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1
“乖仔, 好晚啦,你谢阿叔都要休息啦。等他返来,妈咪在餐厅给他接风, 嘉仔, 你都一起呀。”
秦霜树一边说,一边走过来, 放下手机。
她也去洗漱完毕。
这才脱了外衣, 上床, 揽住小朋友。
“你都该睡觉啦, 乖仔。”秦霜树笑眯眯说。
睡在妈咪舒舒服服的怀抱中,小嘉峰的眼睛亮晶晶,答一声:“哦。”
灯光熄灭。
一大一小, 并排躺在黑暗中。
秦霜树默默地想着刚才的对话, 一时为谢生担心。
一时又觉得温暖。
过了好久,都没睡着。
月光透进窗户。
朦朦胧胧的光线中,她忽然看到小朋友的眼睛,还睁着。
亮晶晶的眼,映着月光熠熠生辉。
秦霜树关心地问:“乖仔, 你怎还不睡觉呀?”
小嘉峰这时候才出声,笑嘻嘻问:“妈咪, 你话, 谢阿叔,会不会做我的新爹地呀?”
“小朋友乱讲咩呀!”秦霜树忍不住嗔他。
“哦。”小朋友在黑暗中伸出小手,放到小嘴巴上,做了一个, 将嘴上不存在的拉链,从左拉到右的动作。
秦霜树又好气又好笑。
又不好同小朋友计较。@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轻轻拍一下嘉峰的被子:“睡觉啦!”
各自又睡了好一会。
她忽然轻声问:“嘉仔, 你睡着未呀?”
嘉峰笑眯眯答:“我睡着了呀,妈咪。”
这小家伙!
萌到让秦霜树都忍不住揉揉他的头发。
又过了好半天,她才又问:“乖仔,为什么你这样钟意你谢阿叔?”
“大汤、小汤两位漂亮阿叔,都一路对你好不错呀?”
她其实真是不太明白,嘉峰为什么对谢云隐这样不同。
难道,因为谢云隐是这本书的男主,书中的气运之子。
所以,大家都不自觉地向着他?
黑暗中寂静无声。
小朋友大概已经睡了?
秦霜树想。
她将被子,给小嘉峰掖得更严实一些。
已经冬夜了。
香江虽然是亚热带气候。
小朋友不注意,也好容易生病。
她为他掖好被子后,翻个身,也准备睡觉了。
这时,黑暗中,嘉峰忽然轻声道:
“两个漂亮阿叔,又真实都对我好好。不过,那种好都是一种大人对小朋友的好。””他们不知我在想咩,都并不关心。因为,嘉仔只是小朋友呀。”
“大人们,只有妈咪同谢阿叔,还有师父,真正在乎,我在想咩。”
秦霜树怔了一怔,不由心中感叹,小朋友真是好敏感。
是啊,大汤、小汤和周围的大人,个个都好钟意嘉峰。
但那种钟意,是大人对长得乖、长得萌的孩子的钟意。
而不是,对嘉峰独一无二的钟意。
他们并不了解,也不想要了解,萌萌哒的外表下,嘉仔到底是怎么样一个孩子。
黑暗中,嘉峰展颜一笑,好高兴地说:“谢阿叔对我好,就好似阿珊对我好一般。我看他,他看我,都是一样的。”
“他真明我在想咩。妈咪,好多我都没说出来的话,他都明。”
小朋友甚至觉得,谢云隐有的时候,比妈咪还懂自己。
因为,他们是一样的人呀。
这句话,嘉峰可不敢出口。
他怕伤了妈咪的心。
秦霜树听了小朋友的话,又是叹气,又是微笑。
她将小朋友揽得更紧一些:“睡吧,乖仔。”
“哦。”
又过了好久,终于听到小朋友很轻的鼾声。
嘉峰睡熟了。
秦霜树却还没有。
她还在想嘉峰刚刚的话。
小朋友在说的,其实是谢云隐对他是平视的,平等的。
不只是大人对小朋友,居高临下的关心。
而是一种设身处地的感同身受。
秦霜树当然知道,这是因为什么。
她想想小朋友的可怜身世。
又想想谢云隐同样可怜的身世。
只怕,谢生看小朋友,更如同照镜子一般。
他将嘉峰,甚至当做了年幼的自己。
当然比其他大人,多了好多感同身受同设身处地。
两个同样缺失父爱的灵魂……
秦霜树轻轻叹了口气。
她在心里决定。
以后,要对嘉峰更加好一些。
不让小朋友经常有机会,回想童年的不幸。
对谢生……
也要更好一些……
…………
香江电视台深夜
这一期的《玄来是你》,直播节目结束。
主持人立即殷勤地向两位大师,表达了谢意。
李修竹同木青莲,一齐从红木椅子中,站了起来。
同主持人握手,告别。
直播间摄像机,关机。
灯光大亮。
两位重量级的香江玄学大师,一边言笑晏晏、互相寒暄。
一边一路走出电视台。@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在他们身后。
巨大的玻璃高楼,高插入云。
每一层,都灯火通明。
香江电视台看上去,好似个巨大的亮晶晶的水晶楼。
此时,已经是晚上十二点。
电视台,却还有很多人正在加班。
节目组的导播,将他们殷勤地送出来。
只见,香江电视台的门口。
早就停了一排豪华的宾利。
七、八辆车旁,都站着穿着笔挺黑西装的男人。
看到两位大师一路出来,他们一起恭恭敬敬行礼,齐声道:“木大师。”
木青莲点点头,看一眼身侧的李修竹,向这些人淡淡道:“叫人。”
“李大·师。”男人们叫人的声音,同样恭恭敬敬。
但这份恭敬,显然是因为木青莲的命令。
李修竹不以为杵,笑眯眯摆摆手道:“阿木,不好客气啦。夜好深啦,容我走先,返屋睡觉。”
木青莲做了一个请的手势。
李修竹径自走向,另一边远远停着的红色计程车。
“李大·师。”身后传来,木青莲清清冷冷的声音。
李修竹笑眯眯转身,问:“阿木,咩事呀?”
木青莲上上下下打量他两眼,笑道:“李·大师,夜都好深。我这边有好多车,可以顺便载你返玄来堂。你钟意哪一辆,就坐哪一辆。”
李修竹眯着眼,看了看面前的七、八辆一字排开,豪华气派的宾利车。
他认得。
那些人里,有的是木青莲“青莲堂”的人。
有的是他已经出师,在香江也是玄学大师的徒弟。
还有一些达官、巨富,赠送给木青莲的护卫。
又真是好威风,好气派。
李修竹笑眯眯婉拒:“好多谢你呀,阿木。我这把老骨头呀,命贱,坐不惯豪车。”
“你不好理我啦,我早都CALL了架的士,就泊在那边等我。”
他一边说,一边向木青莲等人挥挥手。
上了计程车。
计程车箭一样飙出。@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木青莲定定站在街头。
霓虹灯灯光流转。
他望着计程车绝尘而去的方向。
好久。
“师父,还请你老人家上车呀。”一个年轻徒弟,走到他面前,轻声道。
“嗯。”木青莲的声音,是从鼻子出来。
他这才转身,朝当先第一辆宾利,走过去。
年轻徒弟赶紧三两步抢上去,恭恭敬敬为他开车门。
弯着腰,将车门扶着,小心地不碰到木青莲的头。
他坐进后座。
眯着眼,闭目眼神。
徒弟坐到副驾驶,说:“开车。”
司机踩下油门,引擎启动。
宾利车们,一辆接一辆呼啸开出。
徒弟自后视镜中,观察木青莲。
越看越觉得,木大师可比刚刚那李老头气派多了。
你看,那李老头满头都是银发。
满脸皱纹。
明明跟师父差不多大,看起来,却起码老了十岁。
木青莲满头头发漆黑,梳得一丝不苟。
一身雪白唐装,皎洁无尘。
领口、袖口的银边,将一张气势威严的脸,衬得更加精神。
他忍不住开口赞道:“老师,你真是又威风又有能力,比起来,头先那个李修竹简直虚有其表。”
“他在香江捞这样多年,一辆豪车都买不起?人都好似个死佬,一头银发都不染下,就来上电视。真正不尊重香江人!”
“咩“南李北木”?他都不衬同老师你平辈论交!”
“李这姓单是从字根上拆开就是木子。都就是讲,这李修竹呀,只配做老师的弟子。哪里有资格同您相提并论,并称“香江第一玄学大师”!”
这年轻人越说越激动,越说越有气势。
仿佛他自己就是木青莲一般。
本来眯着眼,状似瞌睡的木青莲只摆了摆手,说了一声:“呱噪。”
拍马屁,拍到马脚上。
年轻徒弟赶紧收声,再不敢说一个字。
木青莲静静养神。
李修竹怎么可能虚有其表。
他几十年功力,尚且看不透对方虚实。
现在的年轻人,实在是太浮躁了。
只凭……
他忽然想都不愿意想下去。
自衣襟上,摸出那块玉佩。
李修竹方才,分明一眼就觉得玉有问题。
有这样犀利的眼力,就不可能是什么虚有其表。
他随手将玉佩取在手中,摩挲。
显然,这块玉并不是他嘴里所说,不可以离身。
木青莲一双淡漠的眼中,多出一层奇异的神色。
既似在缅怀。
又似忧伤。
又好似有些欢喜。
他显然经常摩挲这块玉。
那块玉佩上,珠子编的穗子,都被摩挲得晶晶亮亮。
一双已经有些苍老的手,又缓慢又温柔。
好似在抚摸的,是四十年前的时光。
正在这时。
手中本来晶莹的玉,忽然大亮。
木青莲蓦然低头。
只见,那块晶莹剔透的玉,忽然光芒大盛。
好似握着一盏小小水晶灯。
一瞬间,那光芒又全部熄灭了。
“不好!”木青莲只看了一眼,就察觉事情不对。
他往后一伸手,徒弟立即递过来一个工具箱。
木青莲随手打开。
可以看见,里边有好多林林种种的工具。
有他的雪白罗盘。
有鲁班尺。
有龟壳。
还有水晶球。
还有一些奇奇怪怪的瓶瓶罐罐。
他的手伸进去,拿了三枚铜钱出来。
铜钱上,写着“大清铜币”。
背面,则是一条很为威武的蟠龙。
这是大清光绪年造的铜钱,古董。
木青莲随手将铜钱丢出。
随手抛掷六次。
他越抛越是神色凝重。
等到六次卦象都抛出显现,卦成。
他的双眼精光大盛,定定望向车外。
162
马来西亚
这一夜, 谢云隐也很晚才睡着。
等到睡醒,天光已经大亮。
他一醒来,就忙着做了好多事。
先是将昨天订好的返香江的机票, 退了。
又打电话给香江的股票经纪, 交代清楚,他旗下最重要的几支股票, 买卖和价位。
他同别人炒股, 最大的不同。
或者说是, 最大的优势。
就是他有前世记忆。
基本上, 没有被秦霜树影响的股票。
照着前世,他闭着眼睛买卖,都可以赚到好多钱。
他获得坊间认证“股票狙击手”这个名号, 比前世, 又提早了两年。
谢云隐又打电话给女秘书,将公司的重要事务,全部交代清楚。
他不知几时,才可以返去。
接着打电话给黄发记,请他介绍了在大马的厉害同行。
他还带了礼物, 去拜访了他的拿督朋友。
又做了好些准备。
留下来,可能会惹上可怖的黑巫术。
他当然不是为了送死, 自然要准备妥当。
谢云隐这才重新走上大马的街头。
走着走着, 看到一家气派的马来西亚银行。
谢生立即进了银行。
等到出来时,手中的小皮箱,又沉了好多。
他一身高定衣服,气质高贵。
长得又帅, 走到哪里,都好多人注目。
谢云隐特意停留了好久, 才继续往前走。
昨日,他已经同橡胶园主,那位马来客户谈好合同。
今天,本来应该返回香江的,突然取消行程。
上午做完一堆准备后,他可以说无所事事,很悠闲。
信步按照那天路边餐厅的老板,给他指路的方向走。
去找“拉贾巫医馆”。
越走,街道越古旧。
两边的建筑年深日久,墙壁都好多风化脱落。
也因此,被人画上好多鲜艳活波的街头壁画,用以装饰。
一边残破,一边鲜艳。
同香江比,又是一种完全不一样的风情。
谢云隐看了好久,各式各样的壁画。
忽然,他随便找了个路人,问:“靓女,你知不知这边,哪里有街头画家?”
被他叫住的是个华人少女。
看到谢生这样出色的样子,也很高兴为他指路:“靓仔,你往前走50米,就有个画家。这些艺术壁画,好多都是出自他手笔啦。”
谢云隐谢过少女,匆匆又往前走。
果然,好快就找到那名街头画家。
那是一个马来西亚人。
看上去有三十多岁。
穿得十分传统。
上着粉红色无领长袖的巴汝,下面的同色沙笼一直遮到脚裸。
他正好随意地,坐在一张小椅子上。
面前支着画架,正在画街景。
浓浓的异国风情建筑,原汁原味还原到他的笔下。
笔法细腻,又色彩浓郁。
非常逼真好看。
谢云隐站在他身边,看了好一会。
他也没理会。
男人的全幅心神,都在手中的画笔上。
一只手,忽然挡住了他的视线。
被影响了创作灵感,画家好生气地抬头。
狠狠瞪向眼前挡住他光的人。
等到看清那只手上拿的东西,画家愤怒的神情,忽然变作了笑脸。
谢云隐手上拿的,当然是令吉,就是马来钱。
足足有七、八张之多。
银弹攻势,是全世界人类,都好难抗拒的诱惑。
画家用很不顺畅的华语问:“先生,你有什么事吗?”
谢云隐随手扬了扬手中的纸钞,道:“你好,画家先生,如果你可以帮我画一张画,这些令吉,全都是你的。”
画家的眼睛更亮了。
要知道,他画一副画,才收取路人50-200令吉。
常常要画好几个小时,才可以赚到200令吉。
这位华国人,手中的令吉足足有七、八百。
他忙收起自己手里正在画的街景图,重新在画架上翻开一张白纸。
问:“先生,你是不是,要画自己的肖像?”
他看谢云隐的长相,心中估计,这一位大概是想,画一张在马来西亚的街头留影。
这位华国人,又真是生得很好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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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值得一画。
谢云隐摇摇头,笑道:“我又不是女仔,没那样爱美啦。我是想请你替我画一张图案。”
“什么图案呀?”画家拿着画笔,认真听讲。
其实,他心中更加高兴。
画图案,可又比画人像,不知简单多少倍。
这样轻松,就可以挣到好多钱。
再热爱艺术的人,都好开心有这样的机会。
“绿色珠子编织为辣椒榕叶形,叶边由黑、白、金、棕四色细小珠子编做边缘。这样的五枚叶,交错构成一朵花的形状。”
谢云隐边说,边用手掌比给他看。
却发现,画家越听他描述,脸色变得越苍白。
看来,这位知道这个图案是什么。
他想。
谢云隐更加卖力形容:“鸟羽是马来西亚产的红头咬鹃的羽毛,就插在花蕊的中间……”
他话还没说完,突然发现,眼前的马来男人,一躬身,爬起来就径直往前跑。
连座椅和画板都不要了。
“画家,你这是怎么回事呀?”谢云隐大声问道。
结果,他的声音被风传过去,对方反而跑得更快了。
谢云隐即刻拔腿就追。
他手长腿长,又识功夫。
几十步就将人追到了。
路人纷纷侧目,不知出了什么事。
却没有人上前。
“先生,你放过我啦。我,我真是画不了……”被谢云隐抓住的马来画家,汗如雨下。
谢云隐将手中的令吉,递给他。
他根本不敢接,浑身都在颤抖:“这钱我不挣啦,就算我有命挣,都没命花啦。”
听他讲得这么严重,谢云隐也大吃一惊。
谢生随手从纸钞中抽出一张,给他。
画家还是将头,摇得好似拨浪鼓。
谢云隐微笑道:“画家先生,你放轻松点。我不让你画啦。这一张令吉,是我给你的酬劳,我就问两句话。”
画家苍白着脸,问:“你要问什么?”
“刚刚那个标志,你是不是认识?可不可以告诉我,那是谁家的标志呀?”
谢云隐的声音放得尽量低,尽量温柔。
画家却仍然尖叫一声,道:“我不知道,我什么都不知道。你别缠着我呀。”
他被谢云隐抓着的肩头,死命挣扎。
想要挣脱了,好继续逃走。
谢云隐怔了一怔。
他都没想到手中的标志,竟然会引起这些人这么大的反应。
稍稍回想了一下,路边餐厅的老板,岂非反应也是超级大?
算了,还是去直接问拉贾吧。
既然,形容一下,连画家都这么强烈反应。
身为巫师的拉贾,更应该知道了。
谢云隐想。
他立即将那张令吉,塞进画家的手里,道:
“你不要怕啦,画家先生。我什么都不问你了,这张纸钞算是我给你的补偿,惊吓到你,不好意思。”
画家怔怔接在手中,如在梦里。
谢云隐果然松开握住他肩头的手,不好意思地向他笑一笑。
转身走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才走出几步。
忽然,有人唤他:“先生。”
谢云隐回头。
正是刚刚那个马来画家,在喊他。
“什么事呀?”
画家纠结了好一阵,才说:“那是一种降头标志,叫做爱情降。”
谢云隐微微一笑,道:“好多谢你,我早知道啦。正要去‘拉贾的巫医馆’,去问问来历。”
听到他提“拉贾巫医馆”,画家的脸色更加奇异。
谢云隐看他不说话,笑道:”如果没有其他事,我走先,祝‘艺术之神’永远眷顾你。”
听到他美好的祝福。
男人本来纠结无比,忽然下定决心,左右看了看,小声说:”这位先生,‘拉贾巫医馆’去不得呀,这种标志同他家,好似有些关系……”
谢云隐怔了一怔。
他下意识地说:“是认出这东西的老板,叫我去问……”
看到马来画家,整个人都吓得瑟瑟发抖的样子。
谢云隐骤然明白过来了。
只怕是那个路边餐厅的老板,看见那个包包,下意识地惨叫。
下了降的信物被他给扔了之后,老板又后悔了。
生怕被拉贾家怪罪。
所以,想让他自己上门。
至少拉贾家,就不会再怪罪他。
至于谢云隐出不出事,他就不管啦。
难怪,谢云隐那位橡胶园主的朋友,一听见餐厅老板叫他去见拉贾。
立即出声阻止,又让他赶紧返回香江。
谢云隐想清楚此节,也是一头的汗。
自己虽然做了一大堆准备功夫。
差点,就给人哄得自动上门。
他忙将手中的令吉,全部塞到画家手中:“好多谢你呀,小小心意,不成敬意。”
画家好不容易才从惊骇中缓过来,说:“先生,你给的实在太多了,我都没有做什么。”
谢云隐微微一笑,道:“如果不是你,我可能都有事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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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挥挥手,转身,朝着来路而去。
“拉贾的巫医馆”,他肯定不会再去。
索性回宾馆睡大觉,等待拿督朋友。
还有就是“黄发记”为他联络的行家,已经帮手查探。
他打算守株待兔,等待消息。
魂不守舍的画家,捏着手里的七、八张令吉,好半天才喃喃道:“这位先生,又真是一个好人呀。”
谢云隐漫步自这条街走出,他准备走出街口,就叫的士回酒店。
结果,才走到路口处,还没有过街。
一辆摩托车,忽然自后面冲了过来。
抢夺他手中的皮箱。
一边扯,一边还说:”大肥羊,我们自国家银行,就一路跟着你啦。你怎么不往前头走了?害我们白等好久。”
摩托车上是两个人。
骑手拼命往前骑,另一个歹徒,死命扯谢云隐的小皮箱。
这是马来西亚,在90年代时,最流行的抢劫方式。
谢云隐猛然一脚踹过去,正好蹬在车上。
他脚上功夫,本来就相当厉害。
大力蹬上摩托车。
正在行驶的摩托,底盘不稳,被蹬得打横,连人带车一起摔了出去。
163
摩托车被他一脚踢出去, 平移了足足有七、八米远。
车上坐着的两个人,全都连人带车,翻倒在地。
死命用力抢包的那个年轻力壮的匪徒, 翻身起来就要跑。
一只大长腿从天而降, 正踹在他下巴上。
匪徒重新翻倒在地。
吃痛得紧。
他一边捂着下巴鬼哭狼嚎,一边不住口骂骂咧咧:
“阿莫, 快点来帮忙呀, 你是想出卖我?还是想出卖大哥?”
谢云隐已经飞奔过去, 拎起他领子, 捏了拳头就打。
戴着头盔的骑手,总算从地上挣扎起来。
听到同伙的严重指控,只犹豫了一瞬。
立即顺手从地上捡了块砖头, 就要往谢云隐的头上砸。
谢云隐本身习过传武, 感觉比普通人灵敏好多。
他立即侧身,转头。
堪堪避过,这一下要命的猛击。
这一下,那骑手看清了谢云隐的长相,忽然大叫一声, 脸色好似见鬼一般。
谢云隐的旋风腿,还没出脚。
他手中的砖头, 就掉到地上。
正好砸到, 他自己的一根脚趾。
鬼哭狼嚎声中,骑手狂奔逃蹿。
别说同伴,连那倒在地上的摩托车,都不管了。
被谢云隐接连打了几拳的年轻匪徒, 一看急了。
连连大声叫骂,想要骂回不讲义气的同伴。
不过, 又一拳打中他的肚子,他就再叫不出来。
谢云隐不肯放跑了骑手,飞快打倒年轻匪徒后,他的人双腿快速发力。
直追了过去。
骑手跑出不到30米,就被他一把拎住衣领。
谢云隐的另一只拳头,猛然朝着骑手的肚子,狠狠揍过去。
“囝囝,你不可以打我呀。”骑手猛然爆发出凄凉的哀求声。
他说的霍然是十分标准的华语。
此时,大马街头看热闹的民众,都在笑嘻嘻地指指点点。
听得懂华语的大马华人,个个笑话他:
“老哥,你如果要求饶,得喊爸爸呀!哪有这个时候了,还叫人儿子的?”
“他是想多挨几拳,被打得生活不能自理吧?”
“该!这些匪徒简直太嚣张了!当街就敢明抢!”
“前几天,我老婆的金项链,就是被这种‘摩托党’抢走了!”
“大马的治安,又真是烂透了!”
囝囝,就是南方话里“宝宝”的意思,通常是爸妈用来叫儿子。
抢匪这时候,还要占被抢的人的便宜,难怪大马街头看热闹的行人,都个个忍不住笑。
人群三三两两,远远围观。
大家都在等着看,杀千刀的“摩托党”,给靓仔打得妈都不认识。
谁知道,本来已经迎面朝老头,砸下来的拳头。
听到这称呼,竟然颤了一颤。
停在了骑手的头盔前。
“你究竟是谁?”谢云隐如同金玉相击般的声音,竟然也有些发颤。
骑手一声不吭,不肯再说一个字。
“你究竟是谁?”谢云隐猛然大吼。
他这一辈子,对敌人狂狷邪气有过。
冷血淡漠有过。
却唯独没有过,这样的失态到大吼。
骑手的手,都快被他捏青了。
谢云隐看骑手还是不说话。
停在头盔面前的手,改拳为掌。@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一下子,掀脱了他头上,玻璃钢做的摩托头盔。
远处,街道店铺中围观的众人,也不由一齐发出一声:“咦”
因为大家都没想到,这个摩托车骑手,竟然是个老头。
他的身体佝偻,背好似打不直一般。
一头头发,因为刚刚被揭开了头盔。
乱蓬蓬地,又污糟,又花白。
一张脸,满脸都是皱纹。
大家竟然一时看不出,这个匪徒到底多少岁。
看热闹吃瓜的路人,不由纷纷议论:“这年头,大马经济都不景气呀,连糟老头都出来打劫了!”
老婆被抢金项链那位,更是后悔得了不得,连连抱怨:
“早知道这些匪徒,只不过是些糟老头,当天我就跟这大帅哥一样,逮他们下来打一顿了!”
“自己胆小,没得后悔啦!”
周围议论如潮。
对峙中的两个人,却好似根本没听见一样。
“你是谁?”谢云隐的声音更轻。
一双眼中云生雾绕,谁都看不出,他的眼睛到底隐藏了多少情绪。
老头嘴唇颤抖,懦懦想要说什么。
眼睛忽然看向谢云隐身后,大喊一声:“小心呀。”
成个人蓦地扑了过去。
谢云隐人虽然在发怔,反应却快得很。
这老头是一直在故意乱他心神,企图攻击吗?
他的大长腿,正要一脚踢飞扑过来的老头。
老头已经穿过他,向他身后扑过去。
谢云隐怔了一怔,立即转头。
正好瞥到:
那个年轻力壮的匪徒,正拿着根不知道哪里捡的钢管,狠狠朝着自己后脑勺打过来。
老头扑过去,好似是想要为自己,用肉身挡下这一猛烈的打击。
谢云隐的心,都在颤抖。
他不知应该怎么反应。
他的手脚,却已经下意识行动起来。
谢云隐双手齐出,牢牢抱住老头。
他完全不管,身上的一身高定西服会不会皱,会不会脏。
两个人团成一团,在马路上,连连打了两三个滚。
堪堪躲过钢管的接连打击。
年轻匪徒火冒三丈,一边骂骂咧咧,一边用钢管,猛然一下下追击:
“死老莫,吃里扒外,我就两个一起打。回去,大哥都得夸我为公司除害。”
在地上翻滚的谢云隐,猛然一把推开老头。
他自己也不再躲,反而两条腿齐出。
一记旋风腿,将年轻匪徒,拦腰踢出去。
匪徒腰上连中两腿,痛得哭爹喊娘。
手中的钢管,当然也握不住了。
掉落在地。
老头将那钢管握在手中。
谢云隐瞥他一眼。
他立即可怜兮兮地讨好一笑:“囝囝,我帮你保管,绝对不让埃贡打你。”
谢云隐的目光冰冷,淡淡道:“就算你耍花招,两个一起上,我都可以,打得你们连妈都不认识。”
说干就干。
他三两步冲过去,将那年轻匪徒拳打脚踢。
那匪徒开始时还哭爹喊娘,渐渐连声音都发不出。
“囝囝,你不要打死埃贡呀。我们大哥好凶悍,要死了兄弟,一定同你不死不休。”老头低声为同伙求情。
谢云隐烦躁地瞪他一眼,闷声道:“别叫我囝囝,我都不认识你。”
老头张了张嘴,想要再说什么,终于又将嘴闭上。
看见他的样子,谢云隐连打人的心情都没了。
狠狠一脚,将年轻匪徒腿骨踢断。
折回身,提起自己的小皮箱,转身径直走了。
他走得极快,腿长脚长。
好快就冲出路口。
结果,第六感告诉他。
有人跟着他。
谢云隐转头。
果然看见,不远处老头推着摩托,跛着脚,跟在身后。
谢云隐心烦意乱。
走到街边,一伸手,叫了一辆计程车。
“去哪里呀?客人?”计程车司机用马来语问他。
他本来想直接回酒店的。
又怕老头还是跟着。
随意说了个街名,吩咐:“开快点,司机。”
“好咧!”一声应承,计程车立即发动引擎启动。
谢云隐不经意地抬头,看了眼计程车的后视镜。
心中立即又是一阵烦乱。
那老头,居然还跟着。
不知什么时候,他将头盔戴了回去,摩托尾随在他们这辆计程车后。
“shit!”谢云隐忍不住低声骂了一句。
司机随着他的目光,也看了一眼后视镜。
立即发现了摩托车,随意地问:“先生,是不是要甩开后面的摩托?”
谢云隐点了点头道:“劳驾,开快点,司机。甩脱了我有小费给你。”
“好勒!”听到有小费,计程车司机双眼发光。
立即狠狠一脚油门。
汽车在马来西亚老旧的路面狂飙。
五分钟后。
司机笑道:“客人,完成任务!前面就是你要到的地方。”
他笑得很快乐。
谢云隐也跟着朝后视镜看一眼。
果然,后面追命鬼一样跟着的摩托车,不见了。
他的心中,不知是开心,还是怅惘。
好半天,才道:“好多谢你呀,司机。等下下车,小费同路费一齐给你。”
他话没说完,眼帘中忽然又扑入那辆好熟悉的摩托车。
谢云隐还没说话,司机也发现了。
好尴尬地说:“可能是他抄近路,又追过来了。客人,要不要我兜个圈子,将他甩掉。”
“好。”谢云隐本来也不是一定要去那条街。
他也实在不想,看见那个老头。
看到那个人,心中好似狂潮一样的情绪,压都快压不住了。
如果计程车司机,可以帮他在车里,就甩脱对方,真是再好不过。
谁知道,司机兜了两个圈。
那辆摩托车,还是如影随形。
就算短暂在他们视线消失。
一会儿,又从别的地方跑出来。
继续悄无声息地跟着他们。
谢云隐越来越烦躁。
计程车司机越来越尴尬。
不由向他解释:“先生,不是我的车技不好。实在是那辆摩托车,对大马的道路,比我都熟。我刚刚甩开他,他又抄近路跟了过来……”
谢云隐挥挥手:“算了,已经好多谢你了,司机先生。你在这里停下吧。”
说着,他从皮包中拿出两张100的令吉,递过去。@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司机怔了怔,将车靠边,道:“一共21令吉,不用两张。我找你钱。”
“不用啦,我说过要给你的小费啦。”谢云隐直接打开车门,径自走出。
司机感动地看着谢云隐背影,做了个祈祷的手势:“真主保佑你,好人都会有好报。”
有没有好报,谢云隐不知道。
他只知道,那个老头,还在不远处跟着他。
他往马路上走,老头也在马路上慢慢骑。
谢云隐忍不住翻个白眼。
转身,径直往后走。
摩托车手将头盔取在手上,眼巴巴地看着他。
谢云隐走过来,大声吼:“你跟着我干什么呀?我都不认识你!”
老头的嘴都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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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半天,才颤抖着说:“囝囝,你真不认识我了吗?我是爸爸呀。”
164
谢云隐冷冷地看着他。
其实他认不出。
当年的谢离亭, 是风度翩翩的沪上年轻资本家。
也是出了名的美男子。
同他阿妈的结合,在当时,是人人称羡的金童玉女。
还没倒大霉之前, 就怀揣好多小黄鱼, 领着自己。
坐上了那只,经常划进谢云隐梦中的机动小舢板。
他记忆深处的爸爸, 几乎同他自己长得一模一样。
唯独没有, 阿妈遗传给他水汪汪的桃花眼。
从前, 面如冠玉的谢离亭。
同眼前风烛残年的老头子。
哪里像是一个人?
而且, 他记得,他爸爸今年也才48岁吧。
这老头子的模样,说他60多岁了, 也有人信。
不, 他甚至比木青莲,看上去还老。
“囝囝……”老头子低声唤。
谢云隐立即不耐烦地打断:“都说过啦,我不是什么囝囝。”
“弟弟呀……阿隐。”老头在谢云隐含恨的目光下,接连变换了好几个称呼。
谢云隐的心,却也越听越凉。
老头的相貌, 又真是同谢离亭全然不同。
可是,这些称呼……
确实都是小时候, 那个男人同他亲热时, 最喜欢喊的昵称……
他闭了闭眼,好半天才道:“我没有爸爸。我的爸爸,早在二十年前,就死在一只小舢板上了。”
他好艰难, 才能控制住胸中汹涌的情绪。
老头听得呆了一呆。
浑浊的老眼,都是泪光闪动。
想要说什么, 又不敢启齿。
谢云隐根本不愿意,再看下去。
“你别跟着我,我不认识你。”丢下冰冷的一句话,他转头就走。
老头怔怔站在当场。
站了好一会,眼看谢云隐要走不见了。
他咬了咬牙,又跟了上去。
谢云隐头也不回,越走越快。
老头推着摩托,刚刚又自己砸伤了脚趾,跛着腿,眼看都跟不上了。
他赶紧又重新骑上车,戴上头盔。
摩托轰鸣,狂飙。
人的脚步再快,又哪里比得过摩托车。
好快,老头又不远不近地,跟在了谢云隐身后。
他的头都快炸裂了。
这他妈是什么世道呀!
他一个七岁,就被亲爹出卖给蛇头的苦主。
没有去找出卖他的人算账!
出卖了他的亲爹,反而好似跗骨之蛆,跟在他身后,甩都甩不脱!
等等,亲爹……
你是承认,眼前这老头,就是谢离亭?
谢云隐苦笑。
他倒是想不承认。
不过,一直以来对人那样疏离。
又最注重风度的自己。
能够被人搞得烦躁,甚至痛苦成这样子。
可以激发出自己这么强烈情绪的。
潜意识都告诉他,眼前这一个真的是他爸爸了。
即使面目全非,但是相连的血脉,骗不了人。
他到这时才记起。
当时,蛇头要挟,谢离亭拿他做抵押。
要卖他去的地方,就是东南亚。
这马来西亚,不就正是东南亚诸国之一。
他简直头痛欲裂。
在前世的记忆里,这一位根本就没有再出现过呀。
大马,他在前世,也不知往返过多少次。
从来没有一次,遇见过今次的遭遇。
以前,他既没有被人送过落了降的包包。
也不知道什么巫医馆拉贾。
更加没有遭遇过,摩托党抢劫。
最没想到的是,骑手居然是失散二十年的亲爹……
到底是哪里出了差错?
他理都不理后面的老头。
只将大长腿,迈动得更快。
一边走,一边琢磨。
对了。
阿树。
他这一次,是因为临时想要躲避,自己对阿树的心思,才跑来大马。
昨天晚上,同阿树通电话。
他又决心为她同嘉峰,查清楚木青莲同那五枚叶子标志的渊源。
看来阿树身上,确实具有让人走出原有世界线的神秘力量。
谢云隐有些不知所措。
他真的不知,要怎么应对,这个如影随形的老头。
他根本连看,都不愿意看见他。
有些伤害,刻骨铭心。
他永远都没办法忘记。
摩托车的声音,始终都在他身侧不远。
阴魂不散。
谢云隐按按太阳穴,转身,瞪住老头:
“你究竟想要怎么样?再跟着我,就扯你去大马警局!控告你做‘摩托党’抢劫、跟踪、意图不轨!”
谢云隐的声音,越说越凶。
他这一辈子,都没有这样凶过。
可是,看到眼前这个形貌老迈,丧尽天良的老头,他就按捺不住胸中的怒火。
老头的眼眶泛红,一双浑浊的老眼,散发着久违的光彩。
他哀声道:“阿隐,求你让我跟住你啦。我就想……我就想多看看你……”
他说着、说着,眼泪止不住往下掉。
连声音都在颤抖:“我的阿隐长这样大了,还这样靓仔,爸爸好开心呀……”
谢云隐定定地看住他,好半天,才轻轻裂开嘴角,扯出一个笑容:
“托你的福,大海茫茫都没淹死我。今日,你才有机会,看到这样靓仔的谢云隐呀。哈哈哈。”
他笑得那样大声,止都止不住。
可是,眼角却有水珠,不停滚落。@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这本来就是,他提都不能提的心头禁忌。
而今,始作俑者,却就在眼前。
他好恨他。
可是,对着这样一幅衰朽的容颜。
又因为华人最重的传统。
他根本都没有办法,狠狠揍他一顿。
老头还这样死皮赖脸跟着他,还好意思说要多看看他。
谢云隐仰头,不想为这种人掉一滴眼泪。
老头偷偷抹泪,定定看着儿子,好半天才说:“阿隐,有些事,你根本都不知道。”
谢云隐笑得更加灿烂,他轻轻靠近老头,在他耳边说:
“是不是你要说,你把我卖了是不得已?你把我卖了?是因为东南亚有大把的黄金。”
“对了,马来西亚,这个名字,不就是黄金之国吗?”
他疯狂大笑:“谢离亭,你敢不敢话给我知,你在这黄金之国,又坑蒙拐骗到多少黄金?”
下一刻,他的笑声骤停。
因为,他忽然听到一个好奇怪的声音。
“咕噜,咕噜,咕噜。”连串的响声,发自老头的肚子。
也许是方便骑车。
已经冬天,老头穿得仍然单薄。
谢云隐骤然拉开同老头的距离,目不转睛地看着他。
好似在看一个怪物。
这个不惜出卖亲生儿子的老头。
不惜将儿子卖猪仔到南洋的老头。
带了一皮箱小黄鱼,奔赴海外的老头。
在这“黄金之国”,流落到做摩托党抢劫。
流落到肚子都饿得咕噜、咕噜叫个不停。
是不是天生眼?
是不是报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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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哈。
谢云隐眼泪都笑出来了。
一只苍老的手,递过来一块素色手帕。
谢云隐猛然打落面前的手。
“你何必同我假惺惺。”
他头也不回,转身就走。
老头站在原地半天。
又重新上了摩托,跟在他身后。
可能是知道,根本摆脱不了他。
谢云隐走得反而没有之前快。
走着、走着。
他忽然拐进了路边的一家店。
老头在外边,观望了两眼。
就将摩托车锁在店门口。
隔着十几步,也跟着进那家店。
那是一家大马华人开的餐厅。
餐厅招牌,都是用马来文和华文双语写的。
谢云隐并不理会他。
径直进了餐厅。
老头也跟着进入。
“先生,我们这里不接待衣冠不整……”侍应生客客气气拦人。
老头叹口气,准备退出去,在店外面等他。
谢云隐转过头,望一眼侍应生。
侍应生立即接受到眼波,连忙摆了摆手,道:“原来两位先生是一起的,请进,请进。”
谢云隐那身高定西装,虽然皱巴巴又带泥。
但是,衣服材料的档次、剪裁、做工,这些做服务业的侍应生,很难认不出那是贵价货。
何况,他容貌俊秀,气质矜贵,一看就是个有钱人。
在金钱面前,什么规矩都可以让道啦。
谢云隐根本没有出声。
他径直在侍应生的领位下,走至一个大落地窗前的座位坐下。
接过餐单,开始点餐。
老头畏畏缩缩地坐到他对面。
他也跟没看见一样。
侍应生将点的单,拿去厨房。
谢云隐也不再理会老头。
两个人气氛非常怪异。
都不交一语。@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老头可怜巴巴地,一直看着他。
好似生怕错过他的每个神态。
谢离亭近乎贪婪地,在看着儿子的容貌。
谢云隐却只侧头,看向玻璃窗外。
连目光都不肯给他一个。
好半天。
好多的菜肴,川流不息地传了上来。
金色汤底,热气腾腾,看得见大块的肉排骨的,是马来西亚版的肉骨茶。
浓郁的药材香气,在空气中蒸腾。
老头偷偷吸了吸鼻子。
却没敢伸手。
金黄油皮的鸡肉上,铺了几支翠绿的香露兜叶子。
鸡是用白卤水浸的。
饭是鸡油炒香生米,再与高汤同焖而成。
闻起来就喷香。
三色蘸料,更加引得老头垂涎。
他的肚子“咕噜、咕噜”叫得更欢了。
还有暗红色的五香卤肉。
金黄色的咖喱鱼头。
红色与绿色相配的炸蘑菇。
谢云隐自己埋头吃饭,夹了一筷子卤肉,又夹一筷子蘑菇。
他的吃相斯斯文文。
本身对于大马的食物,就没有多钟意。
又被秦霜树养刁了嘴。
进食就更加缓慢,更加注重仪态。
老头眼巴巴地看着,这幅“俊男进食图”。
馋得口水都快出来了。
但是,终究不好意思去摸筷子。
谢云隐好不容易,慢条斯理吃完一餐饭。
他甚至动都没动过咖喱鱼头、肉骨茶还有海南鸡饭。
自始至终,他都没有抬头看过一眼老头。
老头也不走,也不伸筷。
等到吃过,谢云隐站起结账。
径直就往外走。
老头楞了一楞。
回头看一眼满桌的菜。
好想说,阿隐,好几道大肉菜,你都还没碰过……
好浪费呀。
他舔了舔嘴唇,还是决定,跟着谢云隐继续走。
就这么一会功夫。
谢云隐已经走出了餐厅。
老头刚走了几步。
餐厅的侍应生就走过来,对他说:“刚刚那位先生,请你将桌上的菜,吃过再走。”
老头怔了一怔。
他望了望越走越远的背影。
又望了望满桌的菜。
眼眶有些发红。
终于,走回餐桌。
拿起筷子,甩开腮帮子大吃特吃。
好香啊!
海南鸡饭!
好温暖啊!
肉骨茶!
好好味呀!
咖喱鱼头!
每一样,都吃得他舍不得放筷子。
165
《豹周刊》最近销量大增。
没有了《星天地日报》, 这样缺德带冒烟,每天只为眼球吸睛的行家。
香江还是有好多八卦,又津津乐道窥探明星同富豪隐私, 眼球经济的需求。
这些目光, 各自转移到了,平替的差不多风格媒体。
《豹周刊》就是其中一家。
不过, 由于它的性质是周刊。
缺少日报那种超级快速反应的即时性。
惊天巨料, 也未必可以第一时间出刊。
《豹周刊》相比《星天地日报》, 除了八卦捉眼球, 还是要多打造一些久经不衰的精品栏目。
《潮爆香江》,就是这样一个栏目。
它是专门为香江人介绍,最近流行、爆红的流行资讯
类似于后世, 2023年的网红打卡地。
只不过, 后世是由自媒体自行发布、宣传。
在香江,1991互联网几乎约等于无的时候。
这种潮人指南,还高度依赖传统媒体。
《豹周刊》这个栏目,就是模仿的法国米其林所出的《米其林指南》开设。
凡是入选《米其林指南》,评定星级, 就是米其林餐厅。
米其林餐厅已经遍及全球,人人趋之若鹜。
《豹周刊》主编的策划目的, 凡是可以入选他们的《潮爆香江》栏目。
就必然是香江年轻人, 新近最爱玩,最爆火、最有特色的流行打卡地。
他们立心,要做香江年轻人的潮流风向标。
所以,本着打造精品的原则。
他们这个栏目, 不接受商家广告赞助。
入选原则,也是由扫街的“潮探”, 提供情报。
再有杂志社,进行选题会选定。
而这些“潮探”并不固定,都是由《豹周刊》的资深读者充当。
“潮探”被采纳的线索,都有一定比例的高额奖金。
有得玩、有得吃,还有奖金拿,所以香江的年轻人,还是很愿意做《豹周刊》的“潮探”。
“猪油渣师奶”,最近在各种新闻纸上,高强度刷脸。
当然不可能,不被“潮探”注意。
经过选题会确认后,《豹周刊》出动王狗仔进行暗访。
当天傍晚,王狗仔全身武装好出发。
他的身上装备,诸如:高清密拍眼镜,伪装成一支笔,插在西装口袋的录音笔等。
晚上七点。
王狗仔出现在宝珠戏院,所在的街道。
霓虹灯光芒四射,四围的广告牌,又香艳又绮丽。
他并非第一次来这个戏院。
记忆中,这里不是因为又老又旧,只有周六、周日,才有很多人流么?
怎么今天才周三,小广场上,除了周边摊贩那,三三两两有人光顾。
宝珠戏院的正门一侧,竟然也乌泱泱坐了一大堆人。
人群三三两两坐着,面前都或多或少,摆了盘免费小吃,或者一杯柠檬茶。
王狗仔并没有立即混进去,而是远远观察。
看清楚,再发问才不会冒冒失失,才不至于被人看出是暗访的狗仔。
这是他作为狗仔的专业素养。
只见,隔一会,就有工作人员出来喊号。
立即有一家几口,开开心心跟着进去。
也有人坐在凳子上,同认识的、不认识的香江人,大声吹水。
还有人,在取票机上,取了号票。
直接拿去宝珠戏院售票处。
拿着戏院的戏票,同号票一起进门。
王狗仔有些奇怪。
这等的到底是哪家的位?
宝珠戏院的?还是猪油渣餐厅的?
他故意装作漫不经心,走过去。
也向取票机拿了张票。
随意找了根椅子,坐了一会,便找旁边的年轻后生攀谈:
“靓仔,我想问一下,《香江爱情》刚看过了,还有冇好介绍呀?”
年轻后生坐得本来就无聊,有人吹水。
立即好热情地,将宝珠戏院挂牌出售的戏,全都如数家珍讲了一遍。
这一下,倒将王狗仔讲得愣了。
他本来只是随意开启一个话题,方便顺口聊到想打探的事情。
完全没想到,眼前这位后生,还真说得头头是道。
不由脱口赞道:“真是冇想到,靓仔你部部戏都看过。而今,怎么还在这里排队?”
后生打量几眼他,随意问:“老兄,你都好久冇来过宝珠戏院啦?正好,你如果要看电影,可以买了戏票,拿了号,去找工作人员登记下。”
“看完戏不用排队,都可走VIP通道,直接入“猪油渣师奶”餐厅啦。”
王狗仔这时才确定,这些人都是在等位。
等的正是他的目标:猪油渣师奶餐厅。
他们栏目之所以,采用暗访形式。
就是现场直击,以免被餐厅、戏院等目标对象,预先布置人手。
甚至预先收买人,造成大排长龙的声势。
而今没有人知道他来暗访,撞到这样乌泱泱的等号大队。
足见“猪油渣师奶”餐厅,是真的吸引人。
他马上来了精神,又套了好多句后生的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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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了解到。
这“猪油渣师奶餐厅”,而今同“宝珠戏院”,可以说是彻底联动。
这也是为什么,这位年轻后生同他的女朋友,会将这里的所有排戏,都看过一遍。
原来,“猪油渣餐厅”搞了智能点餐,叫号排队。
这在当时的香江,是新鲜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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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加难得的是,它同戏院的售票,是配套联动。
要在“猪油渣师奶”餐厅吃饭的贵宾,看电影后,可以直接走VIP通道,无需排队。
因为餐厅本来隶属戏院,戏院每部戏什么时候散场,都再清楚不过。
接近时间,根据号码牌,可以留位。
领了号码预约牌的食客,又可以凭借预约牌,购买9.5折电影票。
并可在影院服务台,领取一份“猪油渣师奶”亲手做的特色小吃。
有时,是几只榴莲酥。
有时,是半斤千层糕。
有时,又是巧克力、爆米花。
甚至还有自制牛肉干等。
每一样滋味,都不比“猪油渣师奶”餐厅的饭菜差。
每一样,都叫人吃了还想吃。
又让人更加好奇下一次,会吃到什么。
所以,为了吃这些层出不穷的小吃。
好多年轻人,都将宝珠戏院的排片,全都看了一遍。
王狗仔目瞪口呆,不由赞叹了句:“这戏院也太有生意头脑!互相联动,彼此推动生意……”
年轻后生笑道:“那也是小食要足够有吸引力,片源又真是不错呀。”
有个好得意,又爽朗的声音插嘴道:“哪里是我们戏院有生意头脑,是“猪油渣师奶”够犀利、够大方。手艺是她的,主意都是她的啦。”
说话的人戴个眼镜,穿得西装革履。
正是宝珠戏院的陈经理。
他虽然不太聪明,但是胜在够忠心。
所以,周家也并没动他的位置。
王狗仔认得出他,思考了一瞬。
决心亮明身份:“陈经理你好,我是《豹周刊》王记者。”
“今日特意过来采访,期待可以将你们同“猪油渣师奶餐厅”,介绍给更多的香江人。我可不可以为你做一份专访?”
一听他亮身份,同他说话的年轻后生都不由眼睛一亮,叮嘱:“王记者,我给你提供这样多资料,你都要将我写入文章呀!”
他的名字可以印在铅字里,都可以同朋友们吹足一个月!
“好,好。”王记者乐呵呵地答应他。
除了写这个栏目,还真没有人愿意被他们这样的狗仔多写。
所以,他也挺享受这样的请求。
没想到,他这一答应,立即群情涌动。
等位的顾客个个都说:“大记者,你有咩想知,都可以来问我。文章里提一提我名字就好。”
“我都是‘猪油渣师奶’的老食客啦,自大排档时候就一直光顾。你问我,我知最清楚啦。”
“你有我清楚?我亲戚就是香江影城的人,‘猪油渣师奶’还在那里做厨房阿姐时,她就天天都赞不绝口了。”
人群热热闹闹,嘈嘈杂杂。
充满了市井特有的喧闹和生机。
陈经理听说是记者,倒是比普通人沉稳好多。
毕竟,他这里经常做明星活动。
他见过的记者,没有一千,也有八百。
不过,还真是第一次,有人要采访他陈泰生。@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陈经理还真是有点小开心呢。
他立即将王狗仔,请到戏院二楼的办公室。
两人走入戏院,王狗仔一眼望见。
戏院服务台,正有好多人举着号码牌,排队领免费小食。
今天的小食,是牛肉干。
王狗仔远远看见,有小朋友吃完牛肉干,竟然在啜手指。
这是有多好吃?
连他都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陈经理看见,王狗仔的模样。
忍不住暗笑。
他径直走到服务台,敲了敲柜台:“阿葵,给我一份牛肉干先,我招待记者。”
服务台的接待员小姐阿葵,赶紧给了经理一份牛皮纸袋。
陈经理这才邀请王狗仔,一起上了大红的旋转楼梯。
两个人坐进他的会客沙发。
不等他问,陈经理立马兴高采烈地高谈阔论。
他好激动地说:“自从“猪油渣师奶”来了宝珠戏院,不但餐厅彻底盘活了。就连戏院,都因为同餐厅联动,场场爆满。”
陈经理神神秘秘左顾右盼,压低声音,却又无限得意:
“王记者,你都不知啦。我们宝珠戏院,因为地处老式街区,建筑都老旧,票价卖不起价,人流量一路都只是中等。”
“宝珠的营业额,在我们周氏集团旗下的影城中,一直都是排名倒数。如果不是周生顾念旧情,只怕我都早给炒了鱿鱼。”
“而今,‘猪油渣师奶餐厅’才重开不到一个月,我们宝珠戏院的营业额,就已经飙升到了全周氏集团的NO.1”
他弹一根烟给王记者,笑道:“周生都话,如果这样的营业额,可以维持到除夕夜,年终我都有个好大的红包!”
陈经理真是高兴极了。
不止是因为,未来可能到手的大红包。
更加因为,他是秦霜树的伯乐呀!
是他发现了大排档生意爆火,发现秦霜树手艺了不得。
即刻推荐给周生。
阿树又真是好犀利。
一到餐厅,就看出餐厅被人布下风水杀局。
幸好他们及时合作破局,否则就连他陈泰生,都不知道怎么死。
更加赞的是。
猪油渣师奶餐厅重开,又真正带旺了他的宝珠戏院。
他已经试过多次阿树的手艺。
可以肯定。
他岂止是这一个月,是集团旗下营业额的NO.1
照这样下去,他个个月。都会是集团旗下戏院的NO.1
他姓陈的,以后在集团内,再也不用夹着尾巴做人。
走路都带风啦!
166
王狗仔接了他弹过来的烟。
点燃, 两个人开始相对吞云吐雾。
他抽一口烟,才笑嘻嘻道:“陈经理,听到那些食客, 同你都极力夸赞‘猪油渣师奶’的手艺, 我都想试下啦。”
陈经理笑了一笑,将戏院服务台给的那个牛皮纸袋, 向他推过去一些。
“王记者, 你试下啦。这都是阿树亲手做的小食。”
“如果要去餐厅食饭, 连我都要排队等位。你都看见啦, 下面那么多人,好难等啦。”
王狗仔吃了一惊。
他倒是没想到,连戏院经理, 都要排队等位。
王狗仔对这“猪油渣师奶”的出品, 又更加期待了。
他伸出手,随意探入牛皮纸袋。
摸出一根牛肉干。
轻轻将它放到鼻子前,嗅了一下。
由于烟味的影响。
他的嗅觉已经没那么灵敏,只闻到淡淡的牛肉香味。
王狗仔端起面前的水杯,喝了一口水清清口。
这才将牛肉干, 放入口中。
这牛肉干,说是牛肉干。
却有些松软, 湿漉漉的口感。
让人咬下去, 好容易。
等到再咬,又带一些嚼劲。
清甜的果汁味道,立即弥漫成个口腔。
随之而来,是又辣又香的味道。
接着, 又是浓郁的酱卤味,在他的味蕾上跳舞。
这根牛肉干, 竟然好似香水一样,有前调、中调、后调不同的味觉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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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狗仔这样做这种潮流栏目的狗仔,不知吃过多少好吃的。
可是,吃到这么小小一根牛肉干,身心都觉得好过瘾。
他连烟都不抽了。
又拿起一根牛肉干
咀嚼半天,细细品味。
吃完。
手又伸出。
直看得旁边的陈经理都馋了。
不过,一袋里没多少牛肉干。
他也不好意思,同记者抢。
只好,拿起烟叭叭的抽。
为了转移注意力,又继续告诉记者:
“最犀利是,各家娱乐公司的明星们,现在都知,我们宝珠有专门的明星餐厅。”
“现在,成香江的大明星,都攀比着过来宝珠做活动,连“天下娱乐”的人,都不例外。”
周氏集团所有影城、戏院一直封杀针对的,都仅仅只是钟星鹏,这个影帝一个人。
成个“天下娱乐”,连周氏掌舵人,都不敢轻易说封。
毕竟,汤氏兄弟影业,如果算是制片公司中的NO.1。
那么蒲家的“天下娱乐”,就是万年老二。
但,他们在影城经营、海外宣发,都是万年老二。
就是餐饮业,蒲家旗下,也有搞得有声有色的公司。
他们的实力,不是周氏一家封杀,就可以彻底打死的。
打蛇不死,必然会反遭蛇咬。
周生虽然恨极了蒲家阴招害人,也只是招招着力,都在打钟星鹏一个人。
他立心,要先废除他们这么阴毒的左膀右臂。
所以,而今,表面上,周氏集团和“天下娱乐”,还是有各种生意往来。
正在吃牛肉干的王狗仔一听,来了兴趣,立即问:“咩明星餐厅呀?“猪油渣师奶”不是主打平民餐厅?”
陈经理嘿嘿笑道:“这又多亏阿树同汤氏好相熟。香江影城同我们餐厅,签订了团餐合同。”
“自叶香妮始,好多明星都不愿在影城等盒饭,得闲,大家都亲自开车过来食饭,可以选择更多菜式。”
“明星好经常出没,久而久之,大家都将这里当做明星餐厅啦。好多食客,第一次来这里食饭,都是为了偶遇明星。”
他又笑道:“香江影城的一哥一姐,都常常过来,其他娱乐明星,都好钟意跟风啦!”
王狗仔听得心驰神往。
陈经理嗅到的,是其中的商机。
他嗅到的,却是其中可以大写特写的爆点。
明星餐厅,戏院联动,还有让人吃了就放不下的小食……
这一期的栏目,他已经预感,可以写到拉满关注度。
他都好期待,等会入餐厅,又可以收获怎样的惊喜。
王狗仔一边想,一边继续向牛皮纸袋伸出手。
这一摸,他的脸上,顿时露出好尴尬的表情。
牛皮纸袋中,空空荡荡。
一包牛肉干,他竟然一个人就吃完了。
陈经理偷偷一笑。
他见过太多人,脸上露出,这种若有所憾的表情。
就连他自己,刚刚吃完阿树出品的菜式时,也是差不多心情。
只不过,现在,他又完全将阿树当自己人。
一颗心中,全是与有荣焉的心态。
“王记者,你都买张票看我们的电影?最近,好多新片出街,又真是不容错过。即刻还有VIP通道直通餐厅呀。”陈经理笑着提议。
王狗仔忍不住在心里吐槽,生意人就是精明。
请自己吃包牛肉干,原来等着自己看电影食饭,买单。
他正要答话。
宝珠戏院外,忽然传来好多汽笛的声音。
又有好喧哗的声音。
陈经理探头一看,赶紧向王狗仔说声:
“真是对不住,有重要事情,我需及时处理。今日专访,就到这里为止。”
说完,陈经理赶紧就匆匆走了。
王狗仔也好奇,到底谁来了。
他从陈经理的办公室玻璃窗,探头出去一看。
只见,楼下。
当先第一辆车,走出来的是个穿白色唐装的男人。
王狗仔是做狗仔的,香江城中的名人,他至少认识一大半。
一看见这人,他立即兴奋了。
扶一扶自己的密拍眼镜,就打算冲下楼。
还没有动身,他又看见第二辆车、第三辆车下来的人。
王狗仔这下,片刻都不停留。
“蹭蹭蹭”几步,飞奔下了楼。
宝珠戏院门口,一大排豪车,正一字排开。
引得好多还在排队等位的食客,人人侧目。
当先第一辆车是辆豪华宾利。
最先出来的,是副驾驶的助理。
他恭恭敬敬绕到后座门边,替后座的人开门。
走出的,是个满头黑发的老者。
他身上,又是一套不同的新式白色唐装。
这一件,领口和袖口,滚的是金边。
老者的手腕上,是一串黑色牛角手串。
胸前半露出,一块穗子编织得好奇特的玉佩。
来者,赫然正是木青莲木大师。
紧接着,停靠过来的第二辆车,是一辆黑色迈巴赫。
大长腿跨出。
一个器宇轩昂,长相十分大气,气质却有些阴鸷的男人下了车。
他左右顾盼,向身边跟着的秘书,笑道:“快,去扶一扶大师。”
木青莲清清冷冷的声音传过来,道:“不必了,蒲二少。老阿伯年纪虽老,心却还不老。无论到哪,一路都是自己走。”
他说完,自车中完全走出。
冷然站在那,若有所待。
男人不以为杵,淡然笑道:“是,大师宝刀未老,身体康健,都是我们蒲家的福分。”
木青莲不说话。
却有人笑得好夸张,一边笑,一边道:
“二哥这样好风度,都是我们蒲家的福分。是不是,大师?”
她的笑声如同银铃。
整个人如同一阵风一般,从艳红色宝马车中卷出。
她的人,穿一套黑色休闲西装,纯白衬衫。
头发好短,一张脸,却被衬得更加精致。
给人一种说不出的飒爽感。
她笑起来虽然夸张,却一丝一毫,都不让人觉得有风尘气。
男人神情依然淡淡,只向木青莲道:“大师,请。”
看男人不理自己,那十分飒爽的女仔,又笑道:
“二哥,你是不是讲笑?冇看到,那边排一大堆人等位。你这是要大师,去坐在椅子上,同那班穷鬼一起等?”
“阿颖。”男人的眼睛,这才横了她一眼。
靓女根本不怕,一双美丽的丹凤眼,毫不回避地迎向男人。
跟在他们身后的一大群助理、保镖什么的,恨不得可以即刻全部隐形。
连空气中,都是刀光剑影。
男人看她一会。
目光移开。
挥了挥手。
手下最伶俐的属下,立即上去五六个。
正在椅子上,吃着小食、喝着柠檬茶,等位的客人们。
这几个人一靠近。
不由,人人心头打了个突。
他们个个都穿黑西装,大晚上戴着墨镜。
一身压迫感。@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太让人心头发憷。
“做咩呀?”已经有人忍不住问。
几个人中,一个人上前。
不停按叫号的机器。
工作人员马上走过来,道:“先生,我们餐厅规定,一人只可以取一张。”
那个黑西装,也不多说什么,点点头,道:“好。”
他退开。
立即又有人,上前取号。
一个换一个,如同长蛇阵一般。
工作人员还想说什么,却被陈经理一抬手,阻止了。
他赶紧小跑着过去,问:“木大师,蒲二少、蒲三小姐,不知大驾光临,有失远迎。今日……”
原来来的人,男人是蒲家二少蒲天择。
女人是蒲家三小姐蒲天颖。
陈经理双脚都在打颤。
这“天下娱乐”就这样嚣张,直接上门来砸场子了?
他只恨,忘了叫人即刻通知周生。
蒲天颖看二哥的下属按机器,十分有趣。
一脸笑意,却不开口。
蒲天择淡淡扫了一眼陈经理。
他的男秘书立即道:“陈经理,不好误会啦。我们今日都是来食饭的。我们这么多人要食饭,当然需要多安排点台席。”
蒲家认识自己,陈经理更加发怵。
他擦擦头上的汗,只好连声道:“是,是。”
秘书一个跨步,也走上前。
一群食客看见,身边,又多一个穿黑西装的男人。
个个心中打鼓。
只有王狗仔,开了暗拍机。
兴奋不已。
他几乎快忘记,他是来写潮爆专栏的。
“天下娱乐”火拼“周氏集团”。
现场,只有他一个狗仔亲眼看到,亲自拍到。
这还不是拉爆香江的独家新闻?
他巴不得,双方大打出手。
谁知,秘书只是掏出个钱包。
拿出一叠港纸,沉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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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如果肯让出叫号,就可以到我这里,领五百块港纸。如果大家都肯,这一叠钞票,都是你们的。”
本来瑟瑟发抖的人群,眼睛都亮了。
不用怕被打走,还有钱领。
对香江人来讲,有什么比得过银弹攻势?
五百块,都可以吃好几餐啦!
他手上那叠港纸,至少都有七、八万了。
为了抢位置,洒这么多钱。
这“天下娱乐”的蒲家,又真正豪阔。
167
很快, 好多人都让出了自己手中的号码牌。
杜秘书将号牌全部拿在手中。
“好多谢大家,都请回吧。“他也并不多作解释。
本来还想重新再按号码牌等号的人,发现豪车上下来的黑西装人群, 轮换着一直在按号。
今天, 完全没有可能吃到“猪油渣师奶”餐厅的美味了。
何况,有眼睛的都看得出。
这些人, 只怕来者不善。
吃顿饭而已, 将后面所有排号全取了。
又撒这么多钱, 将之前大家的排号都买了。
“天下娱乐”同“周氏集团”之前在报纸上的打生打死, 好多市民,都曾关注。
更加觉得有热闹看。
只是,那些穿黑西装的人, 个个看上去就好多肌肉的样子。
又真是不敢惹。
陈经理一边打着圆场, 叫了好多侍应生将餐厅小食,都摆出来给蒲家两位和木大师。
一边偷偷找机会溜了,去给周生打了电话。
如果对方是要来砸场子,周生也好及时应对。
所有等位的食客,只有王狗仔一个人, 没有将号票卖给蒲家。
他其实好尴尬。
这样引人注目的行为,实在算不上暗访。
但是, 他又真是舍不得放弃, 可以独家爆料大新闻的可能。
眼见着杜秘书一步步朝他走过来,王狗仔的腿肚子都在发颤。
他强自镇定。
如果对方真的动手,他会向主编申请医药费、营养费、误工补贴。
为了香江的新闻事业,挨打就挨打吧!
王狗仔悲壮地想。
正在这时。
“77号客人, 一位,7号小桌, 里面请。”阿娇自宝珠戏院走出来叫号。
王狗仔还没反应过来。
舒舒服服将腿交叠着,深坐在沙发椅中的蒲天颖猛然坐直了。
笑盈盈看着木青莲道:“木老师,真是对不住。我二哥答应了,让你即刻就可以进餐厅食饭,冇想到还是要让你继续等。你老人家千祈不好怪我二哥呀。”
木青莲目光淡淡看过来,没说话。
因为他知道,他也不必说。
蒲天颖真正说话的对象,根本就不是他。
兄妹两的恩怨,木青莲懒得掺和。
蒲天择目光沉了一沉,道:“阿颖,闹够冇?”
蒲天颖笑容灿烂明丽,语声温和,却让身后站那一圈人,个个都恨不得缩成一团。
显示自己根本就不存在。
她笑道:“冇呀,二哥。你记不记得,我小时候养过一只贵宾犬叫阿麟。你嫌它爱乱叫,叫司机扔了。我当时还小,根本冇办法。但是呀——”
她顿了一顿,才又灿烂一笑:“我那时候就发过誓,以后如果再有人打我的狗,我一定要他牢牢记得,狗的主人是谁。”
蒲天择皱眉道:“阿颖,有事返屋讲。”
蒲天颖笑容更加明亮:“蒲天择,你做得,我讲不得?”
蒲天择强自忍耐,忽然抬眼看了一眼,被叫了号,还一脸兴奋,没有跟着阿娇及时进餐厅的王狗仔。
这一眼,直看得王狗仔打了个颤。
再也不敢停留在现场,偷拍。
赶紧跟着阿娇,进了宝珠戏院。
所有外人终于走光。
蒲天择才说:“我是为你好,阿颖。那家伙有多扑街,你又不是不知。”
蒲天颖骤然道:“再扑街,那都是我的狗!我的狗!”
木青莲忽然道:“可以入餐厅食饭了。”
剑拔弩张的两兄妹,听了淡淡一句,都不由怔了一怔。
果然。
下一刻,宝珠戏院立即出来好几个餐厅侍应生。
“78号,五个人,11号大桌,有空位了,客人请同我入餐厅。”
“79号,两个人,17号小桌,客人请进。”
“80号……”
一叠连声的喊号声响起。
早在两个老板如同火山,一触即发时,就默默退到一边眼观鼻鼻观心的杜秘书。
即刻上前,将一叠号码票全部挥了一挥。
好快速,从中找出78、79、80三张票。
忙道:“这里,这里。三张都有。”
阿娇为首的侍应生,全都呆了一呆。
都是头一次遇到,一个人包了三个桌这种情况。
不过,干服务行业的,遇到什么情况都要笑脸迎人。
“先生,请同我来啦。”阿娇带头出声。
几个人正要引位。
宝珠戏院里,又出来几位穿餐厅制服的侍应生。
“81号……”
“82号……”
“83号……”
……
一连,又叫了五六桌的号码牌。
杜秘书跨步上前,笑道:“都在这里,六张桌,全都是我们。”
阿娇扫一眼远处站着的那些人,忍不住问:“先生,你们究竟一共几桌呀?”
杜秘书笑了一笑,慢条斯理地道:“今日之后,“猪油渣师奶”餐厅的所有桌,都是我们。”
阿娇正想出声质疑。
同周生通完电话的陈经理,匆匆从戏院里小跑出来,笑眯眯道:“阿娇,还不快点给客人引位。不好让客人久等啦。”@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看见戏院经理,阿娇到底安心一些。
虽然,现在的餐厅,同戏院没有管理同被管理的关系。
但是,陈经理照看大家多年,她知道他肯定已经通知了周生了。
阿娇同另外几位侍应生,赶紧向杜秘书道:“先生,那就请你们入餐厅啦。”
杜秘书迈动大长腿,快速走到老板身侧,道:“BOSS,可以食饭啦。”
蒲天择转头,向木大师笑道:“木老师,今日,就请屈尊试下这小餐厅的手艺。”
木青莲自沙发椅中,缓缓站起。
蒲天择赶紧一伸手,搀扶住他。
他侧头看了一眼蒲天择,这一次,却没有说话。
蒲天择一路搀着木大师,一齐进戏院。
走到门口,才回首,吩咐杜秘书:“如果三小姐不想一齐食饭,你即刻送她返主屋。”@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是,BOSS。”杜秘书答应得毕恭毕敬。
蒲天择高大挺拔的身影,同木大师有些孤高的背影,渐行渐远。
进了宝珠戏院。
杜秘书这才走到蒲天颖身边,低声道:“三小姐,是不是返主屋?”
蒲天颖恨恨看着,二哥和木大师消失的门口。
好久,才瞥一眼杜秘书,笑道:“谁话给你知,我不食饭啦。我就是专程来这家餐厅食饭的。”
杜秘书赶紧道:“三小姐,请入餐厅啦。”
蒲天颖瞥一眼他斯斯文文的样子,忽然在他耳边轻声笑道:“阿杜,我二哥弄丢了我的狗。你讲,我又该怎么对他的狗呢?”
一直精明犀利的杜秘书,听到这甜如蜜糖的声音,都不由哆嗦了一下。
一声都不敢出。
三小姐的狗是谁,个个都知。
蒲天择的狗……
显然说的就是自己。
蒲天颖灿烂一笑,拎了包包,径自入内。
所有蒲家的随行人员,也跟着入内。
此时,蒲天择同木大师,已经走到了戏院那面旋转楼梯前。
木大师默然仰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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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见,原本红莹莹的楼梯两侧,都摆了好多绿植。
左边是观音竹。
右边是白掌。
楼梯顶的天花板上,增设的水晶灯,发出柔和的光芒。
“怎样?”蒲天择低声问。
木大师看了半晌,才淡然一笑道:“李修竹果然名不虚传。这里的阴煞之气,已经给他化得干干净净。”
蒲天择也只是淡然一笑。
扶着木大师继续跟着阿娇往前走。
到了餐厅门口。
只见“猪油渣师奶餐厅”,七字匾额高悬。
装修的整体风格,同宝珠戏院一样,热热闹闹。
大俗接地气。
红色同黄色为主体,到处辅以白色。
天花板上,到处都是明亮的黄色水晶灯。
地板却是黑色。
餐厅一路,都又有好多风水绿植。
水塘中还养了锦鲤和睡莲。
蒲天择眼睛望向木大师。
木青莲淡淡笑道:“红色五行属火,黄色属土,火土相生,是极旺财运的正财色。白又属金,黑色属水,绿色又是属木。李修竹这个布局,五行相生,互为循环。”
“加之锦鲤同睡莲,都是对气运极敏感的物事。如果有变,锦鲤翻肚,睡莲枯萎,即刻就可察觉。”
蒲天择微微一笑。
此时,蒲天颖已经蹬着高跟鞋,“蹭蹭蹭”走了过来。
蒲天择向妹妹笑道:“阿颖,你的狗,又真是只废物呀。一只废物狗,丢就丢了。都值得你同二哥闹气?”
说罢,搀着木大师,径直进了餐厅。
两人的对话,蒲天颖都有听到。
她怔怔站了半天。
忽然握紧白皙纤细的拳头,恨恨道:“废物又怎样?那是我的狗!我的狗!只有我,才可以处理……”
她总算将心头的话,全部讲出来。
但是,她想让他听见的男人,却早就扶了人,进了餐厅。
坐到大厅中央最明亮、最宽阔的那张桌子。
蒲天颖恨恨瞪着二哥半天。
终于,还是不甘心、不情愿地走过去。
在桌子一边坐下。
蒲天择连眼睛都没抬。
一份餐牌递给木大师翻。
另一份,他自己正在不停翻动。
看了好半晌,蒲天择皱眉道:“餐厅果然好小,都冇可食的。木老师,你可有想食的菜肴?”
“猪油渣师奶”餐厅,主打平民餐厅。
这里的菜谱,当然都是普通人最常消费的菜式。
最贵,也不过是一些海味。
富豪们日常吃的那些山珍野味,鲍参翅肚,餐牌上都没有。
木大师也翻完了,淡淡向阿娇道:“靓女,还请你们家大师傅,出来一见。我想点几道餐牌上冇的菜式。”
阿娇咬咬唇,道:“老阿伯,我们这还冇过破例,接餐牌上都冇的菜。”
木青莲含笑道:“你只管请你家大师傅,我早知,她都是会的。”
阿娇微微一笑,夸赞道:“老阿伯,你又真是好眼光,我们家大师傅,就是我们老板。她真是犀利,咩菜式都会。不但香江菜,就是上海菜、宫廷菜、川湘菜、鲁菜、淮扬菜,她都好擅长咧!”
阿娇是真的佩服,并且热爱着自己这个新老板。
她的本事,让餐厅好多年的大师傅成主管都佩服不已。
也早就让他们一个个,吃得停不了口。
168
“久仰猪油渣师奶大名, 所以,特地同朋友过来试菜。”木青莲回答的虽然淡淡。
但他形貌古雅,气质轩昂。
一句赞美足抵平常人好多句。
阿娇兴高采烈地去后厨找秦霜树。
她刚刚指导完大D, 炒最后一个菜。
“阿树姐, 外边有个老阿伯,要见你。他讲要点几条餐牌上冇的菜式。”
“好。”秦霜树扯过一张面纸, 擦了擦手。
就往外走。
“对了, 阿树姐。这些客人好有排场, 豪车一架又一架。他们入餐厅前, 将我们的号码牌,都全部领光了。就是头先领过号牌的人,都出一张号五百块, 全部买断。”
阿娇想起好有气势的蒲天择兄妹, 虽然不认得。
却也有些担心,赶紧将这些信息全都告诉了秦霜树。
秦霜树皱着眉,想了想。
心中掠过,那三只开业花篮的影子。
但又觉得,不太可能吧?
哪有大BOSS直接过来砸场子的?
他们都不算有真正的交集呀。
秦霜树略略迟疑, 还是快步走出厨房。
刚刚走到餐厅,阿娇快步带路。
秦霜树的脚步, 却忽然停滞。
正中央那张餐桌前, 坐着的三个人。
年轻的一男一女,她不认得。
但是,那位满头黑发,气质轩昂的。
她前两天, 刚同嘉峰在电视中见过。
正是,连李大·师都好忌惮的木青莲。
可以同他同席而坐。
远远又坐着好些黑西装的男人, 不时侧头看向这边待命。
那一男一女,男的阴鸷,女的飒爽。
都是极出色的长相同气质。
想来,就是“天下娱乐”的蒲家人。
她微微一笑,缓步上前。
秦霜树的字典中,从来都没有“怕”字。
何况,人家都找上门了。
怕有什么用?
她微笑着向他们道:“大家好,我是本餐厅主厨,不知各位要点的,是咩菜呀?”
“猪油渣师奶?”正亲自为木青莲沏茶的蒲天择感兴趣抬头,淡淡笑问。
茶和器具,都是他们自己携带来的。
看他的手势和沏茶功夫,是正宗的潮汕工夫茶。
秦霜树点头,道:“是我。”
她并没有自我介绍真名。
蒲天择淡淡道:“又真是冇想到,名满香江的猪油渣师奶,真人真正靓丽。”
他的话,让秦霜树心中微微打了个突。
显然,这话的意思是,对方早就见过不是真人的她。
照片?视频?新闻纸?
都有可能。
而今,可以证实。
蒲家这窝毒蛇,真是盯上了自己。
秦霜树淡然道:“客人太过奖了,我都只是一个埋首厨房的厨师。”
端着杯子,正在品茶的木青莲,听到他们的对话,缓缓侧身回望。
一双老眼,精光四湛,上上下下打量秦霜树。
秦霜树含笑,与他对视。
目光不卑不亢,不避不让。
直到目光,触到木青莲的胸前。
半敞开的唐装,若隐若现,露出一截红绳。
红绳上,坠着一块晶莹剔透的玉佩。
那是一尾锦鲤,白玉圆雕。
非常精美,却不知为何让人总有残缺之感。
真正吸引秦霜树注意的,却是那枚玉佩上的络子。
那些络子都是小珠子交织而成。
绿色主体的,编织成辣椒榕叶子的形状。
五枚交错,伸展成花形。
黑、白、金、棕四色编织为叶边。
秦霜树看得出神。
木青莲忽然笑问:“靓女,你可是认得此玉?”
秦霜树摇了摇头,道:“我不识啦,只是看阿伯你这块玉,水头好靓。”
她犹豫了一瞬,还是没有问出来。
这络子分明就是谢云隐电话中,向她描述的爱情咒。
他没说错,只怕这木大师真是和南洋关系匪浅。
但,也正因为这样。
秦霜树更加担忧,谢云隐的安全。
宝珠戏院,阿靓事件。
充分显示了一个邪术师,可以将风水杀局布置到何等惊人的环环相扣。
他只身在大马,为她和嘉峰查探木大师同那边巫术的渊源。
又不知会经历几多凶险。
秦霜树默默垂眼,不敢再看。
她担心,引起对方注意。
说不定,会让谢云隐也引起对方注意。
“几位客人,还请点菜啦。”秦霜树低声催促。@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木大师定定审视她半日,忽然展颜一笑,道:
“俗话讲,狗肉滚三滚,神仙站不稳。我今日,好想念那一口香肉。不知秦师奶可不可以做一道香糟焗狗肉?”
秦霜树怔了一怔,道:“狗肉,我们餐厅又真是冇备下,不过,都可派人去其他餐馆求购一些生肉。尽量试下啦。”
木青莲的眼睛,一瞬不瞬看着她,又笑道:“好多谢你呀,秦师奶。我还想点一道啫鲜虾煲,还有烧网油肝花,时蔬就要辣椒炒金针菇。”
“好勒。”秦霜树答应得干干脆脆。
虽然这几道菜,餐单上没有。
却又不算什么精妙难得之物。
她做起来,又真的只是小菜一碟。
原本,还以为这几个人,这样声势浩大。
状似踢馆的过来食饭。
又特意叫她出来。
会有什么不得了的刁难。
她的心中,甚至都默诵了一遍父亲教给她的秦氏菜诀。
其中几道珍馐,味道又真如龙肝凤髓,真正人间至味。
或者可以应付考验。
结果。
他们居然,只是点了这么几道好家常的菜。
连蒲天择显然都有些不解。
他轻声问:“大师,要不要点只南非吉品鲍?就焖去了骨的肘子?”
木青莲摆摆手,道:“不用。这几味菜,已经好足够。”
蒲天颖则是一脸不高兴。
却也强行忍耐,一个字都不敢多说。
她心中气不过,自己刚刚特意给二哥讲了她的狗,不可以被人扔的故事。
这木大师,竟然立即点了香糟焗狗肉。
这是在替二哥,警告自己吗?
她死死咬住红唇,不肯将情绪泄露半分。
木大师的手段,蒲家早就见过好多次。
连蒲天颖都不寒而栗。
只是,满心的怨毒,怎么忍,也不住往外冒呢!
秦霜树写完菜单,笑容可掬地说:“各位客人稍等,我入厨先。好快就有得食。”
蒲天择笑吟吟,做了个“请”的手势。
秦霜树转身,走向厨房。
“等阵。”一个骄傲的女声突然唤住她。
秦霜树转过身,笑眯眯问:“这位靓女,还有咩吩咐。”
做服务业的,脾气最好。
什么刁钻客人,没见过?
秦霜树根本不以为意。
蒲天颖上上下下打量了几眼她,“哼”了一声道:“生得又还算靓,只不知手艺又靓不靓。”
秦霜树微笑着,不开口。
她从来不会为了讨好谁,自贬手艺。
但是,也不可能自夸。
蒲天颖看见她的笑容,心中情绪更蓦然高涨。
“再加多一道冬瓜炖豆腐啦。”女声骄傲又不容拒绝。
“阿颖。”蒲天择唤住妹妹。
蒲天颖却是一挑眉,挑战一样看向阿哥。
秦霜树不知,他们兄妹在打什么眉眼官司。
只是答:“好勒,好快就上。”
兄妹两蓦然,一起看向秦霜树。
秦霜树淡笑着退入厨房。
好半天,蒲天颖才道:“不是吧?这师奶竟然连我们香江的习俗,都一点不知?”
木青莲淡淡道:“刚刚我替你们早都试过,她又真是对术数、风水一概不知。你所讲的冬瓜豆腐,她都不知,看来连香江人都不是。”
蒲天择有些惊讶,道:“我收到风,她虽然不是香江人,却是花城人。花城和香江习俗,原本就一脉相承……”
怎么会,连冬瓜豆腐的忌讳都不知?
原来,冬瓜豆腐是丧宴菜。
又是鬼节的祭品。
所以,平常人家都好忌讳吃冬瓜豆腐的。
秦霜树面不改色,显然听都没听过。
当然啦,她是帝都人。
同南方规矩,完全不一样。
哪有那样多忌讳。
木青莲这才向蒲家兄妹解释。
原来,他点的几道菜,全都在试探秦霜树。
狗肉、大头虾、动物肝脏,都是风水术师十分忌讳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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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样,做了、吃了都可能有破功之嫌。
秦霜树却完全一点反应没有。
辣椒炒金针菇。
又是利用的食物间的五行生克。
辣椒属火。
金针菇五行属金。
火金相克。
普通人吃了,没什么大事。
不过一个风水术师,长期吃这样五行相克的食物,必然败坏气运。
木青莲盯得她好牢,确定她绝对不是做伪。
所以,他确认。
秦霜树一点都不懂风水。
也不是什么术师。
是不是他们怀疑的,接连破了香江影城和宝珠戏院设局之人?
木青莲说:“我又真是不可以确定。按理讲,毫不懂得风水术数之人,绝无可能破局。但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这位秦师奶身上,又真是有好强韧的一股力量。”
“咩力量?”蒲天择问。
“就好似一粒种子,看似脆弱,却可以在不知不觉间,冲破黑暗。”木青莲给的这个评价极高。
三个人一起沉默。
原来,他们此行,主要就是为了确认,是不是对方出了一个在他们算计外的神秘高手。
最有可能的,根据他们查到的线索,就是这家餐厅的新老板秦霜树。
木青莲沉默一瞬,胸前的鱼玉佩骤然大亮。
成个餐厅的人,都惊异地望向木大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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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狗仔更是悄悄用密拍机,拍了又拍。
木青莲蓦地站起,向蒲天择道:“蒲生,我有要紧事,需要出国门一趟。如果有事,你同我徒弟联系。”
他拱拱手就要走。
蒲天择忙问他:“木老师,你去哪个国家?”
木青莲想了一想,笑道:“大马。”
说完,他径直往餐厅门口走。
路过王狗仔时,忽然一伸手:“拿出来。”
“咩呀?”王狗仔马上表演无辜。
木青莲手一伸,顺手一扯,已经拿下他的密拍眼镜同录音笔。
王狗仔瑟瑟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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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远坐在一边的杜秘书, 蓦地站起。
满头大汗。
这里都给混进记者了。
他望向蒲天择,蒲天择却只是说:“阿杜,送一下大师。”
杜秘书赶紧跟在木青莲身后。
王狗仔一个人坐着, 瑟瑟发抖。
他报道那么多娱乐新闻。
对各家娱乐公司的老板, 其实都略有了解。
比如,汤氏兄弟影业, 大汤长袖善舞, 小汤精明强干。
对自己旗下明星很好, 又肯给机会。
不过, 因为是很有年代的老牌银色巨头。
又有很多积习。
公司内论资排辈的风气,比较严重。
小汤接手管理运营后,也一直在企图变革。
周氏集团, 周生豪阔爽直, 又重感情。
这也是,宝珠戏院同餐厅一直不怎么赚钱。
他们却依旧保留,并不改革的原因。
好处是集团上下很齐心,周生指哪打哪。
不好的地方,当然是因为太重感情, 很多事就比较拖泥带水。
蒲家同前两家都不一样。
他们总是和一些云山雾罩的市井传说,联系在一起。
他们的对手, 总是莫名其妙就倒霉了。
而且, 也有风声,说他们让旗下明星做男女公关。
为他们在富豪圈拉资本,拉资源。
手下更加有好多烂仔。
虽然,香江做银色事业, 可以做得风生水起的。
都同江湖和官府两方面都有关系。
但是,蒲家又更加肆无忌惮地站在暗处。
现在, 被他们发现自己偷拍。
不知,会不会让烂仔打断自己的手脚……
王狗仔孤零零地坐在一张桌子前,成个人都在颤抖。
餐厅一直没有人再进来。
因为号码牌,都给蒲家的人全部领走了。
也并没有人走过去,同他交涉什么。
蒲家兄妹,一个饶有兴趣地到处看餐厅的环境和服务生。
另一个,正拿了台笔记本,不断在敲什么。
两兄妹虽然坐在一起,也并不说话。
王狗仔呆坐了半天。
怔怔站起。
看见还是没人理会他。
他赶紧叫了一声:“买单。”
不管这边还会有什么好戏,他都不敢再看。
同当狗仔爆大新闻比,好好活着比较重要。
阿娇快步走过去。
看了一眼他的桌子,奇怪道:“先生,你的菜只上了一道荷兰豆炒腊肠。还有樱桃酱烧肉、香滑鱼球同蜂巢芋角还冇上。就要买单了啦?”
王狗仔看见周围的黑西装,好些都将目光移过来。
只觉得冷汗直冒,人都快晕过去了。
赶紧道:“我有急事,请快点给我买单啦。”
阿娇笑眯眯答应:“好,等我先去看下厨房做冇。如果冇,可以即时取消。做了的,我替你打包。”
这是所有餐厅的规矩。
点了单,如果还没有准备材料。
可以即时取消。
但如果已经洗了、切了,甚至下锅了。
点单费用,仍然需要食客付了再走。
将东西打包,就是委婉的说法啦。
王狗仔看见中央桌子,正在四处看的蒲天颖,忽然转过来看他一眼。
他吓得整个人一哆嗦。
站都站不稳。
“你怎样啦,先生?需不需要帮你CALL白车?”阿娇体贴地问客人。
王狗仔赶紧从包里摸出两张一百的港纸,放在桌子上:“不用看啦。全部点餐,我都买单了。两百块,够了啦?”
阿娇算了下账,说:“我还要找你……”
她话还没说完,王狗仔已经直接走了。
一边走,一边挥挥手道:“不用找啦。”
然后,一溜烟快跑出门。
他刚一出门,坐在一边的黑西装忽然站起来几个。
跟了出去。
蒲天择自始至终头都没有抬。
蒲天颖眼睛中,写着大大的无聊。
阿娇怔了一怔。
捡起两张港纸,拿到收银台。
找了个机会,进厨房。
厨房三个灶台正同时开动。
秦霜树自己做那道啫啫鲜虾煲。@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成主管在做香糟焗狗肉
大D在做烧网油肝花。
秦霜树虾已经腌制好了,正在煸炒配料。
又不时出声,指点两句成主管同大D。
厨房中一片火热。
“阿树姐,那些人好似来意不善呀。刚刚有个狗仔暗拍给发现了,他们好些人追出去了。你千祈小心啦。”
阿娇溜进厨房,找到秦霜树,第一时间汇报了外面的情况。
秦霜树手中锅铲不时翻炒蒜末、姜片、干辣椒。
一边说:“好多谢你,阿娇。你们也当心。这些人是“天下娱乐”蒲家的人。”
阿娇听了,倒抽一口凉气。
她是餐厅老员工。
自然知道,之前发生的事件。
那个绣着奇怪符咒的员工制服,她都穿了好久。
到现在都只觉得浑身不舒服。
看她模样,秦霜树叹了口气,道:“阿娇,你就等在这啦,让阿玲去应付外间那些人。等阵,你同我一起,将菜一道道全都传出去。”
阿玲比阿娇更加沉稳。
这种情况,也更不容易出错。
餐厅大厅里,几个穿黑西装的人跟在杜秘书身后去而复返。
杜秘书独自上前,向老板汇报:“BOSS,我已经安排了车送木大师。他是直接去了机场,真得又是真的好急。”
蒲天择这时才从笔记本电脑前,抬起头来。
看他一眼,淡淡道:“大马那边,安排人接木大师冇?”
杜秘书苦笑,道:“木大师拒绝了,他讲是他私事,不想劳动蒲家。”
蒲天择心如电转,思索了一瞬。
他倒是有心查知,木大师到底是什么事,走这样急。
但是,这一位术法上的高明,他最清楚不过。
安排人悄悄跟着他。
人跟不住,被发现了。
只怕还会怪罪。
随便弄个什么符咒,让自己全身痒。
自己都不可以指责同他有关。
他只迟疑了一瞬,就含笑道:“好,木大师的事,不用管了。阿杜你都累了,坐下一齐食饭。”
杜秘书感动道:“好多谢你,BOSS。”
蒲家向来等级森严,可以同蒲天择同桌吃饭,等于是宣扬他是他最看重的心腹。
杜秘书在一侧坐下。
他的屁、股还没有挨到椅子上。@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蒲天颖冰冷的声音,忽然传来:“谁话给你知,一条狗可以同人一齐坐,一齐食饭?”
杜秘书的腿就像安装了弹簧,蓦地又站了起来。
蒲天择只是淡淡看了一眼妹妹。
手伸出,轻轻向下示意了一下。
杜秘书看见老板的手势,是让自己坐。
狠了狠心,又往下坐。
还没坐到实处,蒲天颖忽然伸出一条腿。
将杜秘书屁、股底下的座位,给踢了。
杜秘书微抬着身子,僵持在那里。
他的笑容,都发苦。
老板同老板妹妹斗法。
他这做下属的,就是磨心。
“阿颖。”蒲天择这才看向妹子,道,“第一,杜秘书不是狗。他是我很能干的下属。”
杜秘书感激地向老板一笑。
因为他的维护,还有些小感动。
蒲天择望住妹子,忽然一笑,又道:“第二,就算我请一条狗同我一起食饭,你要看不顺眼,都是你自己走。”
杜秘书有点笑不出了。
老板这是说他,还是没说他?
蒲天择将距离拉得同蒲天颖更近,在她耳边笑道:“蒲天颖,你都可以同你的狗睡觉。我同谁食饭,关你屁事。”
蒲天颖听他提起钟星鹏,咬住嘴唇,不再讲话。
正在这时,阿娇当先端了一钵香槽焗狗肉。
身后跟的几个侍应生,流水一样跟着上菜。
秦霜树走在最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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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快,全部摆盘完毕。
秦霜树笑着介绍:“蒲先生、蒲小姐,这是你们点的香槽焗狗肉,由稚龄小菜狗为主体,陈皮同玉冰烧酒作为特色烧制。又靓又浓郁。这一道啫啫鲜虾煲,则是用我们香江的特色技法……”
她一道一道菜介绍,蒲天颖神色越来越不耐烦。
这些见鬼的菜,都是木老师点来试探这个靓师奶的。
乱七八糟的,谁还真吃?
当秦霜树介绍到,最后一道冬瓜煲豆腐时。
蒲三小姐直接发作了:“你们这是咩餐厅呀?冬瓜煲豆腐,香江人都知啦。家里有人头七,才请宾客食。你们怎好意思拿出来?”
阿娇再也忍不住了,出声道:“小姐,这是刚刚你自己点的呀?”
蒲天颖翻个白眼:“我有点吗?你们谁听到了?阿杜,你听到冇?”
听到蒲天颖点名,杜秘书赶紧看了眼自家BOSS。
蒲天择却在看那些菜,根本没给个眼风。
他只好配合:“冇呀,我都冇听到蒲小姐有点。”
蒲天颖满意一笑,又点了七八个人的名字。
那几个被点到名的黑西装,纷纷附和蒲天颖。
都是同杜秘书一样的说辞。
阿娇虽然知道是大对头,来踢馆。
到底心中不服,说:“我听到啦,我们餐厅的都听到。”
蒲天颖灿烂一笑,道:“你们餐厅诅咒人,还同我串通一气?”
她一伸手。
直接就托在桌子底,将一桌子的菜都要掀了。
她本来就很不爽。
给秦霜树下马威,也不让二哥好过。
秦霜树淡淡道:“菜真是你蒲小姐点的,如果不想要,我们餐厅都可以同你换。”
她并不提掀桌子的事。
伸出一只纤手,放在桌面另一侧。
本来要掀翻的桌子,立即不动了。
蒲天颖意外地看她一眼,正要怒斥黑西装,叫他们把餐厅砸了。
正在这时。
忽然一个好爽朗的声音响起:“阿择、阿颖?哪阵风将你们两位贵客,吹过来了?招呼不周,千祈不好见怪呀。”
蒲天择这才站起,伸出手去,同来人握手,笑道:“阿霖,我都等你好久了。”
来人正是周生。
他一边同蒲天择握手。
一边笑着向蒲天颖道:“阿颖,你生咩气啦?再生气,可就不靓啦。”
蒲天颖忽然笑容满面,道:“阿霖哥,好久不见呀。我是气我二哥啦。他同你,将我的狗打残了,还带我来食狗肉。这不是故意气我么?”
周生假装听不懂她的话,笑呵呵道:“阿颖,不好生气啦。转头,阿霖哥,再买一条狗给你就是啦。”
170
蒲天颖郁郁一笑, 道:“阿霖哥,买不到的。世上的狗千千万,我只要我的狗。”
周生有些笑不出了。
他的戏院被他们算计三年, 差点搞得猛鬼闹戏院, 他们周氏也可能身败名裂。
只不过小小惩戒,当众揭穿了钟星鹏的真面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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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蒲三小姐, 和自己歪缠个没完。
他也来了火气, 正想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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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不想狗被人打了, 做主人的就要栓好自己的狗。
跑人家地皮上乱咬, 活该被揍。
火起来,主人他都照打。
他正要呛声。
蒲天择已经抬眼,瞥一眼妹妹, 不耐烦道:
“阿颖, 你究竟要闹到几时?转头叫阿杜带你去找,你那条满身流脓的癞皮狗。如果你还肯要,你就自己领回去。”
蒲天颖怔了一怔。
有些不明白二哥的意思。
好半天回过神来,才道:“无论他是咩样,都是我的狗。”
打狗都须看主人。
凭什么, 眼前这两个男人。
想搞她的人,就搞她的人?
周生心中, 听到都是一凛:
这蒲家人果真心狠手辣呀……
钟星鹏为他们算计自己, 落空后,不知落到怎样凄惨的境地……
当然,周生也不可能会同情钟星鹏啦。
他只想保护好自己戏院的人,还有阿树。
周正霖立即向秦霜树使个眼色, 道:“阿树,你桌上那几样菜, 又怎么够?我今日要在餐厅宴请贵客。这样,我讲,你叫人写了单子。你来亲自大显身手。”
秦霜树笑眯眯道:“周生,你请讲。”
阿玲立即将点单本和笔拿过来。
周正霖也不看餐牌,随口就点:“一道鲍汁花菇扣鹅掌、一道香江野生珍菌汤,还有荷叶大鲍翅、红烧虾仔焖海参、盐香干煎东星斑、冰镇芥兰……”
他一口气说了十多道菜。
全是材料珍贵的贵价菜。
蒲天颖总算听得笑容灿烂了。
至少,周生这一餐点菜,是真有诚意。
刚刚木老师点的,都是啥呀?
她嫌弃地看一眼,桌子上的那些都“不太吉利”的菜。
蒲天择微微一笑,道:“阿霖,你实在是太客气啦。我们三个人,哪里食得下这样多菜式。”
不管实际如何,周正霖总算很给他们蒲家面子。
周生笑道:“阿择,你同阿颖都是自己人。如果只是你们两,我都不同你们客气。今日,我还约了一位贵客来试菜,相信阿择同阿颖不会介意啦。”
蒲天择淡笑道:“不知哪一位贵客?”
香江的富豪圈子,其实两个人都很熟。
周生笑道:“香江总区总警司,方荣达方世伯。你都知啦,他同我爹地,还有长房大伯都是世交。”
蒲天择目光闪动,淡笑不语。
连一直表现得比他还嚣张的蒲天颖,也不说话。
只微微笑着,等着看二哥的笑话。
你带了一大堆烂仔来,人家可是请了条子的高官。
蒲家兄妹都更知道。
周生同他爹地,他们一直不过看做是偷了蒲家的技术和数据,卖主求荣的一条狗。
所以,才念念不忘,想将周氏集团,重新囊入他们“天下娱乐”。
可是,周家这长房大伯,就和他们周家这种旁支不一样了。
他们蒲家,还真得掂量、掂量惹不惹得起。
周家在花城时,就是银行业世家。
到了香江,最大的生意依然是银行业。
全都掌握在长房一支手中。
周生爹地,当年就是不想被自家人猜忌。
才会去蒲老爹的“天下娱乐”做宣发主任。
银行业世家,意味的是真金白银的资源和不可想象的人脉。
香江富豪,谁家同银行没有千丝万缕的借贷关系?
在香江站稳足跟的银行世家。
又哪个不是,有香江政府罩着?
所以,方荣达方总警司一请就会到,太正常不过。
“阿杜,你去门口接一下方总警司。”蒲天择随口吩咐。
杜秘书收到眼风,立即十分乖觉地,将那三十多个黑西装,全部带走了。
再回来时。
只有他一个人,领着一个意态十分威严,看上去又有几分雍容的中年人。
方总警司一落座。
周生先前点的菜,就如同流水般上餐桌。
周正霖心中,也松了一口气。
不管蒲家今次是来干什么的。
有这位警队煞星坐镇。
任何烂仔都不敢生事。
就是蒲家兄妹,自己都要夹着尾巴,小心做人。
他这是一种无声的警告。
周氏的地盘,即使租给别人了。
也是他周生在罩。@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
马来西亚。
谢云隐已经好几天没有出过酒店了。
他只觉得,这一趟大马之行糟心透了。
两辈子都没有遇到过的人,再次出现在自己视线。
如果那个人还是风度翩翩,舌灿莲花的谢离亭。
他高低都得找人,也将他丢到大海里去。
看谢离亭,有没有本事活下来。
二十年的苦痛,刻骨铭心的童年阴影。
还有那永远都会在梦中出现的茫茫大海……
那些年擦过的鞋……
背过的尸体……
饱受过的屈辱……
令得他前世,连家都不敢成。
令得他今生,连阿树都不敢……喜欢。
谢云隐的心,真的好恨呀。
可是,如今,出现在他眼前的。
又只是一个风烛残年、肚子饿得咕咕叫的老头。
他一闭眼,就看见他可怜巴巴,盯着自己桌上那些菜吞口水的样子。
他不想再看见他。
也不想再记得他。
谢云隐隐隐有个感觉。
如果,他在大马到处乱晃,只怕还会遇见那个老头。
还会被他纠缠上。
所以,他这几天连街都不出了。
不过,不出街不代表他什么事都不做。
拿督朋友已经给了他回音。
不管他要在大马找什么人,做什么事。
对方都承诺,会给他搭好天地线。
也会给他一些力量。
不管白的,还是灰的。
当然,报酬肯定是谢云隐,要输送一些香江的利益给对方。
这个世界,大多数时候都是利益交换。
只有阿树。
同他一丝的利益瓜葛都没有。
谢云隐想到那张明媚的笑脸,不由也微微一笑。
融融水波在桃花眼中荡漾,好看极了。
方才,他又收到了“黄发记”,介绍的行家阿海的汇报。
关于那个绿色辣椒榕图案的标志,他给了谢云隐好多资料。
拉贾,当地的巫王。
是黑巫师中,最为犀利的一个。
他同大马别的巫师最大的不同,在于他专精多种邪术。
其他巫师,要么传承自西方的黑巫师。
精通降头。
要么,同华国苗疆,有千丝万缕的关系。
精通巫蛊。
拉贾,不但两种都精擅。
甚至有人说他,还学过传自华国的古书邪术。
已经有十多年,连本地的黑巫师都不敢惹他。
不过,这十多年。
拉贾,也从原来好勇斗狠,搞死好多对手的恐怖巫师。
变成了慈眉祥目的巫医。
1991年,西医虽然已经早都传入大马。
但是,因为南洋都是好传统的地方。
这里的当地土著,更加相信巫医。
这些巫医,本身就精研医理。
擅长用草药,还有符咒,给人治病。
巫医也管祈福、开光、通灵、寻物等各种奇奇怪怪的事情。
据说,拉贾的名头,大到连马来九个王室之一,都请他寻找过失物。
东西当然原封不动,回到了王室的勋贵手中。
拉贾的名声,传扬得更远了。
这也是为什么,连路边餐厅的老板都那么惧怕得罪拉贾。
谢云隐忍不住问他的私家侦探:“阿海,你怎又不怕得罪巫王?”
阿海笑嘻嘻道:“我们干私家侦探的,本来就是刺探豪富、高官、贵胄的隐私,用来换大把的令吉。”
“如果怕得罪人,哪一个,我们又得罪得起?不过,都是提着脑袋,大把赚钱罢了。”
他挥挥手中厚厚一沓令吉,道:“谢先生这样大方,就是我衣食父母啦。”
“别说只是打探一下,好多人都知道的消息,就是你让我潜入拉贾的巫医馆。钱给得足够,我都去。”
谢云隐微微一笑。
两世为人,这么多年。
他早都明白钞能力的威力啦。
就是拿督给他的那些力量。
他一样会大把撒钱。
否则,别人又怎么可能死心塌地替你做事。
阿海又继续汇报:“谢先生,你给我的那幅标志图案。我已经找业内的其他巫师问过了。”
“你遇到的那个街头艺术家没有骗你。真是拉贾家的标志,准确的说,是拉贾家爱情降的标志。”
他告诉谢云隐,拉贾有两个儿子一个女儿,一个外甥女。
这一次,八成是他想要嫁女儿或者外甥女了。
看上谢云隐,一表人才,仪表不凡。
谢云隐苦笑。
只听说过强抢民女。
还第一次听说,街头用降头生捉一个男人,回去做老公。
他想了一想,忽然摇摇头,道:“我不相信,成件事只是偶然事件。我被路边餐厅的老板,骗得刚要去拉贾巫医馆。”
“意外听了那个街头画家的话,正要折返回来。立即上来两个想抢我的摩托党。最离奇是,其中一个……”
他突然闭口不言。
最离奇,其中一个就是卖了他后,失散多年的爸爸……
这世界,有这么巧的事情?
他迟疑了一瞬,终于下定决心。
从包里拿出一张肖像画,说:“阿海,我想请你查探一下这一个人。这是他二十年前的模样。”
只见,那张画上,一个风流倜傥的英俊男人,笑着看着私家侦探。
阿海不由抬头看一眼谢云隐,惊呼:“谢先生,这张画,同你好像呀!只是,你又比他更加富贵、更加俊朗。”
谢云隐苦笑,道:“相信你查探过程,都能查到我同他的关系。”
他之所以给二十年前的画像。
是抱有最后一丝希望,说不定,这位查来,老头根本就是冒充的呢?
另外,给出以前的模样,更加能真切还原出,谢离亭到大马后的遭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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