕陈敬之追问,赵胜男脑袋里想着好几种托词。

    却见陈敬之皱了下眉,不问了。

    宋满冬原本是不放心陈敬之帮忙的,可没想到陈敬之弄完五仁馅儿,主动请缨要帮她和面。

    在她担忧的目光中,陈敬之竟然十分利索的和好了包月饼面团。

    等陈敬之做完,赵胜男才笑嘻嘻对宋满冬说道,“不然我为什么不叫娉婷,叫我哥来?他做饭这方面还是比娉婷好的。”

    “你能不能拿你自己做对比?”姚娉婷咬牙切齿开口,“你也没比我好多少!”

    陈敬之直接开口喝止她们,“别在这儿添乱。”

    赵胜男冲他扮了个鬼脸,拉着姚娉婷离开,才反应过来。

    跟姚娉婷大眼瞪小眼,“这明明是咱们的地盘,怎么他比咱们还像是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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