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旺角影城的屏幕, 是当时香江最先进。
就连满座红色真皮沙发影院多功能座椅,都是自法国特别定制。
每一张这样的影院椅,都价值两万多港纸。
光是这个放映厅, 就有几百张这样的影院椅, 楼上还设置超等级包厢。
各种设施,都十分豪华。
汤文若、汤文华, 同《香江爱情》的主创团队, 全部都坐在影院的第一排正中。
这是方便, 等会儿放映结束, 主创团队上台举行首映礼的各种仪式,以及接受采访。
秦霜树同小嘉峰,还有谢云隐, 则坐在第七排中央, 是叶香妮为他们预留的,极舒服的观影位置。
影城成个蓝宝石厅的灯光全部熄灭,大屏幕亮起。
飞舞的金龙,在特效翻滚中,定格为角标。
缠绵悱恻的配乐声响起, 《香江爱情》正片正式开始。
一支金色绑带高跟鞋,露出白生生的脚。
镜头上移, 曲线玲珑、无限风情的叶香妮, 走入青石板梯,将所有观众,全部引入那个靡靡的旧时代的光影中。
成个蓝宝石影厅,除了小汤先生, 所有人都看得专心致志。
不知为什么,他总是不时转过头去看后面, 好似要找什么。
只不过,现场为了保证观影效果,一片黑暗。
要找什么都看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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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文华转头,一次,又一次。
“阿汤,你在找谁呀?”就坐在小汤生身后座椅的周生,见他总是回头,终于忍不住低声问他。
汤文华打个哈哈,笑道:“我正在找的就是你呀,老周!”
周生怔了一怔,自西装口袋中,摸出一个黑色雪茄盒。
他向小汤先生扬了扬,轻声道:“走呀,阿汤,吸烟室来一根。”
阿汤这么急切地找他,想必有什么要事。
男人之间最好的交流方式。
就是一起出去抽根烟。
周生已经起身,当先悄悄出了放映厅。
汤文华摸了摸鼻子,尴尬地站起来,跟着周生的背影走出去。
他只是随便说说,老周这人,太实诚了!
现在,他都不好意思解释。
两个人一前一后,来到旺角影城的吸烟室。
这个吸烟室,同影院的整体风格一样,十分有设计感。
充满几何线条的美。
周生随意招呼了一个影城员工,替他拿来一支雪茄剪。
拿到剪,他随手剪切掉一根雪茄的茄帽,递给汤文华。
再处理自己那一根。
随后,两人各燃起一根比手指还粗的雪茄烟,美美抽了一口。
吞云吐雾间,周生才问:“阿汤,你究竟找我咩事呀?我都看你转头好多次。”
汤文华掩饰一样,又叭了一口大雪茄。
待到烟圈缓缓吐出,他才笑道:“老周呀,我就是想问下,最近,你同“天下娱乐”打生打死,而今,结果怎样了?”
周生听到“天下娱乐”四个字,抬手,狠狠叭一口雪茄,好久,再吐出袅袅烟圈。
好半天,他才道:“今次,钟星鹏又真是不死都脱层皮。”
阿靓那日一身艳红色新娘妆,自香江电台走出。
无数早已等候在那里的传媒狗仔们,各种长·枪短·炮拍大特写,麦克风一支支递到她嘴边。
各种犀利问题,问个不住。
阿靓那一身绮丽凄艳的装扮,本身就已经好有新闻爆点。
加上刚刚在香江电台的电波中,阿靓讲的故事全程,本身要充满离奇曲折,又饱含情绪。
谁都知今次,一定可以踢爆香江人的眼球。
第二天的新闻纸,更加如同雪花般乱飞。
所有的娱乐传媒,都自各种角度报道这一段奇情诡事。
甚至,有传媒登出,阿靓在采访中放出来的话:“如果今日之后,我有咩头痛感冒、断手断脚,一定是他同他背后的娱乐公司所为!”
这是周生教给阿靓的自保法子。
将一切,明明白白摆在光天化日之下。
如果“天下娱乐”或者钟星鹏,敢动她或者她的家人,周氏集团一定全力,为她在香江掀起滔天巨浪。
蒲家的人那么精乖,不可能不掂量后果。
还有好事的狗仔,甚至去采访了方荣达方总警司。
这样闻所未闻的案件,方荣达也显然好意外。
他给市民们的回答是:
风水杀局这样不可证实的罪案,在香江法律中,又确实找不到法律援引条例入罪。
不过社会公序良俗,不可以遭到这样的破坏。
如果真有此事,相信社会各界人士,都会千夫所指那位大明星。@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方荣达的太太,就比老公犀利多了。
面对媒体,她直接喊话,这简直比渣男、拆白党行径,还要恶劣!
自今日起,她将带头抵制那位大明星。
方太同阿靓一样,并没有说名字。
但是,在媒体铺天盖地的宣传中。
香江人个个都知,直指的就是钟星鹏钟影帝。
方太本身都是妇女会的成员。
她的发言,立即引起了香江妇女会响应。
个个阔太,同样对这样骗感情还害命的恐怖事件,深恶痛绝。
就连妇女会主席,何爵士的儿媳,都郑重发表声明:
香江是个法治社会。
法律如果不可以惩处,这样的凶徒。
社会各界都应该自发抵制,这样丧尽天良的艺人。
有了何太的发言。
成香江的师奶,个个群情激奋。
别说《情天恨海》这支钟星鹏的新片,根本就没人再看。
就连“天下娱乐”的其他影片,还有他们的影城、戏院,客流量立即锐减百分之八十。
“天下娱乐”的股票,都因此震荡。
诸如早就准备好,买了沽空它们集团的周生、大汤生等自不必说。
纷纷都可以获利。
就连其他资本巨鳄,都有异动。
个个想上前,分杯羹。
小汤生听得兴奋极了,连手里的雪茄烟都忘了叭。
“老周,你真是好犀利。这一套组合拳回敬,简直就是“以彼之道,还施彼身①”!”
连他们家,都跟着捞回一些损失。
大仇得报,怎不令小汤生开心。
谁知,周正霖反而一声叹息,闷闷不乐地又狠狠叭一口雪茄烟。
他半天都没有说话。
汤文华看他反应,怔住,问:“老周,你这是怎么啦?大仇得报,还愁眉不展?”
他忽然想到一个可能,问:“这样情形,蒲家还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又想奇招,保护那人渣钟星鹏?”
他听秦霜树讲过全程。
自然知道,这位钟星鹏钟大影帝自称,他同蒲三小姐蒲天颖,将于下个月订婚。
想起钟星鹏靓到发光的一张脸。
连汤文华都有些沉默了。
女仔爱靓,只怕连那个蒲天颖,也深陷情网,舍不得爱郎。
何况,他同老周都知,这钟星鹏本来就是为蒲家办事。
蒲家出手保他,也是应有之义。
谁知,周生听了汤文华的话,连连冷笑:“阿汤,你以为蒲家同你一般,讲情谊、够义气?”
“如果真好似你所讲,那又好了。”
传媒不断发酵。
各界千夫所指。
简直人挡杀人,佛挡杀佛。
如果蒲家这时候敢出手保人,周生有本事叫他们不死也脱层皮。
他本来都以为,蒲家只怕会龟缩,不敢出声。
最多,出个声明,同钟星鹏划清界限。
连他都没有料到。
蒲家真是果决狠辣。
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快刀斩乱麻,摧枯拉朽。
“天下娱乐”在那天深夜,即刻发表声明,旗下艺人钟星鹏人面兽心、品德败坏。
“天下娱乐”即日起,同钟星鹏解除合约,并永不同此獠往来。
蒲天颖主持下的公关部,更加将《情天恨海》胶卷盘拿出,当着一众传媒狗仔拆毁。
这举动,更加让人无话可说。
本来天下娱乐可以剪掉钟星鹏的部分,让剧组另外找巨星重拍。
但是蒲家,不愿意让香江人,每次一看到《情天恨海》。
就将钟星鹏同天下娱乐,联系在一起。
所以他们索性做得彻彻底底。
宁愿赔钱,也要切割掉所有关系。
与此同时,木大师的“青莲堂”,宣布查清楚了同钟星鹏勾结的邪恶术师。
木青莲即刻将该名门徒废了功法,当众逐出师门。
一时间,香江人人拍手称快。
“天下娱乐”大义灭亲,形象瞬间好转。
原本急跌的集团股票价格,立即稳住。
自家影城、戏院的新片,又开始源源不断有客人捧场。
而钟星鹏钟大影帝,如同老鼠过街,人人喊打。
不知躲到哪里去了,成个人消失无踪。
一个名满香江,如日中天的大影帝,突然间彻底凋零。
小汤生听完这一切,怔了好久,才伸手,拍了拍周正霖的肩膀。
他叹了口气,道:“老周,而今,我总算明白你的感受啦!”
“听起本来好大快人心的结局,怎么好似给人食了只乌蝇?”
周正霖苦笑,道:“何止,我都不知为何,总觉得毛骨悚然,好似撞到窝毒蛇。”
小汤生笑道:“不过,今次,我们都有收获。钟星鹏背后,那个邪恶术师,都给你迫得现形。”
周生连连冷笑:“阿汤,你还真以为,那给蒲家推出来的恶徒,就是背后设局的法师?你舍得,蒲家都舍不得。”
这样的风水奇局,杀人如无形。
简直是人不知、鬼不觉的利刀。
就算人给送进警察局。
方荣达总警司不也说了,没有哪条法律可以定罪。
因为根本没有,科学、可供呈堂的证据。
总不能,天桥下的阿婆,用草鞋打几下小人。
被写名字的人死了,就将阿婆抓了吧?
那成香江……
不,成个世界,至少一大半的人都得被抓。
谁又没有,恨极诅咒别人过?
人人都知实现不了,只是出口乌糟气罢了。
可是,钟星鹏背后的术师,就可以真真实实地实现。
这种杀人无形的利刃,蒲家要真的肯交出来,那才真是头壳坏掉。
小汤生摇摇头,低声道:“当然不是指那只替罪羊。我现在都可确认,那背后搅风搅雨的术师,只怕就是……”
“嘘!”周生骤然抓紧小汤生,不让他说出来。
两个人惊骇已极的目光,都能读出对方和自己想的,是同一个名字。
………………
新界,围村郊野。
一个穿着白毛衣,牛仔裤的少女。
缓缓从远处,抱着一叠书,走过来。
她的脸上脂粉不施,清清秀秀、斯斯文文。
看上去就好似,还在读书的学生妹。@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只是她成个人,都笼罩着好忧郁的气息。
在田径上走返的,正是江可亮。
在那一夜,她自香江电台深夜倾诉结束后,周生给了她张三十万的支票。
让她最好还是带着阿爸阿妈,找个乡下地方躲一躲。
舆论当前,蒲家虽然未必敢出手。
但是,只怕她继续在香江城中生活,一世都得给人盯牢,等她行差踏错。
又是三十万……
江可亮虽然好不想接。
毕竟,她是在为自己复仇!
她也早将生死都度之度外。
但是,阿爸的病,不可以没有钱。
她根本没资格清高。
所以,她千恩万谢了周生,接了支票,同家人商量后,全家搬走。
一家人搬到围村,已经有一星期。
她在这边,也找了个工作。
在家书店看铺。
而今,她就是出来替店主调货的。
书店仓库,是在店主自己的土地上自建的屋宇。
她怀抱一叠书,正准备返回店内。
忽然,看见村尾大树下坐着个人。
那是一个好丑陋的乞丐。
已经快冬天了,还穿一身破破烂烂的衣服。
她摸出一张五十块的港纸,走过去。
准备放在那个乞丐的碗内。
她自己遭逢不幸,对于不幸的人,又有好多同情。
那乞丐本来坐在树下,在捉虱子。
忽然,眼前遮挡一片阴影。
一抬头,看见好靓的靓女。
成个人,猛然一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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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方竟然那样大的反应, 令得阿靓都怔了一怔。
她心里突然涌动起,一种好奇特的情绪。
脊背上,鸡皮疙瘩不断冒出。
熟悉而恐惧的情绪, 在心中翻腾。
她抬起头, 睁大那双美丽的眼睛,静静看过去。
只见, 那个乞丐, 一张脸, 到处都是伤痕。
她以为是脏兮兮的部位, 仔细一看。
原来全是大面积的色素和水泡。
皮肤翻飞,面目糊成一团。
简直好似丧尸!
“啊!”阿靓被这恐怖的容颜,吓得一声惨叫。
书都散落一地。
对方下意识地伸手, 好似想要帮她捡书。
即刻, 手又飞速,缩了回去。
这人,阿靓简直不敢看第二眼。
实在是太丑了。
她差点没有将隔夜的早饭,都吐出来。
不过,这个乞丐, 肯定不可能是,她心中刚刚以为那个人。
阿靓松一口气, 赶紧拾了书就走。
看她背对着他, 往来时的路走。
乞丐才缓缓转过脸来,用一双浑浊的眼睛,努力地看着阿靓的背影。
他张了张嘴,似是想要说什么。
却一个字都发不出来。
他连声带, 都早已经毁坏。
乞丐努力伸手,去拾那张碗里的五十元港纸。
他根本坐都坐不直, 站都站不起。
原来,他的腿骨和腰骨,都是折断的。
正在这时,阿靓突然又折返了回来。
她重新走回这个乞丐面前,皱着眉,上上下下打量他。
心头,驱之不散的,是一种毛骨悚然的恐怖感。
这个乞丐,这样丑陋。
为什么,她总觉得好眼熟?
她定睛去看。
那张丑陋的脸上,她又真是看不出,一点熟悉的痕迹。
忽然,她的目光,凝注在那个瘦得皮包骨的身躯上。
乞丐的衣衫,又单薄,又破破烂烂。
透过褴褛的衣衫,她分明看见——
这个乞丐的胸膛上,有好多伤痕。
仿佛是被谁用皮鞭打了。
伤痕中间,还有好几个圆圆的黑印子。
不过,乞丐本身就好污糟。
不仔细看,根本都看不出,伤痕和污迹的区别。
阿靓猛然连连后退。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她当然记得。
这些伤痕,她曾经抚摸过,亲吻过。
那几个黑黑的圆印子,她还曾经偷偷问过医生。
医生告诉她,那是未熄灭的烟头,被骤然按下去,形成的烫伤。
“阿……”阿靓连声音都在颤抖,她好半天,才冷静下来,低声问,“你是不是钟星鹏?”
连她自己,将这个名字说出口,都充满了不可置信感。
曾经,那个皮肤白到,成个人都好似在发光。
面容靓到,让全香江的师奶和少女,都为之倾倒的大帅哥。
而今,真会是眼前这个,丑过鬼的乞丐?
阿靓不敢相信。
又不能不相信。
因为她对他是最熟悉的呀。
她曾经爱了他好久。
又曾经恨了他好久。
如今,容颜扭曲,腿骨、腰骨断折,一身污糟,也挡不住那种浓浓的熟悉感。
那乞丐拼命低着头,根本不肯给她看上一眼。
他最爱美,又怎么允许,这样的丑样,被昔日深爱过自己的少女看见?
人人都希望,永存于别人心中的,是自己闪闪发亮的形象。
“哈哈哈。”阿靓骤然爆发出疯狂大笑。
她走上前一步,自那个破碗里,将自己放下那张五十块港纸,拿出来。
当场撕个粉碎。
“钟星鹏,死人渣,你都有今日?我的钱就算喂狗,都不会施舍你。”她一边畅快大笑,一边眼泪落下。
钟星鹏的头埋得更低,几乎要贴到地上去。
她猛然朝他吐了口口水,捂住脸狂奔而去。
地上的乞丐。
不,钟星鹏这才缓缓抬头。
看向阿靓的方向,看着她跑走的背影。
仿佛看见,永远离他而去的往昔岁月。
他有没有后悔?
应该没有吧?
他想。
他只是技不如人,斗不过蒲家那阴狠毒辣的三兄妹。
他的脸上,腿上还有腰上,都是蒲家的杰作。
他们骂他: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因为他,害得他们,在股市里,被群鲨撕走好几块大肉。
又被成香江的人千夫所指。
他们必须要即刻交出他,给香江市民一个交代。
但是,又怕他将他所知道的他们蒲家的秘密,一次性抖落给世人。
毕竟这两年,钟星鹏同蒲天颖实在走得太近。
所以,蒲家指使烂仔,将他毁容、毒哑、打断手骨、腰骨、腿骨。
丢他到郊野,任他自生自灭。
反正,无论是谁遇见他,都绝对认不出他是大明星钟星鹏。
他说不出话,也写不出字。
任他多做几年乞丐,挨饿受冻中,自然死亡。
可比杀人灭口,更加不会引起警方注意。
何况,他们就是故意的。
故意要夺走,他最骄傲的一切。
他甚至怀疑,蒲大已经察觉。
察觉——
在这个局中,他是故意的。
是啊,他是故意的!
一开始,他本来打算用阿靓的人命做局,借机入赘蒲家。
再一步步,挑唆蒲三,同蒲大、蒲二斗到底。
自己见招拆招,非把“天下娱乐”弄垮不可。
只可惜,功亏一篑。
对方请来了高人,把他们的局,破得干干净净。
别说蒲大、蒲二。
蒲天颖自己,当日就直接话给他知。
她不可能,嫁给他这样的废物。@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他只不过是他们蒲家养的一条狗!
不,他连狗都不如。
狗还能看家护院。
他钟星鹏,却一个局搞了三年,反而给人家搞到灰头土面。
那时他就知道,他的冤仇,他满腔的怨恨,再也无望报了。
正在这时。
“红衣女鬼”阿靓,突然在他周围,频频现身。
一开始,他确实吓得屁滚尿流,胆战心惊。
但是,他同她睡了好几年。
彼此,是最熟悉的爱侣。
阿靓虽然装神弄鬼。
多出现几次,他已经渐渐察觉到,那不是鬼,那是活生生的阿靓。
钟星鹏顿时也想到,“以彼之道,还施彼身”的妙计。
蒲家不是喜欢,让其他公司,惹上闹鬼传闻。
因此,股价急泻。
他们乘机在股市疯狂吸金。
如果,“天下娱乐”,自己惹上闹鬼传闻呢?
要知道,他钟星鹏,代表的,就是天下娱乐。
阿靓要报复他,他也就借力打力。
故意成日、成日不睡觉,将自己折磨得人憎鬼厌,一副撞鬼尊容。
更加特意,在“天下娱乐”开办的记者招待会上,故意演技炸裂地,扮演一个做贼心虚的“撞鬼”大明星。
将阿靓他们想要达到的企图,最大化落力演了出来。
本来嘛。
他这样心思深沉缜密的人,即使真的做贼心虚。
真的怕得厉害,又怎么可能脆弱成那个痴线样子。
只可惜,他根本斗不过蒲家。
即便,蒲家也许并没有怀疑,他是故意配合对手。
他竟然,还是落到了这样悲惨的遭遇。
钟星鹏闭了闭眼。
两行浊泪,缓缓流下。
他好不甘心呀!
…………
旺角影城现场。
此时,成支《香江爱情》的影片,已经在大荧幕上播完。
掌声,经久不息。
叶香妮好动人地演出,摇曳的旧时代风情。
演出与大都会中鲜活的灵魂纠缠一生,驱之不散的孤寂。
爱情中,彼此都不可慰籍的孤寂,在每个观影人的心中落地生根,如影随形。
成支文艺片,极度唯美。
人同人,在爱情的名义下,互相伤害。@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极度亲密,又极度疏离。
好多影评人,都在交头接耳,悄悄议论。
这时,周生同小汤生,早已经抽完雪茄,回到了各自的影院座椅上。
灯光大亮。
银屏渐渐暗下去。
重新升腾起的,是大幅的叶香妮和黄维知的剧照。
小汤生站起,率领主创团队,全部登上影城给他们预留的舞台上。
背后,周围,全是大幅大幅的唯美旧时代剧照。
盛装的旧时代靓女、靓仔,同而今一众时髦装束的明星团队,形成奇异而参差的对比。
林金龙坐在台下,为公司同事鼓掌。
叶香妮,庄家明同小汤生站在一起,接受媒体采访。@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大家你一句,我一句,讲得兴高采烈。
好多片场趣事。
大汤生则坐在女儿身边,好细心地将雅芙吃巧克力吃脏的小嘴,用纸巾擦干净。
坐得更远的秦霜树,悄悄叹了口气。
身侧的谢云隐,立即转头,轻声问:“阿树,怎么了?”
她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中,闪动好多光华,笑道:“我看到林金龙、叶香妮、庄家明还有大、小汤生都在一起,就好多感概。更加觉得,命运无常,人生好值得珍惜。”
她望住谢云隐。
好多话,这个世界,只有说给他听,他才会懂。
她不属于这个世界。
他也不属于。
他们彼此,都知道太多命运的天机。
也只有对彼此,才可以这样直接,将胸臆中所想说出来。
旁人,虽然关系友善,说出来,到底怕惹人害怕。
她轻轻叹了口气,望向台上这些亲近的,充满光影声色,个个鲜活的人物。
忽然绽开一朵微笑,道:“可以而今这样,再好不过,是不是。谢生。”
谢云隐一双烟波浩渺的眼,静静看着她。
忽然一笑,道:“可以而今这样,又真是再好不过。”
他们中间,忽然挤过来一个小朋友萌萌哒的小脸蛋。
当然,那是小嘉峰。
看文艺片,太闷,看得他刚刚都睡着了。
小朋友揉搓着眼睛,问:“妈咪,谢阿叔,你们在讲咩呀?我怎都听不明?”
两个大人相视而笑,谢云隐抬手,刮刮他的小鼻子,说:“听不明就对啦。”
小嘉峰眨巴眨巴大眼睛,甜甜一笑,道:“妈咪,谢阿叔,可以而今这样,再好不过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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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笑眯眯看着的舞台, 而今,站满了秦霜树所熟悉的《香江爱情》的主创团队。
连为这支电影片头、片尾,作词、作曲的庄家明, 也跻身其间。
他的变化又是真的好大。
以前因为连累死了儿子, 愧疚、自责、痛苦折磨之下,庄家明成个人又冷漠又毒舌, 又神经兮兮。
而今, 有了那团小小的白雾陪伴, 他的心灵得到慰藉。
又重新开启了, 曾经因为痛苦,不得不结束的唱歌生涯。
香江作词、作曲人协会,最近颁发给他“great hit”风尚大奖。
而那一曲出自衷肠, 倾诉他的思念与遗憾的《天伦》, 则刚刚拿了香江顶级白金唱片金曲奖。
这证明了《天伦》,在1991当年度,是毋庸置疑的最为卖座流行歌曲。
而今,庄家明成个人,都充满了自信的光芒。
他消瘦的脸庞, 褪去了恃才傲物的冷漠,更加不再神经兮兮。
充盈在身上的, 是一种名之为天才同热爱的辉光。
可以做自己热爱的音乐, 本身对他就是好强的慰藉。
而音乐,又使他成个人,都闪闪发光。
此刻,叶香妮正站在团队中央。
她穿一身宝蓝色露肩晚礼服。
雪白的皮肤, 婀娜的曲线,让她艳光照人、美艳绝伦。
竟然比电影中珍妮花的旗袍形象, 更加光芒四射。
她正同站在身边的小明星,亲切地说着什么。
连助理,都可以不时插科打诨。
媒体狗仔要拍她,她也大大方方展示着最美的一面。
再没有从前,掉头就走,甚至指住狗仔头,要告他侵犯隐私的心高气傲。
连狗仔们,都个个咂舌,悄悄议论:“这《香江爱情》又真是风水好,带旺成只剧组。叶天后同庄鬼才,简直就同换了一个人!”
“人逢喜事精神爽,鬼才庄家明又真是有才华,一曲《天伦》,让他赚得盆满钵满。”
“就是《香江爱情》这支片头曲,听讲,都又提名了最佳OST电影主题曲。真可说是风生水起,名利双收。”
“叶天后不都一样?这支《香江爱情》在香江首映前,就已经送去了柏林国际电影节参展。”
“以东方异国情调的神秘绮丽,她又获了好多提名和外媒青睐。讲不定,又拿一个影后桂冠返香江。”
“最紧要是,她连人都完全变了。以前,她虽然一样拿奖拿到手软。但是,却凶得要命。几多人见过这样明艳大方,又亲切热情的叶香妮?”
又有一个娱乐周刊的狗仔笑道:“这两位大名人,前两日,我都为他们做过专访。”
“他们竟然异口同声,都讲,改变他们,带旺他们的,都是因为食过‘猪油渣师奶’的一餐饭。”
另有狗仔忍不住嗤笑:“卖广告不好太明显啦。不知这猪油渣师奶,又给了这些大明星几多广告费,竟然个个都赞不绝口。”
《豹周刊》的杨狗仔笑道:“冇可能啦。庄家明我不知,叶天后的广告代言费,每一支都超过两百万。”
“猪油渣师奶如果有这样多钱,又何必还在路边开档,日做夜做。”
其他狗仔纷纷大笑,都点头称是。
内中又有人说:“讲起,猪油渣师奶的手艺又真是冇话讲,我都去食过。食过一次,成日都还想食。”
“最近,我刚刚加了人工,不知是不是都因为食饭被带旺呀?”
又有人指着坐在下面的林金龙,说:“林生都成日去食。他最近都过得不错。”
“虽然冇刚刚那两位那样风生水起,但《十二飞鹰》的票房,上个月刚登顶香江佳片排行榜第一。”
“加上他将全部片酬都捐出去的善举,名闻香江。而今,好多品牌,都争先恐后找他代言。”
“真这样旺人?那我都得去试下猪油渣师奶的手艺,我就寄望今次的头条可以燃爆啦!”
狗仔们一边互相打趣,一边个个心中跃跃欲试,真想去试下。
此刻,汤文华正站在舞台中央,朗声回应媒体,香江影城接下来的拍片计划,以及四大名导的拍片进度。
他放言:“今后,汤氏兄弟影业,都会走精品路线,为成个香江影迷朋友们,奉献更多、更精彩的佳片同更优秀,更让人刻骨铭心的角色。”
这些本来早就应该在命运中,或者悲惨死去,或者痛苦癫狂,或者破产沦为乞丐的好友们。
而今,都可以这样闪闪发光的站在舞台上,尽情挥洒他们的靓丽与专业。
为香江增光添彩。
这,是让秦霜树那样百感交集,又好欣慰开心的原因。
更加让她开心的是。
这个世界。
这个身体的主人没有疯,嘉峰也没有在大火中给烧死。
大家都可以安安乐乐的生活。
可以而今这样,真是再好不过。
…………
三个多月后。
大排档的生意,在这三个月内,更加热火朝天?
因为秦霜树那一手妙绝的厨艺,抓住了客人们的胃,也留住了客人们的心。
她的声名,在香江众多明星的推波助澜下,就如同滚雪球般。越积累越大。
再加上,最近香江街市上,不知为何,流传起,猪油渣师奶所做的食物,有带旺别人的能力。
吃了她做的菜,有的人升职了,有的人涨薪了。
有的人结婚了,有的人生子了。
有的人考上了心仪的大学。
有的人得到了找外水的工作机会。
一时之间,香江人人心动。
其实,这些本来都是人生很自然的历程。
一个人活着,必然有起有落。
有高潮,有低谷。
这样的归因,本来人人都该知,只是无厘头的传说。
但是,在明星们的助力,传媒们的扩散下。
“食过猪油渣,带旺你全家。”
成为了香江悄悄流传的顺口溜。
香江人本来就是,“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
天生又最爱凑热闹。
所以,来光顾秦霜树的大排档的人,就更多了。
有的,甚至根本不是在将军澳附近住的人。
他们驾着车,开半个钟、一个钟,都赶过来吃。
所以,三个多月下来。
秦霜树赚了好多钱。
她手头,光是现金,就已经足足有一百万。
而今,这样丰厚的资金,去运营一家餐厅,再没有问题。
宝珠餐厅,在李修竹大师的指导下,秦霜树参与的设计要求中,早在三个月前,就已经重新装修完毕。
现在,经过开了所有玻璃窗,通风晾了三个多月后。
很快就可以对外营业了。
再过一个周,就是择定的重新开张的吉日。
到时候,秦霜树正式入主做老板娘。
她早已经重新寻觅了,一套宽敞的一居室。
这套房间窗明几净,装修雅洁。
就在宝珠戏院旁边不远的洋楼。
这是嘉峰第一次住,这样五脏俱全的房间。
再也不用一个布帘子隔断,厨房的油烟气,能将他们熏死。
再也不用睡到半夜,被胀醒了。
还得跑出屋,去上公共厕所。
秦霜树再也不用,推着小车同儿子,走过一条街。
一晚上两趟,两条手臂,累到打颤。
而今,就算她的大排档,营业到深夜。
她都可以好从容,转出宝珠戏院,就到了家。
她同儿子搬了过去。
租房的花费,虽然比以前多一倍。
两母子已经住了几个月,住得好开心。
生活总算没有那样窘迫。
今天,又是一个周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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嘉峰不用上学。
秦霜树早就等着这一天了。
她要带着嘉峰出街,疯狂买买买。
下周餐厅开业,她都陆续自己设计、打印了好多张邀请函。
发出去邀请她所熟悉的每一位亲友。
但是,这大半年来。
她同嘉峰,一直都是好朴素的过生活。
而今已经是寒冬。
嘉峰都没有新的冬装。
秦霜树自己就更惨。
她一年四季,都没有什么新衣服。
永远都是要么穿厨师服。
要么就凑凑合合,穿一身旧衣服。
原本十分清丽的容颜。
也成日烟熏火燎,显得灰头土脸。
餐厅开业在即。
她下决心,要给自己也装扮一新。@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同新餐厅一样,有个新的开始。
一大早,两母子就坐地铁,到铜锣湾人气第一的百货大楼。
他们手牵着手,意味盎然地逛商场。
商场里琳琅满目的各种衣服,闪耀花了两母子的眼睛。
好多好漂亮,形形色色的各种衣服。
最让秦霜树心仪的是,这里有好多最新款亲子装。
她早都想同嘉峰试下了。
只不过,以前没有钱。
这位本身是2023年穿越过来的靓女,在帝都的时候,连恋爱都没谈过。
哪里有过穿亲子装的体验。
好快,母子两一起,选中一套一大一小的白色开司米大衣。
皎洁的白色,将一模一样的瓜子脸、大眼睛,衬托得双双如同坠落凡间的精灵。
连店员都不住口夸:妈咪靓,乖仔乖。
两母子穿上,又真是好有贵气。
秦霜树痛快付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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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样一路买买买。
很快,她同嘉峰的手上,全都提满了大包小包。
除了这套开司米的白色呢大衣。
他们还买了一套宝蓝色的羽绒服亲子装。
还买了可爱到爆的亲子装白兔毛衣。
还有好多款童鞋。
连秦霜树都买了两双低跟小牛皮鞋。
原来买买买,真是那么快乐的事。
看到小嘉峰,都快提不动手中的大包小包。
她伸出手去,让嘉峰再交一部分包包给她。
谁知,嘉峰连连摇头,道:“妈咪,我们请谢阿叔食饭,叫他来当柴可夫司机呀!”
这段时间,嘉峰同谢云隐更加熟悉。
他们两好似老朋友般,竟然比秦霜树自己,同他都还要熟。
她不好意思,这样差使别人。
小嘉峰却径自从妈咪的包包里,掏出一只金色摩托罗拉翻盖手机。
这款手机是89年在美国生产的。
91年,刚好在香江流行。
也是他们刚刚购物的斩获品之一。
电讯店员,有教嘉峰怎么使用。
刚刚装上去的号码卡,秦霜树还谁都没有打过。
嘉峰第一个,就拨给了谢云隐。
电话响了好久。
那一边终于接了起来。
谢云隐迷迷糊糊的声音,传过来:“谁呀?”
“谢阿叔,都快十一点啦,你还觉觉猪!”嘉峰毫不客气地嘲笑他。
谢云隐怔了一怔,好半天,才问:“嘉仔?”
“当然是我啦!我同妈咪,一大早就来铜锣湾购物啦,想请你食饭,还有做柴可夫司机。你来不来呀?”
“当然来呀,嘉仔请我食饭,怎么可以不来?”谢云隐笑道。
他自床上爬起来,简单收拾,就按照嘉峰说的地址,找了过去。
等到见到母子两,谢生蓦地呆在当场。
只见宝蓝色的羽绒服新装,将一大一小妆点得粉妆玉琢,眉目如画。
嘉峰小朋友,固然眉清目秀好可爱。
就连秦霜树……
他从来没见过,这样靓丽的阿树。
原来,只是一身鲜亮的颜色,一头柔顺的长发飘飘拂拂。
阿树已经可以这样美……
谢云隐还是第一次。真正意识到:
阿树,原来是一个好靓的靓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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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阿叔!”小朋友第一个看到谢云隐, 拎着大包小包的纸袋,直奔他过来。
谢云隐赶紧接过,嘉峰手中全部购物袋。
又伸手, 要去接秦霜树手中的。
“不好啦, 你都拿好多了,谢生。”秦霜树笑着摇摇头婉拒了。
谢云隐笑道:“阿树, 你今日, 好靓呀。”
他的赞美真心诚意。
秦霜树不由绽开, 一个好开心的笑颜。
笑意微微荡漾在小酒窝中, 让一张清丽的脸,更加光华熠熠。
谢云隐怔怔看着那个笑容,一时忘了反应。
“谢阿叔, 你都只赞妈咪靓。嘉仔, 又靓不靓呀?”
直到耳畔传来软软糯糯的童音,谢生才醒过神来。
他笑着打趣道:“嘉峰是男仔,都不好关心靓不靓啦。”
小朋友不开心地嘟着嘴。
他明明连脸型、眼睛,都同妈咪一样。
谢阿叔夸妈咪,却不夸他。
小朋友浑身都散发不高兴的气息。
反而让秦霜树忍不住莞尔。
因为, 她这个乖仔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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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在是太早熟,太懂事。
为了怕大人不开心。
经常掩饰住自己的情绪。
就连在她这个妈咪面前, 都一样。
可以这样自如地在谢云隐面前, 表露他的不开心。
这乖仔,又真是对谢生敞开心扉。
谢云隐淡淡一笑,并不对小朋友甜言蜜语,他只是向他伸出一只大手。
满脸不开心的嘉峰, 瞧着、瞧着谢云隐的手。
终于将自己的小手递过去。
被温暖的大手牵着。
小小的心,也渐渐暖了。
嘉峰这才展颜一笑, 向跟在他们后面的秦霜树道:“妈咪,你快点过来呀。”
他现在手中空空,立即自如地将另一只小手,向妈咪伸过去。
秦霜树笑了笑,将一只手拎的购物袋,全都交给另一只手。
她也伸出雪白纤长的手,握住小嘉峰的手。
三只手,将三个人连在一起。
他们一路,在商场中漫步。
男俊女靓,小朋友又可爱。
不知有多养眼。
嘉峰走在两个大人中间,蹦蹦跳跳。
心中洋溢着好大的喜悦感。
其实,他羡慕其他小朋友,可以这样逛街好久了。
两只手传来的感觉都温温暖暖。
令得一颗自小就不被父爱的童心,也温温暖暖。
这一天,三个人都过得好开心。
他们一齐逛街、吃饭、打电动、抓娃娃。
只是,谢云隐的目光,总是不自觉地飘到,今天好靓丽,又好温柔的秦霜树身上。
等到送母子两回了家,谢云隐开着劳斯莱斯幻影,一路回浅水湾的别墅。
车行过海边,月满上中天。
他一路开车,嘴角一路都挂着迷人的笑。
可是,等到劳斯莱斯幻影,经过那面漆黑的大海。
耳边海潮声声,眼底海波涌动。
谢云隐眼中、嘴角的笑容,渐渐没有了。
等到半夜,他忽然从床上坐起。
打开露台的玻璃门。
那里有一把圆椅。
他走过去,深深坐进椅子,任猛烈的海风吹拂。
露台这一面,正朝着大海。
他在浅水湾买别墅,其实就是为了成日都可以对着大海。
这面海,时时刻刻都在提醒他,他是怎么九死一生来到香江的。
他的父亲,是怎样在一只舢板上,将他出卖。
他的身上好冷,他的心更冷。
冬夜的冷风如刀,好似要将二十年前的他,同现在的他,全都割得体无完肤。
刚刚,他竟然失眠了。
好久,都没有过这样复杂、纠结的情绪。
前世,他一直没有成婚。@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甚至,他从来都没有对女仔,动过心。
他也害怕动心,害怕忽然间身边不得不多出亲人。
他甚至深深恐惧,亲人这两个字。
这几个月,他同阿树情不自禁走得好近。
他一直以为,是因为在这个世界,他们彼此都是异乡人。
只有他们彼此才懂得彼此。
还有,阿树有一手可以唤醒,他全部儿时温暖记忆的好厨艺。
他一直将她,当做赤心相待的好友和知己。
可以彼此交托后背。
也许,还可以同生共死。
他从来都没有细想过,心底是不是还有其他的感觉。
但是,今天,同以前,好不一样。
他遥遥走在她的另一侧,隔着小嘉峰,全副心神依然都在她的一颦一笑上。
他的心,该死地跳得好快。
就好似即刻要蹦出胸腔一样。
他,突然间害怕了。
好惧怕,这样失控的自己。
谢云隐不想再想下去。
他随手按下音响的遥控器。
缠绵悱恻的歌声,忽然流泻:
“愁看残红乱舞,忆花底初度逢……①”
深情而忧郁的男声,才响起一个开头。
一只修长的手,猛然重按在遥控器上。
音乐声戛然而止。
谢云隐将头,深深地埋在自己手心。
……
自那天起。
秦霜树发现,谢云隐忽然好似消失了一样。
连续好几天,他都再没来过大排档。
更加不会蓦然出现,笑着点一碟年糕排骨,或者上海红烧肉。
就连宝珠餐厅重开,她打电话过去邀请他。
接电话的,也只是他的女秘书。
“秦小姐,谢总他出差去马来西亚了。冇话给我知,几时返来。”女秘书的声音虽然甜美,却好机械。
秦霜树怔了一怔,只说了一句:“好多谢你呀。”
她都不知,为什么,谢生就突然不见了。
要出国都没有说起过。
寒风吹过,秦霜树将自己那件宝蓝色的妈咪羽绒服,拉得紧紧的。
牵着嘉峰,返了屋。
第二天。
谢云隐不在,她的餐厅也要重开。
秦霜树换上新买的白色开司米大衣。
里边内搭黑色的毛衣,黑色的阔脚裤。
又潇洒又利落。
一大早,她就带着嘉峰到了宝珠餐厅。
不。
现在,已经不叫宝珠餐厅了。
门口高悬的,金色与红色相间的招牌上,写着又俗气、又接地气的七个大字:
“猪油渣师奶餐厅。”
成间餐厅,都同宝珠戏院一样的配色和风格。
走的是,很接地气的风格。
她在这附近摆摊这么久。
已经好清楚,这里最适合的定位,就是做街坊生意。
猪油渣师奶这块金字大招牌,前世就知流量最重要的她,当然不会扔。
餐厅经过李修竹李·大师的精心设计,同宝珠戏院的风水互为援引,彼此相引相济。
是同舟共济的风水格局。
连灯光都多设计了几盏,一路还有标志指引。
客人再不可能迷路。
周生连宝珠戏院,都装点一新。
在戏院门口的招牌上,扎了大红绸。
还准备了好多鞭炮。@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庆贺开张的花篮,更是一个接一个,全都摆在戏院两侧。
有周生送的,有大汤生送来的。
有小汤生送来的。
林金龙、叶香妮、庄家明、甚至还有黄维知、于君诚……全都一人送来一个好大的开业花篮。
连陶子强,就是从前秦霜树在深水埗的邻居,都送来一个较小的花篮。
叶香妮应承秦霜树后,对陶子强有过观察了解后,将他介绍给了四大名导中的徐导。
凭借他一身过硬的功夫,做了那支武侠新片《追魂夺命》的男三号。
林金龙,是男一号。
而今,阿强的片酬比从前跑龙套,不知多了多少。
他同翠婆的生活,也比从前,过得好得多。
今日,他同翠婆,都在秦霜树的邀请之列。
这样多、这样华美的花篮,放在一起。
秦霜树还若有望待,在宝珠戏院门口,不时看住远方。
很快,又有好些花篮送过来。
最高、最华彩的那一只,是李修竹李大·师的风水花篮。
警察局的阿SIR们,意外地收到秦霜树的邀请。
邱SIR以下,人人都凑了分子,也买来一个大花篮。
夜班车的士佬们,也在秦霜树的邀请之列。
他们全部,合送她一个开业大花篮。
就连宝珠戏院门口的小贩们,也凑钱买了一个花篮。
因为,秦霜树没有忘记请他们呀。
嘉峰本来在同阿珊,还有汤雅芙嬉戏。
却也隔一会跑过来一次,隔一会跑过来一次。
秦霜树见他小小身体伸长,踮着脚望远。
忍不住问:“乖仔,你在找谁呀?”
嘉峰仰脸笑道:“谢阿叔呀,他怎么还不来呀?”
秦霜树怔了一怔。
好半天,才对儿子说:“乖仔,你谢阿叔出国公干,来不了啦。”
“哦。”嘉峰的声音,好失落。
连两个小女仔唤他去玩,他都没听到。
秦霜树强打精神哄他开心。
这时,李修竹的徒弟上前,提醒秦霜树:“秦小姐,吉时到了,我师父话,可以开始开业仪式了。”
“开始吧。”秦霜树点点头。
噼里啪啦的鞭炮声,立即响起。
一头金红油亮的烧乳猪,被放在红木案中端了上来。
这是秦霜树自己精心烤制的。
开业典礼,香江人流行斩烧乳猪。
她需要用刀,当众一刀从头斩到尾。
寓意从头赚到尾。
正在秦霜树举起雪亮的尖刀,要斩下去的时候。
“恭贺老板娘开业大喜呀,小小心意,不成敬意。”一个洪亮的声音忽然响起。
秦霜树看过去,是一个长相粗犷的陌生人。
他的身后,三个人挑着三个华美的开业花篮,走过来。
秦霜树怔了怔,她根本不认识这个人呀。
“没请教,你是?”秦霜树客客气气地问。
那个壮汉咧嘴笑道:“老板娘不必知道我是谁,我只是我们老板叫来送花篮的。”
他一边说,一边指挥那三个壮汉,将三个花篮,挨着门口的花篮们摆在一起。
这时,秦霜树的一双利眼,已经看清,那三个一人多高的花篮,系着的红色飘带上的字迹:
“开业大吉,生意兴隆”
另一条飘带上,三个花篮的落款,每一个有一个字不同。
“天下娱乐蒲天意敬贺。”
“天下娱乐蒲天择 敬贺。”
“天下娱乐蒲天颖 敬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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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花篮, 又高大,又气派,显得美轮美奂、气势恢宏。
除了李修竹、周生、大汤生、小汤生送过来的花篮, 连好多明星送的都比下去了。
可是, 见到这些花篮,秦霜树的心中, 就好似吃了苍蝇一样难受。
“天下娱乐”, 蒲家的人。
几次交手, 她已经知道, 这是多么阴狠毒辣的一家人。
他们同自己的好友:大汤生、小汤生、周生全部都有仇。
甚至,蒲家刚刚还在他们手中吃了亏。
周生妙用,“以其人之道, 还治其人之身①”之计。
他们以阿靓做局, 想害宝珠戏院,进而害周氏集团,谋财害命。
周生便同样用阿靓,回敬他们。
周氏集团同汤氏兄弟,都自今次的“天下娱乐集团”股票急泻中, 扯脱蒲家好几块肉来吃。
光是周氏一家,便在沽空“天下娱乐”股票这一战, 获利八百万。
大汤生股市获利七百万。
另外, 钟星鹏在记者招待会,爆出“闹鬼”传闻。
当时就导致蒲家的影城、戏院生意,被香江其他影院瓜分了一大半份额。
其中,周氏集团作为影院业龙头, 又夺得最大份额。
之后,“天下娱乐”及时澄清, 与钟星鹏充分切割,原有的观众确实回去不少。
但被夺走的影迷,体验过周氏集团的豪华影城、优质服务,也有不少留下,从此就在周氏,继续观看其他片上映的。
今次,蒲家损失,不止一点蛋糕。
再加上钟星鹏给千夫所指,他们精心准备用来狙击《香江爱情》的那一部《情天恨海》,根本卖不动票房。
为了同钟星鹏切割得干干净净,丝毫不沾撞鬼传闻。
他们将《情天恨海》的胶带盘,干脆当众拆毁。
蒲家拍这部片的近千万成本,全都付之东流。
仅这一次交手,蒲家就损失了至少两千多万的利益。
之前,自汤家股票上的获益,一次性全部吐出。
在这样恨不得咬对方两口肉下来的仇恨下,他们居然派了人,来祝贺宝珠餐厅重开!
怎么不让人人戒备,怀疑他们别有用心。
秦霜树心中,更加震惊。
她那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一瞬不瞬地全程盯着,那个壮汉指挥人摆花篮。
这是开业喜庆之日,她打开门做生意。@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人家规规矩矩送花篮祝贺。
她都没办法张口骂人。
香江人极其重视吉利和风水。
开业第一天,最忌同人产生纠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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俗话讲:“和气生财”。
香江人最信,和和气气才可以发达。
她同蒲家连照面都没打过,就更加不可能直接叫人滚了。
就连宝珠戏院的东家周生,都没说话。
他同秦霜树一样,如临大敌。
却也自始至终没有开口撵人。
就连来庆祝开业的阿SIR们,都感觉到了气氛的不寻常。
一个个默默走出,同秦霜树并肩站在一起。
这是无声却强力的支持。
如果这几个壮汉,是蒲家派过来捣乱的烂仔。
看见这么多警察,都会收手。
虽然,今天到贺的,个个都是便衣。
但是,最认识阿SIR的,就是烂仔。
甚至从对方的走路姿势、说话神态,兵与贼,都可以好快认出对方。
连嘉峰都从阿珊身边走出来,想站到妈咪身边去。
才走一半路程,他的小手,忽然中途被人捉住。
嘉峰正要挣扎。
抬头一看。
发现是个满头银发的老阿伯。
一身宝蓝色的唐装,映衬得他十分儒雅亲切。
嘉峰立即认出来了。
“玄来是你”!
是“玄来是你”这个节目里,经常讲好多故事和风水知识的老阿伯。
自从经常看这个节目,嘉峰早都成为老阿伯的小粉丝。
小朋友的小脸一脸兴奋,正想说话。
李修竹却轻轻地,朝他摇了摇头。
嘉峰立即将嘴闭得好紧。
他任老阿伯牵着手,不再上前,也不出声。
对这位好有能力的大人物,小嘉峰有种无条件的信任感。
在这种剑拔弩张的气氛下。
小汤生是最早跨前几步,同秦霜树并肩站在一起的。
大汤生牵着女儿,一动没动。
金丝平光眼镜,闪动光芒。
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秦霜树冷静开口,道:“几位先生,好多谢你们老板。不过,我并不识贵集团老板。”
“无功不受禄,还请几位将三个花篮,全都送返去啦。”
壮汉笑着道:“老板娘不好客气啦。我们老板虽然暂时还同你不熟识,不过,蒲生同周生还有大、小汤生都是好朋友。朋友的朋友,都是朋友。”
“三只花篮,只是小小心意,不算咩啦。老板娘如果不肯收,只会让我兄弟几个,给老板责怪办事不力。”
他虽然长得粗犷,又高高大大的,看上去很能打的样子。
没想到,说起话来,倒是个十分和气,又面面俱到的人物。
秦霜树还想说什么。
壮汉却已经抢先带着另外三个壮汉,一起拱拱手,齐声道:“‘天下娱乐’恭祝宝珠戏院新餐厅开业大吉,大发利市!”
伸手不打笑脸人,连周生都只好说一声:“多谢各位。”
四个壮汉,一声告辞,就这样脚不点地,回去向自己老板交差去了。
秦霜树自始至终都充满戒备。
直到这四个人,真的头也不回,就这样走了。
她才稍稍松一口气。
转瞬,却又将那口气,提到了嗓子眼。
她没有忘记,钟星鹏给阿靓的那只招财猫里,都藏着一条符蛇。
对方又是背后有十分厉害的术师。
这三个看着十分气派的大花篮里,又藏了些什么?
她可不信,这“天下娱乐”,真的就只是来送花篮恭祝开业的。
她顺手将白色的开司米大衣脱了,递给身后的阿玲。
如果要应对突然生变,学武的人,当然羁绊越少越好。
何况,新衣服才买的,她不愿意弄脏了。
秦霜树双目大睁,一步步朝着那三个花篮缓缓走过去。
她倒是要看看:这些花篮中,包藏了怎么样的祸心。
她一步步往前走。
走到花篮之侧,秦霜树凝目望去。
三个花篮,都是用贵价花材,扎成现代花艺。
粉红色的大花惠兰,配以火红色的卡罗拉大玫瑰花。
配花则是更为硕大艳丽的红掌花。
配色和花材,都很有格调。
也是香江人开业,最喜欢的红红火火的颜色。
秦霜树迟疑一瞬,忽然伸手,想要拨开花篮,将花枝扯脱。
“阿树。”一个苍老的声音,忽然唤她。
秦霜树听到,知道是李大·师。
立即转身,等待更加专业的人物上前。
转头之际,她忽然看见,李修竹正握住儿子的手。
秦霜树心中,先怔了一怔。
还没开口询问。
李大·师已经松开嘉峰的小手,走了过来。
他一伸手,紧随其后的徒弟,立即递上了他的法器——黄金罗盘。
李修竹将黑色的罗盘盒打开,取出法器。
金灿灿的黄金罗盘,在他的操作下。
中央透明表盘上的磁针,立即缓缓转动。
指针在圆形天池中转动。
一分钟后,指针缓缓停下。
两极稳稳压在地盘上,由0度和180度组成的子午垂直线上。@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正针。
说明气场平和,这里没有影响磁场的风水异物。
李修竹还是不放心,又试了一次。
磁针依然稳稳当当地指向子午线。
还是正针。
李修竹这才松口气,向秦霜树道:“放心,我检查过,这花篮绝对冇,给人做过风水方面的手脚。”
他说话相当严谨,只是保证了风水方面没有问题。
其他潜在暗流,就不是一个风水师,可以保证了。
站在她身后的小汤生,这时才安抚道:“阿树,无需太紧张,有这样多阿SIR在现场,蒲家一定不可能,当着阿SIR们做咩。”
“他们同我们汤家交手多年,我最清楚他们性格。蒲家几位的为人,最如毒蛇。虽然毒辣阴私,但是,都最注重自保。”
“如果一口咬不死人,他们不会擅自出手。如果出手,他们必定有把握全身而退。”
比如,这一次宝珠戏院的事件。
成个事件,他们都没沾染一点身。
全部都是钟星鹏所为。
曝光出来,也是他钟星鹏人家。
同蒲家毫无关系。
成香江的人,千夫所指,个个痛恨的情况下。
他们即刻交出钟星鹏,切割关系,断尾求生。
最后,连一点舆论都没有沾上。
又怎么会大庭广众下,众目睽睽看着,直接做什么。
秦霜树苦笑。
她还没说话,周生已经道:“阿树,放心啦,等阵,我就叫人,把那三个破烂花篮全扔了。就算他们有图谋,都害不到人。”
他性格豪爽直接,又形如烈火。
才不管扔了花篮,是不是不给蒲家面子。
两家都打生打死那么久,他也根本不用在乎什么面子。
秦霜树叹了口气道:“周生,我是在想,他们此举的用意啦。”
周太更加犀利,直接骂道:“姓蒲的,这是黄鼠狼给鸡做笑脸——一定没安好心啦!”
“他们针对的是阿霖,给餐厅送花篮是由头,其实是在警告我们周氏集团的戏院,都给他当心。”
“他们还会随时出手!”
邱SIR严肃道:“如果各位遇到不良事件,请即时通知我们警方。我们做阿SIR的,一定都会保护市民安全。”
周太正想开口讽刺,说你们总警司方荣达,都说了,风水阵法,香江阿SIR管不了。
周生大手一伸,一把将老婆拉了回去。
低声道:“人家阿SIR是好心啦,不好乱讲。”
周太瞪住自己老公半天,却终于还是闭口,没有讲出不好听的话。
秦霜树心中,另有不同周太的答案。
这姓蒲的,以前好可能是针对周生。
但这一次,他送花篮,指名的是自己。
她不认为,自己只是工具由头。
谢云隐的分析,全都还历历在耳。
何况,刚刚那壮汉,将话说得和和气气。
可是,她这样的有心人,每一句,都可以听出弦外之音。
“我们老板虽然暂时还同你不熟识,不过,蒲生同周生还有大、小汤生都是好朋友。朋友的朋友,都是朋友。”
这句话的意思,如果掰开来。
在秦霜树看来,赫然是在说:
你同周生,还有大汤先生、小汤先生都是密切关系的朋友。
周生今次的事件。
汤家兄弟的影城事件。
他们已经怀疑,同她有关。
秦霜树苦笑,毕竟叶香妮几次大张旗鼓地,当着媒体和影迷,感谢过她的救命之恩。
叶天后这样做,当然是知恩图报,为她引来不少的流量和客源。
并在“猪油渣师奶”的名号上,添砖加瓦。
但是,同样,这样的大肆宣传,也引发了毒蛇的注视。
这三个花篮,的确是一种警告。
警告的对象,是她秦霜树。
他们在向她宣告:
“天下娱乐”,已经盯上你了。
蒲家,已经盯上你了。
毒蛇,已经盯上你了。
这是一记下马威,同样,也是一种试探。
试探,她究竟是不是,那个改变了好多人命运的人。
156
虽然, 有了这一幕让人极不舒服的插曲。
但是,今天是“猪油渣师奶”餐厅,开业大吉之日。
不管蒲家意在如何, 开业仪式都是要赶紧做的。
李大·师为餐厅选择的吉时如果过了, 就不吉利了。
周生直接叫来保安,将三个花篮, 全给坐车送很远的垃圾站了。
蒲家就算有什么图谋, 都不可能在他的戏院附近生效。
秦霜树一个手势, 两大挂鞭炮重新被点燃。
鞭炮噼里啪啦声中, 不断炸开。
“落地开花,富贵又荣华!”司仪高声唱道。
一队舞狮,自戏院后方转出。
戴着舞狮头, 走到秦霜树的面前。
阿娇立即捧出一个托盘。
托盘上有一支狼毫, 一盏朱砂粉末,一杯白酒。
秦霜树拿起白酒,倒入盏中,调和朱砂。
这才执了毛笔,在四只大狮头上, 分别用朱砂点画双目,额头和舌头。
这叫做“醒狮”。
民俗中, 只有经过朱砂唤醒的狮子, 才能散播幸福和吉祥。
站在一侧的司仪,高声唱说着更加吉利的口彩。
秦霜树在四只狮子口,分别放上红包。
在欢快的锣鼓声中。
四头舞狮立即挪腾跳跃,分别对舞、争抢。
狮身翻腾, 引动身上的红绸,拖曳得让人满目都是红红火火。
宝珠戏院的工作人员, 在玻璃门上,挂上青菜同红包组成的采青包。
狮子舞动更加活灵活现,或滚动,或跳跃,或攀爬。
都去抢夺那个采青包。
这个仪式叫做狮子采青,寓意瑞气临门。
等到所有仪式都做完。
酬神烧香以后。
秦霜树走到红木盘前,重新拿起尖刀。
亮光闪闪的尖刀,一刀落下。
将金红油亮的烤乳猪,一下子,从乳猪头切到乳猪尾。
利落斩成两半。
看到这样精彩的刀法。
来观礼的客人们,忍不住纷纷鼓掌。
秦霜树手握尖刀,刀刃切入猪皮,将乳猪好快切割成块。
利刃碰到猪皮的脆响,难以形容的浓香,还有四溅的肉汁,这一切都让人连连吞口水。
尤其是好特别的果木的香气,将肉香激发得更加淋漓尽致。
秦霜树落刀,又稳、又准、又狠。
刀光快如闪电,飞快削去不规整的部分碎骨和肉。
再将其余的烤乳猪,斩作二指宽的长条。
她的刀工,又快速又稳定。
一整只乳猪,很快被匀分为好多块脆皮猪肉。
秦霜树请周生上前,代为分猪肉。
所有宾客,每个人恰恰好,只分得一块。
连小嘉峰都不例外。
嘉峰将这块乳猪脆皮,左看右看。
小手都是油,他有些舍不得吃。
光是闻到,都实在是太香了。
虽然,在所有人里,小朋友是最常可以吃到妈咪做的菜式的人。
但是,烤乳猪这种好费时间和工夫的菜肴,妈咪平时也是不做的。
可以吃到,连嘉峰心里都有点小激动。
终于,他将乳猪皮放入嘴里。
油光发亮的焦糖色猪皮,碰到雪白小小的牙齿。
就是一声声清脆的“咔哧、咔哧”。
让旁边观礼,没有机会吃的人,光是听到,都心里痒得慌。
那是馋虫在钻肚。
酥皮焦脆,入口好似要融化一般。
烤乳猪肉鲜嫩多汁,果木的浓香,同猪肉的鲜香交融。
多种味道交织,好似一曲圆舞曲,在小朋友的舌尖跳舞。
实在是太好吃了。
嘉峰沉醉地闭上眼,享受独属于妈咪的手艺。
肉汁和油脂,在他唇齿间,碰撞出奇妙的化学反应。
好幸福的味道!
原来,可以吃到妈咪的味道,就是一种简单而极致的幸福。
只可惜,只有这么一小块。
嘉峰已经尽量慢地咀嚼。
仍然不到一分钟,他就全部吃完了。
略有些遗憾地睁开眼。
周围有人同他一样,已经吃过了。
却也还有没有吃的。
小朋友黑白分明的眼睛四顾,分明流露出垂涎三尺的神色。
就在这时,一只苍老的手擎着支叉子,伸到他面前。
那支叉子上,正叉着一块,同他刚刚吃完的那块一样的脆皮乳猪。
“小朋友,我这块给你食呀。”李修竹笑眯眯地看着小嘉峰。
嘉峰的眼睛,盯着红润光亮,刷过蜂蜜的烤乳猪皮,悄悄吞了口口水。
他却将小脑袋,摇得好似拨浪鼓:“不好啦,老阿伯,妈咪话过,人不可以贪心。我都食过啦。”
他说完,才看清,说话的是刚刚牵他手的老阿伯。
也就是《玄来是你》,那个节目上的老阿伯。
小嘉峰立即兴奋了,拼命为妈咪的手艺打CALL:
“老阿伯,你不好给来给去啦。这块脆皮烤乳猪,又真是酥脆香甜。我妈咪的手艺,你试下啦。我保证,你食过一次,都还想食。”
他是真的仰慕,眼前这位大师。
在电视机前,小朋友都跟着学了好多,他感兴趣的玄学知识。
这位大师是真正有大本事的人。
嘉峰确信。
李修竹听了,一张皱巴巴的老脸,笑得灿烂似花。
他真的从善如流,将烤乳猪肉吃了。
其实,他干风水师这样久。
这种开业烤乳猪,又不知道吃过多少。
大家都大同小异,他都六、七十岁人了。
对这一口,又真是没有那么爱好。
所以,在一边看见可可爱爱的小朋友,垂涎欲滴的样子。
这才走过来,把自己那份想让给他。
两人一对话,他才更加确定。
这位神韵内秀的小朋友,真的是秦霜树的儿子。
他一边想,一边将烤乳猪放入口中。
正心不在焉盘算。
忽然,他的一双老眼,睁大了。
酥皮,在他的口中脆响。
酥脆猪皮爆发的浓香,同烤肉的脂香,还有肉汁的滑润,这一切全部融合在一起。
加上蜂蜜的味道,是一种好奇妙的滋味。
咸咸甜甜的鲜香,唤醒他味蕾的全部活力。
本来,老年人胃口很不好。
这也是,他对油油腻腻的食物没什么兴趣的原因。
可是,秦霜树处理这烤乳猪肉,又真是外焦里嫩,肥而不腻。
一切的口感,搭配得刚刚好。
他也好似嘉峰一样,好快吃完了。
一双老眼,情不自禁望向周围。
在一边看着他吃,被馋虫勾引得,早都受不了的嘉峰。
这时才“咯咯”,笑出声来。
原来,这样形貌如同神仙的儒雅老者。
都同自己一样。
会被妈咪的美味,深深折服。
小朋友顿时觉得,老者身上,又多一层亲切感。
李修竹也不以为杵,他笑眯眯地掏出一包纸巾。
将纸巾一分为二。
另外一面,递给嘉峰。
一老一小,相对擦拭油光光的嘴角。
这时,李修竹才有余裕开口:“乖仔,你知不知安达臣道的明光苑呀。”
嘉峰猛然抬头,神色怪异地瞪着李修竹。
却没有说话。
李修竹笑眯眯继续问:“我是问,明光苑七幢十一楼A座,那一家。”
嘉峰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中,顿时,露出惊骇已极的神色。
但他却缓缓摇了摇头,笑眯眯答:“我都不知在哪呀,老阿伯。”
嘉峰说谎,是因为答应过秦霜树。
他的能力,不可以讲给妈咪以外任何人知。
嘉峰记得牢牢的。
虽然对眼前的老阿伯,有好多好感和崇敬。
他还是没告诉他。
李修竹活了六、七十岁,当然不可能会被个四岁小朋友骗了。
他只是好笑道:“林经纪都同我讲过啦。我已经出手,将那冤孽超度往生了。话给小朋友知,你都好放心啦。”
小朋友的眼睛,立即露出神往之色。
当然,他不是神往那种东西。
而是,神往眼前的老阿伯的犀利能力。
他连那样猛烈气息的异物,都可以轻松收服。
自己却还没打开门,已经被吓得屁滚尿流。
如果,他可以好似老阿伯这样有本事,就好了。
李修竹看出小朋友的神往,笑眯眯道:“乖仔,你想不想学呀?”
嘉峰还没有答话。
秦霜树已经听见只言片语,立即走过来,向李修竹笑道:“大师,不好同嘉仔开玩笑啦。他还好小,都才四岁。”
她实在不知,嘉峰如果真正学习了玄学,究竟是福是祸。
他们这种大师,经常面对的情形,实在太诡异恐怖。
做母亲的,其实并不愿意孩子卷入。
她宁愿,嘉峰简简单单成长。
长大了或者做个医生,或者做个律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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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不然跟她学做厨师,将秦氏厨艺发扬光大,也是一种简单的人生,简单的幸福。
李修竹通达智慧,又怎么看不出秦霜树的顾虑和心思。
他叹了口气,道:“嘉仔是块璞玉。天生阴眼,可视天地万物。心智又奇高,正是我们玄门不世出的天才。我察觉之时,就动念想将小朋友收作关门弟子。”
“你的顾虑,我都明白。只不过,纵算没有我这个老阿伯点拨,他因为那双眼睛,能可以看见,常人看不见的气和物。都会经历好多与众不同的经历。”
“甚至可以讲,如果没有术法保护,反而更加容易出事。”
秦霜树听得心惊肉跳。
她不由回忆起,一路来嘉峰的表现。
几次望气,已经不必提。
光是异物,他那双眼都识破好几次。
白雾状的鸿仔。
被困在木棉花树下的阿曼。
还有李修竹刚刚提起的明光苑,屠夫刀下的亡魂。
还有连秦霜树都已经彻底忘记的。@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美人鱼海珠。
还有宝珠餐厅,被人动的风水手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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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朋友这双眼,又真是好犀利。
只是,如果没有自保能力。
又确实好似李修竹所讲。
无论对上异物,还是心怀诡异的术师。
都更加容易出事。
越想越是心惊肉跳的妈咪,赶紧问小嘉峰:
“乖仔,你想不想同这位老阿伯学本事呀?”
小朋友仰头,仔细看妈咪的神色,问:
“妈咪,你给不给我学呀?你如果同意,我就学。如果不同意,我就不学啦。”
157
秦霜树思前想后, 她还是为嘉峰决定不下。
因为,这样的决定,实在是太重大。
关系着嘉峰的前路、能力。
也关系着嘉峰的安危。
这件事, 她连问的人都没有。
别的事情, 她都可以先问下谢云隐。
毕竟,这一位是重生男主。
对于香江的一切发生过大事, 了如指掌。
可是。
眼前, 这一老一小。
在谢云隐的前世, 在同样的时间。
已经一个突然金盆洗手, 退隐江湖。
另一个被自己爹地,烧死在了货仓。
他们交汇的命运线,早已经戛然而止。
连重生者, 都不可能, 再窥探到今生的天机。
秦霜树考虑了半天,终于下定决心。
她努力平静下来,对嘉峰说:“乖仔,人生好多路,都需要自己选择。妈咪想过了, 一切都尊重你的选择。”
说完这句,她到底还是不放心, 又嘱咐:“嘉仔, 你要想清楚呀。如果冇学过玄学,你还可以做一个普通人。”
“如果真同大师学习了,可能,成日都会同好多古古怪怪, 打交道啦。”
嘉峰认认真真看着妈咪,支颐着小脑袋, 想了好久。
一颗小小童心中,其实不用考虑,他好想学。
不过,看妈咪这样郑重,小朋友也努力郑重地考虑一下啦。
才四岁的小嘉峰,还是第一次,自己决定这样重大的事。
不过,他想来想去,内心的声音,还是找不到不学的理由。
“妈咪,我想同老阿伯学啦!”嘉峰的声音清清脆脆。
小嘉峰说完决定,又怕妈咪为自己担忧难过。
他仰面,用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认认真真看着秦霜树,解释:
“妈咪,你都知啦。我成日都看到好不同的世界。”
“那些异物,好多都不是自己要留在世界。就好似鸿仔,就好似阿曼……”
嘉峰的眼中,忽然浮现出惆怅已极的神色,他轻轻道:
“他们停留在这世间,只因为,在这世间,有他们放不下的人。更加有放不下他们的人。”
“我都好想帮手他们,因为,我都好想有人可以帮手……”
嘉峰忽然打住,他好似蝴蝶翅膀般的睫毛,轻轻掩盖下乌黑明亮的眼睛。
下一瞬,翅翼飞动,亮晶晶的眼,专注地看着妈咪,认真说:“我想帮手他们,化解那些哀伤、痛苦,还有未尽的遗憾。”
秦霜树都听得好震撼。
这个乖仔,还这么小,胸襟就这样博大了。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这样的嘉仔,有些奇异,好似隐藏着什么秘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阿树,此子胸怀广大、侠骨仁心,将来成就必定在我之上。”
李修竹听了,笑眯眯地拈了拈颔下雪白的短须,夸赞道。
他这样的年纪,无数著作等身。
又有成香江都敬仰的名声。
钱财上,更加赚得盆满钵满。
唯一的遗憾。
是他一生都没有成家。
没有老婆,自然没有儿子,更加没有孙子。
他们这一行,又是最崇尚古礼,最讲究传承。
李修竹最看重的,就是传承。
他要将传承自好多代人,传下来的传统古术。
渊源流长的传下去。
他这一生,一共收过十多个弟子。
内中,也有人已经是享誉香江的大师。
可是,真正的压箱底的秘法。
他一直还没有寻觅到,一个资质超绝的传人。
等他看到嘉峰时,已经欣喜若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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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刚,又和小朋友交流好多。
除了明光苑事件,他也已经知道,是嘉峰看破的邪术师,布下的风水杀局的第一关。
那些装修壁纸,还有员工制服上的风水符咒。
李修竹又听秦霜树讲过了,嘉峰怎么帮助鸿仔同阿曼……
而今,他又亲耳听到,嘉峰同妈咪的一番对话。
这样的赤子心性,连他都心生感概。
他非常确定,嘉峰就是他一直在等的传人。
满头银发的老阿伯,笑容好灿烂,连连说:“好,好。李修竹得了你这样的徒弟,这一世总算都没白等!”
嘉峰仰面,展露笑容,向李修竹道:“师父。”
小朋友这是跟粤语长片学的。
秦霜树却赶紧拦了他,道:“乖仔,风水玄学是好传统的行业,如果要学,都要正正式式拜师啦。”
她家的秦氏厨艺,也是具有好传统的古风。
所以,对李修竹这样的大师心态,她了解。
嘉峰仰脸,望向李大·师。
李修竹笑眯眯伸出一只手,慈爱地摸摸嘉峰的小脑袋,笑道:
“乖仔,是的呀。你等我选定吉日吉时,通知你所有的师兄到场,我们就行拜师大典。”
虽然,玄门收徒,是他们自己内部的事情。
但是,李修竹一生,都奔走在巨富达官之间。
成香江叱咤风云的人物,往往都会因为他一句话,改变好多决定。
他收徒,当然全香江都要知。
这本身,就是一种特意的栽培。
等到学得一身本事,可以出师。
有“香江第一玄学大师”的名号罩着,才不会缺少客源。
当然,嘉峰还小。
考虑这些,为时尚早。
秦霜树笑眯眯问:“李大·师,我们嘉仔的束脩,又该如何孝敬呀?”
束脩,就是咸猪肉。
在孔子时期,就已经作为拜师礼物,敬献给老师。
在后来,专门用来代指学费。
嘉峰就读一个“黄莺幼稚园”,都要交许多学费。
拜这样的香江风云人物为师,当然应该更加奉上巨资。
秦霜树怕他不方便说,自己主动问。
李修竹笑着举袖,摆了摆手:“不用啦,收嘉仔为徒,就算是我恭贺阿树,新开餐厅的礼物。”
秦霜树微惊,连连摆手:“那怎么可以?”
她不喜欢欠人的人情。
更加不喜欢占人的便宜。
而今,她也有能力,支付学费。
小朋友学个兴趣班,还得交不菲的学费呢。
凭什么,让李大·师这样的人物,白教嘉峰?
李修竹坦然笑道:“我们玄门的规矩,一路都是怨需了,恩都需了。”
“这次宝珠戏院的事情,我返去后用六壬推命,又用龟甲推演演算过好多次。”
“几次的结果,都显示,如果不是阿树你,帮手阿靓事件,她一定会落地化煞。”
“四阴人又逢情劫,又穿红衣,又在恶局。她如果真是跳楼,死在宝珠戏院,必然凶猛无比。”
他叹了口气道:“我李修竹一生修为,只怕都得交代于此。”
他并没有说什么守护苍生,济世救民的话。
但是,他的态度平平淡淡,全出自然。
仿佛,为了保护大家,他毁损一身修为,甚至可能献出生命,都是理所当然的事。
秦霜树听到这里,心中十分感动。
到这时,她才深深觉得。
嘉峰可以跟着这样的老师,是百不一遇的幸运。
她正要继续坚持,奉上嘉峰该有的孝敬。
李修竹一生和人打交道,早都智慧通达。
立即就看出她想说什么。
他轻轻一笑道:“阿树不好同我客气啦。如果不让老阿伯了此因果,话不定,哪一日,我就需将这把老骨头,重新还给你。因缘果报,自来半分不爽,谁都不可以侥幸。”
他话里的内容,这样重大。
他说起来,却是云淡风轻,好似在说花开花落,云聚云散。
秦霜树不由赞道:“李大·师你真是好豁达人物。嘉仔今后,就拜托你啦。”
“纵算学不到玄门妙法,可以学到李大·师你这样的心性品格,我这个做妈咪的,已经于愿足矣。”
秦霜树自己,也不是拘泥金钱世俗的人物。
看李修竹这样坦然,她也坦然受了。
只是打定主意。
回家之后,要同嘉峰好好谈谈。
要让他明白,“明师之恩,诚为过于天地,重于父母多矣①”。
小朋友,一定要好好敬奉大师。
两个人商定下,等候李修竹另选吉日。
此时,戏院门口,巨大的舞师,已经采得生菜包。
寓意生财利市,财源广进。
“猪油渣师奶”餐厅的开业典礼,全部礼成完毕。
她忙招呼各位宾朋,去餐厅入座。
自己则进更衣室,去换掉专门见宾客的衣服。
而今,餐厅的员工制服,也是她全部一手一脚选材,重新定制。
所有人的制服,都是白衣滚红边。
连她的厨师服,都不例外。
秦霜树换好厨师服,戴上厨师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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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要进厨房,为大家大显身手。
“阿树姐。”一个清脆女声忽然唤住她。
秦霜树转头看过去。
是餐厅领班阿玲。
经过这三个月,大家在大排档的不断配合磨合。
她们已经好熟悉。
秦霜树和嘉峰,又待阿玲、阿娇同成师傅好亲切,犹如家人。
更将自己一身所学,遇到任何疑难,都毫无保留的教给三个人。
这样通力合作三个月后。
阿玲同成师傅,一个餐厅领班,一个厨房主管。
此时,已经是秦霜树,真正的左膀右臂。
他们都十分信服、崇拜她。
秦霜树笑着回头,看过去,道:“阿玲,怎么冇在前厅招呼宾客呀。有事情?”
阿玲笑道:“阿树姐,邮政署的差佬,来我们餐厅啦,指名有个包裹,给你签收。”
香江邮政署,早在1973年,就推出特快专递服务。
他们的网络,早在当时,已经联系本埠,打通海外。
秦霜树怔了一怔。
倒是想不出,谁会在这时候,给她寄东西到餐厅。
毕竟,今天,餐厅才刚刚开张,不是么?
她忽然想起,刚刚那三个花篮。
难道,又是蒲家,在耍什么花招?
秦霜树顿时心生警惕。
她立即冲出门。
只见,宝珠戏院门口。
站着正在等她的邮政署员,手中拿着一个包装精致的小包裹。
让她签收。
秦霜树签好名字。
邮政署员留下东西,走了。
她怕东西有什么不妥,根本不敢带进餐厅。
小心翼翼,就地拆开。
打开之后,秦霜树立即怔了一怔。
那是一个很精致的玻璃樽,躺在铺满通草的礼物盒子里。
玻璃樽里,是满满一瓶金黄幽香的桂花。
桂花瓶子下,压着一张卡片。
卡片上写着:
阿树,开业大吉。
谢云隐。
158
玻璃樽里, 满满都是香甜的桂花,连瓶子都染上幽香。
宝蓝色的丝带,轻轻系住瓶口的木塞。
握着光滑精致的玻璃樽, 秦霜树怔了一怔。
谢生特意邮过来的小礼物, 又真是十分精美。
不过,与其他一众前来祝贺的亲友所送的礼物, 比起来。
这一份礼物, 又的确不接地气了一些。
大、小汤生这一次带给她的贺礼, 是“汤氏兄弟影业”同“猪油渣餐厅”, 正式签订团餐合同。
小汤生说到做到。
他们双方签订合同,即时生效。
以后,成个香江影城的盒饭供应, 都由“猪油渣餐厅”负责。
小汤生甚至体贴地, 为她指定了,以后就由大D同阿东,负责将她做好的餐饭送返香江影城。
这两位,也被汤氏,一并送给了秦霜树。
他们两本来递交了辞呈, 就等着公司招了新人,即可走人, 然后, 立即去拜秦霜树为师。
小汤生为免,阿树觉得对香江影城,对他们兄弟有所亏欠。
索性直接将人,都送给了她。
大D同阿东, 也不用背负心理压力,照旧为以前的同事服务。
每次几百人份的团餐订单, 对一家新开张的餐厅来说。
意味着一笔非常稳定的客户资源。
有了它,就算短期内,根本没有任何生意,都不怕餐厅会倒闭。
周生送来的贺礼,则是一份免地租二十年的“猪油渣餐厅”同“宝珠戏院”的合约。
因为,李修竹所说因果报应,大家须不拖不欠的道理。
秦霜树只好收下。
而林金龙,则是主动请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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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为“猪油渣餐厅”,做形象代言人。
毕竟,一开始,就是因为他食“猪油渣”,上了乱写的新闻纸。
才会将秦霜树,带到成个香江市民眼中。
好长一段时间,“猪油渣师奶”同林金龙,就是汤氏兄弟影业,绑定炒作的两个标志。
香江人,提起林金龙,总是会顺嘴提到猪油渣。
如今,林金龙真要做明星代言人,又可以说是将这个形象绑得死死的。
对林金龙,是好是坏,先不论。
对秦霜树的餐厅,绝对是一种耳熟能详的亲切宣传。
庄家明则是神神秘秘说,他写了支歌,送给阿树同他的干儿子嘉峰。
让她等阵可以听。
其实,秦霜树早都听过香江电台。
知道这位,当众宣称了,要为她的大排档,写一支《大排档之歌》
只不过,他歌刚写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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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开大排档,又改开餐厅了。
所以,庄家明正在后期改歌。
还有忙着找骆柄试唱。
……
这些亲朋好友,个个来贺,都好努力地想帮秦霜树开拓客源。
谢生送来的礼物,却只是一樽很雅致的桂花。
香是够香。
难道,是送给她入菜?
秦霜树微微有些疑惑。
不过,可以收到谢生的礼物,本身就将她开餐厅,却找不到他的空空落落的情绪,消解了好多。
秦霜树笑着将玻璃樽收起,重新返身,进宝珠戏院。
打算立即进餐厅,为大家大显身手,做十几桌美味。
刚走了几步,还没踏进宝珠戏院的玻璃门。
秦霜树的脚步,蓦然停下。
她忽然想出,谢云隐为何送桂花了。
他们第一次化敌为友,不就是在香江影城那株桂花树下?
中秋夜,思亲夜。
桂花飘落一头,他同嘉峰还有秦霜树三个人,一起好开心吃桂花小丸子。
远处,隐隐飘来好缠绵的歌声。
秦霜树忽然微微一笑。
她的手掌,轻轻握住那樽玻璃樽。
回到更衣间,好珍惜地,将一樽桂花,藏在了包包底下。
这一次,秦霜树轻快步入厨房,指挥着成主管、大D、阿东等人,同她一起通力合作。
为来庆祝餐厅开业的所有宾客,做一顿丰盛的午餐。
丰富美味的菜肴,好似流水般,源源不绝送返餐桌。
餐厅的所有人,都在秦霜树设计的动线下,配合无间,招待宾客。@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
此时,马来西亚。
谢云隐有些懊丧地坐在街边。
这里的建筑,都带有浓浓的异国风情。
只是有些老旧。
大街要比香江的宽阔一些,却更加古朴。
街上的行人,穿着艳丽的纱笼,面上洋溢笑容。
这里还有好多华人。
到处都是中文字招牌。
谢云隐正坐在一张实木餐桌前。
他的面前摆了一张香蕉叶,叶子里包裹的是著名的椰浆饭。
小张一些的香蕉叶上,放着花生米,辣酱,还有小鱼干。
旁边摆着好几盘,各种各样的沙爹烤肉。
他还没吃,已经忍不住叹气。
他明明是借洽谈生意,来逃开一些对阿树的奇怪的心情。
但是,习惯了阿树手艺的味蕾,每一餐都被虐待得,拼命想念那些温暖又浓郁的上海菜。
每一样!他都想得发疯。
他等的人还没来。
大马人的自由散漫,真是让人无可奈何。
谢云隐又打第三次电话,去催促。
话筒中,传来的是十分流利而慵懒的马来语。
一番客套下,对方总算告诉他,还要做个祷告,才可以出门。
大马这边,信奉宗教很虔诚。
祷告比吃饭都重要。
所以,谢云隐只能继续无可奈何地等。
他一个人坐在路边餐厅的椅子上,有一下没一下的吃着椰浆饭。
本来其实很不错的异国风味,在他嘴里却没滋没味。
他现在才知道,小汤生神思不属的表现。没有夸张。
被阿树养刁了嘴,又真是吃什么,都没味道。
他不断想起,阿树那手靓丽的上海菜。
谢云隐忽然记起,今天,是阿树餐厅新开业的日子。
他出国公干,都没有同她讲……
想着,想着,他终于拨出电话。
电话却是打给,他自己的女秘书。
“BOSS,有咩吩咐?”女秘书甜美的声音,即刻传来。
“你将我办公室,右边抽屉的那只玻璃樽,拿出来,照这个地址寄去。”谢云隐轻声吩咐。
女秘书工作十分利落,好快妥当寄出。
香江寄香江,秦霜树当天便收到了。
这一樽桂花,其实同别的桂花又不同。
这些都是谢云隐,那一天自己在桂花树下摘的。
顺手摊晒在窗台。
又密封进玻璃樽。
他是将那一段浓如酒,香似桂的时光,好好封存。
桂花同月亮,本来是他儿时的记忆和执念。
后来,他遇到了她,又代表了一些其他的意义。
连谢云隐自己,都说不出,那究竟是什么意义。
他的思绪正如潮。
眼前的自然光,却暗了下来。
谢云隐下意识地,抬头看了一看。
只见,一个明眸皓齿,穿着艳丽的可巴雅传统服饰的姑娘,正站在他的面前。
谢云隐怔了怔,随口问:“靓女,卖东西呀?”
那个艳丽的当地姑娘,向他点点头,又向他摇摇头。
他正自不解。
美女将手中的一个编织品,放在他面前的桌上。
那是一只,由椰子壳串成的小包,包上还绣着串珠和鸟羽。
非常鲜艳好看,具有浓浓的东南亚风情。
谢云隐指指小包,问她:“几多钱呀?”
那个靓女,没有什么反应。
看姑娘好似听不懂,他又用英语和马来语分别问了一遍。
她连连摇头,咬着唇,忽然出声:“不要钱,送给你啦。”
她的华语,讲得非常不顺畅。
吐字不清晰到,谢云隐第一时间,都没反应过来,那是在说华语。
“不要钱?”他怔怔的重复了一遍。
美丽的姑娘已经红着脸,害羞跑走。
编织精致的小包,被孤零零留在了桌面。
谢生这才反应过来。
他这是被搭讪了?
谢云隐长得十分俊美,在人群里,本来就是超级显眼的存在。
就是曾经被号称最靓影帝的钟星鹏。
容貌气质,也压不过他去。
在香江的时候,都有好多热情的女仔,会大方搭讪。
有外国人,也有华国人。
他倒是没想到,在大马街头,也能遇到这样的奇遇。
他正在发呆。
又烤了一盘串烧的老板,端着铺了香蕉叶的盘子,自街边餐厅中走出来。
老板一边热情地用马来语为他介绍菜式,一边放下那个串烧盘子。
一瞥眼间,老板忽然看见,桌子上远远放着的椰壳包。
他的嘴里,蓦地爆发连声怪叫。
一张脸显得可怕极了。
谢云隐忙问:“老板,咩事呀?”
老板好不容易才用马来语回出:“快扔了它!恶魔的诅咒!快扔了它!”
谢云隐不明所以,顺着老板的目光看过去。
正是刚刚那个陌生女子,突然送过来的编织物。
看老板反应这么大。
谢云隐忽然想起。
马来西亚,正是南洋邪术盛行之地。
他忙找了根树枝,远远将那只椰子壳编织物挑起,狠狠甩入遥远的垃圾堆里。
这才问老板,刚刚到底怎么回事。
老板上上下下打量了他一番。
竟然警告他,在马来西亚,他这样的花美男,千万要小心。
刚刚那一只,就是被下了爱情降的信物。
是他们这边黑巫师,盛行的降头术的一种。
如果谢云隐刚刚肢体碰到,就会将施法人爱到如痴如醉。
根本离不开她。
如果妄图离开,会出现极其可怕的后果。
谢云隐听得怔在当场。
冷汗不由冒出。
如果不是眼前的餐厅老板。
他只怕已经不知不觉中了降头,自己都不知。
谢生想到这里,不由又苦笑了一下。
他从香江躲到马来西亚来,不就是为了躲犹如降头的某些情绪吗。
没成想,竟然在这里遇到真正的降头……
159
谢云隐立即自小牛皮的皮包里, 掏出几张,印有艳丽的大王花图案的令吉。
令吉就是,马来西亚流通的钱币。
他将它们放到桌子上, 推向老板, 感谢:“好多谢你呀,老板。这里只是小小心意, 不成敬意。”
老板忙推辞:“那怎好意思, 我都没有做什么。”
“只是出于自然反应, 因为太害怕, 所以大叫了两声。实在不好意思收取客人费用。”
谢云隐合什,行礼:“不要客气,如果不是老板你, 我可能才踏入贵国, 就中了降头。”
“这些令吉,只是表达我的谢意。同时,还想向你咨询好多事情。”
老板听到他十分有诚意的陈说,推辞不过,才将钱收了。
他本来骇得脸青面黑的脸, 此时,笑容好灿烂。
谢云隐在他的餐厅所吃的蕉叶饭, 只需要支付16令吉, 两盘沙嗲烤肉,一共36令吉。
在这路边餐厅,吃一顿饭的全部消费,不到60令吉。
谢云隐刚刚给他的, 就有五百令吉。
他只不过喊了一声,就得到这样多钱。
又怎不让老板高兴?
老板忙好殷勤地问:“先生, 你想要问什么,都可以问我啦。萨米一定知无不言。”
萨米显然是老板自己的名字。
谢云隐微微一笑,这才用面巾纸擦除满头冷汗,问他:
“我最好奇,还是那只椰壳包,萨米,你是怎么看出,它被下有降头?“
“据我所知,椰壳包只是你们大马好平常的特产。”
老板的脸又悄悄浮起惊骇之色。
他侧头左看看,右看看。
看到并没有人注意他们,他才向谢云隐解释:
“那只椰壳包是很常见啦。但是,先生,你注意没注意到?刚才那只包上,串着的串珠和鸟羽。”
谢云隐稍稍回忆了下。
其实那些珠子和鸟羽还挺美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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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色珠子,编成很有棱角的辣椒榕叶子的形状。
其余颜色的珠子,则交错有致,编织为叶边。
小包上的五片叶子交错,排成奇特的花型。
鸟羽则是艳丽的绯红色。
谢云隐请教他:“敢问老板,这其中有什么奥秘?”
路边餐厅的老板,坐到他对面的实木椅子中。
这才向他低声介绍:“这种红头咬鹃的羽毛,同辣椒榕图案,是我们这里尊贵的巫术标志。表示器物上落了降,其他人不可以乱碰。”
谢云隐倒是没想到,随口道:“想不到害人之术,还有特别标志提醒,以防其他人误触。这巫师的心肠,又不太坏。”
老板又左右看了一看,才叹了口气道:“其他巫术,巫师或者不一定会提醒路人。但是爱情降,就一定会标志清楚。”
“为什么?”谢云隐问。
老板为他解释:“爱情降的施术者,通常是美丽的少女,她下这个降头的对象,都是她们心生爱慕的俊朗青年。”
“刚刚那个椰子壳包包那样精巧,想来也费了她好多的精力和时间。她肯主动送给男仔,本来就是一种爱慕的表达,是在展示她有多么心灵手巧。”
“这样的心意,施术者当然不希望其他人碰触。何况,术法无眼,谁碰到谁都会疯狂爱上施术者。”
“如果很奇怪,不合她心意的人爱上她、纠缠她,对她本身就是一种困扰。”
“何况,男人真是如痴如狂的爱上谁,如果得不到,很可能会伤害对方。她标志清楚,本身就是一种自我保护。”@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据说,这种爱情降,女仔一旦给谁落了降头,对方不死,她是不可以再去爱另一个。也就是不可以,再给另外的人落降头。”
谢云隐怔了一怔,笑道:“又想不到,这样诡异的降头术,竟然好似一种浪漫的盟约。”
老板叹了口气,道:“浪漫什么呀?我们当地人都最怕各种降头术。爱情降看似浪漫,实则一样恐怖。”
“如果靓仔刚刚你中了这降头,同给你下降头的姑娘真心相爱,永不离开还好。”
“一旦离开……”
他的声音都在颤抖,显然惊惧之极。
谢云隐忍不住问道:“怎样?”
老板一个字一个字地说:“你离开一小时内,就会七窍流血而死。”
他又连连摇头,一脸惊惶,道:“不是七窍流血,是你的七窍,都会爬出好多虫。整个人,已经被逐渐啃噬干净。”
听到他这样具有恐怖感的描述。
连身为书中气运之子的男主,也忍不住连连打了两个寒噤。
他忍不住又问:“老板,你知不知,刚刚那位靓女是哪一位?或者说,这种标志,是哪一个黑巫师的杰作?”
他想要搞清楚,刚才的一切,到底是美丽少女,临时起意的恐怖浪漫。
还是,背后有什么隐藏的阴谋。
前世,他也经常往返马来西亚。@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云生国际贸易公司,本来就是做的国际贸易,是国际货源和需求者间的桥梁。
大马的橡胶园世界第一,他今次来,就是同一位橡胶园主洽谈合作。
其实,前世,这位橡胶园主,就是他的老客户,老朋友之一。
大马,也有他另外一些老朋友。
所以他过来之时,根本就没想起,这里就是古代中国所称呼的南洋。
南洋一代,自古巫术盛行。
降头,不过是黑巫术其中的一种。
谢云隐不由苦笑,他一到马来西亚,都没想到,先遇见了爱情降。
老板双目梭巡,不住四处张望。
更不敢开口。
谢云隐又抽出两张面值100的令吉,递给他。
老板连连摆手:“已经收了先生好多钱了,萨米不敢贪心。”
他想了想才又说:“我刚才在为你烤沙嗲肉串,并没有看到送包包的少女模样。”
“巫师家族互相是可以从标志里互认的,我只是个普通的餐馆老板,并不懂那么复杂的事情。”
谢云隐有些失望。
老板看出他情绪,有些不好意思。
毕竟收了500块,却没能帮上人家什么忙。
他努力思索了半天,忽然道:“如果先生真想知道,可以直接去问巫师呀。”
“这条街走到尽头,转过去两条街,就是我们这里有名的巫师,拉贾的巫医馆。”
他话音刚落,忽然有人喊:“谢先生。”
谢云隐回头,看见自己等的朋友,正从一辆车上走过来。
老板看见有其他人,赶紧行个礼走了。
谢云隐和这位朋友,互相行了马来西亚的摸手礼。
两人才一齐坐下来。
他正要招手,叫餐厅老板再过来,为朋友点餐。
朋友却先按住了他的手,问他:“谢先生,刚才我仿佛听到,餐厅老板在要你去拉贾巫医馆?”
谢云隐含笑道:“是呀,有点事想去请教。”
朋友蓦然同他拉开距离,上上下下打量他。
谢云隐好不自在地看着他,问:“怎么啦?”
朋友远远隔着他,压低声音问:“谢先生,你老老实实告诉我,你是不是给人落降头了?”
谢云隐怔了一怔,苦笑,道:“那又没有。幸好老板刚刚提醒,否则,我可能就中招了。”
他将刚才发生的一切,都告诉了朋友。
这位朋友听完,忍不住调笑一句:“谢先生果然风流倜傥,生得好看,走到哪里,都有美女喜欢。”
谢云隐苦笑,道:“你知我啦,美女垂青与否,都不重要啦。”
他的眼前,忽然闪过一张雪白的瓜子脸。
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瞧着他,睫毛如羽轻轻颤动……
如果,钟意他的,是阿树呢?
谢云隐心中,如同海潮般心潮起伏。
不喜欢这样的自己,他赶紧压下,失控般的想念。
此时,朋友也不再开玩笑,神情好严肃地看着他,说:
“你刚才是不是遇到爱情降,我不能肯定。但是,你如果去巫医馆,就是真真实实同他们黑巫师的世界,扯上关系。”
“拉贾是好出名,但我们这边的人,也出名的敬畏他。”
“所以,谢先生,你听我劝,不要主动去招惹这些奇怪的人和事。谈完生意,你即刻就回香江去。”
…………
秦霜树的“猪油渣师奶”餐厅,已经开业好几天。
每天的生意,都红红火火。
叶香妮、林金龙、庄家明经常间错着,过来吃饭。
因为明星效应,她的餐厅,更加吸引来好多慕名前来的人。
加上警察群体和的士佬群体,也将这里当做了行家聚会的所在。
餐厅的生意,更加热闹。
算上香江影城的盒饭团餐。
“猪油渣师奶餐厅”的营业额,每天都有七八万之多。
秦霜树比从前在戏院门口,做大排档时,更加忙碌。
她忙碌,小嘉峰也没闲着。
小朋友除了去“黄莺幼稚中心”念书,就是去“玄来居“跟着李修竹学习。
他已经拜了李修竹为师。
大D和阿东,也已经拜了秦霜树为师。
两个拜师典礼是同一天举行。
都是古礼。
嘉峰在左边,给李修竹斟茶敬礼。
大D和阿东在右边,给秦霜树端茶倒水。
而今,小嘉峰已经跟李修竹,学习了好几天了。
除了李大·师布置的功课外。
他还是会一天不落地,追看师父上电视的系列节目“玄来是你”。
这一天,嘉峰早早做完学校功课和玄学练习。
打开电视,等待师父在节目中出现。
好快,他就看见了师父。
心中正一团高兴。
主持人开心地介绍:“观众朋友们,今夜又真是好荣幸。”
“我们的节目,不但请到了“玄来是你”的老朋友李修竹李·大师,还请到了同李.大师齐名,并称‘南李北木’的木青莲木大师。”
嘉峰悚然惊动,眼睛一错不错盯着电视机。
只见,红木座椅中,并排坐着两个人。
满头银发,十分儒雅,穿一身宝蓝唐装的,是嘉峰的师父李修竹。
穿了身白色新式唐装,袖子上滚着银边的,是个气势巍然的老阿伯。
160
另外那个老阿伯, 当然是同李修竹,并称“香江第一玄学大师”的木青莲。
周生同小汤生看得出:蒲家一定不是乖乖交出,真的背后布局的术师。
秦霜树同李修竹, 当然也看得出。
他们说话, 并没有特别避忌小朋友。
嘉峰在无意中,听到过好多次。
妈咪同老师, 对木青莲这个名字的忌惮。
早就被早慧的他, 记在心里。
这一次, 电视机上。
木青莲竟然同老师同台竞技。
嘉峰不由打起了十二分精神。
他目不转睛, 盯着屏幕看。
生怕错过高手过招。
不过,显然,他要大失所望了。
两位玄学大师, 都已经年过花甲。
这么些年, 大家都在香江的达官、豪富中行走。
靠本事,赢得香江人的尊敬。
但是,也是靠情商,赢得人缘。
他们都是人老成精的人物。
自然不会当众剑拔弩张,水火不容。
任节目里的主持人, 如何在中间挑动。
李修竹同木青莲,始终都客客气气, 有来有往。
又顾全节目效果。
彼此互相配合, 讲起经历来扣人心弦,还互相帮衬。
电视台想看,两位大师互掐吸睛的打算,落空了。
但是, 这一次的节目,更加生动有趣。
就连嘉峰都完全看不出, 他们间有任何嫌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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电视机前,嘉峰睁大了眼,想要找出木青莲的破绽。
对方却始终很矜持,甚至显得略有些清高。
一白一黑两个罗盘盒子,分别放在两个大师的身侧。
电视台摄像机,特意拍出的角度。
好似要对比出,两个人的内心属性。
可是,嘉峰就深深知道,自己师父才是心如赤子,十分纯善的那一个。
小朋友皱眉紧紧盯着木青莲。
盯着盯着,他的眼睛忽然睁得更大。
这时,门锁发出微微的响声。
嘉峰第一次,竟然好似完全没听见。
他依然专心专意,看住电视屏幕。
下一瞬。
大门被打开了。
略有些疲惫的秦霜树,出现在大门口。
她的手中,还拎着钥匙串。
餐厅终于打烊,她也归家了。
这些天,在“猪油渣师奶”餐厅,她又做管理,又做大厨,还当老师要教徒弟。
一人分作好多人用,其实比做大排档时,还要辛苦。
只不过,这是开餐厅之初。
她只有尽力,毫无保留地将自己所学,一点点教给大D和阿东。
否则,都没办法满足客人的点餐。
他们吃惯了她所做的菜肴。
她的客源,是越来越多,没有错。
但是,食客们几乎全都是冲着她来的。
她又不忍心让大家失望。
只好不停地帮手做菜。
她只希望,可以早些教徒弟出师。
最起码,好多事,不用她再亲力亲为。
做餐厅唯一的好处,大概就是比大排档,要打烊早得多。
他们并不等午夜场结束。
晚上11点多,就结束营业。
秦霜树的心,早都飞回家。
她好惦记,独自在家,练习玄学的儿子。
进了门,今次,嘉峰居然没有,好似往常一样,第一时间飞扑过来迎接妈咪。
秦霜树笑问:“乖仔,你在做咩呀?”
嘉峰太专心,竟然完全没听到妈咪问话。
她的心中更加奇怪。
走过去,看见嘉峰坐在沙发上,正专心致志,看住电视机。
秦霜树去洗了手,返来。
也坐下,挨着儿子,陪嘉峰看电视。
可以陪乖仔看会电视,就是疲累的她,每天最希冀的时光。
只是,今天的嘉峰,实在太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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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常,他早都扭糖一样,缠着妈咪。
而今,他却坐在沙发上,动都不动。
两只眼睛,一瞬不瞬,只盯住电视机。
妈咪回来,他都没反应。
秦霜树的目光,跟着看过去。
电视机节目的最下方,写着《玄来是你》四个小字。
原来,是在看老师的节目呀。
乖仔这是学本事,学入迷了?
她再跟着嘉峰看下去。
才发现,嘉峰的目光,自始至终盯着的,都不是李修竹。
而是,旁边那个,气质矜贵皎洁的老者。
秦霜树忍不住问:“乖仔,这是谁呀?”
这一次,嘉峰听到了。
他回答:“他是木青莲呀。”
秦霜树的心里,立即打了个突。
为蒲家当场化解周生同阿靓,“还施彼身”设局的,就是这位香江著名玄学大师。
虽然说,宝珠戏院阿靓事件,舆论发酵,千夫所指下。
“天下娱乐”迅速开除钟星鹏,交出邪术师。
可是,秦霜树同钟生、小汤生一样,都不太信呢。
他们审视的目光,其实好多次,都落到这位木青莲身上。
只是,这一位声名太显赫。
又出自玄学世家。
威望、名气、身份,都让人没办法没有证据,捕风捉影。
她同周生他们,私下讨论过很多次。
木青莲本人,秦霜树还是第一次见到。
当然,是隔着电视机屏幕。
她倒是没想到。
他们推测的可能邪恶至极的存在,竟然是这样仙风道骨、皎若莲花般的人物?@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秦霜树不由看了一眼嘉峰。
只见,小朋友仍然毫不关心妈咪。
一双眼,只盯着木青莲。
她心中感觉好怪。
忍不住问:“嘉仔,你有冇事?”
嘉峰隔了好久才答:“妈咪,我冇事呀。”
小朋友虽然嘴里答的很好,但是他的声音飘飘渺渺。
好似魂不守舍。
秦霜树忙走过去,揽住他,问:“乖仔,你在看咩?”
嘉峰忽然伸出手指,指住电视机:“妈咪,你看不看得到?他身上戴着的东西黑黑的。”
秦霜树定睛看过去。
只见,木青莲的白色唐装下,露出半截玉。
玉色皎洁,哪里黑黑?
只是,玉的穗子,编得有些异国风情。
那是一些串珠编成。
绿珠编成叶子形状
黑、白、金、棕四色珠子围成叶边。
五片小叶子交错,中间插着绯红的鸟羽。
秦霜树转头,看向嘉峰,轻声道:“妈咪看不到,但是,嘉仔你看到,一定是有问题。”
嘉峰的天生阴眼,是由李修竹李大·师指出。
何况,小朋友的眼睛,每次都看见奇异的东西。
都是秦霜树这个妈咪,陪他一起验证。
她早就对儿子的能力,深信不疑。
此时,电视机荧幕上的李修竹,也显然注意到,木青莲的那块玉。
他的目光炯炯,盯了好久,忽然问:“木大师,你这块玉,又真是好特别样,可不可以,借我一看。”
李大·师的问话,是当着全香江的电视观众问。
他想来,木青莲也不好意思拒绝。
谁知,木青莲淡淡摇了摇头,道:“对不住,李大·师,这只是块好普通的玉器。却是故人所赠。我应承过人,玉不离身。”
他的拒绝干脆利落,让人根本无法再提。
…………
电视节目总有播完的时候。
《玄来是你》,准点结束。
秦霜树带了小朋友去洗漱,终于哄得嘉峰睡熟。
她将他,轻手轻脚放到大床上。
自己才去洗漱。
洗漱完毕,刚要上床睡觉。
那只摩托罗拉手机,忽然响起。
是谁?
这样晚了,还打电话过来?
秦霜树的心,微微跳动。
她立即接起了手机。
“喂,哪位?”
“阿树。”电话另一端,传来好听得让人耳朵发痒的男声。
“谢生,你还在大马?”秦霜树微笑着,将手机捏在手中,关上门,去阳台接听。
她怕夜深了,打扰小朋友睡觉。
可是,又不想挂断电话,让对方改天再打。
“是的呀,临时有个大马客户,要求同我亲自洽谈,我就过来了。”
话筒那边的谢云隐停了一停,又道:“阿树,恭喜你餐厅开业呀,都不可以出席参加,好对不住。”
秦霜树一伸手,将阳台与卧室连通的窗户打开。
顺手将那樽桂花拿在手中,把玩。
她笑道:“工作重要,你嘱邮政署寄来的礼物,我都收到。”
提到那些桂花,两个人忽然一起沉默。
一瞬后,又同时开口。
“好想念你做的上海红烧肉,还有年糕炒排骨……”
“几时返来,谢生?”
听清对方的说话,两人都笑了。
秦霜树笑道:“你返来,我在餐厅,为你接风。”
谢云隐沉默一瞬,答:“生意明天就谈完,客户都让我即刻返回。”
她好敏感,立即觉察出有些不对,问:“咩事呀?”
一般客户,不都是千方百计挽留,以尽地主之谊吗?
怎么还有人,让生意合作对象,赶紧走的?
谢云隐想了一想,还是将在马来西亚遇到的街头奇遇,告诉了她。
秦霜树听到,不由倒抽一口凉气,忙问:“你有冇事?有冇碰到那个包包?”。
她迟疑了一瞬,又问:“离开,会不会……”
她根本不敢说出,七窍爬虫这样的话。
这样恐怖的画面,光是想想,她都觉得惊骇不已。
谢云隐微笑道:“你放心,路边餐厅的老板,看到那个珠珠编的叶子和鸟羽,就赶紧 ……”
他还没说完,秦霜树蓦地打断他的话,问:“咩珠珠?咩鸟羽呀?”
她的声音中充满了惊骇。
谢云隐反而轻轻微笑。
他还没说话。
秦霜树忽然问他:“是不是绿色珠子编成树叶,黑、白、金、棕四色做叶边。鸟羽是火红色?”
谢云隐怔了怔,反问:“你怎么知?”
秦霜树将嘉峰的发现,和木青莲佩玉的事,都告诉了他。
谢云隐听完,反而道:“阿树,我明日不返来了。”
“咩事呀?”秦霜树不由有些急。
她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这么担心。
对方明明是这本书的中心呀,全书的气运之子。
担心谁,都不应该担心他。
谢云隐笑道:“我想过了,木青莲同我遇到的人,必然有渊源。我想查清楚。”
“你同嘉峰,不知是不是惹上这样厉害的术师,我好不放心。”
“我都不放心你。”秦霜树做人直接,怎么想就怎么说了。
谢云隐笑容更笃定:“我不会有事。”
两人又说了好一阵,才挂电话。
等她返回屋中。
早应该熟睡的嘉峰,已经坐在床上,笑问:“妈咪,是不是谢阿叔呀?你怎不叫我同他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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