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1
松月还没有答话, 远远坐在松月身后的老头,先吃了一惊。
这爱情降……
难道,真的如同阿隐的猜测?
不止是要阿隐的爱情?
它的背后, 到底隐藏着什么可怕秘密?
老头思绪如麻。
谢离亭这一生, 经历过好多的欺骗。
自己也骗过好多人。
为了解自己身上的降头,所以去做帮凶, 为松月的爱情降, 去骗取阿隐的血液这个事件。
他一直都在自己安慰自己。
毕竟, 如果只是一门, 在老头看来相当不错的姻缘。
还可以用,“我是为了阿隐好”,这个借口安抚自己。
可是, 如果, 这“爱情降”,其实会害了阿隐呢?
老头的心吊得老高。
好似有十五个水桶,在打水。
却又不敢让眼前的两个人,看出来他的心思。
他偷偷抬眼,悄悄去看松月脸上的表情。
只见, 少女如同瀑布般的头发,垂在两肩。
她的面颊上小小的梨涡, 已经隐藏不见。
松月淡淡垂目, 两只眼睛,只是专注地看着跳跃的烛火。
火光映照在她棕色的眼瞳中,有一种奇异的美。
不知为什么,松月虽然一个字都没说。
老头却有一个很奇异的感觉:
她知道!
她一直都知道, 木青莲那句话的背后,隐含的意思。
知道拉贾家的“爱情降”, 到底意味着什么。
她,是不是一直都在骗自己?
老头的心,惊疑不定。
木青莲沉声道:“阿月,我不信,拉贾真敢将他们家“爱情降”的全部后果,讲给你听。”
“如果,你真正知道后果有多严重,不可能会答应他们。”
全部后果?
什么后果?
老头欲言又止,想问又不敢问。
松月轻轻道:“拉贾是我阿舅,他不会骗我。”
木青莲忍不住一声冷笑,道:“老拉贾可以这样对自己的女儿,而今的拉贾,为什么不可以这样对外甥女?”
海风吹拂,蜡烛的火焰,被拉扯得好长。
烛光与波光折射下,美丽少女的脸上,终于露出一丝茫然的神色。
木青莲这才叹了口气,忽然问:“阿月,你知不知道,你手里那只合二为一的双鱼玉佩,本身意味着什么?”
松月的左手,将那块晶莹剔透的玉佩举起。
周围的烛光和头顶的灯光照耀
十几种光华映照其上,玉佩更加美丽。
那些如花如叶的绿色珠子,更加鲜亮。
松月静静打量了一刻,缓缓开口:“这是已经落过的‘爱情降’?”
木青莲凄然一笑,好久,才道:“是啊,阿月,你不是拉贾家第一个,被人指定目标,要求落爱情降的女孩。”
“第一个被要求落降的巫王的女儿,我认为,甚至可能都不是莎雅。”
这是木青莲第二次提到莎雅的名字。
松月一反娴静之姿,激动道:“木青莲,你怎么还敢提起我阿妈?是你害死了她!”
她说着,说着,好多的泪珠,扑簌簌自眼眶中落下。
水珠缓缓滑过美丽的容颜。
好似一串串明净的珍珠。
原来,木青莲口中的莎雅,是上一代拉贾的女儿。
拉贾,对于他们家族来说,本身就是一个奇异的名字。
他们家族每一代的掌舵人,都叫做拉贾。
这是一种奇异的传承。
可以叫这个名字的,都是真正获得了上一代拉贾的承认的新任巫王。
拉贾,在当地,是巫王的代称。
莎雅,就是松月的阿妈。
在她才一、两岁时,就已经撒手人寰。
松月一直都是舅舅,这一代的拉贾一手养大。
木青莲的目光,痴痴惘惘地看住美丽的少女。
好半天,才好似梦呓般说:“莎雅同你一样。一样的美,一样的皎洁,一样的善良。”
他没有诉说他的情意,却连老头都看得出。
莎雅一定是,他心上最珍贵的记忆。
是他此生的挚爱。
木青莲在香江享有盛誉,又有巨额财富。
却一辈子,都没有再结婚。
他话语声中的留恋和温情,却像钢针一样。
深深刺痛,从小就没有阿爸、阿妈的松月。
她骤然大声怒斥:“木青莲,你又何必在这里假惺惺?装得好爱我阿妈!”
“如果你真的爱她,又怎么忍心让她一个人,死在马来西亚。”
“如果真的爱她,即使我外公同舅舅,真的要害你。不是都应该,大家一起同生共死?”
木青莲的脸色惨白,瞪视着面前,同莎雅十分神似的女儿。
有一瞬间。
他甚至觉得:
正在大声指责他的。
就是莎雅本人。
他痛苦地摇摇头:“不是的。当年莎雅说,我如果不即刻离开大马,如果我不肯走,立即一尸两命死在我面前。”
“我还是不肯,我怎么忍心,丢下我的妻子和女儿,让她们承受拉贾的怒火?”
“我不想死,不想失去所有功力,但也不想失去一生挚爱。我想要去同拉贾拼命,却又被莎雅拦住,苦苦哀求。”
“她说,那是她阿爸呀,她不愿意看到我被害,却也不愿意我杀死她阿爸。”
木青莲的眼角,也忍不住沁出水光。
“我还记得,那个夜晚,是个中秋,月亮好圆。我同你阿妈一边喝珍珠酒,一边相拥痛哭。”
“因为,大家都舍不得离开大家,却又生怕,对方因为彼此出事。”
珍珠酒,是马来西亚的一种特产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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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是由糯米、桂花、葡萄干、开心果所酿。
香香甜甜,果香浓郁。
每一口都会喝到小小的颗粒,犹如珍珠。
所以,叫做珍珠酒。
松月专注地听着,一双流光溢彩的大眼睛中,都是海潮般起起落落的情绪。
眼前突然出现的男人,她从来没见过的阿爸。
所说的一切,同她自小知道的“事实”,实在相差太远。
少女的心,纠结的厉害。
她不知道该相信,是同自己有着更深血缘联系的亲生父亲?
还是应该相信,自小把自己养大的舅父拉贾。
木青莲又长长地叹了口气,道:“我也不知道,那一天,我是怎样入了睡。等我早醒来时,已经人在大海中央。一只机动舢板,送我过香江。”
“我命令舵手转航。那个舵手,好害怕地求我,一定要走,不可以返头。”
“他是受过莎雅的救命之恩,这一次为了报答她,私下带走我,已经是冒着生命的危险。””如果,我再返回大马,拉贾确定是他出卖了他们,那他一家老小,都会死在拉贾手中。”
木青莲的眼睛发亮,烛光好似在他那双眼中熊熊燃烧。
他忍不住仰头大笑道:“我哪里会管,一个陌生舵手全家的死活。我一定要走,游,我也要游回马来西亚。”
“但是,那支珍珠酒里,应该是被你阿妈放了某种药物。我竟然连个舵手都打不过,最终,被他敲晕了。再醒过来时,人已经在香江,这座更加繁华的大都会。”
少女轻轻摇头:“我不信,你哄不了我。如果你真的没有抛弃我阿妈,没有抛弃我。这么多年来,你又怎么会,一次都没有回来过?”
“谁告诉你,我没有回来过?这二十年来,每当我学艺又有寸进,就会回马来西亚,同拉贾家交手。他们不让我见莎雅,不让我见你!”
“一开始,我每次都九死一生,才可以逃脱你外公的捕杀,到后来你外公老死了。我的功法享誉香江,一日千里。”
“你舅舅却不及你外公。两相进退,拉贾眼见要不敌于我,就用莎雅、用你的命来威胁我。”
“他说他在你们身上落了降头。如果我带你们离开大马,你们立即就会爆体身亡。我……我根本不敢赌……”
木青莲越说越激动,越说越伤心。
松月反而冷冷静静地看着他。
一双美丽的眼睛中,都是审视。
毕竟,她身后的谢离亭,同样是当爹的,刚刚骗了自己儿子的血,交给她。
她又怎么可能轻易相信,一个突然冒出来的爹。
木青莲一生,都周旋在巨商豪富之间,看人心最准。
女儿的警戒和防御,倒并不让他伤心。
他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说。
“我这次抛下一切过马来西亚,是因为我这半边鱼玉佩,最近总是突然亮起。你阿妈同我讲过,这一双鱼互相感应。”
“如果突然亮起如灯夜照,必然是贴身佩戴的另一饲主,有生命危机。”
他忽然叹了口气:“我本来以为……本来以为有危险的是你阿妈……”
这个邪法纵横香江的第一术师,好似忽然老了十岁。
这世间,原来有好多事。
即便一身术法,无数财富,也根本无能为力。
他满心的伤痛。
在骤然听闻,心爱的女人,早都已经死亡时,再也忍不住。
内心汹涌如潮。
木青莲却还有些话,不得不说。
他强压住心中的情绪,努力冷静道:“阿月,我直到刚刚听到你同人的谈话,我才知,拉贾家,这一次又将目标对准了你。让你去落其他人的爱情降。”
他振奋道:“大概是你阿妈在天有灵,才让这块鱼玉佩示警,才让我来阻止你!”
以血侍降,本来互相感应的,应该是莎雅同他。
不过,原来,莎雅早已经去世。
她将这块鱼玉佩,自小佩戴在松月身上。
是一种纪念,同时也是一种守护。
松月同木青莲身上所流的,本来就是同一种血脉。
所以,这奇异的信物,依然可以在松月面临生命危机时,千里示警。
木青莲蓦然提高了声音:“阿月,你不可以为拉贾落人爱情降!”
“为什么?”一个声音忽然问。
却是一个苍老的男人的声音。
木青莲皱眉,侧目。
看见一个容颜苍老的老头。
脸上的皱纹好深。
头上的头发,都已经花白了。
一双眼看人,总是可怜巴巴的神情。
“你是谁?”木青莲心头升起警觉,一瞬不瞬地看着老头。
他们父女二十年来第一次相见,又骤然听闻心爱的妻子,已经去世。
木青莲心潮彭拜之际,竟然没有留心,松月的身后,还坐着一个人。
他心中暗自思量。
如果,这老头,是拉贾派来监视阿月的线人……
木青莲的手悄悄攥紧。
老头如果一个字回答得不对,下一刻,他手中的毒粉,就会兜头向老头洒落。
老头幽幽尝叹了一口气,道:“我呀?是一个早该死在15年前的亡魂。”
“如果不是当时6岁的松月小姐,救了我的命。今天,又怎么可以,还站在这间海中木屋?”
“老头子而今,只有一个愿望。就是想要报答松月小姐的活命之恩,就是希望松月小姐万事胜意,美满幸福。”
谢离亭一生历经磋磨。
被人骗过。
也骗过别人。
做过老千。
做过拆白党。
简直是用性命,在同人周旋。
可以说对人心,了如指掌。
他自听到木青莲父女两第一句对话时,就已察觉,内中有好多外人不能知的秘密。
他就是外人。
所以,他一直在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生怕引起两位的注意。
万一,引得他们杀人灭口……
刚刚,实在是关心则乱。
儿子的血包,还摆在那张矮几上。
木青莲的每一句话,松月听见如何,他不知道。
但是,老头听得惊心动魄,心惊胆战。
他以为,只是单纯给儿子添个媳妇的“爱情降”。
显然,另有极为隐秘,甚至震人心魄的内情。
他关心谢云隐的安危,一时失态,忍不住脱口问出。
果然,立即引来了木青莲的注目。
对方的杀气,都不用特意感觉,直迫眉心。
老头瑟瑟发抖,只觉得遍体生寒。
所以,他出于本能的狡诈,只讲了松月同他间的羁绊。
他只希望,木青莲看在女儿的面上,不会骤出杀手。
木青莲目光炯炯瞪住老头,审视他说的是真,是假。
松月轻轻开口:“亭伯,你还是先回去吧。我还有好多话,要同……要同他讲。”
此时,少女也发觉,不应该再让谢离亭听下去。
否则,有些秘密,叫他知道太多。
她也只能由得,阿爸将他灭口了。
一想到出了这间海中木屋,说不定就会遇到珊娜的人,找他算账。
老头就哭丧着脸,磨蹭着不想走。
松月看出老头的顾忌。
随意自桌上拿了一个玻璃罐,递给他。
他怔怔接过。
不知道美丽的少女是什么意思。
松月轻声道:“这玻璃罐中,有我炼的透明降。你好好拿着,一路上都不会有人注意你。”
说是透明降,并不是可以将人变得透明。
而是降低人的存在感。
让世人都不知不觉,忘记他的存在。
老头本身,就是个存在感很低的人。
有了这种降头的护身,更加不易被人找到。
谢离亭立即欢喜道:“好多谢你,松月小姐。”
他真的握着那个玻璃瓶,走下了木楼梯。
全过程,木青莲一瞬不瞬地,一直盯着他。
松月这样的表示,显然是认可老头说的话。
她承认是他救命恩人,他要报答她。
女儿的自己人,他当然不可能骤然出手了。
直到老头自木梯下去,消失不见。
木青莲才将注意力,转回女儿身上。
松月重新按照习俗,跪坐在矮几身侧。
木青莲也按马来西亚的习俗,盘坐在木板上。
两个人都没有注意到。
下了木梯的老头。
拐了个弯,又重新潜藏了回来。
正藏在木屋一侧。
他手握着松月给的透明降。
连松月同木青莲都没有注意。
老头心跳如雷。
他要听清楚,这“爱情降”到底是什么?
木青莲这个松月小姐的阿爸,远隔千里都要坐飞机过来阻止。
生怕“爱情降”,会对松月造成巨大的伤害。
那……
对于被下“爱情降”的对象呢?
对阿隐呢?
满怀罪恶感的老头,深深颤栗。
“只有我们俩了,你说吧。”松月轻声道。
她自始至终没有叫过他阿爸。
木青莲心中很为惆怅。
却还是继续说:“当年,莎雅同你一样,是被老拉贾要求,落爱情降。老拉贾选中的对象,就是我。”
二十多年前,木青莲风华正茂。
他自小家学渊源,是北宋初年司天监木少监的第三十六代后人。
木青莲,又是木家最有天赋的孩子。
天文地理、术数阵法,还在少年时,就已经颇具造诣。
到了青年时代,他一路闯荡,到了香江。
凭一手出神入化的寻龙点穴,命转乾坤的玄学能力,震惊全埠。
立即声名鹊起。
当然,也因为他的名头,实在提升的太快。
不时有同行上门挑战、踢馆。
七战七胜。
木青莲更加春风得意,享誉香江。
只可惜,第八次,有个香江知名术师,过来挑战。
他,竟然输了。
天才式的人物,一路顺风顺水。
最受不得的,就是突然败白。
当时还只有木青莲一个人的青莲堂。
即刻闭门谢客。
一连九天,他都寸步不出。
正当香江人都以为,木青莲会就此一蹶不振,青莲堂会在湘江销声匿迹。
这位青年玄学新星,就如流星划过香江天空。
消失无踪。
他却又突然站在人前,向大家宣布。
因为学艺不精。
他要去南洋留学深造。
当夜。
木青莲就收拾包裹,一个人到了南洋。
他一到南洋就被人盯上了。
连番奇遇。
青年男子遇见了美丽的马来西亚少女钟情。
木青莲陷入波谲云诡的南洋迷局。
几次,都是少女出手相救。
原本,根本不相信爱情的他,发现自己动心了。
两个人逃避追杀的途中。
在一个山洞,那天下好大的雨。
互相渴慕的两个人,有如干柴烈火。
吻得难解难分。
可是,正在这时候。
木青莲竟然发现那位少女莎雅。
其实是借助吻的交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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偷藏了他的口水。
精通各种各样术法的木青莲,立即警惕到了极点。
好多的玄学法术,要取用的媒介,就是人体中带有细胞印记的液体。
诸如:眼泪,血液,还有口水……
这里,又是闻名世界的南洋。
以邪恶的邪术和降头著称。
他来这里,本来就是想要和这里的黑巫师交流术法。
隔着时空追索记忆的木青莲,轻轻道:“阿月,如果是你,忽然发现,你日渐动心的情人。其实是来算计你,来落你爱情降,你又是什么样的想法?”
松月呆了一呆,摇摇头道:“我还没有对谁动心过。”
她还不知道,爱情到底是什么滋味。
甚至没有觉得爱情有多重要。
所以,才会答应舅父,选择谢云隐落爱情降。
她想了一想,忽然问道:“你都对我阿妈动心了,她为什么还要给你落‘爱情降’?是怕你变心吗?”
木青莲叹了口气,语声中又是追思,又是惆怅,更多的却是对于一去不返的青春的哀悼,对于年轻时,遇到的那个令一生惊艳的人的缅怀。
他的声音很轻,情绪却满溢:“我当时的想法同你一样,即刻判断,就是你阿妈另有图谋。事实,也确实如此。”
他一字一字道:“拉贾家的‘爱情降’,听起来如甜蜜梦幻。实际上,却是效仿的大自然最残酷的生物规则。”
松月垂目,只是看着手中的蜡烛。
木青莲看得出,她恐怕知道这所谓爱情降,前一半秘密。
所以,才会问,都不发问。
他忽然惨笑,道:“阿月,你有没有见过螳螂?”
松月茫然道:“我也曾试过用螳螂练降头,倒是没有发现,有什么特别的效用。”
女儿根本都还没开窍呢!
木青莲又好气又好笑。
虽然,一个父亲对女儿说这种事情,很有些尴尬。
但是,他又不能不说清楚。
他想了想,又问:“蜘蛛呢?你是不是了解蜘蛛?阿月。”
松月伸长了手,将一个玻璃瓶拿在手里。
里边装的,就是刚刚替她咬得人,落下海的红色蜘蛛。
她天真一笑,道:“我这玻璃瓶里就有。”
看样子,她还是没有听懂。
木青莲只好清清楚楚告诉她:“大自然中,最残忍的生物法则,莫过于螳螂同蜘蛛。”
“每当□□的时候,母螳螂就会吃掉公螳螂,母蜘蛛就会吃掉公蜘蛛……”
松月这一次听懂了,她默然听着,没有说话。
“爱情降”的功用,拉贾舅父早就同她讲过。
她只是想听,她的阿爸说出来的,又有什么不同。
木青莲一字字道:“拉贾家的爱情降,就是将这种生物法则,拉到了人与人之间。”
“落下爱情降,拉贾家的女儿,每一次同被落‘爱情降’的人欢爱,就是在汲取他的生命能量。”
“老拉贾让你阿妈做的,就是要将我的全部天赋、术法,还有那么多年的修为,全部自这种欢爱中汲干。”
“到得拉贾家新生命孕育之时,我就会整个人被吸成干尸,惨死。”
松月没有吃惊,反而十分奇异地看向他。
有玉为证,阿妈显然是成功了呀。
木青莲必然被落下了爱情降。
又有自己这个存在做证。
他们之间,必然有过无数次的欢爱。
他怎么非但没事。
还活蹦乱跳的,多活了几十年。
并且,成为了闻名遐迩的“香江第一玄学大师”。
显然,木青莲非但没有被吸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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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月静静地看着眼前的男人, 流光溢彩的大眼睛中,都是一片漠然。
说到吸取别人的生命,她并没有太多的表情。
只是目光奇异地, 打量木青莲。
好半天, 才问:“如果你所讲,全部是真。你又为什么没事?”
“我都已经21岁了, 为何你在我出生时, 没有被吸干?没有变成一具干尸?”
木青莲虽然早就料到, 松月可能是这样的反应。
但是, 听女儿口口声声问:他怎么没事。
用那种仿佛很遗憾的口气。
他还是被噎了噎。
二十年的父女久别重逢,他很激动,她显然并不。
但是, 木青莲也明白。
这么多年, 他们连面都没有见过。
松月对他,又真是很难有,太多的感情。
他只是喟然长叹,一双老眼中,无限感概与追思:
“阿月, 我今天还可以站在这里,同你讲话。是因为你阿妈, 她又真是一个好善良的女人。是她不肯要我的命……”
木青莲的眼中, 闪过浓浓的痛苦。
松月认认真真地看着他,似是在确定他话中的真伪。
过了良久,她才忽然笑道:“其实,我真是不明白。受“爱情降”影响的是宿主, 会被吸成干尸而死的,也是宿主。””你又何必紧张?除非, 你紧张的人,根本就不是我。而是谢生。”
“是了,我想起来了,他也是你们香江人。木青莲,你是不是特意为他而来?”
此时,月已经上了中天
木屋外,贴近海水边站着的老头,紧紧捂住自己的嘴。
他的神色又惊慌,又愧疚,又纠结。
原来,他以为好善良的松月……
显然,也没有把阿隐的生死,放在心上。
老头不由无声惨笑。
连他这个当爹的,其实也没有,真正考虑过阿隐,不是吗?
他在马来西亚生存二十年。
跟着拉贾家的珊娜做培植皿,也有十五年。
拉贾一家是多么危险,多么恐怖!
降头又是多么危险、多么令人痛苦。
绝对不会有旁人,比他更加清楚。
谢离亭呆呆的站在水边。
他缓缓低头,凝目,似是想要看清楚,水波中的那个人影。
到底还算不算是一个人?
烟波起伏。
他努力睁大眼,却什么都看不清。
老头自嘲一笑,笑容比哭还难看。
海风将他的一头乱发,吹得飘飘拂拂,在脸庞四散。
他的一头乱发,更加蓬乱。
他手里紧紧握着那瓶透明降。
屋子里的两人,都没有发现外边还藏有一个人。
父女俩正在继续说话。
木青莲惊奇地问:“谢生?哪位谢生?香江那么多人,又有几个人,配被我木青莲认得?”
他这话说得,相当的骄傲。
但,却也是实情。
他是“香江第一玄学大师”。
平日里来往的都是,好像“天下娱乐”那样的巨商豪富。
他又素来以“北宋司天监少监,三十六代传人”的身份为傲。
木青莲最讲究身份,最重视排场。
香江的普通市民,还真入不了这位的法眼。
好多人一个月的工资,都不够请他看一小时风水。
松月怔了一怔,倒是没想到她阿爸,在香江竟然有这样的影响力。
她想了想,才说:“我说的谢生,就是云生国际贸易的谢云隐谢总。”
松月其实也挺好奇,那个眼波醉人,俊俏好看的男人,到底是怎样的来历?
“咦。”木青莲听了,倒是很有些惊奇,“这个谢生,我又真是知道。”
这位谢云隐,他虽然还没有见过真人。
却还真知道好多对方的传闻。
毕竟,谢生作为香江城中,冉冉升起的新贵。
本埠各种财经杂志,他都是登上封面人物的常客。
加上他集团公司旗下,悄无声息有越来越多的楼盘。
势力正式进驻香江楼市。
房地产行业同风水行,向来息息相关。
没有一个楼盘开工、售卖、装修,不请风水师看风水的。
木青莲虽然不需要主动去拉生意。
但是城中,有哪些地产公司,他还是了如指掌、耳熟能详。
他倒是没想到,拉贾选中的,会是这样一位新兴富豪。
看着眼前美丽动人的少女,他忽然叹了口气,道:
“阿月,如果不是你要给这位谢生,落“爱情降”,如果你们是真心相爱,想要结婚。我反而又真的会同意,且祝福你,我的女儿。”
“为什么?”木松月有些茫然。
人其实不是她选的,是阿舅亲自选的。
她只是在大马街头,见过对方一面。
她的脸微微有些红。
要说长相,那位谢生,又真是俊俏无双、气质矜贵。
比起马来西亚的男人,看上去又要好不知多少倍。
木青莲向她介绍:“谢生是这两年香江城中的新贵,连何爵士都好看重的青年俊彦。”
“他名义上是开外贸公司的,实则手中地产楼盘不计其数。谢生悄无声息的布局,旗下产业已经足抵业内中游地产公司。”
“再加上,传说中,他有一双点金圣手,在香江股市纵横驰骋十数年。他买哪支股票,哪只股票就会大涨长虹。人送外号,‘股票狙击手’。”
他想起又忍不住笑道:“这人眼光又真的好准。上次,阿爸同人布局,设计一家业内龙头公司。”
“虽然,最终不知为何,还是功亏一篑。但,那家公司的股票,又真是被我们拉得急跌。”
“那一次事件,事先沽空那家股票的,除了雇佣我的东主,就是这位谢生。”
说起来,木青莲也挺遗憾的。
他有好多钱,又懂好多风水吸金的术法。
可惜,风水行有天规。
他们术法中人,不可以借术法,直接截取钱财。
因果因循,天必罚之。
赚多少,都没命来享。
他的佣金,当然相当可观。
可是,要与谢云隐这样,一笔股票沽空,什么都不用干,就赚足五千万的比。
又实在相差太远。
所以,听说女儿他们选中的,是这一位。
他最直接的反应,倒是:如果谢生可以同女儿真的相爱结婚,就好了。
这样前途不可限量的男人,如果可以作为自己的乘龙快婿。
青莲堂,在香江。
不,在澳门、大陆、乃至东南亚,都会随着谢生的生意,名噪一时。
更加大发利市。
“我虽没见过他真人,却也知道,他长得英俊潇洒、美如冠玉,连我们香江的大明星,都自惭形秽。与阿月你相配,又是真正良配。”
松月听他说话,一双眼睛,被烛光和灯光映照得更加流光溢彩。
木青莲却又将话题转了回来:“但是,你要落拉贾的“爱情降”不行,绝对不行!”
松月忍不住轻声问他:“为什么?”
他深深叹了口气,道:“其他人的性命,你阿爸,什么时候又真正看在眼里?我担心的是你啊,傻孩子。”
“我这二十年在香江,努力修炼技艺,追寻华国上古秘法之余,也一直在收集马来西亚黑巫术的相关资料。”
“根据我所搜集的所有资料,终于推测出,为什么,我直到现在还好端端没事——”
“如果用所谓“爱情降”邪术,吸收对方的能力,对方能力远高于自己,或者下降者动了真情,有一丝的不忍。”
“下降头的巫女,反而会被对方吸收自己的能力。”木青莲的神情更加黯淡。
静默了好久,他才继续说:“这一次同你相遇,我才知莎雅已经仙游。我怀疑……我怀疑……”
“什么?”松月愕然问。
“我怀疑你阿妈,这样早就死去,可能就是因为当时,她不愿意害我,反而牺牲了自己……”
木青莲猛然闭眼,泪水汩汩而下。
自见到松月起,这个念头,就在他心里盘旋。
如今,倾吐而出,他的眼泪再也关不住。
当日,在山洞之中。
年轻的木青莲同美丽的莎雅,激烈拥吻。
爱火汹涌。
灵与欲的吸引,同时冲击着两个年轻人的头脑。
好似全世界,都在他们头顶闪亮。
巨大的幸福,冲击着他的心怀。
直到,这缠绵热烈的倾心一吻结束。
他突然发现,莎雅偷偷的往一只,只有指头大小的玻璃瓶中,偷藏他的口水。
木青莲疑惑之心大起,最终演变成两个人激烈争吵。
在争吵中,莎雅终于说出,从一开始,她就是因为父亲老拉贾选中了,这一位自香江而来,有着显赫祖先,自身又有好多术法和能力的玄学天才。
她是来落他“爱情降”。
木青莲勃然大怒。
又伤痛难抒。
他同莎雅当场决裂。
却到最后都舍不得,碰她一根指头。
只是将那一管自己的口水,全部毁掉。@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即刻拂袖而去。
可是,人很容易离开。
年轻时候动了的心,却好难忘怀。
自此之后,在马来西亚的每一天。
木青莲都又伤心,又警惕。
他步步为营,生怕哪天,又中了拉贾家的算计。
对于那个美丽的,同自己互生情愫的少女。
他总是告诉自己。
她是来骗你的!
她要害你!
她是要将你吸成干尸!
她是来要你的命!
可是,无论他怎么告诉自己。
每天夜里,入睡,他总是在梦中,反复梦见那个心上的少女。
魂牵梦萦,永难忘怀。
他甚至怀疑,自己是不是,已经被她落了“爱情降”。
才会变得完全都不似自己。
终于,他决心离开大马这个伤心地。
回去香江,疗伤。
心上的伤痕。
也许,只有远远隔开彼此,断了念想。
他才可以梦中,不再梦见,那明眸皓齿、光艳逼人的一张俏脸。
那一天,他自海上坐船走。
谁都没有告诉。
就好似来时一样,孑然一身,拎着一只白色的小皮箱。
走入海风中
木青莲在蔚蓝的海岸,上了那只大船。
客船停靠在海边,还要等好多的人。
他站在船头甲板。
极目四顾。
连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究竟在看什么。
木青莲只知道,他踏上大船的那一刻,他的心就空了。
一想到要离开马来西亚,再也见不到梦中佳人,他的整个人都空空荡荡,好似丢了魂。
木青莲惨然苦笑。
他的人,可以坐船离开。
他的心,只怕永远都失落在了大马。
一声汽笛响起。
大客船总算要扬帆起航了。
木青莲的心,简直是在发痛。
原来,只是单方面下决心告别。@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都可以这样痛。
在年少时候,真是不应该遇到一个太让人惊艳的人……①
他茫然看了一眼前路。
蔚蓝的水,浩浩荡荡。
茫茫牵向万里之外。
不知道哪里是尽头。
船开动了。
他又转头,恋恋不舍,看向岸边。
他的一双眼,一直在梭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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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自己也知道。
其实,他心中悄悄期待的,都是虚妄。
他根本没有告诉过任何人,今天会离开。
永远不会再回来。
又怎么可能,会有人来挽留他?
长风空阔,吹得他袍袖翩飞。
他黯然地垂下眼。
下一刻,却又立即抬眼,不可思议地看向远方。
只见,大海边,一块黑色礁石之上。
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个白衣少女。
她正望着他,汩汩流泪。
183
木青莲痴痴地看着她。
两个人四目交投。
那一艘大船, 却渐渐往远处在移动。
骤然。
木青莲跳下了海水。
他朝着岸边,拼命地游。
幸好,船还没走得太远。
一切都还来得及。
良久, 他终于游上了岸。
连那只白色的小皮箱, 都遗忘在了船上。
可是,木青莲根本不在乎。
他的心里、眼里, 只有礁石上哭泣的少女。
两个相爱的人, 立即紧紧相拥。
他们全然不顾, 他湿得好似一只落汤鸡。
冰冷的衣服, 紧贴在彼此的身上。
两颗心,却那样火热。
木青莲轻轻地吻在她皎洁的额角,说:“莎雅, 我投降。我早已彻底爱上了你, 无论如何都不可以失去你。”
莎雅潸然泪下。
晶莹剔透的泪珠,滚下美丽的脸庞。
她同样激动,连声说:“阿木,我也好爱你。但是,我如果不给你落‘爱情降’, 我阿爸不会同意,让我嫁给你。我们两个永远都没有可能。”
她绝望地闭闭眼, 道:“其实我应该放你走。否则, 让你眼睁睁地看着我,受我阿爸的命令,再去选择另一个人落降,去嫁给另一个人。对于我们两个, 才真正好似凌迟……”
“阿雅,你同我现在就一起走。我们私奔去香江, 在那里结婚,生子。以后有机会,再回大马见你阿爸,好不好?”木青莲简直是在乞求。
他好不理解。
不理解,比香江人更加传统的马来西亚人。
更不理解,神秘的巫族世家,为什么非要女儿做一只母蜘蛛。
去吃掉自己的丈夫……
莎雅摇摇头,叹了口气道:“我陪你去再买下一班船的船票。等下,你就回香江吧。身为拉贾家的女儿,我走不掉,也没办法走。”
她不忍让家族失望,也惧怕巫王的手段。
今天,她只是忍不住心头的伤痛,来见情郎最后一面。
再想不到,心爱的情郎,居然冒着生命危险,自船上跳入大海。
只是因为,他看见礁石上,她在哭泣。
木青莲越听越绝望。
他简直要疯了。
他下定决心,自大海中游回来表白。
得到的结果,依然是被爱人推开。
是他们之间,永远都不可能。
是莎雅还会有下一个,家族让落降的男人。
一想到,另一个男人,会彻底拥有自己心爱的少女。
木青莲痛苦得,整颗心都好似被火在烧灼。
他低头,深深地疯狂吻她。
莎雅只是怔了一怔,好快,便同他一样,深深沉醉。
两个痴男怨女,吻得难解难分。
仿佛天与海,在这一刻全都消失。
整个世界,只剩下彼此。
终于,木青莲在空当中哀声,道:“阿雅,你是我的,一生一世都是我的。”
“哪怕我这条命都不要,我也要娶你。阿雅,你落我爱情降吧。”
明艳动人的少女,全身都在发颤。
她那么热烈地,回吻着心爱的男人。
无数的水珠,在彼此之间,疯狂洒落。
…………
松月听得心荡神驰。
一时间,觉得阿爸阿妈之间,浪漫到荡气回肠。
一时,又觉得,他们的命运好悲惨。
两个人爱得好绝望。
明明彼此相爱,却要受阿公危及性命的干涉。
“爱情降”,更像是两个年轻人间,制造悲剧的尖刀。
它悬在他们头顶,随时都可能落下。
一旦落下,彼此就是生死永诀。
她美丽的眼睛,有些茫然。
她从来没有爱过。
也没有心上人。
甚至觉得,爱根本就不重要。
可是,她的生命之源,就来自真正相爱的一对璧人呢。
她不知,应该怎样去看待这些过往。
好半天,才怔怔地问:“阿爸,我又真是错了吗?”
木青莲点点头,又摇摇头:“阿月,错的不是你。错的是拉贾家这吃人的术法,是他们连自己女儿都要牺牲的“爱情降”!”
“哈,多么讽刺,这玩意,竟然叫他妈的‘爱情降’!”
松月思考了好久,好久。
矮几上的蜡烛,此时都快燃烧了一半。
好多烛泪,滴了一几案。
她怔怔地看着,那些火热的蜡落泪化成的图案。
忽然说:“谢先生一到马来西亚,阿舅就已经盯上了他。那一天,他好兴奋地告诉我,说有一位有大气运的人来了大马。”
“这个人的身上有好多秘密,还有好多神秘的能力,连他都堪不破。”
“阿舅告诉我,如果我可以向谢先生落成功“爱情降”,同他成婚,吸取他的气运和能力。”
“我就可以成为大马真正的巫女,马来西亚乃至全东南亚的黑巫师,都要朝拜我。”
“而我,会夺走谢先生如今的好运,同他一样福星高照、时来运来。”
“说不定,因为我,拉贾家也可以走出马来西亚,闻名全世界。阿舅说,他求我,就算是偿还,他二十多年来,对我的养育之恩。”
木青莲冷笑:“养育之恩?他一直拦着我,用你和你阿妈的命威胁我。”
“否则,我木青莲的女儿,需要谁来替我养?我在香江的钱财,就足以让你过上公主一样奢华的生活!”
他顿了一顿,又道:“阿月,他养你这么久,精心栽培你,教你那么多的术法。”
“就是为了让你,同拉贾家的代代巫女一样,为家族落“爱情降”,为他吸取能力,带来荣光。”
他忽然嘲讽一笑,问:“你猜,他为什么不让自己的女儿,去落这个“爱情降”?”
松月怔了怔,不由自主辩解:“阿舅没有不让,珊娜一直都在同我争。”
“你刚刚看到的老头,都是珊娜的人,她甚至派他,去骗自己的儿子!”
一片木窗,轻轻颤抖不已。
海风吹过,叮铃作响。
木青莲一针见血,指出:“那只不过因为,拉贾他知道,他的女儿,没有你这样的天赋——遗传自你阿妈同我的天赋!”
“他当然放心珊娜来争,还可以为自己的企图打打掩护。只怕,连他自己的女儿,他都没有告诉过“爱情降”,到底是多么可怕的存在。”
松月挺直了腰肢,轻轻道:“我不会像我阿妈一样笨,我不会动情。我根本就不在乎劳什子爱情。”@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我同谢先生成了婚,生下孩子,吸干了他,就彻底忘记这个人。阿爸,你怕什么呢?”
“谢先生虽然长得好看,他也只是个好看的工具,让我成为真正巫女,拥有惊世能力的工具!”
木青莲苦笑:“孩子,你还不懂得,什么是爱情。”
松月怔怔地看着跳跃的烛光,好半晌才问:“究竟什么是爱情呢?”
木青莲的眼中,流露出万种情绪。
往昔仿佛在他眼底熊熊燃烧。
那些灭顶的痛苦,却也同样极致的幸福。
那两年,是他一生都不会忘记的岁月。
是他一辈子最快乐的时光。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他才轻轻道:“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①”
这是华国明代剧作家,汤显祖的大戏《牡丹亭》唱词。
却也是,他最刻骨铭心的感受。
松月痴痴地听着,怔怔地跟着重复。
好似,在咀嚼一枚橄榄。
这是,她从来没见过的世界。
她连梦想都没有梦想过。
她已经竭尽所能,在想象,两个人间,怎样才算爱情。
却始终都没有头绪。
她想得痴痴惘惘。
木青莲却也是,说得痴痴惘惘。
心绪奔涌,就好似眼前,这根本看不见的声声海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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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二十年来,他大多数时候,都是一个人过。
连回忆,都不敢太过回忆。
只因,这是他的软肋,也是他的伤痛。
他这一生,布过好多局。
尤其擅长,配合爱情去算计痴男怨女。
只因,他自己的爱情,自一开始就夹带着绝望和痛苦。
他就不免希望,全世界的人,都可以陪他痛苦。
关于阿靓的局,是钟星鹏想的。
却也是他相当兴奋的期待。
而今,当他真正知道,早已永失所爱。
且那个女人,为了自己,竟然那样牺牲……
他的心都在颤抖。
就在父女两,都神思不属,各自陷入深深的心结之中时。
靠岸的那扇木窗,忽然悄无声息地被打开了。
一根长长的竹竿,突然悄悄伸了进来。
无声无息,靠近矮几。
“不好!”这个念头,刚刚在木青莲心中转了转。
等他看清竹竿的力量所向,他却一个字都没有说。
只见,那竹竿狠狠一挥,大力扫向矮几。
矮几上的那袋谢云隐的血液,立即被竹竿挑了起来。
松月这时才如梦初醒,立即冲过去要将竹竿扯住。
“阿月,你听我劝,不要沾染“爱情降”。我不想失去了莎雅,还会失去你。”
“据我所知,“爱情降”落成,拉贾一定会用家族中的秘法,将你获取的能力,再自你身上劫走。”
“你,只是他的工具呀,孩子。”木青莲蓦然开口,继续劝女儿。
松月听得怔了一怔。
就这短短一瞬。
竹竿上的血包,蓦然落下。
跌入大海之中。
一个人影飞快跃入大海。
接住血包。
狠狠用牙齿将它咬开。
又咸又腥的味道,一齐涌入口中。
他欣慰地大笑。
血包中的血,立即落入大海。
半小包鲜红色的液体,即刻融入无边无际的蔚蓝。
瞬间无痕。
松月冷然道:“谢离亭,你敢背叛我?你就不怕你身上的降头,再也没有人能替你解?”
老头怆然一笑。
仰面,看向天空中那轮明月。
低声道:“阿隐,是阿爸对不起你。但是,阿隐,阿爸绝对不会允许,任何人将你变成干尸。”
他的泪光闪动,人却一扎猛子,沉入海水中。
远远游走。
因为,他害怕松月会放出毒物,咬他。
184
“阿树, 你同嘉峰周日有冇空?”电话里的汤文华声音含笑。
却不知为何,秦霜树总觉得他有些紧张。
不过,转瞬。
她又失笑。
人家大老板, 同一个前员工通电话, 有什么好紧张的?
自己,实在是想太多。
“周日白天有空呀, 嘉峰不用上学, 我都想带他到处玩下。”秦霜树轻快回应。
她对香江的一切生活, 都适应得好好。
唯一有所遗憾的, 就是她实在太忙了。
穿书之前,她在帝都,连自己的身体健康都忽略了。
一心追求厨艺的精益求精, 所以才会“过劳死”在了锅灶旁。
而今, 在香江,她才来几个月,也已经连轴转了几个月。
秦霜树常常会觉得,亏欠了小嘉峰好多。
小朋友在这世界上,只有自己一个亲人。
而她, 还不能好好的,多陪陪他。
只是, 母子两的环境, 从前又实在没办法。
他们一无所有,一切从零开始。
一口吃食、一件衣服、一学期学费,都需要靠她一双手,日做夜做辛苦挣返。
刚刚开始做大排档时, 甚至连四岁的小嘉峰,都要帮手妈咪。
下了学, 就得晚上,帮着她开档。
一路走到现在,母子俩又真是好心酸,好不容易。
现在,可以开餐厅,手里又有些钱了。
本来应该要轻松轻松。
可是,最近她还是好忙。
每天除了餐厅事,就在研究“千和超市同乐会”上,她要亮相的食品。
直到刚刚,秦霜树接到小汤生的电话,听到这句问话。
她才想起,又有好久,没有好好陪过小朋友了。
两母子,每天可以说一会话的时间。
就是她去幼稚园,接他放学。
再送他去玄来堂,跟着李修竹李大·师学习的路上。
那一段短短的,小巴车中的时光。
汤文华听到,声音轻快:“香江我都好熟,我给你们当柴可夫斯基呀?”@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嘉仔上一次,都好钟意海洋公园,又一直遗憾,妈咪冇来。今次,可以大家再去一次。然后一起吃饭,再去太平山看日落呀。”
他做惯BOSS,习惯了处处安排。
顺口,便在电话中,将周末的行程,都安排妥当了。
秦霜树心中有些奇怪:这一位,管着那么大的影城。
公司的事千头万绪,好多明星、模特排着队,都等不到他人。
他怎么有闲心,周末来给他们母子做司机?
她想了想,问:“小汤生,你是不是有事找我呀?”
话筒那边,静了一瞬。
继而,又传来小汤先生不羁的笑声,道:“是呀,阿树,我有些话想同你讲。”
秦霜树思索了一下,又问:“电话里讲,不方便?”
小汤先生笑道:“我都做足一周公事,都想好好放松,玩一下。阿树,你不会是不欢迎啦?”
秦霜树忙笑道:“当然不是啦,只是好辛苦你。我一个师奶,还带个仔,好怕耽误小汤生你太多时间,玩都不可以安乐啦。”
小汤生“噗嗤”一笑:“秦霜树,我安乐不安乐,是我的事。你顾好自己,还有你仔,就好。”
“那周日早上十点半,大家在海洋公园见啦。”秦霜树盛情难却,应承了。
汤家现在都还有一大笔,团餐订单给他们餐厅。
这样的宾主情谊,秦霜树早就看做家人一般。
小汤生却笑笑,否定了:“我开车过来,接了你们,顺道就走。大家方便好多。你将地址告诉我啦。”
秦霜树搬新家,又是谁都没有请。
他们两母子的居住条件,还太差。
之前是劏房,现在也不过是间一居室。
两母子住,还算宽裕。
但是,如果请一大堆朋友,就连坐的地方都没有啦。
何况,她连谢生都还没请……
秦霜树怔了一怔。
后知后觉地发现,她心里,怎么就把谢生,放得比其他人重了?
不说别人,就是电话那一端的小汤生。
在他们母子最困难的时候,公司伸出援手,接纳他们工作。
又给他们员工宿舍住。
才可以逃脱烂赌翔魔掌,一路走到今天。
怎么看,都是好老板同好朋友呀。
秦霜树忙笑着,对电话筒,报了地址,然后说:“好多谢你,小汤生。”
等到挂电话,汤文华还在那边握着电话筒,满脸都是笑。
一个小小的人影,从他房门外经过。
探头看了一看,索性直接跑进来。
“二叔,你怎么一直握住电话,在傻笑呀?”汤雅芙笑眯眯问。
汤文华这才反应过来,手中的话筒,好似烙铁一般。
赶紧放回了座机,即刻反问小侄女:“咩呀?”
抱着芭比娃娃的汤雅芙,眨眨眼睛,问:
“二叔,我好似听到,你同人话,要去海洋公园,又要去太平山。同我一齐啦!”
小姑娘特意进来,就是听到这一句,等着二叔邀请她一块。
“冇呀。海洋公园你都去几多次啦,还冇腻?”汤文华一点犯罪感都没有,直接否认。
开玩笑,将小公主带去了,又同上一次一样。
就伺候她同嘉峰,两位小祖宗了。
还剩得下一丁点的氛围吗?
汤雅芙笑容灿烂:“我刚刚好似听到,你提嘉峰啦。如果你是约小豆丁,海洋公园都可以再玩好多次呀。”
小公主心目中,对小豆丁又好不同。
可能因为爱屋及乌,钟意他妈咪所做的饮食。@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所以,她都好钟意同嘉峰一起玩。
“你听错啦,大好周日,我不约靓女,约小朋友做咩。”
汤文华脸上的表情,主打就是一个:我不是,我没有,别瞎说,否认三连。
汤公主似信非信,看着二叔,想从他脸上找出什么端倪。
却又觉得,二叔应该不会撒谎。
也没必要啊。
她反客为主地问:“二叔,你知不知小豆丁的电话呀?”
汤文华吓了一跳,问:“你要做咩呀?”
小姑娘高高兴兴道:“周日我都得闲,我约他玩呀。”
“带他去玩具反斗城玩,那里有好多好靓的多丽丝娃娃。我们买买买,还可以去打机呀。”
汤文华呆如木鸡,不知该怎么回应小姑娘。
如果告诉她嘉峰号码。
电话一打过去,立即暴露自己刚刚在哄她。
大家行程相撞,不露馅都不行。
自己这个小侄女,人小鬼大。
鬼灵精一个。
知道自己心思,得笑足自己一整年吧?
可是,不告诉她嘉峰号码。
万一,她去公司,问林生、叶天后。
甚至直接要自己大哥,带她去“猪油渣师奶餐厅”食饭。
阿树可不会配合他说谎。
结果还是当面拆穿,他明明知,都不告诉小侄女……
雅芙得哭鼻子控诉,自己这个二叔骗她、嫌弃她。
别说汤老先生、老太太。
就是大哥这个宠女狂魔,看见自己弄哭雅芙。
都得揍自己,给心肝宝贝出气。
他正在左右为难,一肚皮纠结。
一个含笑的声音,忽然轻唤道:“雅芙。”
“爹地!”等不到小汤生答案的小公主,听见爹地声音,立即眼睛一亮,扑向门口。
大汤生不知什么时候,也出现在了弟弟房间门口。
他将如同飞鸟投林般的小姑娘,一下子抱在怀里,举高高。
才笑道:“走啦,雅芙。不好黏住你二叔了。你再黏住他,他下半世做寡佬,以后你可要给他养老。”
小姑娘扑闪扑闪大眼睛,思考了一小会,忽然大声道:
“二叔一个人孤零零好惨,雅芙给爹地养老,都给他养老啦。”
汤文华听得好感动,张嘴就想让小雅芙,周日同他一起去。
不过,知情识趣的大汤生,抢先他一步,笑问:“雅芙,想不想去奈良,喂梅花鹿呀?”
去日本!
这对香江的小朋友来说,当然比什么海洋公园、太平山,吸引多了。
她忙鼓掌道:“好啊!好啊!爹地,我们几时去呀?”
汤文若浅浅一笑,道:“周五晚上就飞,周一早上返来,还赶得及,你去维多利亚上课。”
“好耶!”小姑娘响亮地在爹地的脸上,吧唧了一口。
笑盈盈的大汤生抱着女儿,就往外走。
走之前,不忘给弟弟比一个加油的手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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汤文华看见那两父女这样亲近,又真是觉得,自己再这么孤零零一个人,真的好惨。
他下定决心。
星期日,才十点。
一辆雪白的劳斯劳斯银影,已经停在了秦霜树楼下。
等秦霜树抱着小嘉峰下楼。
汤文华自车中站出来,风度翩翩地替她开车门。
她这才注意到。
今日的小汤先生,又真是着意打扮。
里头一身宝蓝色高定西装,雪白衬衣领上系一条浅蓝色领带。
领带中下部,简约玫瑰花型的领带夹上,有一颗硕大发亮的蓝宝石。
西装外,是一件略有些修身的黑色高定呢大衣。
将他更加衬托得大长腿笔直。
面容英俊,气质儒雅。
“漂亮阿叔,你今日,好靓呀。”连小嘉峰都不吝赞美。
汤文华伸出一只手,捏捏嘉峰的小鼻子,笑道:“嘉仔,你今日都好靓。”
这些日子,秦霜树给小朋友添置了好多新装。
衬得小嘉峰更加粉妆玉琢。
“我妈咪都好靓!”小嘉峰赶紧宣布,生怕大家都被夸,妈咪没人夸,她会伤心。
秦霜树不由浅笑。
汤文华目注穿一身白色开司米大衣,内衬十分简约的黑色毛衣的秦霜树,笑容爬上眼睛。
他的双眼亮晶晶,笑道:“是呀,阿树,你今日都好靓。”
一边说,一边将早就准备在车内的巧克力花束,递了过去。
花束以紫色鲜花为基调。
到处都插着德芙巧克力。
秦霜树错愕了一瞬,还没开口。
小嘉峰已经欢笑着拍掌:“好棒呀,漂亮阿叔,你带朱古力了!”
小手伸出。
汤文华微微一笑,将花束交给了小朋友。
185
秦霜树心中, 本来有些怪异。
看到儿子捧着巧克力花束,笑得眼睛都眯起。
又觉得,小汤生真正细心大方。
知道有小朋友一齐, 特意带好些巧克力给他。
她将嘉峰抱入车中, 赶紧说:“好多谢你呀,小汤生。劳烦你做柴可夫, 你又这样破费, 还带这样多朱古力。”
汤文华拍拍额头, 忍不住说:“阿树呀, 你累不累呀?哈哈哈,总是多谢来、多谢去,我们之间, 不需要这么客套啦。”
秦霜树微微一笑, 点点头:“嗯,大家这样久好朋友。”
汤文华沉默开车。
空气中,只余下“咔嚓、咔嚓”的声音。
那是嘉峰,正在欢欢喜喜吃巧克力。
他又剥了一颗,递到秦霜树嘴边:“妈咪, 你试下,漂亮阿叔带来的朱古力好香好甜。”
秦霜树看着伸过来的小手, 拗不过, 还是张口吃了。
两母子一会笑,一会“咔嚓、咔嚓”吃巧克力。
汤文华透过后视镜,一边开车,一边分心看他们。
看着, 看着,忽然嘴角扬起。
绽开一个迷人笑容。
秦霜树察觉, 不好意思人家带来的巧克力,还看着母子吃。
忙递一颗给汤文华:“小汤生,你都食一颗呀。这朱古力好香甜。”
她将糖纸半剥开。
小汤生定定地看着,那一只纤手。
展颜一笑。
恰好是红灯,车稳稳停在白线内。
他的手伸过来。
接过巧克力。
两人指尖微微相碰。
汤文华将那块巧克力,放入嘴里。
醇香满口。
榛子仁、巴旦木还有葡萄干的香脆,立即溢满整张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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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笑眯眯赞叹一句:“好香甜。”
一双眼晶亮。
三个人好快到了海洋公园。
上一次,他同大哥带嘉峰还有雅芙来玩。
因为,已经是黄昏。
只来得及,玩几个项目。
这一次,小汤生带着母子两。
将剩下的娱乐项目,一个个玩过去。
三个人漫步,在整面隔着玻璃的大海的一侧。
蔚蓝海水中,无数游鱼游来游去。
从地到天,好似都漫步在海中。
那些鱼五颜六色,触手可及。
还有各种各样的珊瑚礁。
在海水中飘舞,美丽极了。
秦霜树是第一次,来香江的海洋公园。
她一脸新奇,四处看。
毕竟,前世,她身在帝都。
北国,又是首都,离海好远。
虽然,曾经远赴过海外参加各种比赛。
又经常去内地沿海城市交流。
但是,像而今这样,专程大家一起来海洋公园玩,又是第一次。
这样旖旎多姿,美不胜收。
秦霜树听儿子给她介绍,各种鱼类和海藻。
听得又认真,又沉醉。
汤文华却在看着,她秀丽的脸庞。
好半天,忽然唤:“阿树。”
秦霜树抬头,看向他,问:“咩事呀,小汤生?”
汤文华看着她花瓣般的红唇,好半天,才晓得说:“我叫你阿树,你都叫我文华啦。一路听你叫小汤生,我都以为我还坐在香江影城的办公室啦!”
秦霜树怔了一怔,那种怪异的感受,又偷偷浮上心底。
在香江,其实叫名字,甚至叫单字,加上一个“阿”字,又是好平常的事情。
这是习惯,也是习俗。
大家容易拉近距离。
但是,小汤生这样特别提出来。
她又总觉得有些怪怪的。
只慌乱回应:“好啦。”
却到底,连小汤生三个字都没有再叫。
走出水族馆,三个人一路又去坐过山车,海盗船。
小嘉峰一路在妈咪身侧,高声尖叫。
秦霜树一身沉重的生活负担,也在这样愉悦的与子同乐中,释放。
等他们自翻天覆地大摆锤中出来。
小汤生看了眼远方,立即笑眯眯蹲下来,问小朋友:“嘉仔,有冇试过冬天食雪糕筒呀?”
“好呀,好呀!漂亮阿叔,我好想食。”嘉峰开心欢叫。
“不好啦,嘉仔。冬天食雪糕,好冻的啦。”老母亲的心,都快操碎了。
“妈咪,就这一次啦。”小朋友萌萌哒的大眼睛哀求地望着妈咪,一双小手捉住她的手,摇晃不已。
嘉峰一路都好早熟。
很少这么请求什么。
秦霜树忙去掏钱包。
汤文华已经笑道:“不用,我去买。”
他笑着往那边走过去。
秦霜树赶紧抓了一把硬币给小朋友:“嘉仔,你跟过去,自己买啦。”
嘉峰开开心心接过。
小脚丫子迈动,飞奔向汤文华。
刚刚靠近。
他的脚步蓦然停住。
手中的硬币,洒落了三个。
他低头一看。
只见,其中一个是伊丽莎白女皇的尖冠女王像朝上。
另外两个是狮子像朝上。
汤文华已经买好了甜筒冰淇淋。
听到响声,回头,问:“咩事呀?嘉仔?”
小嘉峰瞪视着他手中的冰淇淋,脸色忽然变得惨白。
“不,不。漂亮阿叔,我不食啦。”嘉峰连连后退。
忽然,弯腰拾起三枚硬币,径自狂奔向妈咪。
秦霜树搂住跑过来的儿子,关切地问:“咩事呀?乖仔?”
嘉峰不肯说一个字。
她疑惑地远远眺望过去。
忽然看清,汤文华是在一辆富豪雪糕车那买甜筒。
红白蓝三色的雪糕车、香喷喷的果仁甜筒……
秦霜树立即明白了。
儿子这是触景生情。
这一幕,实在太像当时烂赌翔要绑走他之前。
为了哄骗他吃安眠药。
这位亲爹,第一次破天荒给小朋友买的,就是富豪雪糕车的果仁甜筒。
小朋友当时欢欢喜喜吃了,那个男人递过来的冰淇淋。
即刻就倒在了他怀中。@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之后,小朋友昏迷不醒。
秦霜树只身闯货仓,去救他,反被威逼关了起来。
差点没被烧死在里边。
报应不爽,因果循环。
烂赌翔自己烧死在了那。
这雪糕筒,刺激了嘉峰的创伤后遗症。
秦霜树忙将儿子抱在怀里,安抚:“乖仔,不好乱想,妈咪在,妈咪一直都陪住乖仔。”
嘉峰在她怀中,小身子微微颤抖。
好半天,才安抚过来。
这时,汤文华走过来。
手上还拿着两只果仁甜筒。
秦霜树忙抱住儿子避开,说:“对不住,小汤生,可不可以你食完再过来?”
小汤生怔了一怔,问:“咩事呀?”
她不想刺激儿子,只无声无息地用口型给他讲:“烂赌翔。”
汤文华怔了半天,立即毫不犹豫将那两只雪糕甜筒全部甩了。
“嘉仔,冇事啦。冇雪糕筒啦。”他轻声哄他。
好半天,嘉峰才自妈咪怀中离开。
但是,却再也不肯说话和笑了。
小汤生有点气自己,实在太笨。
好好的,买什么雪糕筒。
本来,阿树同嘉仔都渐渐敞开心扉,玩得好快乐。
这一下,彻底破坏光气氛。
何况,他是生意人,也最明白人心。
只怕,这一下,两母子都将他递雪糕筒的画面,同烂赌翔那个恶心男人联系起来。
本来就缥缈的机会。
犹如气泡,一下子“啪”一声没了。
他强作笑颜,又提议大家去坐摩天塔。
那里是香江最高处,可以看到好全的香江盛景。
秦霜树不想扫兴,立即答应了。
坐在摩天塔中,小嘉峰头也不抬。
只是一路在扔硬币。
扔了六次,他忽然紧紧掩住小嘴。
一直都在留意他的秦霜树,马上问:“咩事呀?乖仔。”
嘉峰想了想,才告诉秦霜树:“妈咪,刚刚硬币跌到地上,我忽然好想起六爻金钱卦。”
这是李修竹李大·师教给嘉峰的本事之一。
他还从来没有真正拿来预测过什么。
“结果很差?”秦霜树忙问。
小朋友一脸不开心:“卦象是白虎临申酉金,金主刀兵,白虎又是好凶险的卦象。我师父话,白虎发动,见凶丧……”
秦霜树心中一跳,她现在已经渐渐相信,这世界又真是有好多不可思议的事。
何况,六爻金钱卦本来就是华国传承几千年的古人智慧。
她忙问:“乖仔,你测的咩呀?”
嘉峰仰面,向她伸手:“妈咪,你手提电话给我啦。”
秦霜树有些不解,小朋友这是要打给谁。
她还是将电话交给嘉峰。
小手指飞快按下几个数目字。
拨通电话。
电话响了好几声。
再等,那一头却给他挂断了。@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小嘉峰不可思议地瞪向电话。
秦霜树又问:“嘉仔,你打电话给谁呀?”
嘉峰没顾上回答,又重新拨。
一次,又一次。
电话终于接通。
那一头传来一个好颓废的声音:“阿树?”
秦霜树怔了一怔。
这声音,她化成灰都听得出。
是人在大马的谢云隐。
可是,为什么,他的声音,会颓废嘶哑成这样。
她又想到嘉峰刚刚说的卦象,心头惊跳不已。
谢生出了什么事?
她不知儿子要同谢云隐说什么,不好伸手去拿电话。
只好一瞬不瞬,盯住儿子手中的手机。
嘉峰关切地问:“谢阿叔,你有冇事呀?”
话筒那边听到软软糯糯的小朋友声音,怔了一怔,好半晌才说:“是嘉仔呀?好对不住,谢阿叔答应你,即刻返来的。临时……临时……”
谢云隐几乎说不下去。
他要怎么告诉小朋友。
他也被自己爹骗了。
谢离亭假装车祸,骗了他身上的血。
就连那辆大货车,他后来找人调查过。
都是谢离亭请来的帮手。
谢云隐简直浑身发冷。
老头都不怕真的撞死他!
他更不敢去想,自己的血,究竟被老头拿去做什么了。
这两天,每一秒,他都过得生不如死。
好多痛苦和猜忌在心头。
却听,电话那头的嘉峰,轻声问他:“谢阿叔,你最近,是不是遇见血光之灾啦?”
谢云隐大吃一惊。
他当然遇见了。
输那么多血,能不是血光之灾吗?
可是,小嘉峰又怎么知道?
186
听到小朋友的话, 谢云隐沉默了一瞬。
有些不知所措。
他立即记起,之前,嘉峰的好多次奇异表现。
木棉花树下, 他同阿曼奇异的沟通……
宝珠餐厅, 是他发现,那些神秘而凶险的迷宫图案……
这个孩子, 是真的有超出普通人的神秘能力。
而今, 他又预见了自己的血光之灾
谢云隐想了一想, 决定告诉他。
“我在大马, 又真是好不顺利。”谢云隐轻轻叹了口气。
他的眼睛中,都是深深痛苦。
一双本来波光粼粼的眼,只剩一片死寂。
原来, 再被亲爹出卖一次的滋味。
是那样让人心如刀割。
他将大马发生的一切, 用小朋友可以理解的方式,飞快说了一遍。
包括那个莫名其妙的爱情降,还有他被骗走的血。
他并没有提,老头和他的关系。
因为,即使是他最揪心的现在。
谢云隐也牢牢记得。
话筒对面的小朋友, 同自己有一样的遭遇。
大家都有一个很不堪的爹地。
他的爹地,为了自己活命, 两次出卖他……
嘉仔的爹地, 为了钱,伙同烂仔绑票自己儿子……
他不想让小朋友,想起这样不堪的记忆。
嘉峰奶声奶气的声音,不时轻轻道:“谢阿叔, 不好害怕呀,嘉仔一直在这里。嘉仔一直陪住你。”
小朋友是学平日里, 妈咪安抚他的样子。
想要安抚电话那头,听起来那样伤悲、那样彷徨的谢阿叔。
小朋友的童言童语,本身很引人发笑。
但是,现场听到的三个人,却一个都笑不出。
秦霜树上次听过谢云隐说,遇到“爱情降”的事,她本来就担足了心。
如今,又听到他的声音,几天之间,就变得这样颓废、痛苦。
她的心都是揪着的。
嘉仔说的话,其实也是她想说的。
汤文华虽然不喜欢谢生。
但,这一位,到底也算光明磊落。
他在股市中,狙走汤家的五千万。
转头,又拿出来重新投资了,王导在香江影城拍摄的新片《的士佬》。
而今,谢生在异国,遭遇这样诡异凶险的事件。
他也不由十分挂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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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云隐本人,听到嘉峰的童言童语,感受更加奇异。
他两世为人。
两世都是孤零零一个人。
没有父母,也没有老婆孩子。
小嘉峰软软糯糯,在耳边响彻的话语,好似真的一直在陪着他。
因为被亲爹出卖,怀疑这世间一切。
甚至生不如死的感受。
很奇异的,在这如同清泉般,流入他心底的童音中,稍稍治愈。
那种感觉……
奇异地就好像,话筒另一边的……
真的是他血脉相连的孩子……
他终于展颜一笑,轻声道:“好多谢你,嘉仔。有你在,谢阿叔咩都不怕。”
嘉峰小小的瓜子脸上,露出灿烂笑容:“谢阿叔,嘉仔好挂住你呀,妈咪都好挂住你。”
谢云隐只觉得眼眶中,有什么东西在悄悄滚动。
他忽然觉得,自己好可笑。
怎么会害怕,这样的阿树同嘉峰?
怎么会自这样的温暖中逃走?
他本来被痛苦抽干的心力,好似渐渐重新回到身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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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云隐轻声道:“嘉仔,我都好挂住你,都好挂住你妈咪。”
嘉峰开心地灿烂欢笑。
秦霜树的脸,忽然发烫地厉害。
这还是谢生,第一次表达超出朋友的思念。
只是,诉说对象,却是一个小朋友。
她轻抚了一下自己滚烫的脸颊。
一个字都没有说。
站在她身侧的汤文华,震惊地转头。
看了看秦霜树。
心中可以说,五味杂陈。
自己明明比他早到呀……
嘉峰想起些什么,忙又说:“谢阿叔,我师父话,有好多邪法,都是要利用血液、口水、头发……这些具有强烈个人生物印记的东西,才可以害人。”
“不过,你不好担心啦。他们不知你生辰八字,危害又要小得多。”
谢云隐苦笑,好半晌,才叹了口气,道:“骗我那个人,又怎可能不知我生辰?”
那是他阿爸。
他刚刚出生的时候,谢离亭就抱过他。
七岁以前,他每年的生日。
谢离亭都会同他阿妈一起,精心准备。
没有离开华国前,谁都会以为,谢离亭是个好爱孩子,又对老婆很温柔的男人。
虽然,过去二十年。
但是,他不敢赌,谢离亭已经不记得,他的生辰。
嘉峰忽然道:“谢阿叔,嘉仔即刻过来马来西亚,帮手你,好不好?”
谢云隐听得怔住。
心中感动得一塌糊涂,是怎么回事?
才四岁的崽崽,为了他,竟然想要远赴重洋。
据他所知,嘉峰从小都没离开过香江。
更何况,他刚刚已经说得好清楚,这边好危险。
可是小朋友,竟然还是义无反顾的想要帮他。
浓浓暖意包裹住谢云隐,该拒绝的还是得拒绝。
他赶紧道:“这怎么可以?”
他怎么可以将小朋友,拖累到危险境地?
嘉峰小宝贝要是真走过来,阿树都得急死。
这边步步危机、凶险重重。
他连自己,都不一定可以保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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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怎么可能,会让一个小孩子冒险。
话筒的那一边,嘉峰幽幽叹了口气,道:“但是,谢阿叔,我都好担心你。”
奇异地暖流,缓缓流过心田。
谢云隐原本如在冰窟的心,神奇地因为这个电话,回暖了。
原来,这世界,并不是谁都不在乎他。
并不是谁都会出卖他。
至少,香江那边,一直有人在牵挂着他。
他有嘉峰。
也许,还有……阿树。
嘉峰又说:“谢阿叔,你先查下,自己究竟有冇中降头。”
小朋友接着告诉他好些方法。
李修竹大·师历经宝珠戏院这一次。
已知,随时都可能对上木青莲。
这位道貌岸然的老对手。
他身具的很多术法,就同南洋邪术相通。
以阿靓身死,布局周氏破产这个风水杀局。
就是华国秘法同马来符咒的结合。
那些奇奇怪怪的迷宫图案,本身就是黑巫术的一部分。
李修竹注意上了木青莲,当然查过他的背景。
不难知道,早年他曾与南洋这边,有颇深的渊源。
所以,最近李修竹的研究方向,就是如何防南洋的秘法和降头。
每天下午到晚间的授课。
他教给小朋友,好多这方面的内容。
嘉峰也算学以致用。
“谢阿叔,你找面镜子看清楚,额头是什么颜色?如果是红润光亮,那就冇事。如果灰蒙蒙的,洗都洗不掉,最起码是晦气缠身。”
“如果成个额头都黑黑的,小意外不断,那基本可以肯定,你被落降了。”
“又可以辅佐看嘴巴颜色。如果冇办法确认,你去买瓶米酒,与切碎的蒜头同饮。如果饮酒即吐,就已经中了降头。还可以换成雄黄酒。”
“好。多谢你,嘉仔。”谢云隐不断暗记。
他确实不应该自暴自弃。
他还有好多事要做。
他希望,自己可以将危险,替阿树同嘉峰挡在香江之外。
嘉峰还在滔滔不绝地说:“谢阿叔,你看下身上有冇长咩毒疮,这也可以检测是不是中了降头。”
小朋友只想把学过的东西,全都一股脑告诉谢云隐。
这样,谢阿叔才可以多一分人身安全。
谢云隐好快检视了一下自己,答道:“嘉仔放心,我刚刚看过了,都冇。”
嘉峰忽然想起,又赶紧问:“谢阿叔,你最近有冇连番梦到靓女呀?”
“我师父讲过,情蛊一类邪术,如果中了,难免梦魂颠倒。日日夜夜都会想着一个女郎。”
谢云隐喃喃道:“那又是有。”
嘉峰听到谢阿叔中招,立即急了,忙问:“那个靓女咩样呀?有咩特征?”
“我即刻返去,话给我师父知。谢阿叔,你不好害怕呀,嘉仔一定帮手你解开。”
小朋友看过好多电视剧。
那时候,香江作为中西方交融的国际大都会。
娱乐产业特别发达。
不但香江本地的影视剧集爆火,香江卫视等电视台,也引入了好多其他国家的各类剧集。
香江古古怪怪的片子不少。
东南亚,泰国、马来西亚的剧也有好多。
中降头,又是恐怖片中,最为神秘、最为恶毒的一种。
他好怕谢阿叔,也会虫穿肚烂、客死异乡。
如果再见不到谢阿叔……
小朋友想着、想着,扁扁嘴,说话已经带了哭腔。
看嘉仔为自己这样着急,谢云隐纠结了好久,终于实话实话:
“那一个你都认识。”
他认识?
嘉峰愕然。
他不认识马来西亚任何人呀。
听筒那边,轻轻传来一个声音:“你妈咪啦。”
嘉峰张口结舌:“我……妈咪?我妈咪冇学过“爱情降”呀。”
小朋友才四岁,哪里懂大人话语里的弯弯绕绕。
他还以为谢云隐怀疑他妈咪。
急忙帮妈咪解释。
谢云隐忍不住轻笑。
“嘉仔!”秦霜树轻声唤,一张脸,好似飞上了晚霞。
嘉峰听到妈咪唤,转头看过去,大吃一惊:“妈咪,你是不是不舒服?”
那一头的谢云隐,听到秦霜树竟然就在小朋友身边,本来有些尴尬。
但,听清嘉峰说话内容,忙问:“嘉仔,你妈咪有冇事?”
嘉峰好担心地回答:“妈咪一张脸好红,不知是不是被虫子咬了……”
“嘉仔……”秦霜树忍不住再喊。
这样下去,她简直都不好意思面对谢生了。
小嘉峰完全没明白她的意思。
不知,妈咪怎么变得那样怪。
电话那头的谢云隐,微微一笑。
原本寂如死灰的眼,多出一种奇异的光彩。
一双水波盈盈的桃花眼,光华闪耀。
汤文华看了一眼嘉峰,又侧头看向秦霜树。
有些怅然。
187
透明的摩天塔, 还在缓缓上升。
玻璃窗外,整个海洋公园都在他们眼底。
嘉峰还在同谢云隐打电话。
在电话中,他正在告诉谢云隐, 要买些什么药材防虫。
最后, 两个人约定,如果谢生遇到什么事, 一定要及时给他打电话。
嘉仔也即刻返去, 将情况告诉师父, 看下他有什么办法, 可以帮手谢阿叔解决困局。
全程,秦霜树都没有伸手,接过电话。
她也很惦记, 很挂怀大马的谢云隐。
但是, 刚刚听到的对话,让她实在不好意思,即刻面对谢生。
小朋友讲完电话,收了线。
将手机还给妈咪。
秦霜树收好。
她这才看向汤文华,笑道:“小汤生, 你不是话,有些话要同我讲?咩呀?”
汤文华欲言又止。
好半天, 才说:“我听庄生话, 你收到“千和”集团的邀请,要做好多款小食,入驻他们的元旦同乐会。”
秦霜树怔了一怔。
倒是没想到,这一位特意约他们母子出来玩。
要谈的, 竟然是公事?
“是的呀,连嘉仔同阿珊, 都有收到邀请,同鬼马双星乐队,在同乐会上,一齐为香江市民表演。”秦霜树笑答。
如果是平时,提到他同好朋友阿珊,一齐玩音乐,唱《猪油渣之歌》,嘉峰都会好兴奋,小嘴叭叭说个没完。
但是,今天,他心里正记挂谢云隐的安危。
一心只想着,快点返去。
到玄来堂,问计师父。
秦霜树提起。
嘉峰也懒洋洋地,没有说话。
这其实是汤文华临时想到的话题。
他本来想说的,看到刚刚秦霜树,同电话中的情形。
他已经说不下去。
也许连阿树自己都没发现……
但实在是明显到刺目。
当他真正说到同乐会这个话题,忽然皱眉提醒:“阿树,你都要当心呀。”
“怎么?”秦霜树不解。
“当心蒲家耍花招。我听周生讲过,上次,蒲二同蒲三带了一帮人,来过餐厅砸场子。”
汤文华真是消息灵通。
关于对手和合作对象,好多事,都在第一时间知道。
秦霜树微笑,回答:“是呀。好彩周生及时请来了,方荣达方总警司。”
“方总警司已经同蒲家讲定,不可以扰乱香江治安。如果不是,佛都无情面讲!”
汤文华一针见血指出:“蒲天意老谋深算,蒲天择不择手段,蒲天颖嚣张跋扈。他们从来都不是肯善罢甘休的人。”
“如果真是给他们盯上,绝对好似毒蛇,咬住了就不会松口。”@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明面上,我相信,即使癫如蒲天颖,都不可能做咩。但是……”
秦霜树本身也是久历商场争斗,经他提点意见立即反应过来,接口道:“元宵同乐会,人流量超大,好多人都会争先品尝免费食物。
“这是商机,是宣传品牌最好的机会。但是,又真是好容易搞小动作,让品牌彻底搞砸。”
比如,如果错眼照顾不到,有人在自己出品的食物中,放入了什么。
当场集体出现食物中毒事件,如火如荼的“猪油渣师奶”的名号,可以说就毁于一旦了。
“好多谢你,小汤生。我会更加注意。”秦霜树感激道。
两个人一路讲,摩天塔一路升,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最高层。
摩天塔还在不停缓缓旋转。
四壁透明,都是无限风光。
连心中有事的嘉峰,都被吸引得靠住摩天塔的玻璃墙壁。
远远眺望。
“妈咪,我看到海了!好壮观呀!”嘉峰轻声惊呼呼。
秦霜树展眼四望,自高处,望过去。
全香江城,此刻都在他们眼底。
大海微澜,海风细细。
如同一块碧玉,无边无际伸展向远方。
她将儿子抱起,让嘉峰好看得更远更清楚。
小朋友轻轻在她耳边,问:“妈咪,自香江的大海坐船,是不是就可以直达马来西亚?”
秦霜树怔了一怔。
她的思绪,随着嘉峰的一句问话。
不由也跟着伸展。
伸向无限遥远,却也无比牵挂的远方。
她终于下了个决定。
如果,同“千和集团”一齐,办过元宵同乐会后,谢生还不返来。
她就动身去马来西亚找他。
他们两个人,四只拳头,彼此照应,总好过让谢生一人九死一生。
…………
马来西亚
谢离亭这两天,过得简直生不如死。
他自大海游走,整个人的衣衫都是湿的。
贴在身体上,就好像黏了一层阴冷的蛇皮。
“阿嚏!阿嚏!”老头连连打了两个喷嚏。
他忍不住嘀咕:“是有人想我?还是有人骂我?”
随即,苦笑。
如果说,这世界还有人会想他。
大概就是儿子谢云隐了。
不过,经历了他突然失踪这一出。
儿子也不是笨蛋,应该早就查到。
所谓车祸,大货车都是他找人开的。
当然,车子绝对不会,真撞到谢云隐。
所以,他才敢冲过去,表演救他。
医生也是他收买了,配合他的骗局。
他的人同输血的血袋,都不见了。
儿子那样聪明,用脚趾头想,你能猜出发生了什么事。
只怕,现在,阿隐恨死他了。
光是想一想,老头已经不由连连打了几个哆嗦。
他很想去找阿隐。
想将一切都告诉他。
想要他赶紧离开,千万小心那恶毒的爱情降。
可是,老头根本不敢冒险。
这两天,他不知躲过多少次危机。
珊娜的人,一直在找他。
幸好,他游水都没忘记,带走松月的透明降。
有一次,那些烂仔,甚至同他脸贴脸走过,都没注意到他。
也因此,他偷听到,珊娜要他们一定得找到他谢离亭。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
松月也许是,被那个古里古怪的木大师,拦住了。
她本人并没有追过来。
但是,这两天,无论老头走到哪。
都有只红头咬鹃,一直跟着他。
有时在天上翩飞。
有时落在不远处的树枝上。
害得他疑神疑鬼,心中惊怕不已。
总觉得,那是松月用巫术,派遣来监督他的。
老头拼命的躲。
累了,就睡在山洞中。
渴了,就去找椰子树,搞一个椰子,砸开喝。
饿了,他竟然有一手不错的捕鱼本领。
竟然用竹竿,直接刺穿了两条海鱼。
他又找了好些木柴,架了篝火,就着火烤鱼吃。
这会,他就坐在篝火旁。
想要烘干身上的衣服。
仍然冷得他不住喷嚏。
好快。
鲜美诱人的烤鱼的味道,在空气中飘飘拂拂。
虽然,老头什么调味料都没有。
但人饿得狠了,光是闻见鱼肉的喷香,哈喇子都差点下来了。
诱人的醇香,绕鼻而来。
烤鱼熟了。
他赶紧扒开篝火下的灰堆。
用树枝,将灰堆里的一个泥包,刨了出来。
又等了好半晌,终于放凉一些。
老头直接上手,将泥拍掉。
又将面上的油纸,一一拆开。
里头显露出,又一个包裹。
是用碧绿的芭蕉叶包的。
他将叶子展开。
烤鱼的浓香,加上芭蕉叶特有的清香。
即刻让扑鼻的香气,更加馥郁。
老头简直垂涎三尺。
马来西亚的娘惹人,就最爱用芭蕉叶烤鱼。
老头在大马混迹这么多年。
当然,自己也会做很多当地美食。
虽然,手头没有那么多佐料。
但,依然烤得好香、好诱人。
他伸出手,想要抓起一块大吃。
“烫!烫!烫!”滚烫的鱼肉,烫得老头连声叫唤。
他只好将蕉叶摊开,等鱼肉再凉一点。
才好进食。
他心里一直在盘算。
该怎么样去通知阿隐,关于爱情降的事。
本来欢欢喜喜,等着吃鱼的老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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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想到这个沉重的议题。
就再也笑不出来。
骗阿隐的血包,他已经全都洒进了海里。
无论是松月,还是珊娜,都再拿不到。
但是,阿隐一个大活人,整天在马来西亚跑。
一个不慎,别说是鲜血、头发。
只怕要他的命,都好容易。
不行!
他要赶紧吃完这一餐,等到天黑,冒险进城去。
对了。
就去找拿督大人。
他是阿隐的朋友。
又在马来西亚,有相当的权利。
根本不怕拉贾。
老头终于愉快地决定了。
至于对方信不信他。
到时候再说。@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将心事想定,老头的心思重新回到吃上。
他又拿起那条烤鱼。
此时,鱼的温度,刚刚好。
虽然有些烫手,却又喷香得让他舍不得放。
老头立即张开嘴,好大一口,咬下去。
“好香呀!”鱼肉又清香又爽滑,带有海鱼原汁原味的浓郁口感。
芭蕉叶的清香,都渗透入每一口鱼肉中。
老头吃得停不了嘴。
吃着、吃着。
忽然发现,山洞口的光,被人挡住了。
老头蓦地站起。
“谁?谁在那里?”他的声音都在哆嗦。
一边问,一边四处去找,那只装有透明降的玻璃瓶。
忙着吃烤鱼,他刚刚放在了一边。
是被珊娜的人找到了?
还是松月追过来了?
他心念电转。
拼命思索,要怎么从,这只有一个洞口的山洞逃走。
一个人影,静静地出现在山洞口。
用一种让他颤栗的目光,静静地看着他。
那目光分明空空洞洞,什么情绪都没有。
却比憎恨和愤怒,更加让他心慌。
“阿隐。”老头懦懦,“我正要去找你。”
来人正是谢云隐。
他长身玉立。
原本丰神俊朗的脸,看上去有些脱形。
只不过两天没见。
谢云隐竟然憔悴了好多。
听到老头的话,他只是淡淡看着老头。
一双原本烟波浩渺的眼,竟似凝固一般。
老头其实想过。
再见到阿隐,他一定好恨他。
好失望。
好憎恶。
说不定,真会冲上来打他一顿。
又可能痛苦到要爆炸。
可是,他再没想到。
儿子看他的目光,就好似一个陌生人。
之前,他天天去缠着谢云隐。
谢云隐虽然不开心。
但是,他看得出,阿隐的内心,其实波涛汹涌。
对他虽然痛恨、怨怼,却也有割舍不下的感情。
这也是为什么,他骗他捐血的计策,可以成功。
而今,那些情绪全都消失了。
连恨和轻蔑都没有。
正因为如此,老头才更加颤栗。
阿隐,已经不把他当爸爸了……
不!
甚至根本没当他,是一个人。
他看得出。
谢云隐目光如冰,只是淡淡道:“血包呢,还给我。”
听他提血包。
老头忙道:“阿隐,你放心,我将那血包弄破,血浆全都倒进了海里。谁都害不到你。”
“但是,你千万要小心呀,小心珊娜,更加要小心松月。”
谢云隐静静地看着他。
嘴角缓缓露出一个笑容。
讥诮之极。
“时至今日,你还想要骗我什么?”
这一次,他连谢离亭三个字都没有喊。
188
出现在山洞口的谢云隐, 同之前都不一样。
一身十分帅气的绿色飞行夹克,内衬黑色毛衣,下搭同色牛仔裤。
背上还背着一个很大的户外登山包。
这一身, 显得他更加身高腿长。
平日里那种迷人的精英范, 改换成了十分利落不羁的风格。
只是,人却有些苍白憔悴。
他的薄唇中, 吐出的话, 更如同刀锋。
老头的脸, 也一下变得惨白。
谢离亭的嘴轻轻哆嗦, 好半天才道:“阿隐,是我自私。我没有告诉你,这些年, 我一直都被珊娜当作培植皿。”
“她的每一样降头, 都曾经在我身上,试过落降和解降。”
老头回忆起,这十五年来生不如死的种种生活,就忍不住哆嗦个不停。
“对不住,阿隐, 我……我只是想要解降头……”老头的目光,露出哀求之色。
“我特意找的松月, 不是珊娜。就是因为松月人比珊娜善良, 又比珊娜有能力。”
“我就想着,只不过是给你找个漂亮老婆。你是男人,娶了松月也不亏。”
“阿隐,我真没有想要害你。我返来想找你, 就是想跟你讲……”
他一大串的话,还没说完。
谢云隐不知什么时候, 已经从背包中,翻出一捆登山绳,大力扔在老头面前。
老头有些懵,住了嘴。
茫然看着谢云隐,不知他究竟是什么意思。
谢云隐声调冰冷:“你是要自己捆?还是要我捆你?”
老头不知所措,问:“阿隐,你这是要做什么?”
谢云隐冷笑:“绑了你,将你交给大马警察局。”
老头的脸上神情更加惊慌。
“你在大马为非作歹,早都该给关起来。”谢云隐一条条数
“做摩托飞车党抢人;伙同老千做拆白党,骗了多少华人富商的钱?”
他顿了一顿,才又道:“做局骗我的血,勾结黑巫师做邪法……走,跟我去马来西亚警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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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不可以狠狠揍这老骗子一顿,那就交给大马的警察揍。
老头两腿发颤,哀求道:“阿隐,我不可以去警察局呀!”
谢云隐没说话,只是冷眼静静看着他。
眼前这个老头,他心中的痛恨,已经达到极点。
老头哭丧着脸,哭诉:“阿隐,珊娜和松月现在都在到处找我。据我所知,就是大马警察局,都有信奉拉贾的人。”@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我……我不想不明不白,死在大牢里呀。”
谢云隐静默。
被追击,他倒是知道,老头没有撒谎。
他可以找到这个山洞。
自然是靠的私家侦探和拿督手下,两条线。
他收到风,珊娜悬赏抓谢离亭。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这样残酷的命令,显然是连老头的尸体,都不想放过。
松月至今神神秘秘,他没查到动静。
但是,老头如今像丧家犬一样奔逃。
同松月,显然也没有谈妥。
看谢云隐不说话,老头又赶紧说:“阿隐,你可以不当我是爸爸,我也不配做你爸爸。”
“但是,有些话,无论如何,你都听我说完。就算我求你。”
“我逃出来,支撑着我一路跑的,就是要再见到你。如果不说,我死都不会瞑目。”
谢云隐目光森冷,看着他。
他确实有好多事想要知道。
但是,他已经彻底不信,眼前的老头。
谁又知道,谢离亭所说的,会不会又是下一个陷阱。
他静了一瞬,忽然问:“究竟什么是爱情降?”
连私家侦探阿海,都查不到的真相。
唯一可以问的,就是参与其中的老头。
至于他会不会说真话,谢云隐会小心判断。
老头嘴唇微微颤动,好半晌,才说:“阿隐,怀璧其罪。拉贾不知看上你什么了,出动爱情降,是为了让侄女吸走你的能力。”
“这个爱情降一旦落成,如果你同松月欢爱,生下小孩。你……你就会死。就会被吸成干尸而死……”
谢云隐太阳穴青筋跳动,忍了又忍,终于忍不住大声斥责:
“这样你都肯献祭我,给黑巫师?为了你自己活命,不惜让我变成干尸?”
愤怒好似火焰,熊熊燃烧在他的胸膛。
烧灼得谢云隐本来被嘉峰安抚下来的情绪,又再度暴烈疼痛。
他闭了闭眼。
简直没法相信,世界上竟然有这样的老畜生!
虎毒还不食子。
老头为了自己,竟然不惜要他去死!
儿子的怒气,好似蓬勃的山火。
不但让谢云隐煎熬,也让老头心如刀割。
他脸色变得毫无血色,连连退了两步,拼命摆手:“不是的,不是,阿隐。我知道我错的好离谱,根本没资格求你原谅。”
“但是,我之前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以为……以为只是,让你被迫爱上松月,娶了松月。我……我……”
他的表情又恐惧,又迷惘。
连身体深处,都疼痛起来。
老头却不管不顾,只希望可以说清楚:“我昨天才刚刚知晓。还是在海边木屋,我……我偷听到,一个姓木的香江人讲的。”
谢云隐蓦然抬眼,看向他的眼睛,好似要看清楚,他是不是说谎。
“姓木的香江人?是哪一位?”他的心,跳得好厉害。
他停留在大马。
本身就是为了替阿树同嘉峰,查清楚木青莲同南洋的渊源。
如果一定要对上这些阴谋、暗算、出卖、恐惧和生命危险。
他宁愿,那一个是自己。
谢云隐再想不到,他追查老头这条线。
竟然真的听到了,姓木的香江人的消息。
这样特别的姓,又同拉贾家有牵扯……
他一瞬不瞬,盯着老头。
老头诉说:“原来,松月小姐姓木。那个香江人就是她亲生阿爸,是个好厉害的大师。”
“松月的降头术,那样厉害,他都可以只靠药粉,死死压制住她。而且……”
是木青莲!
绝对是他!
谢云隐忍不住有些兴奋。
立即追问:“而且……怎样?”
老头下意识,避开儿子的目光。
他有些不敢说。
谢云隐的视线,渐渐变冷。
冰冻的目光中,多出好多的戒备和怀疑。
他什么都没说,只是这种目光,已经让老头打了个寒颤。
再顾不得许多,咬了咬牙,全部都说了:“阿隐,木青莲知道,你在香江有好多钱,他大赞特赞你的吸金能力。”
“他出现不是阻止松月设计,想要嫁给你。而是这个‘爱情降’会反噬。只要饲主对你有一丝的动心,就可能会,反而被你吸走所有能力。”
“木青莲自己,曾经中过松月阿妈的‘爱情降’。那个痴情的女人,为他牺牲了自己。”
“他最了解,芳心不可控的道理。而且,他深知,拉贾家对松月也没安好心,不愿意女儿冒险,所以特意前来阻止松月。”
谢云隐吃了一惊。
这样的邪法,他即使两世为人,都闻所未闻。
他的能力,是他最大的秘密。
这拉贾竟然知道?
竟然在他刚一踏上大马,就派了松月对他出手?
谢云隐总算有些知道,木青莲为什么可以那样厉害。
他一身,集华国古法和马来黑巫女巫术。
普通香江玄学大师,又真是斗他不过。
如果秦霜树,真的被这样的邪术师盯上了……
一种深深的恐惧,自脑后升腾。
阿树应付不应付得来?
他的脸色更白,眼神反而更深邃。
无论如何,他一定要替阿树将他挡在香江城外。
“阿隐,你千万要当心呀。不要让头发、血液,还有口水,再落到其他人手中……”
谢云隐冷笑道:“如果不是……”
话没说完,他又紧紧闭上了嘴。
不过,老头和他一样心下雪亮,都知道:
他要说的是,如果不是谢离亭是他爸爸,又怎么可能,有人骗得到他的血?
老头一双手,紧紧抱住自己的头,痛苦得像万箭穿心。
他的心好痛。
身体也好痛……
但是,这些,都是他该承受的,不是吗?
他确实出卖了自己儿子,两次。
两次,谢云隐都是九死一生。
连命都差点没了
老头的双唇颤抖,好半天才说:“我发誓。阿隐,我真是将那只血包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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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今,她们谁都不可以,给你落降,不可以将你吸成干尸。”
谢云隐摇了摇头。
想挥去脑海中,想要相信的声音。
同样的坑,他谢云隐如果踩第二次……
就是不折不扣的大笨蛋!
但是,他来之前,曾经买了好多药材。
按照小嘉峰给的方法,给自己一一试验过。
确实没有中了降头的迹象……
谢云隐想到这里,没有释怀,反而出声嘲讽:“处心积虑设局骗我,买通大货车司机,需要多少钱?买通马来医院的医生,又需要多少钱?”
“你现在告诉我,你良心发现?突然放弃?”
谢云隐连眼泪,都差点笑出来。
老头老泪纵横,皱巴巴的脸上都是悔恨。
整个人摇摇欲坠,痛苦,显然快将他击倒了。
谢云隐却只感受到,一种残酷的快意。
这么多年,这样深的痛楚、悲哀、伤痕、还有绝望,不能只有他一个人承受。
不是吗?
好多的泪珠,自老头脸上夺眶而出:“我是想活,但我也绝对不想,自己唯一的儿子惨死。还是被我亲手害死。”
他的声音嘶哑,用尽全力。
谢云隐却只是嘲讽地,淡淡看着他。
老头浑身都在发颤。
他努力想要站稳。
好似在接受,来自儿子的末日审判。
好痛啊!
他近乎迟钝地意识到,尖锐的痛感。
不。
痛的不仅仅是他的心。
还有身体。
“噗……”一口血箭,蓦然,自他口中喷溅而出。
谢云隐吃了一惊。
他下意识地,想要跨前一步,却又立即停在了当场。
用一种疏离,冰冻的视线,冷冷看着谢离亭。
潜台词好清楚:我就静静看着你表演。
老头再也站不稳。
他的肚子,痛得厉害。
不是,是全身都痛得厉害。
整个人跌倒在山洞的地下。
捂住肚子,好多的汗珠,自额角一颗颗冒出。
还是好痛!
他再也忍耐不住,痛得在地上打滚。
谢云隐嘴角都挂着讥诮的笑意,欣赏他的表演。
老头翻滚了两圈,忽然——
“哇!”一声,呕出好多鲜红色的浓稠液体。
最可怕的是,那些赤红色血液中。
还有什么东西,在不断蠕动。
那是毒虫。
是降头。
老头惨然一笑,好不容易才说出:“一定……一定是降头……被珊娜催动了……”
她找不到他,失去了耐心。
终于催逼他体内的降头,发作。
老头目光里的绝望更深。
其实,他将那杆长杆,将那半袋血包,扫入大海时。
就已经料到,一定会有现在的报应。
儿子不相信他。
松月也不会给他解降头。
珊娜为了逼出他,直接发动他体内的降头。
只是,他没有料到。
原来,可以这样痛。
老头的整个身体,好似一只虾米,弯成一团。
他紧紧捧着肚子,在地上疯狂打滚。
又老又粗的皮肤,摩擦地面的痛。
好似可以让他肚中的如绞腹痛,好受一些。
直磨得自己,整块后背。都已鲜血淋漓。
血迹,自老头的背后,浸湿了单薄而褴褛的衣衫。
谢云隐冷冷观察了他许久。
终于,大长腿跨前一步。
将他半扶起,控制在臂弯。
另一只手,则翻找自己的大背包。
摸出一瓶马来西亚产的糯米酒。
一包雄黄粉,一包艾草粉。
还有一些蒜头。
他飞快将蒜头扒开,手掌往地上一拍。
那些蒜头,全都碎成末。
谢云隐飞速将雄黄、艾草还有蒜头的碎末,全都投入糯米酒中。
晃荡了晃荡,将酒瓶子,凑到老头嘴边。
这是嘉仔,在电话中教给他,可以初步解最粗浅降头的一种方式。
有没有用,他也不知道。
“汩汩汩。”痛得昏昏沉沉的老头,在谢云隐的臂弯,不住地抱着那味道好奇怪的糯米酒,喝个不住。
吞咽不下的酒液,顺着他的嘴角,流下好多。
连衣领都已经湿透。
但另一半糯米雄黄酒,他到底是吞了下去。
过了不知多久。
“哇哇!”老头猛烈地呕吐起来。
他吐出的,是血液。
还有好多虫。
189
马来西亚一座纯白色小别墅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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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正常的南洋风情的建筑不同。
这间小别墅是纯西式的。
豪华的巨大花枝水晶吊灯, 将整间屋都照耀得十分明亮。
地板是整块大理石的雕花图案。
雕刻的花纹,却相当怪异。
看上去好似两个相叠的美人头。
花纹上,此刻正坐着一个十分美艳的女郎。
她的身高很高, 腰肢很细。
身上的小黑裙, 包裹出美妙的腰线。
黑色连衣裙,是超夸张的式样。
两肩伸出, 好似长在背后的巨大黑色翅膀。
这样夸张的设计, 显得她的腰更细, 腿更长。
长长的黑色披纱, 有如流云般垂在地板上。
女郎盘坐在地上。
面前放着一个透明水晶球。
别墅的一面墙。
站了一排穿着黑色巴汝的男人。
他们大气都不敢出。
只听,女郎一张艳红色红唇念念有词。
因为声音实在太小,以至于根本听不清。
女郎的一双手伸出, 做合拢, 捧起太阳的手势。
她的手,也非常好看。
白皙修长,如水葱般鲜嫩。
指尖尖尖。
只可惜,另外一只,就让人看都不敢看了。
同样手型优美。
但整只手, 都绘满了大大小小的图文。
或许因为爱美的原因。
那些图文,远看好似一只只形态各异, 大小不同, 上下翩飞的蝴蝶。
仔细一看,却会发现那些都是变形的文字。
拉丁化的马来符文。
白与黑的对比,触目惊心。
任谁看见,都会觉得, 这一位不同寻常。
更何况,她的头上, 还戴着女巫特有的尖顶帽
“有了!”女郎说的马来语,也比别人婉转好听。
只见,水晶球原本透明无暇。
忽然,凭空多出一股血液。
血液喷溅,如同鲜花绽开在水晶球上。
仔细一看。
其实,并不是凭空。
而是一种透明飞虫,忽然自空中坠亡。
死之前,喷出好些血液。
如果此时,有人可以用分屏,同时观察两边。
就会发现,山洞中,老头吐出的鲜血,落地形成的图案。
同这绽放在水晶球上的图案。
可以说是一模一样。
“都听我令,跟我走!去将糟老头抓回来!”女郎声音轻快,带着一种愉悦感。
好似,在说的,只不过是去抓一只蝴蝶。
“抓回来!”
“抓回来!”
“抓回来!”
无数声音响应。
墙壁一边站着的那排马来西亚烂仔,跟着激动地挥舞拳头。
女郎举了举,那只画满符咒的手。
那些人立即噤声。
好看的柳叶眉轻皱,问:“阿伦他们怎么两天了,还没有回来?”
穿黑色巴汝服的男子,为首一个站出来,汇报:
“珊娜小姐,阿伦带队去了松月小姐的海边木屋找人。我听到有人说,他们好似受了伤,如今,都躺在拉贾先生的巫医馆中。”
长长的指甲掐入雪白的掌心。
一丝血丝浸出。
“松月,你怎么敢!”悦耳的女声,充满恨毒。
她静了一瞬,又问:“拉贾先生什么反应?”
前头回答她的烂仔,摇了摇头:“先生就让阿伦他们,躺在巫医馆的地板上,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也没出手相救……
这句话,他不敢说出来。
美艳的女郎更加生气,却也不肯将心里的话发泄出来。
她只是将手里的水晶球,狠狠砸出。
一条金色蜈蚣,正巧爬过。
被砸成汁水。
谁都一个字不敢说。
女郎正是拉贾的女儿,珊娜。
她美貌、强悍、心狠、术法高强。
如果没有松月的话。
她可能真是本城第一巫女。
如果可以没有松月……
她一伸手。
手下赶紧上前,将水晶球捡了回来。
另一个下属立即端来一缸海盐水。
她接过水晶球,投进海盐水。
又有人递过来一枚崭新的水晶球。
“走!”女郎这才消了火气。
当先领着大家,往小别墅门外走。
黑色披纱飘飘拂拂,垂到她雪白的脚裸上。
内里的裙子,穿一双高跟鞋,走得摇曳生姿。
才走到门边。
手下正要替她拉门。
门却先于下属的手,开了。
一个人昂然而入。
看清楚来人。
那群下属全都弯腰,躬身退了回来。
“拉贾先生。”所有人一起轻呼。
拉贾只是点了点头。
如果说珊娜一看,就是有几分怪异的西式女巫的打扮。
拉贾却是非常保守正常。
他穿着黑色风衣,戴着黑色礼帽。
顺手取下,露出一头梳得一丝不苟的银发。
立即有属下接过帽子。
又等着他递过来黑色风衣。
露出里边的黑色高定西装。
进了室内,三颗扣依然扣得规规矩矩。
黑色斜纹领带,规规矩矩系在白衬衣衣领上。
看上去就好似,一个十分古板的绅士。
如果没有人介绍。
谁都想不到,这会是马来西亚的巫王。
他手中的接骨木手杖,都不太像一个巫师的魔杖。
更像绅士的拐杖。
如果说,松月是纯东方韵味的少女。
拉贾父女就西化得很彻底。
连女巫,也是纯西式女巫的打扮。
“阿爹。”珊娜清清脆脆地喊了一声。
他随意点点头,立即有属下,去泡了一杯茶出来。
珊娜笑嘻嘻道:“阿爹,你老人家慢慢在女儿这里品茶。珊娜有事要出去一会,你不用等我。”、
说完,偷偷朝自己的手下挥挥手。
那些人看看拉贾,又看看珊娜。
没敢动。
珊娜也懒得管他们。
迈动白生生的大长腿,就往外走。
“回来。”拉贾抿一口普洱茶,才慢条斯理地召唤。
珊娜也只好嘴里叽里咕噜,不情不愿地走回来。
“你要去哪?”拉贾淡淡问。
珊娜俏皮地吐下舌头,说:“去买一样东西。再不走,别人就买走了。”
她又试图开溜。
奈何拉贾也很了解自己女儿。
伸出他的接骨木木杖,刚刚好,拦在要跑的珊娜面前。
“阿爹!你怎么这样?”珊娜本来就悦耳的声音,更加嗲。
拉贾侧头看她一眼,问:“你这是要去找你姐姐麻烦?还是直接去抢“爱情降”?”
本来想靠撒娇蒙混过关的珊娜,一听这话,立即火气往上蹿。
但,沙发上坐着那个,是自己老爹。
还是大马巫王。
斗都斗不过他了。
珊娜只好继续撒娇:“爹地,你就知道松月!松月是你女儿?还是珊娜是你女儿呀?”
没想到,拉贾认认真真回答她:“你是我女儿,但是,松月也是我外甥女。你们两,在我心中一样重要。”
珊娜本来就有气梗在心中。
这一下,再也忍不住了。
连连抱怨:“什么一样重要?明明就是阿爹你偏心,只偏心松月。”
“自小,你就跟我说,你对我也好,对松月也好,都是一碗水端平。”
“可是你的一碗水端平,就是有什么材料,永远先让松月挑,有什么术法,永远都是松月先学会。”
“现在呀,本埠,人人都只知道松月小姐,不知道我珊娜了。”
拉贾表情还是淡淡:“珊娜,你讲话要诚实。哪一回,让松月挑材料,不是她礼让给你?”
“你这一次争先了,下一次我这个阿舅,当然要让她先。你却又歪缠着,她又将挑选的机会让给你。”
“至于学习术法?”拉贾的脸上露出一个了然的神情,“我都是同时传授你们,一模一样的讲解,同样的示范。”
“松月天分,就是比你高。学得比你快、比你好,你不暗自激励自己多多努力,倒来怪阿爹偏心?”
这一席话,说得珊娜更生气,更不服了。
嘴上说的却全是反话:“是啦,是啦。松月又美又有礼仪,天分还好高。哪里似我,丑丑笨笨,难怪阿爹这样偏心。”
“只怕呀,松月才是你亲生女儿,叫阿舅只不过是掩饰。我呀,只是你捡回来随便养养。”
“珊娜!”拉贾的声音更加威严,“回头,一定叫你阿妈,好好管教你。一张嘴,全是胡说八道。”
珊娜的声音更加委屈,听起来都可怜巴巴:
“我哪有胡说八道,就是你偏心。我可听说,那个谢先生,人又好帅,又有好多钱。最重要是,他还有一身好运气。”
“如果可以同他做夫妻,就可以吸干他的所有能力。说不定,因此会变成大马第一巫女。”
“凭什么,阿爹你问都不问我,直接给了松月?是我不配做拉贾家的巫女?还是我不配用拉贾家的“爱情降”?”
拉贾皱了皱眉,道:“珊娜!”
珊娜气呼呼地说:“如果不是,你解释呀?为什么呀?阿爹,你要是理由足够,我就听你的,不同松月争。”
“我说的话,就是理由。”拉贾淡淡道。
阿爹连解释都不肯解释。
珊娜心中恨得咬牙切齿。
她顺势要坐到拉贾旁边,陪他饮茶。
拉贾带来的人,顿时放松了警惕。
毕竟,父女两坐下饮茶。
珊娜小姐虽然古怪精灵,到底翻不过巫王这座如来佛的手掌心。
谁知,珊娜根本是假装。
忽然,拔腿就往门外冲。
那些手下,意想不到,根本就忘记了拦。
她一口气冲出大门口。
笑得好灿烂。
她轻轻一举小拳头,暗自发誓:
松月,谁落成功降,我们各凭本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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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气都不敢出。
生怕父女斗法,输了的拉贾,找自己的麻烦。
拉贾却只是慢条斯理地,放下手里的茶盏。
“鼓来。”他只说了两个字。@无限好文,尽在晋江文学城
好快,有人搬来一面手鼓。
这鼓通体呈黑色,鼓面是麻色的皮。
鼓身上,绘制着东南亚风味十足的花纹。
他轻轻举起接骨木杖,以一种十分奇异的节奏敲击鼓面。
随之,响起神秘的旋律。
在击鼓声中。
一直拼命朝前跑的珊娜,双腿不停迈动。
整个身体却莫名其妙往后退。
明明出了大门。
却自己又退了回来。
直到跑到拉贾所坐的沙发旁边。
那根接骨木拐杖,才骤然停了。
“哎哟!”猝不及防的珊娜,双脚再站立不稳。
蓦然,摔倒在沙发中。
拉贾伸出一只手,稳稳地扶住女儿。
“阿爹!”原本悦耳的女声,简直气急败坏。
“你对我都用操控术!”
拉贾淡淡看她一眼,道:“我的安排,就是最好的安排。你不要总是调皮。”
说完,他将手里的普洱饮尽,站起。
“我送阿爹。”珊娜也赶紧跟着他站起,准备殷勤送走阿爹,然后自己再找机会走。
“不用啦。”拉贾随意举起一只手,晃了晃。
阿爹走,珊娜亦步亦趋。
“你们看住珊娜小姐,不许她出房门半步。”走到门边,拉贾一伸杖,将珊娜拦回了屋,回身向内吩咐。
“是,拉贾先生。”整齐划一回答的,有拉贾带来的人,也有珊娜自己的人。
谁都不敢违背拉贾的意思。
毕竟,连珊娜都被操纵术给逮回来了。
他们这些人,又不是拉贾的女儿。
小心虫穿肚烂呀!
所以,大家都非常分得清。
父女两,到底应该听谁的。
门很快落了锁。
只剩下或高或低,珊娜的咒骂声,不时传来。
拉贾就如同没听见一样。
他走到一辆劳斯莱斯老爷车前。
立即,有人给他恭恭敬敬地打开车门。
他一欠身,坐进了车子。
汽车发动。
尾气如同轻烟。
同车一样,好快消失无踪。
………………
凌晨三点,一座奶白色马来西亚别墅。
整幢楼的灯都熄灭了。
只有楼宇外边,路灯辉映着草坪灯。
喷泉吞吞吐吐,景观灯的灯光照耀着水光。
辉煌美丽。
“叮铃,叮铃。”有人很急地按门铃。
菲佣快走几步,将门打开。
穿黑西装的男人气喘吁吁,显然是停了车,一路跑过来的。
“拉贾先生呢?是不是睡觉了?”他满脸都是焦急,却又不敢高声。
不等菲佣回答,已经有个好威严的声音接口:“什么事?”
穿着灰色丝绸睡袍的拉贾,站在楼梯二楼,俯视着他。
那个西装男马上道:“先生,珊娜小姐逃跑啦!”
拉贾有些意外,挑挑眉:“怎么跑的?”
“我们将门落了锁,几个人守着几面落地窗。到了晚上,大家还以为小姐已经睡了。谁知,小姐忽然跳窗下来。”他一边说,一边羞愧地丢了头。
也确实够丢人的,他们十几个大男人,居然守不住一个女郎。
让珊娜小姐半夜溜了。
“她用的什么降头?”拉贾随意地问。
西装男汗雨如下,答:“见到她跳窗,我们都围过去。珊娜小姐水晶球转动,不知怎么,大家就突然好累,全都累得在草地上睡着了。等我睡醒,已经是凌晨两点……”
“催眠。”拉贾淡淡道,“这孩子也是太大胆。遇到一个心志比她更加坚定的,随意使用催眠,只会遭到反噬。”
“是,是!”西装男连连答应。
“算了,你先回去休息吧。”拉贾随意地挥挥手。
西装男喜出望外,他一路过来报信。
最大的忧虑,就是担心殃及鱼池。
生怕他们丢了珊娜小姐,拉贾迁怒到自己头上。
没想到,连骂都没被骂。
他正要退出去。
“等会。”拉贾又叫做他,回身吩咐,“你带些人,找找松月小姐和谢先生都在哪。珊娜只可能是去找他们。”
“好的,先生。”西装男立即应声。
过了一会,才又问:“哪位谢先生?”
拉贾的声音抬高:“香江来的谢先生。”
“是,是。我连夜就去查。”西装男赶紧行个礼,退出去找人去。
菲佣将大门,在他身后关上。
拉贾这才返回自己房间。
房间的灯光正亮着。
见他进来,一个穿粉红色睡衣的美丽女人,仰脸唤他:“老公,什么事?”
这个女人,看上去只有三十多岁。
实际年龄却不可知。
她的面容长得和珊娜很相似。
只是身上气质,同珊娜截然不同。
珊娜娇美明艳,她却多出一种很温柔的女性的气息。
拉贾叹了口气:“还不是你宝贝女儿,半夜都要偷跑,去和松月抢“爱情降”。”
女人温柔一笑,道:“谁叫你不同孩子说清楚。”
“你是大马巫王,我们珊娜自小就崇拜你,一心想要做大马女巫王。而今,有这样好增强实力的机会,她怎么愿意放过?”
拉贾听了,反而有些烦躁:“你叫我怎么跟她说清楚?难道说,因为你是我的女儿,所以我才不愿意你去。”
“阿爹是在保护你?松月要知道了,该怎么想?又叫我怎么开得了这口?”
女人笑眯眯道:“算了,随她去吧。我相信松月的实力,珊娜吃点亏,没这么自大,也是好事。”
她顺手牵开被子,说:“老公,才三点钟,再睡会。”
拉贾亲了亲她额头,说:“你再睡会。我去净室,看看能不能感应到珊娜身上的降头。”
““爱情降”这玩意,太过狠辣,能不碰,还是试都不让她试的好。”
白天,他特意去珊娜的小别墅堵人,就是不想她掺和进去。
谁知道,这孩子这么倔强……
他出了房门,轻轻将门掩上,让妻子可以睡个安稳觉。
等他走远。
一直温柔如水,主张锻炼珊娜的女人,才露出忧虑的神色。
她只是一个普通的美丽女人。
同老公很恩爱。
但是,巫术的世界,她根本不懂。
珊娜一天天,同松月这样争斗下去。
她又真的好担心。
…………
香江
华灯夜照,宝珠戏院被照得晶莹剔透。
而今,好多人已经习惯戏院同餐厅的联动方式。
好些人根本不在门口排队。
领了号。
径自同男女朋友、家人去看戏。
又有小吃赠送,又可看完电影直入餐厅。
而今的“猪油渣师奶”餐厅,一如往常生意火爆。
不但秦霜树的手艺,人人追捧。
她亲自指点的大D和成主管,而今,做出的菜肴,也有模有样。
好多人不再抗拒。
今天,同往常不一样的是。
有一桌,连秦霜树都好紧张的客人。
包房中。
“武经理,这一次我准备贡献给元旦同乐会的几款菜品,都已经做好了。请你们“千和”试下。”
穿着洁白厨师服的秦霜树,笑眯眯做一个请的手势。
只见,巨大的桌布上,摆着的不是碗和盘碟。
而是一个一个可爱的铝皮罐头。
上面竟然还有商标。
绘制了一个可爱的师奶娃娃,笑眯眯比着同秦霜树一模一样的手势。
细看之下,会发现。
那个师奶娃娃,根本就是秦霜树的Q版。
这是她专门花钱,找人设计的。
武经理,就是武仔的阿姨。
千和超市集团的商品部经理。
今天,同她一起来试菜的,还有市场部的经理马经理,同采购部的经理王经理。
三个人对视一眼,对于桌上全都是罐头,还是挺有新鲜感。
“这一只是金沙猪油渣拌虾仁。可以即食,也可以买回家做下饭菜。”秦霜树随手打开三只,放到他们面前的转盘上。
金沙,就是咸蛋黄。
虾仁和猪油渣都是油炸过,裹上咸蛋黄,看上去就色泽好诱人。
金黄鲜亮,喷香扑鼻。
女经理忙招呼两位同伴:“大家试下,久仰猪油渣师奶大名。我都还没吃过,但是,光看外边排队的盛景,已经可以想象到底有多好吃了。”
“是,是。”市场部经理笑眯眯应和。
采购部王经理却没有那么多寒暄。
他已经握了筷子,自面前自己那一只罐头里,迫不及待地夹出一块猪油渣。
一口咬下去。
酥酥脆脆,又带着咸蛋黄特有的沙沙的口感。
因为互相浸染,海虾特有的浓郁味道,也迅速在口腔中弥漫。
“好吃!”王经理吃一口,赞一声。
另外两位见了,也赶紧停了寒暄。
一人一筷。
武经理夹的是海虾。
女生怕胖,猪油渣虽然是秦师奶出名之作。
到底,吃海虾才不会长肉。
才入口,她的眼睛就亮了。
沙沙的口感,让Q弹鲜嫩的虾肉,又多好多重口感。
猪油渣的回甘丰腴,让本来比较少油脂的虾肉,多出一种丰盛的甘香。
三者如同一曲奏鸣曲。
此起彼伏,在口腔中呼应。
是恰到好处的美味呀!
她不由欢喜道:“同乐会上,如果出现这一道金沙猪油渣拌虾仁,相信已经可以惊艳好多香江市民!”
说完,又觉得失言,赶紧住了口。
推荐猪油渣师奶出品,是她出面。
其他两位同她一起来试吃的中层,都还没说话。
她先肯定了,上同乐会。
太殷勤了,别人还以为,自己收了猪油渣师奶什么好处。
市场部经理考虑的,就是怎么宣传了。
他笑眯眯举筷子,夹一夹虾仁,又夹一夹猪油渣。
吃个不住。
等中间有空停了筷子,才举起手中的虾仁说:“金沙猪油渣,虾仁香煞它。”
秦霜树微微一笑,又顺手给他们开了另外三个罐头,继续介绍:
“这一道呢,是松茸鸡枞猪油渣。”
光是闻一闻,都菌香扑鼻。
菌类的香气,同刚刚的咸蛋黄和虾仁比,又是完全不同的味道。
王经理吃一口,满口都是菌香,还有葱香。
因为有很细碎的猪油渣,夹裹其间。
每一口,都有好多惊喜。
味道又鲜又浓,越吃越香。
190
秦霜树这一次, 一共设计了八款不同菜式的罐头。
用罐头密封,一则方便超市上架货品。
开发同餐厅不同的线路。
可以将罐头,通过超市卖进千家万户。
第二, 则是可以防止, 有人在食物中动手脚。
当场开罐,当场即食。
罐头盒盖, 完整密封。
还贴心地在第一层塑料盒盖下, 加多折叠成小方块的一次性手套, 以及几根牙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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咖喱椰浆猪油渣。
黑松露鲍鱼猪油渣。
二十四只罐头, 摆满一桌。
品类丰富,色泽诱人,香气扑鼻。
秦霜树伸手, 往一只只有巴掌大小的酒精炉, 放上固体酒精。
再用火机点燃。
将罐头盒直接放置加热。
只需两分钟,全部热气腾腾。
几位“千和超市”集团,过来试吃的经理,再不客气。
只见三双筷子,飞快起落。
人人吃个不住。
这些罐头, 同超市现在在卖的普通罐头,最大的不同。
是有主题, 又有特色。
八款都是以猪油渣为主题。
加上当日现场, 秦霜树会亲自在熟食档为市民出品:猪油渣炒饭同猪油渣捞面。
十式饭菜,寓意十全十美。
中西兼具,又由妙手烹饪。
加上“鬼马双星乐队”的表演,相信一定会成为当日的城中佳话。
这些本身, 就是相当好吃的菜式。
加上猪油渣的点缀配合,可以说是君臣辅佐, 衬托得味道更浓郁出色。
这些猪油渣,有的甘香,有的肥美,有的酥软香浓。
配合不同的海鲜、牛肉、菌菇……
还有中西兼容的烹饪方式,让食物本身的特色更加鲜明。
女经理笑眯眯看向两位同事,等待他们二位评价。
采购部经理最先试吃完,他用纸巾擦擦嘴。
直接比出一个大拇指:“猪油渣师奶,手艺真是名不虚传。捧这样一罐罐头,坐沙发上,看电视机,本身就是好快乐、好有口福。”
“何况这样甘香,让人吃了又想再吃。我认为,这种罐头,绝对是“千和”,批量采买的优质货源。”
市场部王经理笑一笑,道:“武经理同秦师奶都想得好周到,帮我们宣传部,想好了宣传方案。”
“接下来,我返去,同部门同事开会,细化下营销细节,就可以推出了。”
他想了想又说:“同乐会的Slogans,可以用——HIGH猪油渣劲歌,食猪油渣罐头!”
三位“千和”超市,不同部门的经理,全部一致通过试吃。
只等这一批猪油渣罐头,在同乐会的表现。
有了数据支撑,就可以正式签进驻商超的合同。
精心设计的产品,即刻得到合作方认可。
秦霜树当然好高兴。
她想了想,提了个建议:“同乐会期间呢,可以即时推出元旦节活动。我们餐厅,给千和超市一批免费餐劵。”
“但凡在‘千和超市’,购物满300蚊,赠送‘猪油渣师奶餐厅’免费餐券一张。”
陈经理笑道:“宝珠戏院,都可以同时提供5折电影票。不管在香江哪一区,开车过来,都可以有得食又有得玩。”
餐厅吃一餐饭,都要一两百块。
宝珠戏院的电影票,五折又可便宜几十块。
两样加上购物满300,赠返都有两百多的礼品。
人性就是喜欢小恩小惠。
必然可以帮超市,又吸引更多人购买。
“千和”的经理们,当然很开心。
市场部王经理忙道:“好多谢两位,对同乐会鼎力支持。”
“到时,大家通力合作,让香江人有平价电影看,有猪油渣小食食,还有现场表演可以看。”
同乐会结束,超市还可以送返一堆日用品,香江市民,一定个个都钟意参加。”
“秦师奶手艺好、人又靓,好有生意头脑!“
“我们‘千和’也不可以,让你同‘宝珠戏院’蚀本。到时我们部门会多平台、大幅度为你宣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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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多谢你呀,王经理。”秦霜树笑得爽朗又自信。
这些营销活动,在前世,本来就是商家们做惯做熟。
秦霜树随便捡点营销手段,都可以吸引几十年前的人啦。
这样做,给超市提供带有附加值的礼品。
同时,也是为“猪油渣师奶餐厅”和“宝珠戏院”拉新客。
所以,陈经理听出商机,第一个跳出来配合。
有餐厅免单吸引,他们戏院,都可以多吸进一批新观众。
这是三赢的合作。
“千和”方面,当然也听得出商机。
女经理笑吟吟道:“300蚊的购物限额,又可加多一条件——”
“购物小票消费物品,须含猪油渣罐头三十蚊。并加入超市满减活动。”
这,相当于是超市作为平台方,为秦霜树的新品罐头,提供一次强有力的地推活动。
秦霜树灿然微笑。
做生意,最重要就是,大家互利多赢
才可以1+1,做到无穷大。
“千和超市”,又确实是个好值得合作的对象。
她笑眯眯提点一句:“同乐会人流汹涌,骆天王同庄天王,吸粉能力一向一流,好多香江歌迷,不买都会来看下。”
“安全问题,至关重要。”
武经理低头看了看八种罐头。
她曾经建议过秦霜树可以上熟食档。
秦霜树,却八种都选用了罐头。
她微笑道:“我会同安保部好好研究,来参加的市民,人身安全要保障,食物安全,更是重中之重。”
几个人愉快的握手。
…………
马来西亚街头
长街,浓浓的东南亚风情。
四处都是灯光。
深夜,还有摊贩在叫卖。
硕大的卤鸭腿,喷香的蚝仔煎,还有各种各样的沙爹烤串……
空气中交织着,一种独属于市井的鲜活热闹的气息。
好多摊贩,都还有吃货光顾。
有些是游客,有些是土著。
热热闹闹,彼此交融。
正在这时,一个好婀娜的身姿,赤着脚一路狂奔。
白生生的脚踏在路面上,好看得紧。
引得一个年轻后生,忍不住悄悄偷看。
“啪!”偷看的后生,后脑勺被人拍了一巴掌。
他当然不服,嚷嚷:“你做什……”
话还没说完,嘴已经被同伴捂住了。
“祖宗,还想不想要,你的眼睛和嘴了?”同伴轻声警告。
“呜……呜呜”被捂住嘴的后生,拼命想说话。
因为被捂嘴,一句话都说不清楚。
同伴看那个身穿黑裙黑纱的曼妙身影,已经跑远了。
这才放开,捂住后生的嘴。
后生好不服气:“你们大马怎么回事呀?看美女也犯法?也要挖眼睛封嘴?”
同伴苦笑,说:“你自己看,除了你,周围还有谁,敢看一眼那煞星?”
后生怔了怔,立即环顾四周。
只见,小吃摊档上,个个人都在埋头苦吃。
好似根本没看见,美女深夜奔跑。
连听都没听见,他们两人的对话。
摊档的老板,正在专心做食物。
根本瞄都没瞄过周围。
后生怔了怔,问道:“看了她,又会怎样?”
同伴声音更低:“看那煞星高兴咯!她心情好,什么事都没有。如果她心情不好,你那双眼睛,就得自己挖出来。”
后生倒抽一口凉气,又惊又疑:“她是谁?可以强行挖别人眼睛?马来西亚就没有王法了?”
“嘘,你小点声!”被他的声调吓一跳的同伴,又想去捂他嘴。
他悄悄告诉后生:“王法?你自己挖的眼,哪个法,都判不到人家!她可是巫王拉贾的嫡亲女儿——珊娜……”
一句话没说完,他忽然发出连声惨叫:“哎哟,哎哟!”
整个人从凳子上滚落。
“你怎么啦?”后生伸手想去扶他。
灯光洒落在同伴的脸上,后生猛然后退了好几步。
“你……你……”
同伴一脸茫然,问他:“我怎么啦?”
后生指着他的嘴,手指不断颤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原来,不知什么时候,同伴的嘴已经肿了。
就好似挂了两条香肠在嘴上。
一个银铃般的笑声,骤然响起:“阿普,叫你乱讲话。败坏珊娜的名声。”
同伴又惊又骇,万万想不到,后生乱看乱说话没事。
自己好心警示,莫名其妙就被落了降头。
他哪里还顾得了那么多,匍匐在地,连连行礼:“珊娜小姐,求你大人大量,网开一面,放过小人呀。”
珊娜的声音,微微一笑:“如果,你肯自己喝十缸泔水,嘴自然就好了。”
同伴连连行礼,道:“我肯的,我一定肯的。”
珊娜的声音,彻底消失。
她的人,已经跑得远了。
周围,个个人都噤如寒蝉,谁都不敢再乱说一个字。
又过了不知多久。
后生想要扶起同伴。
一抬头,整个人都看呆了。
眼前,忽然多出一个白裙子少女。
又美丽又动人流光溢彩的大眼睛,正带着微笑看着他们。
如果说珊娜看上去像个美艳的魔女,眼前的少女,无疑像一个纯洁的天使。
同伴发现后生的异样,顾不得又肿又麻木的嘴,也抬头看过来。
看清少女,他怔了一怔,脱口道:“松月小姐。”
他是本地人,自然两位小姐都认得。
后生听见这称呼,即刻联想到同伴刚才的下场,赶紧将眼睛,自美丽的少女身上移开。
只是,他的眼睛可以移开,心却一直都记挂着,想多看一眼。
一只白生生的纤手伸过来。
同伴呆呆地接过,发现手里,是一把不认识的草药。
松月温柔一笑,道:“你将这草药煎三次,喝了,嘴上的肿就消啦。”
同伴有些不敢置信,连忙问:“不用喝泔水?”
后生听见想笑,又不敢。
松月却没笑话他,只是轻声道:“是呀,不用喝的。”
两个朋友相对看了看,又是惊,又是喜。
松月却已经飘然,朝着珊娜消失的方向而去。
只余下后生怅然叹息:“松月小姐,真是又美丽、又善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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