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我又瘫软在沙发上,酒精的刺激让我觉得飘忽。我高仰着头看着白炽灯,映射的光线让我不适应地眯了眯眼。
“路哥,我理解你现在的感受,可是你得明白这些都是我们无能为力的事…”崔子千许是冷静了不少,放软了声音劝说我。
我倚着沙发,微微偏头慵懒地看着崔子千,嗤笑道:“你放屁,你没法理解我现在的感受!”
崔子千是什么样的人,没有人比我更清楚。
曾经镇上便听过崔子千家室,后来又听徐意洲天花乱坠地说了几通,我虽然与他之间距离还差得很远,但依然能从只言片语中得知崔子千和普通人不一样。
至少和我是不一样的。
所以说,他怎么会理解普通人呢。
“路子天,你非得把所有关心你的人拒之在门外吗!”崔子千听了我的话,一瞬间就炸了,“你看看现在这样的你,哪里来大学生的朝气蓬勃?除了邋遢颓废丧气还有什么是你的闪光点!”
“他妈的,”我撑起了自己的身体,狠狠爆了句粗口,“你是我谁啊,我成为什么样的人,我邋遢颓废丧气又跟你有多大的关系?”
我虚晃地看到了崔子千眼里的一抹不可置信。
可酒精上头的缘故,我整个人处于一点就爆的状态,抹了把脸,继续道:“你能够理解什么呢,理解我还没好好享受父母的关爱却被她们亲自告知其实他俩已经离了婚吗,还是理解一个人于这世界上活着无依无靠的感觉吗,或者理解我夹处于众多人间被冷眼相待,被当做一个笑话?”
不等他回话,我直接伸手抓起了崔子千胸前的衣领子,失控地吼道:“你一个家庭圆满父母健在他人拥护的人,怎么能够理解这些无能为力的痛苦!”
整个房间都充斥着我的声音。
我可能是真的喝多了,因为从前我再怎么饮酒也没有似今天这般失控过。更何况还是在这个我喜欢的人面前。
我想过要给他一个好一点的印象,也想告诉他我真的过得特别特别好。可是我做不到,我一看到崔子千,这多年来憋屈在心里的恩恩怨怨好似有了发泄口。即使我明白这样会将他推的更远。
可出乎意料的是,崔子千并没有和我想象中一样,摔门而去。而是用他那右手覆上了我的右手,好声道:“你喝了酒,酒还没醒,我知道你说的这些都是气话。”
我想张嘴反驳,却见他又开口道:“你说得对,我不是你,我没法贴切与你共鸣。但是你路子天,你是那个外婆去世后还在仔细谨慎为她善后的路子天,也是那个不管受了多少苦难也能一脸云淡风轻的路子天。”
他的声音如同春风细雨,临近我心房,窸窸窣窣,缠绵悠扬。无声之间,那醉酒后的躁意被拂去了不少。
“我知道你现在很难受,但是发生这样的事是我们谁都没有想过的。路哥,你不要憋着好不好?更何况我们还是朋友,朋友之间不就是相互吐槽相互帮衬的吗?”崔子千突然低下头,继续劝说着我。
我松开了他的衣领子,再一次跌回沙发上,兴致不高地道:“很晚了,快回去吧。”
“你喝了那么多酒,身边得有个人照顾。”他说。
“我一个人可以。”
崔子千又皱起了眉头,声音带着几分厉色,“你可以,你怎么可以?等会我走后你是不是又接着喝,然后什么也不顾直接倒头在沙发上睡?”
我微微醺地朝他笑了笑,崔子千怎么你就这么懂我啊,连走后我会干的事情你都可以摸索清楚。
崔子千见我这模样,反倒是气笑了,“你能不能把你喝酒的毛病改掉,人生路上哪些人没经历过这些芝麻蒜皮的事?你倒好,躲在这里喝酒,说是喝酒,就是不想面对而已。”
他说完,我笑得便有些勉强了。
崔子千说得对,我喝酒不像别人,别人是爱酒因而喝酒,但我不一样,我不爱酒也很少饮酒,除非经历了些我想要逃避的事。比如说外婆去世,比如说现在。
或许酒真的是个好东西,喝多了就成了逃避现实的工具了。可是只有喝多了的人才明白,越喝越清醒,越喝那些沉淀在深处的记忆如同拉开了闸,汹涌而来。
可我并不想承认,“没有逃避,只是有些累了,偶尔放纵一会儿,我还犯法啊。”
“不犯法。”
我很是傲娇地哼了一声。
崔子千叹了口气,凑近到我跟前,伸手扶着我的身子,无奈道:“你都多大个人了,还能不能好好照顾自己啊。”
就在他将我的臂膀绕在他脖颈上的那一刹那,我闻到了崔子千身上沐浴露的香味,扑面而来,扰人心脾。
借着酒意,我私心地整个人倚在了崔子千的身上,声音断断续续地道:“你放屁…我把自己照顾地很好,要是不好…你们现在还见不到路哥我呢!”
“是是是,那你别喝了,酒伤身,没什么事是走不过去的。”我听见崔子千在我旁边安慰着我。
喉间声带的震动让我有了一抹想要亲吻的唇动,可最后的意识告诉我,我不行,我不能,除非我俩不想做兄弟了。
我想要挣脱掉他抓着我手腕的手,可崔子千并没有意会,怕是以为我不舒服,又换了个姿势,顺势揽紧了我的腰。
蓦然间,我感觉到脑门一股电流倏尔流向了脚趾,整个人又软了不少。
崔子千并没有发现我的不对劲,只是扶着我回房。
公寓的面积其实并不大,但在前往自己卧室的那一段路程里,我只觉时间凝滞了一般。随后便是我加速的心跳。
虽已恍惚,但仍旧能够听到崔子千不大不小平稳地呼吸声。
我真他妈想将他扑倒在床上,不用在乎任何世俗地与他沉沦。
崔子千将我扶到床边替我掖好被脚的那一刹,我才从我的思绪中醒悟过来。
不能的。
路子天。
他是崔子千,是万人瞩目师生眼中优秀的崔子千。我不应该将他拉入这世俗的舆论里。
2.
“你饿不饿啊?”崔子千出声问。
“不饿。”
崔子千似乎不打算离开,直接搬过来一把凳子,坐在了我的床边,调侃道:“你真抠搜,是怕我把你家菜全吃完啦?”
我来了兴致,白了他一眼,“你自己肚子饿了干嘛打着关心问我饿不饿。”
“我这叫做关心我可爱的室友,懂吗?”崔子千朝我微微一笑。
我看他这欠揍模样,啧了一声,“你要是饿就去零食架找点零食吃吃吧。”
“不是吧,你还真这么抠门啊,好歹我也是个客人!”崔子千又补充道:“更何况我还不劳您亲自动手呢。”
我转移了视线,望向那卡其色落地窗帘,冷不丁地回道:“冰箱里没食材,你要是不介意可以去把冰块拿出来放锅里炒一炒,名字都给你想好了,小火炖汤。”
崔子千轻笑了声,我疑惑了些许,便听见他道:“那你这日子过得的确挺寒酸的,给你崔哥我说说看,想吃什么,明天给你做顿丰盛的。”
“敢情你今晚上就要去买菜?”我挑了挑眉。
“是啊,知道你出事了我赶紧跑过来了,饭都还没吃上呢。”崔子千说着,还摸了摸肚子。
“那我还真是得谢谢你啊?”我撇唇,话锋一转,无情戳破道:“我说大学霸,你是怎么想不开凌晨一两点想要去买菜的,这会儿人家还在屋里睡着呢。”
崔子千不怒反而跟着笑,“是啊,这会儿为了面前这个喝得醉醺醺的男人饿迷糊了,竟然不知道折腾到这个点了。”
操。
我无声爆了句粗口,“你能不能稳重点,说出来的好像我俩今晚上做了什么一样。”
“看看啊,这可不能怪我,你自个儿说的啊。”崔子千嚷嚷着。
我在被窝里换动了个姿势,许是劳神费力,竟然生出了些倦意,我缓缓打了个哈欠。
蓦地想起了前几天陈叔塞给自己的那碗鱿鱼丝,新生一机,喊道:“崔子千。”
“怎么了?”崔子千疑惑。
“我突然想起来前几天我还留了碗鱿鱼丝,”
我话还没说完呢,崔子千便忍不住吐槽道:“啧,路子天,你这鱿鱼具体是多少天前啊?我看你现在这副模样我就瘆得慌,可别我刚进嘴,今晚就在马桶上睡啊。”
我没忍住,噗嗤了一声,笑话了好久,才道:“你他妈被害妄想症吧。”
“你也不好看看你现在这得意模样。”他咋舌。
我不自觉地又嘲笑了一波,“行了行了,大老爷们一个怎么吃东西还这么讲究,填饱肚子就不错了。厨房柜台上有米,按照你自己的份量煮啊,可别弄多了,没钱。”
“你这抠门的特点我以前怎么没发现呢。”崔子千吐槽着。
我冷哼了一声,又道:“你那眼睛平日里都不带好好仔细观察观察我的,怎么会发现我众多特点。”
“那听你这么一说,对于抠门你还挺骄傲。”崔子千唇边扬起了一抹无奈。
“可不是嘛,这说明我这人会盘算,独立着呢!”
崔子千笑,可能是真的饿了,起身准备去热菜,瞥见他背影,我得逞一笑,道:“不过我事先说好了啊,吃了我的饭,剩下时间就得陪着我。”
崔子千双肩抖动了好一会儿。
操。
敢情他在笑我呢。
“没问题。”他道。
多好啊,他说的是没问题,不是没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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